特殊通道人流不多,周霆琛很快追到何金玉的房间门口。
厚重的羊绒地毯发出与鞋底摩擦的闷响,半开的船舷不断涌入海水的银铃声。
何金玉骤然顿步,似乎是早有预料的转过身,周霆琛也跟着停下,不同于看旁人时疏离淡漠的目光,何金玉每次凝视他都附着一层愤怒。
“我不是说过不准——”
“我是宫山项目的负责人,你们想拿下这座岛必须经过我的手,你若是想赶走我,这个项目就要拱手相让给别人了。”
“你威胁我?”
周霆琛抿嘴:“事实罢了。”
“哼、负责人……你耍我呢吧,还是真觉得我会信你?”何金玉压低眉眼,踩着地毯一步、一步靠近他,最后在距离半臂长的距离停下。
周霆琛眼神自然向下。
看到何金玉脖间那条O字链折射出细碎的白光,衬得胸口的皮肤冷白光滑,纤薄的衬衫里劲瘦的腰身也随着衣料的晃动若隐若现,剩下一截被高腰收腰裤悉数扎进去,只露出美丽的曲线。
周霆琛不自然地挠耳朵,僵硬地挪开视线。
“搞房地产是你该干的事吗?一个技术型——”
“你去换身衣服再跟我说话。”
“……”
何金玉一愣,低头看自己的着装,没有走光,没有暴.露,甚至是他衣柜里最保守的一套。
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嫌他脏?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在他心中倏然爆发,连带手上的动作也不客气起来。
何金玉咬牙,拽过周霆琛的前襟,直接开门见山:“自从周家破产你就一直在跟踪我,处心积虑的靠近我、激怒我,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下意识想到什么,微微眯起眼睛:“哼,我差点忘了,你喜欢何不凡,所以是想为他打抱不平?”
周霆琛抬起脸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何金玉愠怒的神情闪过一丝心虚,“这、这难道是什么很难发现的事吗!平时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了,谁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你胡说八道。”
“哼、你不喜欢何不凡,他会带着你去峰会?那地儿是一般人能去的吗?你别跟我来兄弟情那套,都是放屁话。”
“什么放屁话,我不喜欢何不凡!”
“接着编。”
“编什么,我说我不喜欢他!”
周霆琛一声怒喝,推开他,那双眼睛再不能平静,翻腾起愤怒的波涛,“我跟何不凡根本不熟,我对他不感兴趣,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每次只要靠近你你就像见了瘟疫一样躲着我,想跟你说句话更是难上加难张嘴闭嘴让我滚,你对别人都能和颜悦色为什么只对我避之如蛇蝎!我做错什么了吗?!”
周霆琛胸口起伏,微皱着眉心,含着半落不落的眼泪,显得有几分委屈。
何金玉一时语塞。
曾经种种犹如历历在目,他疯狂的想要对这个人做断舍离,可他遭遇的不幸无法让他对周霆琛心平气和。
所以面对五年前的周霆琛质问,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这些不就说明我不喜欢你这个人吗?避着你你就走啊。”
“那你会老老实实的吗?我才回国几天啊你身边就多了个叫什么李明霄的,我要是真走,你立马就跟别人跑了!到时候我怎么办,你让我上哪找你去!”
“……”
预定起航时间到了,黑水奔腾的海面倒映游轮伟岸的身姿,海面与黑夜连为一体,墨水般的海岸被低沉的鸣笛划破。
墙面棕色的繁复花纹随着船舱摇晃,壁灯忽明忽灭。
眩晕与失重感并未持续太久,周霆琛视线很快恢复清明,包括何金玉已经面若冰霜的脸。
周霆琛脸色微变,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你喜欢我?”
何金玉眼底情绪翻腾,微睁的眼眶警告意味明显,周霆琛嘴角翕动,欲言又止,算是沉默的承认了。
“……”
何金玉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又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他?
为什么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为什么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为什么总是阴差阳错,在他最不需要的时候,偏偏周霆琛的爱来了。
一切总是这么不合时宜。
何金玉无声垂下眼皮,胸闷得喘不上气,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你忘了吗,小时候,我们在秋冰别苑还是有过和谐的‘好日子’的,我其实一开始就不讨厌——”
“去你大爷的!”
