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哥转了个花刀,“原本想今天削了他一个小指给个教训,你有多少钱?我看看够买他一根指头不够。”
辛禾雪抿起唇,从书包里找到钱夹,早上出门的时候辛芝英和庄平给了他钱自己去买生日礼物,“五百。”
王哥原本以为这好学生手里不会有多少钱,闻言眉一挑,“钱夹丢过来,我们再放他走。”
辛禾雪乌色睫毛微垂,长长的一簇,只是在想这一片区的警察什么时候会到。
他正准备依言而作,结果那些人当中有好事者道:“我说这好学生怎么这么眼熟,刚刚在街头看见了,王哥你看上的那小妞问他要q.q号呢。”
辛禾雪眼皮无端地一跳。
寒光闪闪,晃入他视野中。
同时,空前一声爆喝炸响,“天王老子的,你敢动手?!”
动作迅疾到辛禾雪只余光里瞥见残影,他眼皮跳得更快了,下意识出于担忧喝止道:“路阳!”
拳王不愧是拳王。
警察赶来的时候要不是两方人数差异大,差点分不出谁围殴谁。
哦,你是说这个一中的学生单枪匹马把这几个带刀花臂不良少年揍得落花流水吗?
做笔录的警察表情有些木了。
一边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一边是带刀敲诈勒索,警察安抚了被害人蔡树又认可了俞枣和辛禾雪及时报警的行为,最终说了路阳几句,下次不能再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对面又带着刀。
路阳说:“我头脑冷静得很。”
警察说他们可以先回家了,那几个人他们会继续处理,又问路阳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去验伤治疗的。
路阳笑道:“哪里哪里,衣角微脏,些许风霜罢了。”
辛禾雪做完笔录后就冷着脸不说话,路阳偷偷看他脸色,于是不笑了。
趁没人注意,他悄悄地背着手去勾辛禾雪的手,被狠狠地拍开了。
家长们焦急地在大厅等候,见他们从室内出来,赶紧上前看。
路阳扫了一眼,嘀咕一句,“儿子都进警察局了,朱女士也不来看看。”
蔡树才像是大梦初醒,对路阳道:“我今天就是有事想来一中找你说的。”
结果路上被那几个人堵了。
路阳莫名,“什么事?”
辛禾雪回过头,看到不远处蔡树说完什么话后,路阳的脸色变了。
这种神情几乎没有在路阳脸上出现过,辛禾雪甚至觉得他这时是有些恐慌的,比直面刀具时还要严峻。
紧接着,隔着一段距离,他听见蔡树继续说,“现在你爸已经被关进看守所等调查了……职务侵占……朱阿姨中午坐火车过去……”
路阳下意识看向辛禾雪,那一眼真像是无助又可怜的狗。
好在还有他的主人敞开怀抱,“过来。”
第241章 钟情妄想(39)
蔡树之所以这么快知道消息来通知路阳,是因为他的父亲和路阳的父亲路国兴是老乡,前几年厂里下岗潮的时候,就是他们一起到南方找寻工作机会打拼生活。
因此蔡树家和路阳家的来往也比较密切。
蔡树叫路阳别着急,他相信路叔叔是无辜的,蔡父在电话里也是这么和蔡树说的。
路国兴的为人周围和他共事了小半辈子的电厂同事都知道,一个连厂里的一支笔、一部计算器也不会顺回家用的实心眼,怎么可能做出职务侵占的事情?
倒是据蔡父所说,他们厂里有个同事,从他们刚下南方进厂开始,就颇看不顺眼路国兴,大约是两人都是工程师,路父资历不如他却颇受领导赏识晋升得更快的缘故。
可不论他们怎么猜测,现在路国兴已经在看守所等待讯问。
朱翠风接到那边电话之后,甚至来不及到学校和儿子说一声,中午就收拾了行李赶往火车站了。
晚上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朱翠风已经到那边了,才借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回来托辛芝英照顾一下独自留守在家的路阳。
“诶,朱姐,你就放心吧。”辛芝英看向辛禾雪的房间,那房门虚掩着,暖黄色灯光从缝隙穿出来,“路阳在我们家吃过饭了,现在正和禾雪一起写作业呢。”
大约是听到了电话声,虚掩着紧留一寸的门缝从里拉开了,路阳高大的半个身子凑出来,“辛阿姨?是我妈打电话过来吗?”
