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清明时分,她们会在水田里播下新莲种,这样谷雨之后,就能看到满塘新绿。
届时,采莲女们要踩着窄窄的木筏,将自制的豆饼肥料埋进淤泥,以期待今年会有个好收成,那是莲花最爱的养料。
闲暇时,她们会坐在塘边,你推我闹,悄悄互诉着美好又隐秘的心事。
可而今身处朱墙之内,曾经轻松悠然的少女往事全都化作利刃,一刀刀直把浑身血肉刺得稀巴烂。因此这个春天,也变得格外难捱。
尤其是在望着那些新入宫的小宫女时,太后的眼神总会变得幽深又恐怖,长长的护甲轻轻敲在窗台上,叫人毛骨悚然。她在看什么?
——看远处的生命依旧青春鲜活,而自己却在逐渐枯萎朽去。
又是一年春雨绵绵,赵宥心惊胆战的过着每一天。
这些年来随着崭露头角,太子的目光也渐渐放到了他身上,仿佛终于想起了这个最厌恶的弟弟似的,开始频频找他麻烦。
和他这种被帝王光明正大表示不喜的存在相反,他这位太子兄长,那位前三皇子妃亲生的孩子,简直是当今陛下最最宠爱的孩子。
所以面对太子的寻衅滋事,赵宥只能示弱忍耐。毕竟太后可不会给他撑腰。
太后只要他展示价值。
再次因为戏弄导致在课堂上被先生批评,赵宥回去后就苍白着脸跪在了太后殿前,满心惶恐不安,生怕被放弃。
他跪了整整一下午,咳嗽发热也不敢放松,这才等来从别院上香回来的太后。
那夜对方身影匆匆,裙角带泥,难得的有些形容狼狈,却也是难得的没有罚他。贴身伺候的佩兰姑姑过来让他回去,说太后娘娘今日心情不错。
好像就是从这一晚开始变了的吧........
太后去别院上香的次数多了起来。若说之前那次是因为皇帝的妃嫔争宠都争到宫里佛堂来了,太后不堪其扰,这才选择到西苑去的,可后来呢?
那些不该出现在慈宁宫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突然兴起的胭脂水粉,开始盛装打扮的太后,还有那些清新典雅的裙子。
那可是据说先帝在时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赵宥敏锐的察觉到了一场机缘,不仅是对太后,或许也会涉及到他。有个人正在不经意的改变着这一切,连向来冷寂的慈宁宫都开始冰雪消融。
直到有天中午,太后带着他去见了一个人。
宋家二子,宋琢玉。
赵宥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种本该是有些甜腻腻,叫人骨子都酥麻了的脂粉味道,却在那人的身上中和得格外的温暖沉醉。
广袖白袍,翩翩玉郎,果然名不虚传。
原来,这就是太后心心念念的人。
宫外面的才叫人。
宫里的叫鬼。
越是活得久,越是被折磨得不辨人相。
浸泡在这白骨堆砌的朱红院墙内,整日提心吊胆,被阴谋算计恐吓得扭曲异化。熬到最后,已是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了,只剩副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表皮。
似他们这般不人不鬼的疯子,要爱上不拘礼法,性情洒脱的宋二,简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可是太后爱宋二,那宋二呢?
那可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弟,花间坊里来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果当真无欲无求,到时情散意冷,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赵宥不可避免的生出一丝怜悯来。
少女李蓉儿或许会同心上人好聚好散,可换做今天的太后娘娘,面对心爱之物,只怕是恨不得将其骨头碾碎生吞,也要把宋二留在自己身边。
不管是贪恋美色也好,寻求荣华富贵也好,且让这情意再长些吧。
赵宥在心里难得希望道。
毕竟那人身上的温暖确实吸引人。
赵宥想起那人骤然将他扛在肩头的惊慌来,比恐惧先一步到来的,是隐秘的雀跃。他紧紧的抓着那人的衣服,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脏几乎让他以为犯了病。
少年难求之物,如今难免贪恋。
爱屋及乌,他知道宋琢玉此刻心仪太后,自然也会对他偏爱几分。
是的,偏爱,赵宥几乎可以肯定的说,他能够感受到宋琢玉在众多皇子中对他是不同的。
那种独有的特别叫他暗自欢喜。
无论是哥俩好的靠过来的身体,还是搂过来的胳膊,亦或是那笑嘻嘻的摸着他头的手。那种把他纳在羽翼之下的感觉,让赵宥阴暗的滋生一种掠夺感。
他只能祈祷太后的手段再高明一些,将宋二永永远远的勾住。
至少在他成长到可以留下一个人之前。
香炉里烟雾缭绕,暖香徐徐,悠悠的似乎要将人笼罩进一个甜蜜的幻梦里。朦胧间,极致的渴望,恨不得溺死其中。
几层帷幔之隔。
宋琢玉红着眼,难以忍耐的扭动着,柔长的乌发尽数散落在床榻上,美得惊心动魄。偏偏那双手,却是被一条抹额带束缚着的。
他惯来爱笑的眼里此刻春水含波,眼睫湿颤,忍不住出声求饶道,“蓉......蓉娘,好蓉娘,你先给我解开好不好?”
