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琢玉见她哭得这么可怜,也跟着慌了,连忙好声好气的开始哄人,“是小臣之错,小臣认错人了,还望公主殿下勿怪。”
“若是实在气不过,也请降罚于臣,切莫哭坏了身子。”
宋琢玉心中懊恼不已,都怪他不长记性。只把对方看做个没长大的丫头,没注意分寸,却忘了这里的女子从小就要注重清名。
若是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害了对方,简直要叫他追悔莫及。
他这般诚恳,言语又真挚,武秀公主心中的恼意也渐渐消退了。她本就是被突然吓了一跳,才这般丢脸的被气哭了的。
因此见对方这么快就认错,武秀人还在小声抽噎,声音却软了半截,她带着浓重的鼻音道,“听着,你要是下次再敢这么胡言乱语,本公主就当真告诉父皇,让父皇杀了你——”
“至于这次么,就先放过你算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面前的人,只等着看宋琢玉欣喜若狂的神情。
哪晓得她话都说完了,对方依旧一脸沮丧,连声音也低落极了,“多谢公主殿下宽恕,小臣铭记于心,没有下次了。”
武秀公主见状有些微恼,她都已经这么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宏大量的绕过对方了,怎么宋琢玉还做出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想看的......她想看的分明是像刚才那样,毫不畏惧,笑盈盈的看着她的样子。
看来又是一个被她吓怕的人,武秀咬了咬唇,心中不满。
“罢了,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本公主要走了!”武秀公主恨恨的跺了跺脚,见宋琢玉依旧低着头,终于不高兴地迈步离开了。
“记住答应本公主的画扇,要是画得不好看,你就提头来见。”
她一走,旁边的赵宥立即来把宋琢玉扶起来,“宋师......”
话音未落,身后隐约有风声响起,宋琢玉耳朵一动,猛地将赵宥按在地上护住。于是赵宥半截话还卡在嘴里,便只觉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在地上。
凌厉的鞭打声破空而至,赵宥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宋琢玉结结实实地替他挨了那道鞭子。
赵宥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然后是方才已经远去又回来的武秀公主的声音,“哼,本公主不要的东西,即便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
她的狠话也卡在了舌尖,武秀脸色骤变,怔怔望着宋琢玉背上迅速晕开的血痕,“你......你,我又不是准备打你的,你干嘛替他挡?”
她眼里说不出的慌乱,甚至脚步后退几步。
她明明是准备打赵宥手里的扇子的。
即便是旧的,即便是配不上的,她得不到,也不会容忍赵宥那个贱种抢到手。武秀一时气急不甘,只想劈碎那惹人生厌的玩意儿,谁料到宋琢玉会......
她捏着鞭柄的手突然松了劲,方才的骄横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满眼无措,倒像是自己挨了那一鞭似的。
更让她惊惧的,是赵宥那个贱种看向她的眼神——
仿佛要杀了她一样。
武秀差点跌坐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重量级选手登场,看皇家兄妹互相斗殴
——小宋大人受伤了。
报信儿的太监擦着冷汗紧赶慢赶的往慈宁宫跑,路上差点摔了个大马趴也不敢有丝毫停留。
果不其然,消息一递进去,里面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宫人们纷纷发着抖跪了一片,眼睁睁的看着那位贵人慌了神,提着裙子迎出去。
宋琢玉趴在担架上,只觉得分外丢人。
他只是背上受了点轻伤,又不是不能走路,结果这些人硬是给他弄了个轻便木舆过来,铺着软垫不说,还有四个人抬行。
一路从校场走到这里,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简直臊得宋琢玉耳根通红,恨不得用手盖住大半张脸,好自欺欺人。
偏偏手却被另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甚至不肖转头,就知道那张脸有多么的惨白。
因为握着他的那只手冰凉得过分。
又是被抢扇子,又是被推倒在地的,小小年纪身体还弱,只怕经历过诸多无能为力之事,今日也吓得不轻吧?
宋琢玉忽然捏了捏对方软软的掌心,他偏过头来,看见赵宥有些苍白和受惊的脸。
“宋师傅......”他的眼睛湿湿的,像小狗。
宋琢玉戳了戳他的脸颊,刚准备扬唇逗人,“来,给小爷我笑——”一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宥猛地抱住了。
对方很小心的没压住他的伤口,只轻轻的伏在他的手边,但又抱得那么紧,“我会努力的。”
赵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把自己竭力的蜷缩起来,像是生怕被人丢掉一样。
宋琢玉以为他真哭了,差点被吓一跳,抬手摸了摸却发现小孩子脸上干干净净的,只听见对方在他耳边轻声说话,声音微不可闻。
“总有一天,我会叫那些人都付出代价,所有人都不能欺负你。”
宋琢玉似乎听得不太清晰,脸上的疑惑还没下去,正要细问就听见宫人们行礼的声音。随后便是一声焦急又清越的女声——
“玉郎.......”