辛芝英应了两声,一头应的路阳,一头又应了那边的朱翠风,接着没放下听筒,而是对路阳招招手,“来,你妈妈要和你说说话。”
路阳不言不语地走过去,昔日嬉皮笑脸不免都收起来了,应答着那头的叮嘱。
“嗯,嗯。”路阳点头,声线沉稳道,“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在那边人多又乱,多注意安全。”
可能是听筒对面朱翠风的情绪不稳,路阳安慰道:“妈,没事的,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相信爸,相信人民公仆,肯定能还爸清白。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养足精神,之后不是还有很多手续要办吗?”
辛禾雪出来客厅接水,瞥了一眼路阳的方向,高拔身形拉出同样高度的一道影子,还不是那种成熟而宽阔的后背,属于少年的意气未褪,但是看起来已经初具成为男人的雏形了。
辛禾雪抿了一口茶水,走上前,眼神示意询问路阳怎么样。
路阳扯起笑摇摇头。
朱翠风问:“小雪在么?我和他说说话。”
辛禾雪顺势接过听筒,“阿姨,我在。”
等到挂了电话,辛禾雪回到房间里,看见路阳正抱着被子和枕头铺小床。
家里有张备用的行军床,搬来放在辛禾雪床边,床和衣柜之间的过道距离正好能容纳。
“受伤了?”辛禾雪觉察到路阳的动作。
白天回来的时候就觉得路阳走路好像不对。
“和那群人打架的时候伤到的?”辛禾雪皱着眉心,翻出了柜子抽屉里的医药箱,一扯正要躲闪的路阳,语气不大好,“对面人多又拿着刀子,你当时逞什么英雄?”
“不是……”路阳还要辩驳,毫无悔改之意。
辛禾雪声音加重了,“路阳。”
路阳不说话了,吭哧了两声,低低地道:“不是打架的时候弄伤的,没那么严重。”
辛禾雪坐在床边,打开了医药箱,好整以暇地看着路阳,努了努唇,“扯起来。”
长裤扯起来,果然腿上有伤,但是不像是刀割的,也不是斗殴引起的,看起来像是磕碰导致。
辛禾雪问:“怎么成这样了?”
路阳半天憋出来:“骑自行车开沟里了。”
辛禾雪转念一想,如果是路阳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总不能说是五点爬窗偷看你,下去的时候天太暗没看清路摔的吧?】
【那我还要不要脸了。】
很遗憾,心音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路阳的面子和里子。
辛禾雪乌黑的眼睫微微翕合,交睫之间,眼中闪过愉悦的光辉。
他轻飘飘瞥了路阳一眼,眼睛好像有小钩子,“这么不小心?”
“嗯,当时走神了。”路阳说。
辛禾雪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路阳看已经糊弄过去了,放松下来。
这时候辛禾雪才站起来,撑着窗台,能看到外面一片深蓝夜景,他说:“昨晚我家里不知道是不是进贼了,早上起来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冷得很,吹得我醒来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顺手关窗……”
听到他感冒,路阳闻言心情一紧,下意识说出口,反应过来直接窘促地卡住了。
辛禾雪锁起两页窗,反手姿态悠然地撑着窗台,像狐狸。
“偷看我?”
路阳投降,干脆坐到行军床上,低着头坦白道:“你最近都不和我一起上下学,课间又去办公室,我们座位隔着这么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天下来,几乎都见不到你。”
从教室最后方的视角,光看辛禾雪的背影和后脑勺了。
看不见辛禾雪笑,看不见辛禾雪喝水,看不见辛禾雪是什么表情和别人说话的。
路阳都快憋疯了。
他能做得就只有窝窝囊囊地五点起来爬窗户,悄悄偷看辛禾雪,趁着人家醒来上学前赶紧爬下去。
辛禾雪听他的意思,微微眯起眼,“你现在觉得是我的问题了?”
“一开始是谁先保持距离的?”辛禾雪问。
这话一出,他自己倒无言地先笑起来。
没有记忆地在这个小世界待了十八年,他的心智好像还真要退回去了,和小孩似的必须掰扯清楚谁错在先。
和十八岁的人计较什么?