瞧瞧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宋琢玉有些狼狈看了看自己松垮的衣裳。
“玉郎啊玉郎。”女人的手挑起他的脸,太后娘娘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眼神里藏不住的迷恋,“我的玉郎,生得当真好看——”
束发时的风流意气,披发时的楚楚动人。
尤其是那薄红湿透的眼睛,荡漾的水光,让她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撩拨得她想要做些什么。
比如说.......让他哭出来。
再哀求得厉害些。
于是太后语气一转,手指点在宋琢玉的胸膛上,声音幽幽道,“可惜太过好看了,便引得其他人也开始窥伺。”
尤其是宋二那来而不拒,花蝴蝶般到处温柔多情的性子,到处招惹人。
比如宋琢玉比赛完后,明明都已经抱着赵宥朝她跑过来了,结果半路被起哄声一闹,竟然笑着把头上的额带丢出去,惹得一众怦然心动的宫女到处乱抢。
感受到太后的动作,宋琢玉浑身一颤,声音已是乱了几分,“蓉娘,蓉娘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他整个人看起来慌得不行。宋琢玉心想,他就走个流程,正常的耍个帅啊,哪里知道太后会记到现在。
面前人不答,只指尖轻轻刮着某点,笑道,“呀,玉郎好生敏感。”
就是这样,把玩着青年胸口的肌肤,看对方露出羞耻欲滴的神情,眼睫颤啊颤的被弄得快要落下泪来。
“哭什么?”太后俯身吻干他睫尖凝结的水汽,看着宋琢玉那张委屈得不行的俊脸,“你不喜欢我了吗?”
宋琢玉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最后缓缓露出个欲哭无泪的神情来,“我、我自是爱的。”
他当然是喜欢太后的,这次过来就是来跟对方讨赏香吻,可是、可是发展到现在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为什么被绑着的是他?被压着玩的是他?被占便宜的还是他?
还有太后那似有若无间透露出来的强势,以及打量着他的身体,似乎想找地方下口却又不得章法的眼神,叫他莫名其妙的头皮发麻。
不是啊等等,为什么有种反过来了的错觉?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宋琢玉又不想解释自己被摸了半天的失身感,只能慌慌张张的岔开道,“四......四皇子还在外面呢!”
有人在,对,不能教坏了小孩子。
试图挣脱的手却被握住了,他看见太后的视线又落在了他唇上,对方紧盯着轻轻开口,“没关系,宥儿已经睡着了,他不会听见的。”
宋琢玉只能打哈哈的一笑,顾左言他道,“那什么,天色有些晚了,我待久了别人会怀疑的,何况马上宫门要关了!”
