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路阳本身就时不时犯傻抽风,辛禾雪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重要的是,从来只有小狗要对主人察言观色。
辛禾雪是主人,主人向来都是居高临下的,什么时候有轮到他去哄路阳的道理了?
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走过来,辛禾雪没抬头,只是把今晚写作业要用的课本资料整理好。
路阳说因为这学期比赛的安排,课后要加训,训练结束时间会比之前还要晚。
辛禾雪神情淡淡地收拾书包,“知道了,那我和林鸥飞先走。”
林鸥飞将书包挎到左肩,有意揽了一下辛禾雪,“走了。”
“数学老师黑板上的题你抄了吗?”辛禾雪问。
林鸥飞:“嗯,回去借你。”
路阳站在原地,什么也来不及说,两个人已经有说有笑地离开教室。
还有两周就要月考了,辛禾雪应该会和林鸥飞一起复习功课吧?
虽然为了准备比赛加训的安排是真的,并不是谎言,更不是他因为心事没整理好而想出的借口,但路阳心里还是空落落。
刻意地和辛禾雪保持了距离,就像是他有意要惩罚自己。
后门的田丰羽见他怔愣在原地不动,只出神地不知道想些什么,提高音量出声道:“还不去吗?路阳你搞什么?”
路阳没反应,田丰羽还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绕到前边看清路阳三魂丢了七魄的样,简直吓了一跳。
“怎么看起来这么惨,跟失恋了一样?”
比这更惨。
他甚至还没开始恋。
路阳扯了扯唇角。
…………
纸笔在卷子上摩擦的声音沙沙响,傍晚时分传来楼上楼下周围人家的饭菜香,从没关严实的窗缝里溜进来,萦绕鼻尖。
蓦地,辛禾雪手中的中性笔一顿,心不在焉道:“……没水了。”
林鸥飞给他换了一支笔。
上次出门去文具店,林鸥飞买了一打的笔,加上笔芯能够用到寒假了。
辛禾雪换了满水的笔写,但也没写多久,他将纸笔一搁,“饿了。”
他们俩家还没到晚饭时候。
林鸥飞到橱柜里翻了翻,“有饼干,还有薯片,吃不吃?”
辛禾雪却已经开始收拾书包,“我先回家了。”
“明天见。”
他关上林家的家门,来到走廊上时,抬目远望过去却正好看见林荫柏油路上边,路阳骑着自行车,停在十字路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辛禾雪家的方向,拐了个弯往路家的筒子楼进去了。
自行车和人影消失在建筑物遮挡之后。
辛禾雪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头,流露出浅淡的疑惑和不悦。
如果他没感觉错,路阳这段时间是在故意回避他?
就连上下学都能找借口不同路走了。
他也不知道路阳在想什么,没直接问是因为觉得路阳不主动说的事情也没有追问的必要,他不喜欢强人所难。何况他想着路阳很快就会像以前一样能够自己调整好情绪,乐颠颠地来找他。
以往的许多次都是这样,不是吗?
辛禾雪回到家里,“啪嗒”一声反手关了房门。
…………
似乎昨天还是十一假期,转眼单薄外套加短袖就换成了秋装,还要在校服里再穿一件毛衣。
和气温变化一样令人忙忙乱乱的事情是又迎来了十一月的月考,这次月考辛禾雪他们班的各科成绩平均分都很亮眼,听说班主任在教师开会的时候被表扬了,班会课和颜悦色,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一下午的体育课没有下雨,这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体育老师好心,提前结束了集体活动,留给同学们大半节课的自由活动时间。
辛禾雪和俞枣打了一节课的羽毛球,一趟活动下来,精力都通过汗水挥发出去了,口干舌燥。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迎面是路阳、林鸥飞和田丰羽从球场那边走向羽毛球馆来,辛禾雪瞥见了路阳手里的水杯,本来想向路阳借水,面对面碰上了,两个人都心知对方是来找自己的,一时间却没人开口说话。
辛禾雪看到路阳这个哑巴样子,心头就莫名地和小火星子点燃一样,隐隐升起不明显却也无法抵抗的烦躁。
“借过。”
他心头嫌这个人烦,表现出来就是平淡如水的语气,也不和对方对视,只是擦肩错开了道路。
路阳怔了一怔,“不是回教室吗?”