【哥哥你怎么不早点把我的记忆解禁?】
辛禾雪问。
K的辈分终于从叔叔降了回来,一下子年轻三十岁,重返青春。
怎么不算是辛禾雪的本事大?
K说:【胎穿方式如果一开始选择封锁记忆,解禁倒计时限最短为十八年。】
所以,这就像是童话里零点失效的魔法,十八岁的零点一到,封印解除。
路阳哪敢觉得是辛禾雪的问题,磕磕巴巴地解释。
辛禾雪就没打算和他计较,跌打酒洒在路阳腿上的淤青患处,用力一搓热,痛得路阳汪汪叫。
“闭嘴。”辛禾雪冷淡道,“谁叫你爬窗户。”
明明以前就爬窗问题就吵过不止一次,最终的结果是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约定了路阳以后进辛禾雪家只能走门。
药酒擦好,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间。
规律的生物钟已经让辛禾雪小小地打了两个哈欠,他清洗了手上残余的药酒,回房直接就掀被子上床了。
脱外套,脱毛衣,脱针织衫……
一层接着一层,像是剥开冬笋外面的笋壳。
再拱入被窝里换了睡衣。
客厅的灯也熄了,窗外安宁而平静。
路阳后脚进来,关掉了卧室的灯,只有一盏床头柜的昏黄台灯指引他的方向。
看见床上鼓起的被子,路阳绷紧的神经缓和下来,唇畔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弧度,他回到辛禾雪床旁,被枕厚实温暖,和从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他和辛禾雪平行地躺在这个房间里。
“路阳。”
被子里传出辛禾雪的声音,隔着厚厚一层,音色变得朦胧。
“嗯?”
路阳翻了个身,面朝辛禾雪这边。
柔软如丝的乌发拱到被沿,辛禾雪脑袋钻出来,脸庞闷得扑了一层浅粉。
“需要安慰吗?”
他的声线平和,透露出一种宁静温柔的力量。
路阳哑然失笑,“我没事。”
越是这种时候,焦急也没有用,还会让等待消息的时间变得更煎熬。
“就算结果真的不好,我也会好好继续念书考大学,不是说越好的大学学费越便宜吗?上大学也能兼职……读完书好好工作孝敬我妈。”路阳其实下午在听到蔡树说的情况后马上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不过他向来乐观。
他翻回来平躺,张开双臂交叠枕于脑后,望着天花板,“况且,老路虽然别的不靠谱,但他还真不是会搞什么职务侵占的人。”
“我小时候偷偷用厂里机器烤个红薯他都气得跳脚,你忘了吗?”路阳自己回忆着回忆着,给自己逗乐了,“那烤红薯好吃吧?”
“我怎么记得烤焦了?”
辛禾雪看他真的没事,也翻了个身。
他们平躺着看向上空,就好像是满天星辰落在天花板上。
“我哥那天晚上和你说了什么?”
辛禾雪突然问。
路阳不说话了
果然心结纠症在这里。
辛禾雪了然。
好一会儿,辛禾雪困意热上眼眶的时候,路阳才低声道出那天晚上庄同光说的话。
辛禾雪沉默一瞬,“你了解我的个性吧?”
路阳压平唇线,“我知道。”
辛禾雪只会做自己喜欢的,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看起来性格温和且身形清瘦,却有着劲竹似的坚定。
这也是令路阳着迷的地方之一。
所以,庄同光口中说的好工作、娶妻、生子的幸福生活论,纵然千万人向往之,对于辛禾雪来说,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不需要凭靠世俗的认可,他自己能活出绚烂雪亮的人生。
“我知道。”路阳重复道,声音有些低哑,“当时害怕的人是我。”
——你怕什么?
他听见辛禾雪问。
“我怕我不够好。”
——辛禾雪和你不一样。
庄同光当时是这么说的,好似他和辛禾雪之间有着宽如深渊似的差距鸿沟。
哪怕路阳一直没头脑似的追着辛禾雪跑,他其实从林鸥飞出现的那一刻就警铃乍响。
他没有林鸥飞聪明,细究家世背景,也比不上。
聪明人和聪明人显然更加合拍。
三年级的时候,省城转过来一个林鸥飞,以后呢?会不会出现李欧飞、张欧飞?
路阳没有自信成为最好的人选。
他怕最后连“最好的朋友”这个名号也弄丢了。
辛禾雪听完,微微诧异地挑眉。
果然是笨狗的想法吗?