是太后。
她竟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唤了出来。
薄帘被掀开,宋琢玉猝不及防的对上女人毫无血色的脸。她睁大的眼底腾起惊惶,随即又氤氲出水汽,满目疼惜的扫过他后背的血迹。
“蓉娘.......”宋琢玉小声又柔情的唤她。
本来是不觉得伤口痛的,可不知为何,此刻看见太后竟忍不住想要伸手求抱。
但太后却没有立即抱他。
她颤抖的探向青年虚汗湿透还竭力笑着的脸,似乎想碰又不敢碰。下颌线绷得死紧,连肩膀都在轻轻抖着。
下一秒,女人狠戾冰冷的眼神直直的射向旁边的赵宥。
刚才已经有太监告诉她事情的全部经过,宋琢玉那道鞭伤,是替四皇子挨的。
“噗通”一声,在那恐怖得近乎令人战栗的目光中,赵宥一狠心,白着脸从木舆的边上滚下去。来不及处理膝盖上磕破的伤,他已经低头跪好。
“求皇祖母息怒,一切都是孙儿的错。若非为了救孙儿,宋师傅也不会......”他额角抵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请皇祖母责罚。”
“欸——”旁边的宋琢玉惊叫一声,他甚至来不及拉住赵宥,就见对方跌了下去。当即不管不顾的就要起身去拽人,“四殿下!”
霎时间,背后的伤口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宋琢玉面上亦是冷汗直冒。
太后终于忍无可忍的抓住他的手,皱眉惊怒地低斥了声,将宋琢玉塞了回去。又冷冰冰的扫了一眼地上的赵宥,这才开口发话。
“先回去再说,玉郎还等着上药呢。”
“是。”赵宥终于站起来了,却没有再上木舆,而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最后面。
宋琢玉抓了抓脑袋,他看了眼威严又冷漠的太后,又看了下埋着脸看不清神情的赵宥,不由唉声叹气,愁眉苦脸起来。
这又算个什么事儿啊!
到了大殿里。
赵宥果然一句话不说,又跪下了。
宋琢玉趴在小榻上等太医查看伤势,他哈哈哈的尬笑着,一边偷觑对面太后冷若冰霜的脸色,一边若无其事的就要伸手把赵宥拉起来。
哪晓得那小崽子死活拽不动,他憋气用力得有些难受,脸都白了几分。心里暗骂这孩子真是死犟,同时还不忘抬头讨好似的对太后笑。
两边来回顾及,宋琢玉硬生生折腾出了一身的汗,只觉身累心也累。
好不容易熬到上药的环节了,宋琢玉故意碰了碰太后娘娘的手指,眼神缠缠绵绵的又开始勾搭人了,“蓉娘......”
他拖长了调子,含情脉脉的看着人,“我要蓉娘亲自给我上药。”
假装没看见一旁太医僵硬的神情,宋琢玉也是要脸的,但现在还是得赶紧把这太医支走,有人在这里影响他发挥。
再不把太后给哄好,真让小赵宥这么一直跪下去,只怕膝盖都得跪坏。
女人眼皮一掀,淡淡的看过来,平静又从容的样子叫宫人看了准要瑟瑟发抖。可宋琢玉才不怕,他腻着人叫,像撒欢的大猫。
“蓉娘,疼......”他又蹙起了眉,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只要蓉娘,蓉娘轻轻吹一吹,我就什么都好了。”
说罢摇了摇太后的衣袖,甚至还想拖着半边身子往人面前凑。
宋琢玉这一爬,太后怕他乱动扯到伤口,立马就起身了。
女人板着的脸终于松动,她瞪了人一眼,似嗔怒又似无奈般的坐到了宋琢玉的旁边,“多事,就你爱作怪。”
抿直的冷硬唇线却微微弯起,可见还是吃这套的。
见太后的面容终于柔和下来,宋琢玉连忙趁机把地上的赵宥拉起来,对方似是踉跄了一下,又被宋琢玉不容拒绝的把人拽到自己的另一边坐好。
不等太后皱眉,宋琢玉就已经先一步笑嘻嘻地开口道,“这下好了,蓉娘在我左边,宥儿在我右边,咱们这下整整齐齐的坐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
他后背到底疼得紧,使不出什么力气来,因此整个人是半搂着赵宥,虚虚地靠在对方身上的。
全凭赵宥瘦小的肩膀支撑,宋琢玉才能坐起来跟太后调笑。
一家人......