一会儿还有一节数学课才放学。
“我和俞枣渴了,去小卖部买水。”辛禾雪回头道,俞枣挎着羽毛球拍套,快步走了两步,追上辛禾雪,对其他三个人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
路阳闷声不吭地追上去,就和跟在辛禾雪后头的狗尾巴一样。
刚运动完,可乐和果汁在小卖部很受欢迎,辛禾雪嫌齁嗓子不解渴,只拿了一瓶矿泉水。
他将瓶盖旋了两圈拧开,突然而来的清爽放气声来自旁边俞枣手里的可乐,不知道是不是俞枣挑的那瓶被无聊的高中生摇晃过,他一旋开,白色气泡成堆地噗噗直冒,俞枣手忙脚乱,满手都是甜腻的汽水,滴滴答答流到了地上,“我去、我去、我去……”
辛禾雪出声给出最高指示,“出门右转。”
“OK,OK。”俞枣奔着洗手池就去了。
辛禾雪渴得狠了,微微仰起头,甘冽矿泉水顺着灌入喉咙,脖颈线条一览无余,修长漂亮,喉结在上滚动,大约是因为他喝得太急了,两颗水珠从唇角溢出来一路滚落,在白皙肌肤上亮晃晃。
有种说不出来的招引人的意味。
辛禾雪原本还以为按照路阳以往的习惯会帮他直接揩走,结果没等到对方动作他自己信手将水珠抹去的时候,却发现路阳看天看地盯着树也不敢将视线投到他身上似的,更是连手指也没敢抬起来动他一下。
路阳躲闪了目光,压了压喉结,极力劝道:“最近降温了,你别喝冰水……”
辛禾雪冷冷笑了一下,走在前面去了。
搞什么?
辛禾雪不明白路阳这矛盾的态度。
这是继送花之后的第二招,欲擒故纵?
路阳的脑子能搞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还是说——
辛禾雪的眉梢压低了。
亲过了就腻了?之前的告白就当小狗屁了?
好样的,路阳。
千不该万不该,路阳最不该做的就是拿他们的友情开玩笑。
横冲直撞地告白了,颠覆了两个人珍惜了这么久的友情,现在等辛禾雪开始认真考虑了,他竟然反而退缩,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粉饰太平?
辛禾雪眼中些微冷然的光芒沉了下去,向来弯着带了三分笑意唇角抿直了。
如果后面跟着的路阳能绕到前面看见辛禾雪的脸色,凭借多年的辛禾雪微表情识别经验,就能知道这意思摆明了是“不高兴,我很不高兴”,完全是被惹毛了的表情。
可惜跟在后头不远的路阳,只顾着恼怒地拍了自己嘴巴好几下。
亲亲亲,就想着亲,嘴巴痒就去刷牙。
差点上嘴啃了。
好在刚才及时控制住自己,路阳不禁庆幸地想。
第239章 钟情妄想(37)
在“冷暴力路阳”这个比赛项目上,辛禾雪已经蝉联十二年的金牌,这意味着他擅长冷脸,也擅长躲藏。
这同样意味着,冷战这件事情上,路阳绝对只能一败涂地。
十四班每月一度的座位调换上,优等生本来就有特权,更别说辛禾雪是老师眼中标准的模范生,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辛禾雪顺带地提了一句。
等到最后一节课放学换完座位,他和路阳两个人的距离就已如牛郎织女隔了银河,呈现整个教室最遥远的对角线。
路阳训练就要迟到也顾不上了,只是眼巴巴地上来问:“怎么调前面去了?你不是嫌弃前边粉笔灰多吗?”
辛禾雪神情平静,收拾好了书包,拍了拍同桌俞枣的肩头,示意自己要回家了,才对路阳解释道:“俞枣近视度数加深了,现在的眼镜有点看不清黑板,坐前面比较好,而且坐在前面听课更专心。”
糊弄谁呢?
路阳最清楚辛禾雪天天上课把老师当背景音自己琢磨思路了。
俞枣眼镜不合适了去配个新的不就好了?
凭什么拉着辛禾雪坐前边?
