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死寂一闪而过。
何金玉勾了勾唇,不疾不徐:“李韩扬?”
背对着门,沙发的另一侧,郎庄喝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这才起来,“听说你进医院了,韩扬担心的不得了,正好我也凑个车,跟着他一块来看看你。”
“得了,我能有什么事啊,我可好得很。”何金玉眼睑微微眯起,笑了:“不是我说你们怎么不等年后放完假再来?人何不凡都比你们动作快,昨晚我刚出医院人就把我接回家伺候去了。”
何金玉照常上去跟他们打趣了几句,目光已经悄悄放在了李韩扬身上。
这时候他远没到在首都翻云覆雨的程度,李韩扬自然不敢贸然抓来何不凡给他打一顿,只嘴上帮他骂两句出出气。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因为昨晚那一出这个项目也不会推进的这么快,也没白费我这几个月的奔波。其实啊,不光是我,连政.府也在悄悄跟进,要真把这事办好了,何光以后风光的日子可就不愁了。”
其余人被他挥退,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人。
何金玉过去在与他们隔了个茶几的沙发坐下,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靠背撑着后脑勺,看向李韩扬:“你上头那个哥前不久不是把你母亲从族谱里踢出去了吗?这两天我正想着这事呢,过两天峰会我就帮你骂他两句,咱伯母好歹为李家鞠躬尽瘁几十年,结果说踢就踢,李老大可真是寒人心啊。”
李老大的妈前脚刚死后脚二房和二房肚子里的李韩扬就进门了,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李老大在李家可谓是叫天天不应,但好在争气,早早抢在李韩扬之前把控李家绝多数家产。
从小受她们母子的白眼和欺辱,现在攻守易形,老头子躺在医院,二房没有话语权,没人管的李韩扬的日子也只是表面风光。
他甚至怀疑李韩扬后期的疯癫是不是被李老大给折磨的。
李韩扬虽然不忿,但又无可奈何,“也不知道那个野种哪来的人脉,竟然能抢到这么多好资源,让爹都高看他一眼!”
说到这,李韩扬突然悟到了什么似的,连忙抓住何金玉的衣角,“何哥,你刚谈成了一个大单子,也带带我吧!你不是经常跟国土部的那几个人吃饭吗?肯定知道他们手里有哪些项目的!”
何金玉前倾,手搭在他的肩膀拍拍:“没有,滚远点。”
李韩扬当场就开始闹腾他了。
观看全程的郎庄倒是很安静,喝茶时的眼珠微微上移,似乎在盯着李韩扬肩膀搭着的那只纤细莹白的手,深邃的眼眸被升腾的情绪加深冷意。
何金玉被他软磨硬泡的脑子疼,抬脚踢开他。这时,沉默了半天的郎庄开口了:“金玉,你别逗韩扬了。”
“不是我不想给,他们里边有个姓黄的确实在负责深城项目的招标,只是投标的人只有周家,国土局也属意周家,人家虽然面上没明说,但都默许这个项目为周家的囊中之物,我也没办法。”
说着,他还佯装惋惜:“算了,等下次首都哪里有分红多的项目我再帮你物色物色。”
“深城的……”李韩扬若有所思道。
深城是个好地方,富的流油,何金玉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创办何光的第一桶金就是在这里捞的。
周家……深城……国土局……这三个词给人的联想只有两个字:发财。
周家有周老爷子坐镇项目自然不差,这深城的项目别人可不是不好意思竞标,而是看在周老爷子的份上不敢,但是他敢。
风险越大利润越高,只要跟周家竞标成功,家里那个没娘养的还敢跟他叫嚣?
李韩扬打定注意,眼里的得意根本藏不住。
“你最好别动歪心思。”何金玉提醒他。
李韩扬赶忙笑笑附和道:“何哥都这么提醒我了,我哪敢,你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恐怕他起疑心,李韩扬赶紧扯开话题,问他要不要去流仙庭聚聚,被他以工作为由拒绝了。
之后李韩扬不再多留,着急忙慌的走了,因为太着急,甚至出门的时候差点一头栽花瓶里。
隔着玻璃,何金玉微微侧目,慵懒的眼皮上挑,眼底的不屑与轻蔑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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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写了好几遍所以来晚了!!我会勤奋起来的!!