“不过现在不会了。”路阳重振精神,目光熠熠生辉,“别的人能像今天一样保护你吗?我看见那个刀子离你那么近,心脏都要爆掉了。”
辛禾雪笑了一下。
“我妈在电话里和你说了什么?”
辛禾雪晚上问了他两个问题,现在轮到路阳发问了。
辛禾雪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阿姨叫我关注一下你,免得你不去学校不写作业。”
“她还说……”他放慢语速。
“她还说了什么?”路阳好奇心被挑起,问道。
辛禾雪翻了个身,神秘地对路阳勾了勾手,路阳于是掀开了被子坐起来,靠到床沿去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辛禾雪视线扫过对方,轻轻道:“她说你最喜欢我,最听我的话。”
虽然朱翠风说的喜欢和路阳现在的喜欢有些出入,但是心思被长辈言语中挑破,路阳轻咳了一下,坦然承认,“当然。”
路阳神色很认真,“我最喜欢你。”
辛禾雪动作很快,忽地拽住了路阳的领口。
猝不及防地,路阳后脑勺硬生生撞上了旁边的柜子,随之覆盖而下的还有唇面柔软的触感。
阴影交叠。
他瞪大了眼睛。
【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辛禾雪亲我了】
辛禾雪拿起路阳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床头柜的台灯色调昏黄,将路阳眼中因距离而放大的雪白面庞染上柔光,乌黑眼睫细密均匀。
是梦吗?
路阳脑海里放响烟花,比除夕夜的烟花还要绚烂。
外面是十二月的雪夜,他的手心却热得发汗,忍不住搓了搓辛禾雪微凉的耳廓,路阳翻身爬上了龙床。
双手稍一用力,毫不犹豫地加深了这个吻。
青涩的气息交换,路阳把他所有的勇气都挤进了这个吻里,撬开辛禾雪的牙关,吞掉呼吸,索取所有赖以生存的空气,热烈得好像是一个初次登船就迎接风暴,明天就是末日的年轻水手。
辛禾雪的唇被吮得鲜红,吐息紊乱,缓了缓调整呼吸节奏,他对路阳道:“你不需要是最好的。”
“如果你害怕,你只要一直追着我,拽住我,让我没办法抛弃你,明白吗?”辛禾雪双手揽在路阳的脖颈后。
汇入心脏的血液烫得要命。
路阳这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心脏快要爆掉了,幸福到极点的时候人反而想哭。
【路阳爱意值99】
辛禾雪下达最高指示,“所以,以后不管有多蠢的问题,都要向我汇报,不要用你的脑子思考。”
路阳用力凿头,视线忽地又停滞不动了。
刚刚投入的亲吻,让彼此都没有留意动作的幅度,辛禾雪的睡衣领口纽扣松开了好几颗,露出一片深凹的锁骨和光洁胸膛,只差一点就能看见——
路阳一激动滚下了床。
“去哪?”
辛禾雪手肘撑起,不明所以。
路阳低着头,都快走到卧室门口了,吭哧一声,想到刚刚说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向辛禾雪汇报,老实道:“我去照顾一下弟弟。”
辛禾雪不假思索:“你不是独生吗?”
K为宿主十八岁的纯情笑了一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辛禾雪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代我向你弟弟问好。”
激得路阳打了个战,离开卧室的时候反手掩门,不敢直视辛禾雪的眼睛,“你先、你先睡吧。”
丢向门口的笔砸到门板后方,掉到地上,辛禾雪扯起被子睡觉了。
外面雪夜里只有零星静谧的光,十二月的白昼很短。
他们一生中最长最热烈的盛夏就要到了。
两个人敞开心扉说开之后,不像那些书里说什么花光了所有的运气。
反而没过几天,好消息从电话那头传来,职务侵占的另有其人,路阳他爹路国兴清清白白又是一条好汉。
路国兴辞了之前在私营工厂的工作,跟着老婆回菱州来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压压惊。
至于辛禾雪和路阳交往的事实,谁也没往外说。
诚然恋爱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会令人更加开心满足,但是他们的情况就像庄同光说的那样,既还是高中生,又是同性,若说是青梅竹马自然圆满,但“竹马竹马”在当下就难免显得惊世骇俗。
既然如此,倒不如还是隐瞒的好。
辛禾雪对别人的看法这方面虽然不怎么在乎,但公开肯定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为了几家人的和谐安宁,也是为了规避麻烦,地下恋情的状态才是最优解。
至于路阳?