他要回去,一定是他来的方式不太对。
“嘘。”女人的指腹却抵上他的唇,暧昧的揉开那了抹红,“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春宵苦短,我们何不先——”
“及时行乐。”
作者有话说:
四皇子:小小年纪就做了熟睡的丈夫
ps:太后是女攻,本文最权威的两大女攻之一,敬请期待,不喜自避
“啪”的拍死脖子上的蚊子。
温柔多情的宋二公子难得有些暴躁,他左右看了看,略微吃痛的揉了揉胸口。哪怕身上穿的是最细腻柔顺的料子,此刻摩擦着也叫人有些难耐。
宋琢玉完全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被太后那张清冷淡雅的美人皮一勾,就神魂颠倒,半推半就的躺平任人作为了。
颈缠珍珠链,腰系红细绳,恍惚间被揉烂成泥。
女人耳边的坠子绿得透亮,盈盈动人,偏偏最后用在了他身上。随着呼吸轻颤摇晃,刺破皮肉,几乎渗出血来。
叫他现在都还隐隐作疼。
所幸天色渐晚,发丝遮挡,让那衣服前的凸起不太明显,不然宋琢玉铁定要羞愤得闹脾气。
当然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行了。
那前面带路的小太监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小宋大人可是被蚊虫叮着了?奴才该死,方才出来的时候应该带把扇子的。”
宋琢玉还不至于为难一个下人,于是摆摆手道,“无事,且继续走吧。”
两人绕过回廊,忽然见那前面远远走来一道紫色的身影,高品阶的太监服,脸上竟似有胭脂点染。如同女子般面白且阴柔,走路的姿态有种说不出来的曼妙。
能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太后宫里的,可他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呢?
宋琢玉忍不住出声询问,“那是谁?”
竟然还用了脂粉,他还是头次看见这种。
怎么说呢,虽然像这些伺候贵人的小太监都极重仪容,但大多都是面容清秀干净,顶多会熏个香,宋琢玉还会第一次遇到精致成这样的。
他问完话后却见那带路的太监支支吾吾的,像是不敢回答似的。还抬头觑了眼他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道,“那......那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苏公公。”
苏公公?
宋琢玉初始还没太明白,为什么提到这人面前的小太监会犹犹豫豫的。直到看见对方屡次偷看过来忐忑又复杂的神情,这才脑子里闪过什么。
猛地反应过来,他一个扭头,不会真是他想的那什么吧?
许是见他脸上神情不定,这小太监赶忙劝慰道,“小宋大人您放心,那苏公公都是前月的事了。又连着告假这么久,太后娘娘怕是早就不记得他是哪号人了。”
“如今娘娘真正放在心尖儿上的,还得是您啊!”
宋琢玉看着小太监细数他有多得宠的样子,不禁满脸惊愕又好笑。他倒不是那个意思,己身就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自然也不会要求太后身边只有他一人。
就是乍然间情敌相见?有点突然。
而且这长廊就这么宽,人走过来必然会撞见,他们是打招呼好呢还是不打招呼比较好?
没等宋琢玉思索出个结果,一双软缎靴尖就停在了他的面前。那人深紫色袍子里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指,腕上的沉香手串晃了晃,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公子,这是您掉的手帕吗?”
悠悠的香气袭来,宋琢玉看见一双波光流转的笑眼,勾勒的眼线上描着浓郁的紫,像铺了层蝶翼的磷粉。
他果然上了妆。
宋琢玉呆呆地看着,下意识的接过来就要收进袖子里,忽然反应过来他自己带的手帕早就拿给赵宥擦汗了。
“欸,这不是我的,你是不是看错——唔!”
猝不及防的,手心被人勾了一下。
宋琢玉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差点惊得把手甩开。不是,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怎么能勾我?
我可是你的同行啊!
宋琢玉当然不会觉得是他感觉出了问题,刚才手心那一下,痒得他骨头都软了,分明是他惯来跟女人调情的动作。
可、可现在这人是怎么回事?宋琢玉瞳孔都快地震了,这位不也曾经是太后的男宠吗?
偏偏面前这紫衣公公还恍然未觉,不仅将他的手轻轻推了回去,还用那种勾子似的欲说还休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落在公子的脚边,那就是您的东西了。便是不要,公子也自行处置。”
说罢眼神绵绵的看了宋琢玉一眼,施施然的走了。
走了......走了?!
只留宋琢玉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看了看手上叠得整整齐齐还带着香气的帕子,回过头去问身旁的带路太监,“我......我这是被强行送了个东西吗?”
“他这是作甚,咱们很熟吗?”