他没说完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撞到墙面,胳膊下意识撑起,颧骨顿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何金玉盯着他眼眸沉了沉,垂在腿侧泛红的手背紧紧攥起。
游轮VIP餐厅,六楼。
李明霄坐在靠窗的餐桌,心不在焉的设计手稿,在简洁的铅笔线条来回比划,不论哪种都莫名有些奇怪。
他生气的撂了笔,拿起手机打开那个他十分钟点了二十次的聊天框。
对方仍没有回复的意思,他冷笑一声,直接上熊猫头疯狂轰炸。
【Ruby:滚。】
李明霄唇角一弯,噼里啪啦的开始打字,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Ruby:不去。】
三分钟后。小桃和李明霄的助理互相点头示意,一起离开餐厅。
何金玉不情不愿的坐在对面,脸色黑的能滴水,“项目哪里有纰漏?”
“这么不开心,谁又惹你了啊公主,我只是单纯喊你一起吃饭而已,消消气消消气。”李明霄摁着菜谱推给他,“看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
“李明霄,你有病吧。”何金玉余火未消,一拍桌子:“连续耍我两次很好玩啊!”
李明霄立刻举双手以证清白:“我可没耍你,我只是说我这边有点纰漏,是你自己以为我说的项目。而且你看来都来了……我现在要真给你整个幺蛾子你也不乐意啊。”
“……”
何金玉闭眼给自己顺气,勉强接纳了这个说辞,接过菜单看了会,才皱着眉反应过来:“什么公主……”
“当然是长得好,脾气大,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何大公主。”
“滚蛋!你丫少给我整这些恶心人的称呼。”
何金玉勾了几道菜,把平板递给服务生。
李明霄被骂了也不恼,反而心情颇好的继续画作,这回很顺利,纸上设计稿被一气呵成。
他把设计好的赛车服拿给何金玉。
“我比赛穿的都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拿到F1超级驾照,用车技得到国际汽联的认可。现在长大了,也就没再想过了。”
“为什么,你这年龄也没到退役的时候。”
李明霄幽深的目光微顿,桌下的手下意识搭在另一只手的手腕上。
旋即又笑起来:“因为比起当选手,不如收购车队当老板。哎你仔细看看我设计的新队服怎么样,到时候要跟品牌方商量……”
他说着,起身坐在何金玉一侧,洋洋得意地炫耀自己构筑的未来宏伟的机车帝国计划。
何金玉这个人有一个好处,就是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不管是上一世的故淼还是眼下的李明霄,滔滔不绝讲了十几分钟的废话他也不会打断,不会扫兴,不会听。
等餐间隙,他在手机调处公司内网开始处理起公务。
“……”
“就是很厉害啦,我之前也因为老板青睐李韩扬那个半吊子为公司未来深感担忧,跳槽的下家都找好了!没想到我家老板是个通天代,一下子就给李韩扬收拾了。”
“那个李韩扬估计连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我们老板真是很有魅力的一个人啊,我以后就是何光最忠诚的员工~”
“切,你肯定没听过我们小李总年少车祸……”
小桃和助理在门口端着甜点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周霆琛沉着一张脸进了餐厅。
VIP餐厅包括五楼和六楼,宽阔的场地显得人流不多,座位零零散散坐着客人。
周霆琛视线环顾一圈,一路奔到靠窗的桌位,顺手从后桌拉来椅子,不由分说地朝两个座位中间硬塞。
动作看似在挤开两人,实则只有李明霄一个劲的后退。
在人和椅子差点被推到后厨之前,那股野蛮霸道的力量终于消停,李明霄勉强扒着桌角才没连人带椅子一块人仰马翻。
周霆琛则抱着手臂落座,横截在二人之中。
这番举动引来周围不少视线。
人多何金玉不好直接发火,只能咬牙压低声音道:“姓周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周霆琛:“吃饭,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非要来这吃?”