路阳完全沉浸在粉红泡泡里,哪里求什么名分?
用路阳的说法,就是他自愿爬上辛小猫大帝的龙床,哪怕是妾。
辛禾雪听了把他偷看的什么武侠什么小言什么穿越小说全没收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方面,是路阳必须得好好学习。
否则大学考不到一个城市,路阳的分离焦虑不知道会严重成什么样子。
高二下学期结束的时候,期末是菱州市联考,辛禾雪考了理科第一,路阳比他还高兴,逢人就说我发小辛禾雪考了第一,当年中考还是市状元,含金量自不必多说。
辛禾雪听着不说话,总觉得有哪里奇怪,路阳其实到嘴边的话大约是我男朋友辛禾雪考了第一,那就更奇怪了,听起来像是隔壁筒子楼的阿姨说过的“我老公是公务员”。
“……”
抛开这个不谈,高二的暑假后就要成为新的高三生,辛禾雪把目标定在了京大。
路阳凭借脖子上的东西,肯定是没法和辛禾雪上同一个大学的,况且由于专业选择的限制,比起综合类的大学,路阳也更倾向于专门的体育院校。
加上他有省级奖项,也拿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可以走文化课单招考试,难度比普通高考低一些。
林鸥飞那次听了辛禾雪的劝,去参加了省赛,拿下金牌,现在已经在准备全国决赛了。
如果能在全国决赛中进到前60名,就有资格进入集训队,保送名额也会在集训期间确认。
这样看来,大家都有了为之努力的目标,走在豁亮的道路上。
或许一进入高三课业压力大,也可能是夏秋换季这一年天气恶劣,辛禾雪病倒了。
首先是路阳发现的。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辛禾雪趴在课桌上,手肘交叠枕着,半张脸埋在肘窝里,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双目闭着好似正在小睡休憩,然而眼睑和双颊的皮肤却酡红,路阳拿手去碰的时候,温度烫得吓人。
气体热乎乎地喷洒在路阳脖颈后。
辛禾雪当时迷迷糊糊地趴在他背上,听他纷乱快速的脚步声交替着下楼。
长长的阶梯像是螺旋似回转的漩涡,拽着他们两个人往下,从五楼到一楼,安静的楼梯间里回荡着的只有路阳的喘气和脚步。
眼皮又热又重,辛禾雪撑起来看了一眼钟表,“还没放学……”
路阳急火火地说还管得上这些,林鸥飞会帮他们请假的,否则等到和老师说完,见到的就只有烧成笨蛋的第一名了。
辛禾雪还有力气笑,说他是狗嘴。
路阳拍了一下他屁股,耳朵红红地压低声音说小狗巴士要载你去医院了。
校医室只有云南白药和体温计,路阳直接趁保安大爷不注意,哞的一声冲出校门拦了辆计程车。
好在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寻常发烧而已。
发烧反倒是个好迹象,辛禾雪从小到大发烧的次数不多,怀疑是免疫力太差,连免疫系统都提不起劲对抗感染。
路阳守在床头担心地问他每年的体检结果都正常吗?
辛禾雪笑了笑,“你不是每年都看过了?”
路阳是担心他那先天性遗传的心脏病,好在这么多年学会养护自己的身体加上有意地规避了剧烈运动,辛禾雪没有再出现当年急性发病昏倒的情况。
可这感冒发烧也不容小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辛芝英给辛禾雪请了两天假,又过了一个周末,才堪堪恢复。
到了高三,时间就紧张起来,他们每天上学放学来回奔波半小时,要是入冬了骑自行车还容易吹风感冒,家长们和孩子们商量之后一合计,干脆让他们住到学校新空出来的宿舍去。
朱翠风和辛芝英给两个孩子申请了住宿,问起时林母犹犹豫豫,手心擦了擦围裙,“住宿啊,小飞之前从来没住过学校,宿舍人这么多,加上他现在正准备比赛呢,关键期,其他同学和他节奏不一样,住学校我不放心,他爸也不赞同……”
几个大人在前,林鸥飞全程沉默着没说话,低着视线,心情藏在阴翳黑发下。
另一边阳光灿烂的是路阳。
他和辛禾雪分到了一个宿舍,已经乐得是放龙入海,掀风作浪的程度。
大概是高兴得连自己姓谁名甚都忘了,路阳胆大包天,在宿舍偷偷和辛禾雪亲嘴,被跑回宿舍的俞枣看见了。
晴天豁地破了个窟窿,好似能听见俞枣原地石化的声音。
两个人的秘密一下成了三个人的秘密。
俞枣喃喃:“不可能……人不能同时既得到第一名又谈上恋爱……”
他简直想把自己妈妈扯过来,看啊妈妈这就是你最喜欢的别人家孩子。
这肯定是假的,假象。
其实辛禾雪是在和路阳偷偷学习。
学什么呢?