而且,那人还、还摸他的手心!宋琢玉顿时露出一副雷得不轻的神情来。
一旁的带路太监并未看清楚两人的动作,只以为宋琢玉在说那人的主动搭话,便也恍恍惚惚的道,“苏......苏公公,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啊。”
待到出了宫。
宋琢玉连家都还没来得及回,就被拐到了薛成碧那里。
锦绣楼的二楼雅间。
薛大公子优雅的端坐着,手里换了把金镶玉的扇子。面前摆着一桌好酒好菜,折扇摇摇一指,便让刚进门的宋琢玉在他面前坐下。
“你宋二倒是个大忙人,我的人去请了你几次都没见着人。”
宋琢玉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不由嘿嘿笑道,“这不是当值吗?如今换了这骑射教习的职位,自然不比从前在西苑悠闲,随时都能跑出来跟你喝酒。”
当时听他挪了位置,薛成碧以为是他哥帮着操作的,还奇怪怎么把他放到那显眼的地儿去。
宋琢玉心里发虚,自是闭口不语,任由好友误会了。
却说薛成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是嘴角一扯,眸光森森,面露讥笑。当值?这当的什么值能把衣服都换了件?他的手下可是在宋二到家之前就把人给截过来了的。
要知道宋琢玉平日里虽爱穿一身花衣裳,招蜂引蝶的,可一到正值,却都安安分分的换成了玄色官服。
如今这身红色锦袍,面料上等,宛若波光粼粼的湖面。衣摆上还绣着层层叠叠的芙蓉花,嚣张又华美,衬得宋琢玉整个人美若神仙。
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常备的。
薛成碧气笑出声,“好你个宋二,枉我平日里替你挨打挨骂,你却这般不拿我当兄弟,连这种小事都要瞒着!”
他徐徐走过来,扇尖敲打着宋琢玉的肩膀,又慢慢下滑,“当值?我看你是在女人的床上当值吧?做那塌间摇床郎,已然是浑不知身在何处,乐不思蜀了。”
说到最后,难免咬牙切齿,“这衣裳是哪个送你的——”
却说看着好友咄咄逼人的样子,在对方脱口而出女人的床榻上时就已经心头一凛,肝胆含颤了。
宋琢玉哀悼一声,连忙头疼的否认道,“没,没有谁,我自己买的还不行吗?”
薛成碧无视他,径直分析道,“这湖光锦是宫里头才用得起的东西,一匹难求,想来送你衣服之人定然身份贵极。”
宋琢玉被他那眯起的眼看得身子发僵,心都提到嗓子眼去了,差点以为真的被对方发现了那位的存在。
哪知薛成碧话音一转,又道,“不过今年倒是有几家得了这御赐之物,我记得其中就有礼部侍郎家,你跟那个归宗女又搅合在一起了?”
被那隐怒的目光盯着,本来还没想起对方说的是谁的,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薛成碧恨不争气的声音,“宋二你真的是够了!”
“满街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你不爱,被个新丧寡的妇人钓成那样?你是还没被她弟弟打怕吗?”
宋琢玉浑身一震,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那道素白消瘦的身影,喃喃念道,“婉君........”
不禁心中一痛。
虽然薛成碧没有怀疑到那位贵人身上去,可宋琢玉依旧无法展颜,只因好友口中提到的这个人。
他这副模样深深刺伤了薛成碧的眼,叫他忍不住用力揪起宋琢玉的衣领来,“宋二啊宋二,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你想要什么人没有,啊?”
“从小到大,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给你最好的。最烈的酒,最俊的马,就连女人,我都把最年轻漂亮的洗干净送到你塌上去,结果呢?”
“你一见到那些什么岁数大的,丧寡的,失独的......老的弱的,全都跟着了魔似的巴上去!”
一点也不忌口。
有时候,他真想把这人的嘴巴撬开,手指伸进去看看,看看这人平日里吃的都是些什么?捧到嘴边的好的不吃,偏要去捡别人不要的。
“唔......放开我.......”
脖子被领口勒得难受,宋琢玉忍不住偏过头去急促的呼吸着,开开合合的唇,一闪而过的舌,水一般的洇红。
在薛成碧的眼睛里融化成奇异瑰丽的色彩,刺激得他也开始胸膛起伏。
恍惚间,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他击溃,叫嚣着他做出最原始的冲动。把那人压在桌子上,粗暴的将手指抵进去,夹住那红艳艳的诱惑他的舌头,灌进茶水清洗干净。
不听话的,脏孩子......