“我在这只认识你。”周霆琛小声说道。
满打满算他也刚满18岁,便长得剑眉星目,深邃优越的五官已然有了雏形,只是年龄限制仍有稚色,一双澄澈的眼睛抬起,透着水晶灯暖色的碎光,望向何金玉的眼神竟有几分无辜。
何金玉下意识避开投来的目光,却看到他眼角被自己打出的淤青。
他抿嘴回过头不再说话。
服务生观望了一会,见气氛缓和了点才过来弯腰询问是否需要菜单。
周霆琛拒绝了,直接说道:“要一份跟何金玉一样的。”
“……好的。”
服务生绷紧嘴角,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们仨一眼。
李明霄眼珠子来追转溜,感到一头雾水,不过,他刻意清了清嗓子,找场子似的掩盖自己被边缘化的布满:
“不是我说周小少爷,你别说是国土部来的,你就算是国安部的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
周霆琛巍然不动,“我想坐在这,如果事先询问你,你会同意吗?”
李明霄哂然:“是我先来的。”
“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所以我只能这么做。”
“……”
李明霄默默坐直,也不动了。
两个人在无声中僵持了好大一会。
周霆琛扭过脸,幽幽道:“我在追他,你呢?”
“……”
李明霄喉间仿佛被塞了硬块,不上不下。不爽的舌尖抵着犬牙,眯起了眼睛。看向周霆琛时那种复杂晦涩的眼神难以描述。
末了,他一声不吭的让出位置。
周霆琛挑眉,得意味十足。解决了阻碍,他斟酌语句面向何金玉,还没开口,何金玉冷着脸撂下餐具,起身快步离开了餐厅。
徒留他眼巴巴望着。
“呦!”
李明霄嗓门拔高:“怪不得要追他,看见你就跑能不追吗,我看你都得用跑的,不然这可追不上啊周小少爷!”
周霆琛厉喝:“闭嘴!”
李明霄无所谓地耸耸肩,抓起自己的手稿去了另一桌。他倏然起身,粗喘呼吸,死死盯着何金玉离开的方向。
银色的月光穿透稀薄的白雾,视线仿佛被蒙上层柔纱帷幔。何金玉踩着潮湿的甲板,悄无声息地倚着栏杆低头点了根烟。
指间香烟燃着猩红的火星,他沉默地盯着,海风吹动一侧发尾斜贴额头,碎发遮住纤长睫毛下忧郁的眼睛。
“周霆琛……”
话音刚落,船舱拐角整好堆放的缆绳被胡乱窜动的脚跟踢掉到甲板,夜色中几个人影摇摇晃晃,似乎在拖动什么东西。
虽然几人压低嗓子,但何金玉依稀分辨出是东南亚那一带的口音。
何金玉心中升腾起不详的预感,立刻掐灭烟头。
为首的那个胖子踩着栏杆瞟向下了一眼,直接冲他们招手。
几个人蹲下又起身,吃力抬着什么,齐声怒喝奋力一推。
何金玉看到一个类似人影的东西被丢进海里。
……不对!
那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浪潮迭起,海面茫茫无际,翻滚的水波宛若抽走了这座游轮的重力,何金玉一个趔趄,不慎磕到身后的栏杆。
“Aió!”
那群人被惊动,立刻警觉地巡视四周。
何金玉侧身,将自己彻底隐匿在夜色中。
胖子侧手滑进后腰握.枪,突然看见了什么,立刻站立鞠躬问好。
“磨蹭什么。”
“老大,这里好像有人。”
被叫老大的男人叼着半截烟,步伐不紧不慢,从船舱拐角现身。雾色渐浓,给彼此都像蒙上一层面纱,何金玉视线受阻,模糊看到男人身形高大,从容不迫,与方才那声低缓的嗓音一样,都透着不可言喻的压迫感。
男人手指富有规律地敲击硬实的栏杆,嘴里轻哼歌谣,像是没听到胖子的话。
另一侧,何金玉心里骂了句傻逼,眼神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额头冷汗直冒,顺着鬓发滑落没在颈间的领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金玉半边身子都被吹得冰凉麻木,失去知觉,男人停止吟唱,终于有了动作。
“走吧。”
男人回头时似乎朝侧方瞥了一眼,眼底闪过凌厉毒辣的狡黠,轻笑道:“再有下次,你们就滚到河里喂鳄鱼。”
“……是。”
男人前脚走,胖子他们几个忙不迭跟上,游轮角落的甲板又恢复了平静。
何金玉警惕地等了一会才出来,看到巡逻的安保路过甲板,他瞬间脱力地撑着栏杆。
这一天天过得都是什么日子……这种事都能给他碰上,等回去他就找个庙拜拜,最近点也太背了。
“……何金玉?”