俞枣呆滞地看着两个人稍显凌乱的领口。
讨论生物知识吗?
也好在俞枣的脑回路如此,自己的两个同性别的好哥们谈起了恋爱,他把重点放在了“谈恋爱”和“学习成绩”的辩证关系上。
高三的一次晚自习下课,俞枣不罢休,看着辛禾雪和路阳两人没往宿舍的方向去,眼睛一亮。
看吧,肯定是被我抓到你们偷学的把柄了。
他跟上去,结果到了学校著名的小情侣约会圣地情人湖,湖边一片凤凰树林,湖泊静谧的一片蓝,凤凰花鲜红赤红,特别有氛围。
各个影影绰绰,成双成对。
只俞枣一人,冷冷清清,对影成三。
旁边埋伏的手电筒大灯一打,教导主任顶着瓦亮媲美圆月的光头冒出,“站住!你们都哪个班的?”
第二天年级通报批评的告示就张贴在走廊。
女生10人,男生13人。
周围的同学打趣他们三个。
田丰羽捧腹笑道:“路阳、俞枣你们没事去看人家搞对象做什么?真有够无聊,居然还把辛禾雪也拉进你们的游戏。”
路阳大手一揽,用力地拍了拍俞枣的肩膀,捏得肩胛骨咔咔响。
俞枣只好干笑,“哈哈,是挺无聊的,哈哈哈。”
突然成了这两个人的爱情保安。
教室伏首在窗边位置小憩的林欧飞抬起头来,脸色并不好看,声音沉郁,“好吵。”
知了早早地就在林梢头不要命地叫,嘶鸣声挣得人耳嗡嗡响,学生们在教室里叫苦不迭,叫得换了日月,叫出了六月溽热的天。
教科书一页页撕开如鹅毛大雪般降落,夹着一阵青色的急雨,他们的高中生涯也落了幕。
“绿豆红豆冰棍、雪糕甜筒、白凉粉……”
小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着。
盛夏七月的天,人间变成了蒸笼,柏油马路上好像要升出白烟,太阳把白杨树叶晒得油亮油亮。
绿色风扇冲着床头的位置直吹,海蓝色波浪的窗帘任由光斑一闪一闪地跃进窗台,令汗珠变作露珠一样闪闪发亮。
辛禾雪推开人,胸膛急促地起伏呼吸,唇瓣润得鲜红。
没等他休息多久,路阳就又像是一头从没吃饱过、饿急了的狗似的扑过来,彻底长开的高大躯体足够拘住辛禾雪,有着起伏线条的手臂围困出一片天地。
“呜……慢一点……”
辛禾雪脖颈如天鹅就戮,手用力拽紧了路阳的领口,指节都绷得泛白。
其实按照他的习惯,他更习惯于抓住对方的头发,通常有两个结果,要么是扯到对方足够痛地松懈于亲吻的力度,要么是把人爽到激得眼睛都红了。
但是路阳两道乌浓锋锐的眉毛之上,脑袋只覆盖一层短短的青茬儿。
“啪”地轻响,是辛禾雪拽断了路阳领口的一颗纽扣,骨碌碌地不知道滚哪里去了。
风扇呼呼吹,室内的气温反倒无限上升。
汗水一路渍湿了路阳的眼角,火辣辣地灼烧,让他陷入更深的不得熄灭的焦渴之中。
他亲得很凶,几乎要吞咽辛禾雪的每一次喘息,用肢体确认每一阵唤起的颤栗。
初恋兜头泼下,让两个人都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