最好把吃进去的那些全都吐出来。
那些人哪里配得上,明明他一个人就可以给宋二最好的。
“砰”的一声。
宋琢玉挣扎中将袖子一拂,桌面上的酒杯瓷器瞬间噼里啪啦的摔碎在地。这声音方才让陷入魇症的薛成碧清醒过来,“宋二——”
“啪!”一巴掌重重扇在薛成碧脸上,宋琢玉捂着喉咙咳嗽着推开他,脸上难得带着恼怒,“薛瑶,你别太过分!”
这人真的是疯了,每年都要发几次癫疯,尤其属今天最为严重。
反复纠缠打听也就算了,还百般质疑他的品味,真的是有些过头了。别人看不惯也就那样了,可薛成碧身为他最好的朋友,还不向着他,着实让宋琢玉烦躁。
良久的沉寂。
宋琢玉满心的火气也渐渐消散没了,他手掌火辣辣的痛,想起刚才用的力道,不免心里升起几分虚虚的感觉来。
“薛成碧.......”宋琢玉小声开口,“成碧哥,刚才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
薛成碧再是他的好友,人家也是皇商出身,不欠他也不需要捧着他。被他这么下面子得打了一下哪能不发怒?因此宋琢玉闭了闭眼,咬牙把脸伸过去,“要不、要不你打回来吧?”
半天没动静,宋琢玉忍不住睁开眼。
只见面前的薛成碧面目狰狞,死死地盯着他的胸前,眼里红血丝交织,一字一顿的道。
“这里,是谁留下的痕迹?”
那处微微红肿,似有咬过的痕迹,在凌乱的衣裳半遮半掩下,显得越发旖旎生艳。
宋琢玉猛地低头,脸色大变。
作者有话说:
既然不介意女攻,那我就放开写了。都来,全都给我上桌吃饭
薛成碧闭了闭眼,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额角。
暴戾的青筋用力的鼓起,无论他怎么克制都无法压下这汹涌而来的情绪。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眼里的血色却越来越红。
“宋二.......”你怎么可以这般待我?
每个送上对方床榻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务必要保证干干净净,没有别的小心思。
不然以宋琢玉这四处留情的性子,保不齐有多少贪婪之人闹上门来,妄图嫁进宋家的后院。
最最重要的一点,几乎每个人都被特别告诫过——
不准在宋二的身上留下印子。
违规者后果自负,薛大公子有的是手段让人在京城混不下去。
宋琢玉平日里只管吃喝玩乐,哪里知道那么多?就连他爱去的那些青楼酒肆,背后或多或少都有薛成碧的身影。
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女郎,早就被筛子似的详查了个遍了。
薛成碧这些年来费尽心思,将宋二的所有交际圈尽量全都紧缩在自己能够掌控的范围之内,可依旧拦不住对方跑去打野食。
不留痕迹,是他的底线。
只要不让他看见,薛成碧依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宋二,还是他一个人的。
可如今,那些张扬夺目的咬痕刺痛了他的眼睛,叫薛成碧不可遏制的怒火中烧起来。咬牙将满心的嫉恨混着喉间的腥甜一起咽下,他不甘的吼出声。
“是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被猛地扑倒按在地上的时候,宋琢玉是惊惧的,可遂即胸膛前被暴力撕扯开的衣襟却是叫他羞愤恼怒起来,“薛成碧,你疯了是不是?”
他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脑子不清醒就回去找大夫看看!”
薛成碧蓦地将他两手交叠按在上方,另一手却一寸寸的抚过那些被别人占有标记的肌肤。他眼底猩红,面色可怖,整个人却如同魔怔了般的呢喃了起来。
“咬得好深,你痛吗?还是喜欢得不得了?”
被重重按住伤处,宋琢玉忍不住蹙眉闷哼出声。更让人羞耻的,不仅仅是被好友看见自己情事后的身体,还有那粗糙指腹滑过时带来的异样感受,叫他连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薛成碧!快放开我——”连声音都慌乱了几分。
可那人却恍若未闻,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依旧自顾自的问着,“那个人是谁,叫你护得这般紧?男的,还是女的?”
“女子多羞涩,床笫之间少有主动留痕的,更何况还是咬在这处。”
薛成碧修长的两指夹起红缨,关节处冰凉的玉扳指激得宋琢玉浑身战栗,他打着抖极力往后缩的动作因为对方的下一句话而止住了。
只听薛成碧缓缓道,“所以是男的吗?宋二,你背着我跟个男人鬼混了.......”