路阳不敢置信。
辛禾雪和林鸥飞先走了,俞枣顶着路阳的死亡凝视,额头冒汗光速收拾了书包溜之大吉。
然而,这才是战役刚刚打响的号角。
接下来的日子里,辛禾雪课间不是帮同学解答问题,就是在去办公室讨教的路上,连偶尔打个水都让俞枣代劳了,路阳放学后有训练,本来他们就不是一起回家了,现在又因为辛芝英这段时间加班,早上都是让辛禾雪到学校附近的早餐店吃,这一下上学的时间点也错开了。
路阳一天下来不但见到辛禾雪的时间逐渐减少,已经到了说不上话的程度,他和辛禾雪说的话一天下来还不到十句,甚至比不上田丰羽。
这个蠢蛋甚至一个小问能缠着辛禾雪问一个大课间!
偏偏辛禾雪也很可怜田丰羽的智商,还真的会好脾气地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捋!
路阳上课盯着辛禾雪的后脑勺,看着有这么柔软发丝的人却有这样一颗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冷硬的心。
他光是盯着辛禾雪,盯得眼睛都红了。
只想下课的时候就跑过去认错,偏偏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说:“稍安勿躁同学们,最后讲完这道题我们就下课……”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课间的时候,路阳拿着新发下来批改好的数学卷子规规矩矩地排队去问辛禾雪。
前面的同学看他过来,知道路阳和辛禾雪感情好,还想让个位,路阳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个笑,“你先。”
他不敢触辛禾雪的霉头。
轮到路阳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上课时间了,预备铃刚打响,辛禾雪扫了眼错了的那道大题,抬眸看向桌旁老实站桩的路阳,“笔记上星期不是借给你了吗?这个题型在第三个折角的位置。”
说着,他微微蹙起了眉心,“你没有认真看吗?我特意标记说明了。”
路阳哽了哽嗓子,有点慌,“我就是突然不记得了,认真看,我认真看!”
正式的上课铃打响,路阳来不及说什么,老师已经准时来到了教室,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绕过整个教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就突然冷落他了?
路阳冷静分析,手头的笔飞速转动透露出焦灼的心情。
辛禾雪是不会错的,那么就是他做错了。
路阳能做的只有认错。
他和辛禾雪从小一起长大,相处十几年,要是没吵过架肯定不可能,再好的朋友也会有摩擦。
磨合到现在,路阳已经深谙其中的“救赎之道”。
滑跪要快,道歉要准,此外,还需要的就是一点点和运气相关的契机。
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两个人都没有打定主意分开,缺一分契机就可以和好。
辛禾雪的生日也快到了……
路阳举手示意,站了起来,拿着书到教室后方的黑板报底下站着听课。
老师只以为他是犯困了,为了认真听课才站起来,虽然有些意外,但顺势还特意表扬了一下路阳的学习精神。
辛禾雪听见了,没回头。
对于简直要将自己后脑勺盯出花来的灼灼视线,他也不作理会。
路阳之前拉开了一段距离,正给了辛禾雪真正思考喘息的时间。
就像那些武侠小说里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情场上也是如此,他之前就是被路阳横中直撞的告白撞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说到底爱情不比友情,荷尔蒙激素作用下昙花一现的情感保质期能够有多久?
时过境迁之后,爱欲褪去,友情却又不纯粹,平白在两个人之间横亘了一层壁障罢了。
倒不如趁这个时机,让两个人的头脑都冷却降温下来。
辛禾雪很珍惜这段情谊,已经下定了决心。
辛禾雪是在大雪这一天出生的。
母亲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否是基于这个原因,他也不太清楚。
他那时候还不记事,等到记事的阶段,就只能从姥姥家的老旧相册里认识这个女人的模样了。
从日历上看,今年的大雪恰恰好在周五。
等到周五到来,凭靠着她给予的生命,辛禾雪就迎来了这人世间的第十八个年头了。
十二月的菱州市,早已经下过了初雪。
从周一就开始的连续雨夹雪天气,让道路一片湿泞泞,阴灰色的天空笼罩着这座城市。
大概是因为明天就是周五,所以学生们格外躁动,放学时奔跑得像是羽翼扑簌簌翻飞出笼的鸟雀,一群群结伴,已经开始讨论周五傍晚放学去逛电玩城和精品店了。