“何金玉!”
他回头,周霆琛脸色冷硬地靠近,抓着他的两个胳膊光速上下检查了一通。
“你脸色好差……不对,你是不是见什么人了?因为我闻到这里有两种香烟的味道,另一种是你从来不抽的。”
何金玉没有说话,只伸出苍白的指尖去推他的手。
只是他有点奇怪抓在胳膊的手好像在发抖。
回到房间,周霆琛又左扒右看确认他有没有新伤口。
这是在船上,医疗自然没有陆地上的方便,周霆琛确认他无恙就去盥洗室打了盆水,打湿毛巾半跪着帮他擦拭掌心刮蹭到的脏污与鬓角的冷汗。
他握着掌心温热的手,小心擦拭,心里还是觉得不放心:“边境线、沿海地区和港口一直是走.私贩重灾区,这艘船沿黄海一路南下,很多不法分子伪装成商人企图蒙混,你喜欢人多热闹,一定要对陌生人小心。今天你没事算是万幸了,下次如果情况不对劲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通知你有什么用。”
周霆琛抿嘴,“我会拼命去救你的。”
何金玉眼神发冷,反手一抓,将他朝面前拉近,“你——最近是不是见过什么人,还是听谁说过什么话?”
其实他早就觉得奇怪,现在听了这番话不得不真的怀疑
——18岁的周霆琛是这种性格吗?
平时他只要有一句没顺着,就立马炸毛,要么冷嘲热讽几句再离开,一走就是几天不着家。
怎么可能……这么温柔体贴。
周霆琛抬眼,与他对视:“什么意思?”
“你很奇怪。”
“奇怪什么?”
“性格。小时候你的脾气并不好。”
周霆琛低头,伸手推开他的桎梏,捡起被甩到角落的毛巾,“你也说了是小时候,人都会变的。何金玉,你没有被18岁的我喜欢过,为什么说我在追一个人时脾气好很奇怪呢?”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何金玉的肺管子,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找不到任何能反驳的点。
这些都是实话,18岁的周霆琛只爱何不凡,他得到最多的也是冷眼与不耐烦,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周霆琛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房间沉寂了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冷声道:“我不喜欢你,不准追我,以后在别人面前也不准提这件事。”
“我认定一个人是不会改变的,除非我死了或者你立马结婚,否则你不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周霆琛端着水盆去盥洗室换了一盆水和一条新毛巾,打湿后以同样的姿势帮何金玉擦拭。
何金玉冷哼:“那你可你真是一头倔驴。”
“倔驴?”周霆琛放开他的手,把毛巾扔水盆里,认真思考这个称呼,英挺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倔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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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基友@千古一盲连续三天开五千字房间鞭策我码字,感谢基友@阖为非达成三个房间怒码“0”个字成就。
第44章
路途奔波,李明霄吃完饭就开始叫苦叫累,下了船直奔酒店,周霆琛也没了人影,何金玉为考虑这次出行考察目的,带着小桃去最热闹的那条街提前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一直逛到夜色渐浓,周霆琛的助手在便利店门口找到他。
何金玉喝了口凉白开,助手见他身边没人,问道:“小桃姐呢?”
“帮我送东西去了,顺道让她带着东西回酒店歇会。你找我什么事?”