顺便推推基友新文《生了好吗我真不狗叫了》——千古一盲。
时隔三年消失的鸽子携新作强势来袭!!三年前,她一声不吭离开晋江说要闯出一片天,三年后,她发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详情见简介:
高中时,闫破被自己保护的男孩掰弯了,那个人好到让他无法忘怀。
后来,闫破被迫辗转异乡,他要足够多的钱给他爸还赌债,要足够多的钱能让他清清白白站在沈怀面前。
不料重逢来得太早,闫破竟不知所措。
谁敢想,谁敢想,前男友竟然变大佬。
不曾想,不曾想,前男友脾气太暴躁。
沈怀一口一句“明明是你把我掰弯的”、“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我只是钱太多花不完扔给你点罢了”……
要是放在以前,闫破邦邦就是两拳。
但此时,闫破那些高傲的棱角,早已被社会打磨的光滑Q弹。
他看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皮,心想:其实有时候太过Q弹也不是一件好事。
闫破:不生哈,超雄会遗传。
沈怀:生下来好吗,我真不狗叫了!
-【有女装有生子】
而仅一秒,他便恢复如常。
郎庄放下茶杯,嘴角抽搐了几下,“经你一提起我又想起来,周家的那位小少爷好像还在国外读书,好像叫……对,周霆琛,说起来也是在秋冰别苑跟我们一起玩的孩子,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聚聚。”
何金玉敷衍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从前,他只觉得郎庄脾气好,性格软弱,加上身体不好的因素,他从来没对这个人有设防,如今,他对郎庄的认知已经完全被颠覆。
这个人,比他更坏,比李韩扬更疯。
他向来不喜欢与这种心思深重的人交往,随便扯了个借口离开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哪也没去,在公司高强度工作了五六个日夜。
直至他脆弱的胃再次发出警告。
何金玉很惜命地又去医院复查了一遍。
洁净的地板倒人影,坚硬的鞋跟在地板撞出脆响,匆忙的人影在何金玉眼前晃来晃去。
他刚做完胃镜,此时麻醉劲没过,有些迷迷糊糊地靠墙休息。
“小桃,今天几号了?”
“何总,5号了。”
小桃拧开矿泉水瓶盖递给他,他润了润嗓子,阖眼闭目养神。
5号,还有一个多月,再等等。
缓过劲,何金玉带着小桃回公司,剩下的交给特助处理。电梯门刚一打开,何金玉挑眉,颇有兴致地打了声招呼。
李韩扬被人搀扶着出了电梯,声音十分虚弱:“何哥。”
打量一遍,这人上半身灰头土脸,左肩衣领和肩背有一块触目惊心的血痕,看样子向从上方被什么砸了似的。
而搀扶他的那人长相帅气,身材高大,只是眼底藏着冷锋,挑起的眼尾又带着几分凉薄。
何金玉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
“你是何家的二公子何金玉对吧?你好,我是李明霄,韩扬的大哥,比你们大了两岁。”
何金玉眼睛又移回去:“你认识我?”
李明霄笑意更甚:“那是很多年前的匆匆一面,可惜后来没机会再见,我也是缘悭一面,须臾故人罢了。”
“你倒是自来熟。”何金玉嘴角抽搐,心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能在李韩扬母子的摧残下长大不疯就不错了,还能在多年后把持家政大权的,何金玉合理怀疑李家老头卧床不起八成就是这个李明霄的手笔。
没等他说什么,李韩扬先急了,一手撕扯李明霄的衣服,嘴里骂骂咧咧:“少跟何哥套近乎,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种,背后跟我玩阴的是吧!敢他妈在背后拿花盆砸老子!你给我等着,马上我就大卸——唔!”
李明霄笑盈盈地扣住了乱动的嘴,很有礼貌的道歉:“估计是被砸脑震荡了,有点神志不清,让大家见笑了。”
“那赶紧包扎去吧。”
李明霄点头示意,拎鸡崽子似的带人走了,没走半米远,又拖着人折回来。
“不好意思,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倒时差,现在有点迷糊,请问治精神病的门诊在哪里?”