林鸥飞的比赛在明天,地点是省城,辛禾雪下午上课前去搬作业,就看见林阿姨过来向班主任请了假,带林鸥飞离校了。
应该是要提前过去,否则当天来回太忙了影响状态。
林阿姨向来很看重林鸥飞的学习和比赛。
所以辛禾雪今天下午放学就一个人回家,俞枣和田丰羽的家都在另一个方向,在出校门没多远的十字路口,辛禾雪就和这两个人挥挥手告别。
冬天骑自行车寒风凛凛,逆风时面前一阵阵像是小刀子在刮,辛禾雪今天出门忘了在书包里备口罩,他的鼻子换季有些敏感,没骑出去一里路,鼻尖和眼睑就全冻红了。
他的肌肤都是赛雪欺霜的白,一点点红就和丹砂落在宣纸上,秀丽山水顿时着了活色。
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眼的出挑,难觅的标致昳丽。
也难怪那些青春期的二逼男生精力无处挥霍,搞校花班花评选的时候平白添上辛禾雪的名字。
可能是风吹得冷了。
辛禾雪扯了扯围巾,下巴埋进去,轻声咳了咳,有白雾似的气还来不及凝成就消散在路上。
天好像要下雨,他加紧了速度。
等到快要到筒子楼下自行车棚的时候,阴云里的雨果然拧了下来。
辛禾雪赶紧下了自行车,差几步路的距离要推进去。
“嘭”地一下,雨伞骤然撑开一片天地,天空中直直坠落的雨点砸在漆黑伞面上。
辛禾雪诧异地扭头,疑惑道:“林鸥飞?你不是要去省城比赛吗?”
“晚点去窗口买最后一班还来得及。”对于辛禾雪的疑问,林鸥飞无所谓地稍稍耸了肩,另一只没撑伞的手拎着礼品袋,于是在辛禾雪的视线中提起来,在人面前晃了晃礼物,“想起来有东西还没给你。”
“先上楼吧。”
林鸥飞说着,扯了一下辛禾雪松开的围巾,手指意外地蹭过一寸白皙脖颈肌肤。
他看着辛禾雪立刻被冰得小小的一个哆嗦。
“你等了很久?”辛禾雪上楼。
林鸥飞否认:“没有。”
“本来想到校门口给你,但是怕人多错过。”林鸥飞收了伞,几滴水淋在花花绿绿的阶梯瓷砖上,“看天气快要下雨,才下来等。”
“哦。”
辛禾雪低头,接过了林鸥飞送的礼品袋,里面还有一个礼物盒,仅仅光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就能够看出精心包装,还用粉色缎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林鸥飞有点尴尬,视线错开,“我妈说这么包装好看。”
他稍微请教了一下蝴蝶结的打法。
辛禾雪提着礼品袋的两根绳子,往袋子里看,“里面是什么?”
林鸥飞说:“你拆开就知道了。”
“本来想明晚回来再送给你。”林鸥飞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嗓音微哑道,“总觉得会晚,要提前一步。”
他后一句声音有些低,让人听得不清晰。
辛芝英还没回来,辛禾雪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他和林鸥飞进了门,也没感觉到比外面多多少暖意,这里的冬天气候湿冷,寒意都是从窗缝墙角渗透进来,无孔不入。
辛禾雪坐到沙发上,礼物盒摆在茶几上,很快拆开了。
是一个mp3。
包装盒是一个外文品牌。
辛禾雪偶尔在走廊上听到过隔壁班的学生讨论,四位数字的价格,对于还在使用磁带机或者随身听听歌的学生来说,总之很贵了。
他诧然地抬起头看向林鸥飞。
“上周末我不是去了省城吗?”林鸥飞皱了一下眉,直截了当地拆开包装盒,mp3露了出来,“你喜欢的歌都下载好了。”
他捏了有线耳机的一端递给辛禾雪,抬手示意。
路阳劲头昂扬地一口气冲上辛禾雪家门口。
他浑身淋得湿透了,乌浓的眉毛却高高扬起。
路阳一放学就坐上了公交车,一路坐到终点站的城市另一头,去辛禾雪最喜欢的电台总部点了人喜欢的歌,结果弄丢了伞。
好在礼物一直被他护在怀里没怎么湿。
虽然球拍淋湿了也不想影响以后使用,但路阳现在正是满心满怀滚烫。
辛芝英被他一身狼狈吓了一跳,路阳快速地问辛禾雪是不是在房间,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打开了房门。
辛禾雪,今晚我们可以一起听电台——
路阳的话没出口,生生掐在嗓子眼。
窗前的两个身影靠在一起,缠绕的耳机线从中间垂下来。
他们是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路阳只能看见辛禾雪的脑袋微微一歪正好是靠在林鸥飞的肩头。
林鸥飞远离的一端肩头微动,右手抬起,自然地拂过了辛禾雪的额发。
两个人入画一般,看起来亲昵极了。
“外面下着雨,犹如我心血在滴……”
死脑子,别唱了。
路阳深吸了一口气。
家门的响动惊动了辛禾雪,睡意驱散后睫毛扑簌簌扇动,他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怎么了?”