这个助手人高马大,五官周正,看外形应该是个练家子。何金玉心想周霆琛这人想的挺全面,出远门知道带个不好惹的保护自己。
早知道他也把小理一块带来了。
助手语气温和:“是小周少爷担心您晚上逛街不安全,所以让我来帮您看着点,您放心逛,我会保持距离不会打搅您的。”
他说着,余光还在观察周围路过的人群。
小岛景致好,来旅游的人众多,形形色色,难免混进去一些不安好心的,尤其在船上还碰着那档子事,周霆琛不放心他也合理。
“不用了,我这正准备回去呢,你也回去吧。”
助手听了他的话一动不动,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何金玉也没说什么,把空瓶子挤扁扔垃圾桶里,俩人一前一后走了。
昨天那场雨似乎没有下够,夜晚黑幕笼罩,乌云汇聚堆积,四面八方刮着寒凉的陆风。
海岸人群退散,酒店灯火通明。
何金玉应李明霄的邀请去餐厅吃饭,玩了一天的游客都累了,此时酒店到达人流量高峰期,李明霄知道他挑剔的毛病,特意订下一间宽敞的包厢。
刚打开门,李明霄沉着脸站在门口,看见他,眼神立刻幽怨起来,一声不吭的绕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金玉一头雾水,够头探进去。
包厢里,周霆琛坐在斜对门的位置,似乎早就等着他,举起把玩了半晌的一条编花金线绳,手绳尾端扣着块瓶盖大的天然贝壳。
贝壳内用刻刀雕出“李明霄”,三个字还被用金线笔描过,做工精致漂亮。
这就是他让小桃送的东西。
何金玉眼皮一跳,“怎么在你手上?”
周霆琛无聊的晃晃,随手往桌上一扔,“这是我的。”
“你东西刻别人的名字,你自己听着像话吗!这东西我让小桃给李明霄,你怎么拿着?”何金玉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拎起手绳端详。
“哼、”周霆琛翻了个白眼:“那你买贝壳刻别人的名字像话?”
他的火.药味来的莫名其妙,何金玉“啧”了一声:“哎不是,你吃枪子还是吃炸弹了?我送个小玩意关你什么事,只要我开心了,把岛送他你也管不着!”
听到后半句,周霆琛咬牙,满脸不爽,“你究竟给多少人送过?”
“这是重点吗!”
“行,这不是重点,那你把东西还我。”周霆琛伸手:“你送给他了就是他的,刚才他把东西输给了我,现在这个东西是我的!”
“输给你?”
何金玉不相信。
周霆琛便抬起左手,在他眼皮子底下翻指凭空变出来一张红心2。
“赌牌?”
“我连大牌都没开出来他都连输我三把。”周霆琛扔了扑克,嘴角不屑笑了,“看来老天也向着我,知道我的东西即便到了别人手里也得原封不动还给我。”
他盯着何金玉话里暗有所指。
何金玉有些无奈了。
打不得骂不过,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屁股后面,真不知道以前何不凡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你差不多行了啊。”何金玉叹气:“这就是我在铺子里弄着玩,拿来练手的,而且我送给他就是他的,你耍小心思也没用,你又不是什么十二三岁的小屁孩,非得这么幼稚?你等会赶紧把东西给人家还回去。”
周霆琛脸一扭,“不还。”
何金玉是真没法子了。
如果他提早知道这次项目负责人是周霆琛,就绝不会同意李明霄的邀请,偏偏这姓周的混蛋占着负责人的重要位置,他想换人都换不了。
他也不知道周霆琛这是在追他还是在折磨他。
他沉默了一会,决定换个话题。
“昨晚的事我问了小理,派他调查,查出来一片空白的文档,这群人不好惹,如果昨晚我被发现势必跟他们会再交手,情况坏点就见红,你才18岁,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跟家里人说了吗?”