何金玉摆手,让人引他们过去,李明霄道了声谢,不紧不慢的跟着人离开。
等人走远了,小桃摇头感慨:“对自己弟弟下手太狠了。”
“叮”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
何金玉进了电梯。
“不是他干的。”
小桃惊讶:“那是谁啊,对李少下这么重的手?”
“不重要。”
他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一切妥当。周老爷子和黄副局的交情已经在首都慢慢传开了,再过不久周家就会因违规陪标被踢出局。”
“嗯。”
只要不影响李韩扬中标,一切都不重要。
他没再说什么,电梯里沉默的气氛被开门的提示音打破。
紧接着入耳的便是一阵人荒马乱的骚动,一群白大褂一闪而过,从未停稳的救护车抬下来一个女孩,急救车的车轮几乎能在地板擦除滚热的火星,急救人员满头大汗恨不得立刻闪到急救室。
在救护车里一同下来的,还有吓得连路都走不稳的何不凡。
这阵骚动持续了两三分钟,打探到消息的小桃告诉他被抬下来的女孩是赵小芸,在何家突然晕倒被送来抢救。
何金玉颔首,“今天真是热闹。”
小桃问:“我们要去看看吗?”
“我又不会治病。”
何金玉满不在乎,抄着兜慢悠悠穿过大厅。
小桃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溜圆的眼珠子十分困惑地瞄了老板一眼,总觉得老板最近变温和了很多。
她一路小跑抢在何金玉前头撑开玻璃门,门页微开,吹来的热浪戛然而止。
一只手抵着门板按回去。
小桃顺着伸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何金玉不知何时变了脸色,僵硬的嘴角半天艰难吐出一个字:
“走。”
一辆世爵B6横停门口,被迫绕路的行人骂骂咧咧敲玻璃,车窗降下一半,行人正欲开口骂,对上阴沉的目光霎时吓退好几步,连滚带爬的跑了。
车窗缓缓上升,隔绝了内外的冷热交替,车内寒凉彻骨,郎庄深邃的眼底被冻出几分冷意。
被随手扔在副驾的手机还亮着屏幕,瞩目的三通未接电话高高挂起。
郎庄咬牙,一拳垂在方向盘,紧绷的拳头因压抑的怒火隐隐发抖。
何金玉将关了机的手机撂给小桃,头也不回从南门离开了医院。
自从重生后他一门心思扑在何光,很少关注外界事宜。下午,他便收到了两则消息,一是他的病历单,还是需要静养,调整作息一日三餐正常吃就行;二则是周家破产的报道。
何金玉眉头皱紧:“怎么会这样……”
小桃提议:“周家还在上学的少爷与您交情匪浅,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们要帮扶一把吗?”
“……”
“嚓”!
打火机擦出火光点燃烟尾,何金玉盯着慢吞吞燃烧的猩红沉思。
前不久一伙人将自己包装成外企某大厂负责人诈.骗了周家不少钱,因为这桩丑闻的影响周氏股市下跌,新接的项目又经营不善夭折投进去的钱全打水漂,周家摇摇欲坠,关键时候是周老爷子出面拿下深城的项目给周氏续命。
时运不济,也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惯,新项目建了八成被突如其来的泥石流毁得一干二净。
之后就是周家破产,没过多久他从讨债的手里救了周霆琛,对其旧情重燃,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这一回要借深城的项目一石二鸟,收拾了李韩扬的同时还能加速周家破产,只是……怎么这么快?
周家还没撑到中标的时候就破产了?
何金玉掸了掸烟灰,“周霆琛回国了吗?”