掌心掐得出血,薛成碧面上浅浅含笑,气息却在渐渐变沉,心里腾升出难以抑制的杀意来。
直到“砰!”的一声,他被猛地踹中踢倒在地。
“咳咳咳.......”
薛成碧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的坐起来,他抬手撑住后面的墙壁,换了个舒展而随意的姿势,倚靠邪笑道,“宋二,力道轻了,是对我于心不忍吗?”
“疯子!”
换来的是宋琢玉忍无可忍的唾骂,“薛瑶,我看你真是脑子有病,得失心疯了!我怎么可能跟个男人混在一起?”
薛成碧笑着的唇角一僵,他脸上的神情淡了,眼里近乎冰冷。
可更凉的,是他冻得发颤的心。是啊,宋琢玉怎么可能会跟男人搞在一起,他不是早就明白这个道理的吗?
不然他怎么会一再容许那些女人靠近宋二,怎么会数十年来忍了又忍,甘愿以好友的身份陪在对方身边?
他求而不得,渴望到即使枯涸死寂也依旧耐而不发,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更何况,随着对方站起身来,腰腹处的红印也跟着显现出。
那是女人才有的唇脂。
薛成碧面无表情的擦掉唇边溢出的血,他知道自己这次冒进了。被妒火瞬间击垮了所有理智,想也不想就暴露出阴暗的另一面。
后果就是换来宋二的警惕与怀疑。
不出所料,只见宋琢玉环顾四周,视线落在满地碎瓷片和被弄脏的菜肴上,额角一突,甩袖就要走,“看来这趟是我来错了,既然你并非诚心相邀,那我离开便是!”
“宋二——!”
听见那道声嘶力竭的叫喊,宋琢玉放在门上的手一顿。他转过头去,眉眼在阴影中有些不太清晰。
后面传来薛成碧似讥似嘲的声音,“这个人,就是你那天说的想讨欢心的姑娘吗?”
压抑着对狗兄弟今天不做人的气愤,宋琢玉也故意表现出一副生疏淡漠的模样,他冷冷回道,“无可奉告!”
说罢转身就走。
自觉背影潇洒,爽哉爽哉。
却说在他身后。
薛成碧恍恍惚惚的重复着他的话,“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哈哈哈哈,无可奉告?是在说我没有资格知道吗?”
他突然神情癫狂的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大声,直至眼角都溢出泪水来。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样。
没有资格,哈!明明他才是那个最有资格的人。
薛成碧痴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想到了什么,扯着嘴角惨烈一笑,眼神逐渐阴翳起来。
“如果不出意外......”
如果不出意外,宋二本就该是他的新娘。
作者有话说:
要给好友攻上票吗?隐忍多年的选手一枚
却说宋琢玉甩袖离开之后。
他一路气冲冲的往楼下走,胸口处仿佛还残留着那被人来回抚摸过的异样触觉,直叫他头皮发麻,差点忍不住扶着柱子呕吐。
太奇怪了!
哪怕那个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也不行。
虽说薛成碧这人本就癖好奇葩,酒要喝他剩下的,女人要点他睡过的。可每每看见对方揽着前一晚还躺在他身边的美娇娘进屋,宋琢玉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尽管他自持品味一流,足以引领京中风尚,但也不必什么都向他靠齐吧?
尤其是在这档子隐秘的私事上。
宋琢玉虽有些许的莫名,却也只当好友在拿他试水。因此自然也就不知道,房门一关,那薛家大公子是如何逼问她们与宋二在床上的细节的。
只说今日,薛成碧突如其来的强势和纠缠还是叫宋琢玉心里非常不适。
再好的朋友,也不至于管这么宽吧?
薛成碧真当自己年长他几岁,就能当他大哥了。需知宋琢玉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约束管教他。
而且对方刚才还上手了。
想到这里,宋琢玉又抬手揉了揉胸前,挥散掉那丝隐隐的不爽,他径直锦绣楼外面走去。
哪知刚一出门,就低头撞上某个不算宽大的胸膛——
“嘶!”
宋琢玉捂着额头后退几步,不禁忍痛暗道,真是流年不利!看来今年得早点去空相寺上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