“没什么。”林鸥飞幽幽道,“雨天有流浪狗上来乞食。”
第240章 钟情妄想(38)
辛禾雪发现了放在房间门口的礼物,球拍套还带着湿润的寒气,他登陆企鹅账号给路阳发了消息,一直到晚上十点辛禾雪睡前瞄了一眼,对面还是没回他。
他本来想第二天见了面再说,结果一整天都没找到什么好机会,就到了放学时间。
反正两家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辛禾雪道个谢很轻易,等到时候晚饭时间去路阳家一趟就好了。
菱州市的中学,周五都是比平时提前一节课放学,也给了这些学生在放学后和真正的周末到来前的狂欢庆祝时间。
菱州市一中和几家初高中和职校在同一个片区,这片都是拿着父母给的零花钱的学生,餐饮小吃生意好做,流动小摊如雨后春笋成群冒出,个体户夫妻店一类的店铺林立,人群和钱币叮叮当当地在这里汇聚起来。
别说十步一家的x记牛杂,网咖和台球馆都开了两家,今年还新开了一家精品店,街尾的电玩城上个月刚装修好,俨然一副商业街的模样了。
市一中对于开在学校附近的两家网咖颇有微词,可不管怎么样,人家是正经手续批下来的经营场所,营业执照一应俱全。
至于会不会偷偷放些未成年的学生进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管不住生意人,还管不了这些毛头吗?
为此,一中的教导主任曾经在升旗礼讲话三申五令了禁止学生进入这类娱乐场所,一经发现办公室喝茶请家长检讨一条龙。
还安排了班主任放学后轮流巡几圈,就是为了揪住那些个往网吧跑的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尽管如此,做不成一中生意,两家网咖还是开得如火如荼,毕竟附近还有不少学校,隔了两条街对面就是职校,管得没一中严,要说也是好些刺头学生管也管不住。
街上能看见的穿着服装个性、染着黄毛打着耳钉的少年人,大多都是隔壁职校或翘课或放学出来的学生。
上学期听说他们学校有个男生把未成年女友肚子搞大了,老师喊请家长,结果被众目睽睽打进了医院里。
据说住了两个月的院。
一中占据地利,常常听见诸如此类的传闻,听着都有些犯怵。
好在一中学生身上的好学生光环也十分耀眼,隔壁学校的也不会平白无事招惹他们,两个学校的学生走在街上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结伴。
田丰羽和路阳周五放学后照例有训练,林鸥飞去省城比赛,平时一起走的五人帮就剩辛禾雪和俞枣,两个人默默推着自行车在街上走。
“新开的那家奶茶店你去喝过了吗?”俞枣想起来问。
辛禾雪摇了摇头。
“尝尝?”俞枣一撇手,指向街对面的档口,“刚好你今天生日,请你喝奶茶。”
辛禾雪没什么意见,两人一拍即合。
现在天气冷,卖的奶茶都是热的,从柜台后方揭开铁盖的大铁桶里舀出来,兑水牛奶勾兑各种奶精粉、果味粉,塑料杯一盛就是一杯热奶茶。
辛禾雪的那杯加了珍珠,木薯粉和焦糖做的黑珍珠,有点黏,他吸上来慢慢嚼着。
俞枣那杯给他自己不小心用吸管扎破了,老板说再给他重新做一杯,等俞枣拿到奶茶一回头,辛禾雪正被两个女生搭话问企鹅号。
“抱歉,我不用Q.Q。”
他摆摆手拒绝了,脸上带着温和的夹着歉意的微笑。
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都被太阳晒得小麦肤色或者黝黑,辛禾雪光是站在人群里就白得耀目,第一眼扫过去就让人感觉养眼的好看。
再仔细看,就是无可挑剔的漂亮,眉目似有春水,脸出挑的程度已不必说了,手也好看,白皙修长,骨节细致,抵着奶茶杯底的尾指烫出来一点浅粉色。
被拒绝的两个女生听懂了辛禾雪言下委婉的拒绝,看上去也并不是十分难过的样子,双方都很友好地告了别。
只俞枣“啧啧啧”地走过来,手肘戳了辛禾雪肩膀一下,“人气王啊人气王啊……”
辛禾雪迷茫地转头,“嗯?”