“事发突然,他应该来不及回国。”
“不要说应该,关于他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能错,等会让小理想法子去盯着周霆琛,他近期会回国,如果他有任何反常举动立刻汇报给我。”
“好的,何总。”
何金玉抬手,烟尾刚燃起的火星“滋滋”几声被摁灭在烟灰缸。
防患于未然也好,把错误扼杀在摇篮也好,玄学这种事没人能说得准,既然他能重生,那别人也未必不行。
周家破产不管是因为李韩扬而带动的蝴蝶效应还是有人刻意为之,都在他心里埋了个疑影。
小桃离开后,办公室只剩他一人。
何金玉摁开手机,摒去郎庄的三个未接电话,何不凡给他发了信息,半月后宿凤过生日让他过去一块吃饭。
地点在白玉为堂。
这件事他也记得,那个时候他还跟家里生着气,放话他跟何不凡只能去一个,他等了半天没接到任何人的电话,最后还是他厚着脸皮去的。
这次他非常庆幸没和家里闹别扭,不用再干一次丢脸的事,早早给宿凤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半月后,白玉为堂。
兴和园。
何金玉走进亮着暖光的前院餐厅,身边跟着的侍者叽叽喳喳介绍。
推销的一贯用词,把自己介绍的多么典雅高大上以此成为“昂贵”的代名词,混在上流圈的人什么都不喜欢,就喜欢“贵”,用各种昂贵的天价宝物当做装饰来彰显地位,恰如明星的背后为何总有金主砸钱,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何金玉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你们会收高中刚毕业的当服务生吗?”
“这个……”侍者面露难色:“如果是在校大学生可以考虑。”
“如果长得很好看呢?”
侍者想也没想:“不考虑。”
“……”
何金玉将红丝绒包装的礼品放在宿凤面前,是一条之前在拍卖会拍下的一条戴比尔斯白金镶翡翠项链。
“你不是搬出去了,还来干什么!臭小子,长能耐了,要跟你爹妈划清界限是不是!”何奕吹胡子瞪眼,前不久他一声不吭把东西从何家搬走,导致何奕现在看见他就忍不住骂人。
何金玉也习惯了,先给自己找个位置坐下,不紧不慢道:“我最近忙,没空回家,何不凡他妹妹不是进医院了?等过段时间让她搬我那屋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好照顾,省的何不凡两头跑,折腾人。”
“……”
话落,整个包厢死一般寂静。
何奕和宿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说话,但都不约而同猜测这孩子是烧傻了还是疯了。
比起这些,何金玉的话更让老两口感到欣慰。
宿凤真心笑了,摘下脖间项链,让侍者将礼盒里的拍品给她带上。
“这事你随便吩咐下人让他们干就行了,没事别吩咐小理,你是想吓死老头子我呀!”何奕乐呵呵的,招呼刚进门的何不凡吃饭,抬手夹了一块佛饼搁在他碗里。
“你爹我可真是头一回见你疼人,你说说看,从小到大不凡哪里不是对你百般迁就?就你这个混账小子整天跟个土匪似的欺负人,唉……算了,只要你们兄弟俩能好怎么着都行,你也别整天住外边了,外边那群不专业的保姆什么的啊伺候不好你,等改天有空了就让人把东西送回来,你接着在家住,省的你妈天天念叨你不回家……”
何金玉没有接话,沉默地盯着碗里的绿茶佛饼。
见人不说话,何奕下意识看何不凡。
“啊、这个佛饼我看着有点不干净,你们再换一道其他的来。”
何不凡招呼他们撤走这道菜,连同何金玉的碗碟都换了一套新的,他抬手重新夹了一块海刀给他。
何金玉一声不吭的吃了。
气氛更尴尬了。
老两口这才想起来何金玉不喜欢茶叶,只要是关于茶叶的吃食一概不碰。
眼见气氛愈发凝固,何不凡索性装起身绊倒闹笑话,氛围逐渐活泼起来,老两口又在何不凡的提示下夹了许多何金玉喜欢的菜。
这一顿饭吃的表面热闹,实际个个察言观色,何金玉明白是他在场的原因,中途,他借抽烟为由离开了包厢,将真正的热闹还给这一家人。
穿过沉闷的长廊,他来到看台,倚着栏杆低头点了根烟。
暖光从头顶洒落,在他眉骨打下一排阴影,他静静地盯着两指夹着的眼尾,晦暗的眼眸映着猩红的火光。
过往四年因为周霆琛对何不凡的态度狂吃烂醋,也因为周霆琛不喜欢他而对何不凡不断产生怨怼,更因为父母的偏宠欺压何不凡十几年,可结果呢?没有何不凡周霆琛照样不待见他,他爸妈也照样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混账。
人人都说他样样出类拔萃,是何不凡那种人修行几百年都追不上的存在,实则恰恰相反,他才是最愚蠢糊涂的。
况且,他一直都知道何奕宿凤不喜欢他不是何不凡的错不是吗?