小理是老爷子的心腹给他举荐的人,也是他把这个人从雨林里带出来的,对东南亚那一带极为熟悉,连小理都查不到的肯定是个硬茬。
在他眼里周霆琛还只是个小孩,上辈子是有恩怨,可不见得他对一个不知情的小孩讨债,所以这回他真心不想周霆琛参与进来。
在听到“家里人”几个字,周霆琛脸上闪过紧张,不过很快平复下来,认真道:“该被担心的是你吧,这么大人了出去逛街只带个小桃,对谁都不设防,你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也会保护好你。”
“……”
何金玉手指摩挲手绳,若有所思似的盯着他。
包厢气氛霎时陷入宁静,俩人凝视彼此,谁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很微妙的形成一种试探的对峙。
半晌,何金玉觉得没意思,从椅子里起来,“没胃口,睡觉了。”
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周霆琛扫了一眼桌面,何金玉没有把东西还给他,他憋着火气,捻了捻方才把玩手绳的指尖。
第二天,何金玉一早到了要考察的地方,是一块长满杂草的荒地和陈旧的废弃游乐场。
昨夜下了整晚的暴雨,荒地里一片泥泞,半空还飘着毛毛雨,潮湿闷热。
何金玉站在外围,他穿了件香槟色法式V领,挂脖绸带系得松松垮垮,尾端已经被雨水打湿吸附在衬衫上,被他嫌弃地拨到一边。
小桃撑着伞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何总,首都传来消息,说李韩扬畏罪潜逃半路遭遇车祸,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不省人事。”
“车祸?”
“对。说是大雨导致轮胎打滑,车身失控一头撞上防护栏。”
小桃警惕观察周围,又说:“小理去过现场,路面根本没有车辆失控留下的划痕,明显就是直接撞上去的,他看了李韩扬的病历单,身上除了车祸伤,后脑还有一大块血窟窿。”
“何总,这会不会是李家大少做的?要不要调查一下?”
“李家老头病危,这个节骨眼上,李韩扬出了一丁点不测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他的手笔,何况有我们助力,他没必要这么做。这件事查不查结果都一样,诉讼继续。”
“好的。”
等了一会,周霆琛打着伞姗姗来迟,他就在短袖外面套了个防水冲锋衣,简单实用。
何金玉眯起眼睛,挪开了视线。
“这地方太小了,做不起来赚钱的经营。你看,这里的酒店七零八落,廉价旅馆区密密麻麻藏在城市缝隙,还有如出一辙的几十家文创店,东西不新,占地倒不少。”
周霆琛不禁道:“你要全买下来?”
“资源是要好好利用的,不是拿来当摆设的,不过,在背包客聚集地住宿的人群不是我的盈利目标,要借用外物摆排场、镀金和摆阔的这类人的钱才最好赚。”
李明霄到了,何金玉将这个想法告诉他,他一拍手,极为赞同。
“昨夜雨下的也太大了,来的路上全是积水,何总,您穿这身来今天算是白搭了。”
说着,手还不安分的帮他系好挂脖绸带。
何金玉瞪了他一眼,李明霄眼神瞬间怯生生的胡乱瞥向了别处。
“你们进去考察。”
“你呢?”
“我在这等你们。”
“……”
其实也就是去废弃游乐园逛了一遍,这里山川地貌、水源和人口数据早在来之前就弄到了。
周霆琛大致扫了几眼,注意到李明霄胯间别的一个精巧的小坠子。
李明霄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把小坠子摘下来晃了晃:“你对这个很好奇?啊,就是补偿你昨晚出老千骗走我一条手绳的补偿,是昨晚何金玉亲自送给我的,让我别跟你一般见识。小周啊,你知道‘适得其反’是什么意思吗?”
周霆琛眼神一暗。
李明霄笑着说:“我知道何金玉长得跟朵花似的谁都喜欢,可不是说谁先喜欢他就是谁的,得看何金玉怎么选。”
周霆琛嘴角抽动,极力扯出一个冷笑,“他只能是我的,你要是敢抢就试试。”
“哦?我怎么觉得现在看来,好像是我的赢面更大呢?小周少爷。”
李明霄当着他的面,将小坠子紧紧攥在掌心,举到唇前低头落下一吻,上扬的眼尾充满了挑衅。
“……试试?”
“……”
何金玉就倚着车门,腰腹柔软的衣料贴着下陷的腰窝,手里举着登陆公司内网的手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件。
听到声音,他退掉页面望去,不由得一愣。
李明霄用昨晚同款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在他身后,周霆琛咬着嘴角的淤青,抬起手,一个眼熟的小坠子挂在指间摇啊摇。
“……”
何金玉头疼地转过身,“回去吧。”
三辆车游蛇般回了酒店。
天穹的乌云被一场雨水稀释,阴沉的天气宛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笼罩,不断吐息着沉闷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