俞枣猜出辛禾雪大概不怎么看论坛一类的社交网址,感慨了一番,“你说你长得怎么这么……”
他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形容,好在他要夸赞的对象其实比他更了解自身的魅力。
“是我妈妈生的好。”辛禾雪弯眸。
俞枣听到他提起妈妈这个词倒是一怔。
其实上高中后玩得熟了他和田丰羽两个人都去过辛禾雪家,刚开始也诧异家里的大人辛禾雪一个喊姨母一个喊姨父,后来才了解到辛禾雪的妈妈芳魂早逝。
只是还有一点不清楚,辛禾雪他爸呢?
好像从没听他提到过。
今天风刮得大,吹来厚实的云,周围慢慢阴了下来。
辛禾雪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却看见街尾好似有几个人围堵着中间一个人,生拉硬拽地扯进了巷子里,因着有树遮挡,位置偏僻,好似没有什么人注意到。
他微微眯起双眼,刚刚晃眼一扫里边有个眼熟的面孔。
为了确认,辛禾雪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就被俞枣拽住了,回头是俞枣不赞同的目光。
“你上哪去?别和我说你要见义勇为。”俞枣谨慎道,“那些人一看就是隔壁职校的,他们内讧我们凑什么热闹?待会儿给人盯上了。”
辛禾雪眉头锁起来,“被堵的那个人我似乎认识。”
“谁?”俞枣不解。
辛禾雪直截了当道:“我看见有人带了刀子,说不准出人命,快去找奶茶店老板借电话报警。”
他音量不大,嗓音淡冷,说话却隐隐有种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势,俞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依言照做了。
结果等他从奶茶店出来,街上却不见辛禾雪的身影。
不会真去见义勇为了吧?!!
俞枣仓惶地在街上寻找,突然被猛地拽了一下。
辛禾雪原本还在想应该是自己认错了,但上前在巷口一看发现被围堵的那个男生还真是蔡树。
蔡树中考考得不好,当时体育选拔测试成绩也不出挑,最后没考上普高,辛禾雪只从路阳那里听说过一嘴,说蔡树去念职高了。
但菱州市的职高很多,辛禾雪没留意路阳说的是哪一所,加上他和蔡树的联系并不多,因此并没有想到原来蔡树就在隔壁的职高上学。
蔡树的个头已经很高,以前初中也是走体育生道路的,按理来说不大可能成为被霸凌的对象,但是他面对的几个男生也都是高个,染着不同颜色的头发,冬天衣服多,但从脖子上还能窥见纹身的一角。
辛禾雪听说过隔壁职高有一撮人和外面社会青年的帮派有联系。
他是看见其中有人拿了短刀,担心真的发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故,想趁警察过来前帮忙拖延时间。
那群人显然也发现他了,认出他身上的校服,吹了声口哨,“一中的好学生?过来做什么?”
蔡树脸上似乎是被人招呼过,颧骨淤青,唇角也有一处破损,脸色很不好看,从低着头的状态抬起脸来,看见来的是辛禾雪,一瞬间眼中满是惊诧,“不用管我,快走!”
风把辛禾雪柔软的乌发吹得乱了些,这些人都在晦暗的窄道里,唯独他站在透光的巷口。
辛禾雪冷静的声音和风声一起传到蔡树耳朵里。
“这位是我的朋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们是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们。”瞥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刀,辛禾雪说,“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否则警察来了不好办。”
“搞什么?”其中一个人嗤笑了一声,“蔡树你还有朋友?甚至还肯来救你?”
“啧啧啧,没想到我们蔡树这么没教养的人也有朋友。”
“这小子撞坏了王哥的自行车,可欠我们不少钱。”
被称呼王哥的大概就是众人当中为首的那位,他转过头来,仔细打量起辛禾雪。
好学生清隽颀长,往那一站和修竹似的,直叫人想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