何不凡是个好人,他是个烂人。
烂人有烂命,他不该抢占何不凡的。
烟尾火光明暗,何金玉仰头,无神的眼底被嘴唇吐出的白雾遮盖。
再过三分钟,这里就会发生一场可怜的服务生被债主暴.力催债,然后被一个姓何的男人救下的戏码。
只是这一回,主角不再是他了。
不对,一开始的主角也不该是他。
他来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准确来说,是过了很多年以后才反应过来。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一个家族破产的高中生为什么能来兴和园当服务生,也没有怀疑,兴和苑打造的“高端”路线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损坏口碑的事情发生。
他更从来没怀疑过,这会不会是一场粗糙的布局。
他前世一直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救了周霆琛,为什么周霆琛事后丝毫不感激,甚至用怨恨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还说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也不会跟何不凡错过。
想不明白的疑团换个角度就想开了,会不会周霆琛今天确实在等人拯救,只是等的人不是他,而是何不凡?
他是个意外,改写了故事原本的走向,那一纸协议算是将周霆琛与何不凡的情缘断得干干净净。
和自己心爱的人被迫分离,日日夜夜忍受他的坏脾气与触碰,所以在他死的时候,周霆琛才会露出那种想杀了他的眼神吧。
何金玉陆陆续续吐出一口气,眼泪顺着眼尾飞白滑落发间,心口是难以言喻的闷痛。
原来你真的恨我。
周霆琛。
湿润的眼底倒映天花板刺眼的白光,模糊的视线出现大大小小的黑点。
直到指腹传来刺痛,何金玉涣散的意识才逐渐回拢。
猩红的火星在他食指留下一小块灼痕。
他低头轻捻烧痕。走廊拐角传来隐隐约约的骚乱,由远及近,最后近在咫尺。
“抓住他!”
“臭小子还挺能跑,老实点!”
一群膀大腰圆的大汉围在一块,嘴里骂骂咧咧吐着脏话,还时不时朝地面啐一口。
被摁在地板的男孩穿着兴和园的制服,领结颤巍巍挂着,衬衫和马甲被暴.力撕开几条口子,露出触目惊心的淤青,眼角和嘴角都见了血。
比路边的流浪狗看着还要凄惨。
偏偏一双发红的眼睛散着冷意,十分不服地瞪回去。
“钱我会还给你们,放开我!”
“呦呵!你还能耐上了是吧?周家刚破产赔的裤衩子都快没了,你哪来的钱!”那个长相凶狠的大汉弯腰,在他白嫩的脸上轻佻地拍了拍,冷嗤:“你该不会在幻想能来个冤大头把你救回去吧?哈哈哈哈哈哈——”
周霆琛咬牙切齿,眼神冷峻,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这群人放肆的嘲笑,而愤怒之余,余光穿过人群悄悄观察角落的某人的反应。
何金玉只望向紧闭的包厢门。
再过一会,何不凡就该出来了,到时候,他和周霆琛之间所有的爱恨、怨怼或许会随着下一刻这两人的一个对视、一次牵手而烟消云散,就像他和周霆琛曾经的种种,都会因故事回归正轨被抹杀,全都消失不见。
何金玉敛回视线,喉间的哽咽宛若含着刀片,不上不下,痛苦都化作麻木流入四肢百骸。
他起身,给何不凡打个电话随便扯了个离开的借口,放下手机,觉得眼前一阵旋转颠倒,他手指紧紧扣着机身,陆陆续续呼吸好几次才按下猛烈的失重感。
走的时候,他没有选择回头确认何不凡有没有出门,也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这个曾带给他快乐与痛苦的男人。
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强取豪夺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周霆琛,曾经的事我们彼此都有错,我不恨你了。
去爱何不凡吧,跟他好好过日子。
以后再也没有人妨碍你们了。
他沉稳的步伐在昏黄的灯光下是显得那样平静,倒映在周霆琛眼底又是显得那样的决绝。很多年以后,周霆琛再回想今天都会感慨一句: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绝情的背影。
“诶!周、周少,人走了!那咱这咋办……”
还是那个凶狠的大汉,这会已经变了副嘴脸,恭恭敬敬的朝周霆琛伸手。
半道被一掌甩开。
周霆琛艰难地爬起来,那双充满诧异与审视的眼睛眯起,无声凝视着那个远去的背影。
何金玉没多久便收到来自小理的消息,周霆琛这段时间跟何不凡频繁见面,比刚回国那几天还要亲密。
他告诉小理人不用盯着了。
走势与他预料的一样,看来周霆琛没什么问题,重生什么的……是他多虑了。
挂断与小理的通话,他端起挂着雾气的红罐饮料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头。
味道太烈了。
“小桃。”
他打算带小桃去楼下商城买点口味温和一点的饮料。
“何总,李家大少来了。”
他刚起身,正好跟进门的李明霄四目相对。
对方看见他的那一秒明显挑了挑眼皮,上扬的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何金玉抿嘴。
这李家兄弟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好歹是首都这一块有头有脸的太子党,李明霄却从不讲究这些,今天明显带着任务来的,穿的却是刚下赛场没来得及脱的机车服,走路带风,见了他直切主题。
“既然是韩扬的朋友,那我也不客气了,我是来撬墙角的。”
李明霄转身,朝小桃摊开掌心。
小桃左看右看,反应慢半拍的退出去,给他们留商谈的空间。
等她关上门,李明霄满意地点头,大方夸赞:“你这小秘书挺可爱的,我用李韩扬能换走她吗?”
“……”
何金玉眼皮直跳,语气中略带有嫌弃:“不行。”
“为什么?”
“我不做赔本的买卖。”
“李家二少难道还抵不上何总身边的小秘书吗?”
“呵、哪有,那可是李家二少,用一个小秘书给换了也太贬折李家了。”
李明霄的笑容更加明朗,将手中的文件推至他那头:“既然韩扬在你心中分量如此重要,那我要用点道具才能撬得动你了。”
那份文件何金玉看都没看一眼,态度之明确。
李明霄无奈叹气,放低了姿态,“何总,既然小秘书不够格,那我呢?用我换走一个李韩扬,怎样呢?”
“你?”
“对,既然撬不动你的墙角,那你来撬走我吧,我很好撬的。”
李明霄撑着桌面,身体前倾,一张剑眉星目硬朗的帅脸陡然放大。
温热的男士香水味道扑面而来,脖间挂着的银环项链也随着身体的动作滑出衣领,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你是个明白人,李韩扬那种蠢货你瞧不上,带在身边也是累赘,不要怪我话难听,何总,商界里只有永远的利益,利益才是双方友谊稳固的基础。”
两个都是李家人,但论起实权来就举足轻重了。
李韩扬只是受宠,李明霄才是李家的真正未来掌舵人。
现在李明霄是主动抛出橄榄枝,何金玉当然心动,拿起文件翻阅了几眼。
都是近期几个好项目的分红,这种不会翻车的工程也就等于给他长期稳定送钱。
“不止这些,我们来日方长。”李明霄伸手,虎口还有蹭上没来得及擦的机油。
何金玉放下文件,“那些已经给了李韩扬的项目我不好再要回来,其他的我们都可以合作。”
“成交!”
何金玉瞥了一眼伸来的手,没有动,李明霄似乎也意识到不妥,问了洗手间的位置就走了。
“何总,跟他合作……有风险。”小桃警惕地盯着桌上的文件。
何金玉摇头:“不会的,他只是表面随意而已。”
李明霄此番是来试探日后对李韩扬动手他会把人保下来的可能有多少,为的是提前为自己上位做准备,顺便结交他这个朋友,很可惜,李明霄显然找错人了,不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不喜欢李韩扬,根本不会出面保他。
李韩扬表面是他的跟班,实际是郎庄养出来的疯狗,自始至终,李韩扬的猖狂依靠的全是郎庄的纵容,否则就算再长一百个胆子,上一世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
不过无所谓,在料理李韩扬之前还能白拿钱,他再乐意不过了。
只是这个李明霄的心思一般人确实猜不透,何金玉以为他早走了,结果洗完手自己折回来,拉着他的手完成刚才未完成的“握手”仪式。
“……”
新能源数智生态国际峰会。
随着社会经济不断发展,数字技术与新能源已日益融入各发展领域,国内对新能源汽车的研发不断进步与优化,行业迎来鼎盛时期,何金玉以何光集团创始人的身份出席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