赵宥似乎坐立不安地想转身,可感受到颈侧青年微热的呼吸,他脸上一红,又不敢动弹了。只低头抠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旁边的太后听了却是忍不住心头一动,眼里泛起阵阵涟漪。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两人的身上,这一大一小的紧挨在一起。大的那个仰头看着她,笑得跟蜜一样甜,小的那个也怯怯往后缩着,难得孩子气般的依赖。
晃眼一看,倒真像是一对父子。
尤其是宋琢玉,他眼角眉梢还带着伤后的倦意,些许的虚弱,却丝毫不损那灼灼的美貌。
反而是因湿汗变得薄艳可欺起来,周身凭地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韵致。
叫人迫切地想要做出些什么。
太后的胸口仿佛被某种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暗处翻涌,牵扯着她的内心,叫她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她恍恍惚惚的伸出手,指尖就要触碰到青年的脸时,对方怀里的赵宥突然抬起头来,那孩子一双乌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
太后猛地回神,她看着面前的两人,依旧是那副美好的画面,可却怎么也没了方才的愉悦。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哦,原来是孩子不对。
她眼神淡了几分,伸出去的手在赵宥头上摸了摸,又拿帕子擦了擦,轻描淡写的道,“险些忘了,宥儿膝上也有伤,快些下去上药吧。”
到底是喜欢不起来。
赵宥下意识的攥紧宋琢玉的衣服,可太后还看着,于是他只能艰难的放开手,依着规矩慢慢退下。
人都走了。
寝殿里终于只剩下太后和宋琢玉了。她回头看去,朦胧的光影里,她心爱的情郎正侧着头,略显吃力的脱下身上粘着伤口血迹的衣物。
一缕乌发被咬在那艳艳的唇间,他忍痛的颦起眉,可依旧有薄汗滑落下来。
太后伸出手去接,于是那滴水便落在了她的掌心。
烫得她忍不住指尖都蜷缩起来。
又是那种微妙又挠人的感觉,叫她连心尖都被勾得发颤,没由来的生出丝丝痒意。
太后的目光陡然变得很深,她缓缓按住宋琢玉的手,在对方疑惑回头的眼神里,轻轻开口——
“我来帮你。”
作者有话说:
幽森华丽的宫殿里。
只有烛台上的火苗还在跳跃,昏黄的光暧昧的照进帷幔深处,似有若无地映出两道贴得极近的人影。
女人涂着蔻丹的手落在青年的背上,慢悠悠地往下滑,似乎在享受着什么。她一动,手下的肌肤就会怕疼似的绷紧,肩胛骨发颤,简直漂亮得像蝴蝶振翅。
太后的目光里弥散着惊艳,亦或者又夹杂了些别的晦暗幽深的情绪。
真美啊......
尤其是当那乳白色的药膏缓缓化开的时候,如同在脊背抹上了一层莹润的光泽。融得太快,还会多得流下来,在脊椎的浅沟里堆成一滩小小的诱人的水洼。
她忍不住手下力道重了几分,下一秒便听见青年含混的呜咽声。
掌中的肌肤瞬间牵动紧收,抖得更加厉害了,却又在呼气时努力放松,似乎不想叫人看出他的畏痛软弱来。
可是下一秒,那种抽噎的,隐忍的,像是咬住手指才没发出来的泣音,依旧细细碎碎地从被褥里传出来。
宋琢玉觉得自己真是太窝囊了,上个药都能哭哭啼啼的,可太后磨磨蹭蹭的又下手没个轻重,他实在是憋不住痛哭了。
简直太丢人了!他把脸重重的埋进被褥里,羞愤欲死。
“哭了?”太后的手一顿,拨开青年的头发将人的下巴抬了起来,垂眸含笑逗弄,“我的玉郎啊,好乖好可怜......”
看见那张脸的刹那,只见那轻薄浮浪的面皮哭得湿艳至极,眼睫都黏住,抽泣之间更是颤啊颤的,连颈部都透着洇红之色。
当真是,销魂夺魄,叫人呼吸都为之一滞。
太后感觉有只手在紧紧地抓着她的心脏,叫她抽痛之余又生起强烈的惊悸来。那一瞬间脑子里明明灭灭的闪过许多阴暗可怕的东西,叫又被她硬生生咬着唇死死压制了下去。
不可以,总感觉那些过分的想法泄露出来,会把青年吓坏的。
于是疼惜的感觉重新占据了上风,太后在宋琢玉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安抚似的轻吻,柔声道,“玉郎莫羞,在我面前,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说罢目光落在对方背上那道刺眼的鞭痕之上,眼里滑过一丝厉色,“至于武秀,身为公主,年纪也不小了,竟还这般不知敛束,到底是皇帝平日里太过纵容——”
“既然无人管教,那本宫便来亲自教训教训她,什么叫做规矩。”
那渗着寒意的声音一出,立马就将宋琢玉从羞臊得无地自容的情绪中拽回神来,他猛地一个激灵打了个抖,讪讪道,“啊......不、不用吧?”
“武秀公主也不是故意的。”宋琢玉抓了抓脑袋,“再说了,若非我将那扇子递给宥儿,也不会平白惹起他们争抢。”
他一个大人,哪好意思跟人家小姑娘计较。
宋二公子垂着头,臊眉耷眼的,全然忘了刚才是谁还哭得眼皮薄红。
太后看着他,只觉得可怜可爱,整颗心都变得分外柔软。这人分明前一秒还脆弱得掉泪,此刻却摆出大人样的歉疚,简直叫人爱极了。
“好好好,听你的便是。”她面上温和浅笑,心里却淡漠极了。
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随手就收拾了。
只是既然自家情郎心地善良,不忍心下狠手,那就不要让对方知道便好了。
太后的眼底淬了层冰碴,敢伤她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骨头够不够硬。
“到底是伤得重了些,回去之后定要好好休养,这几日就先别来当值了。”正好她腾出手解决点事情。
太后摸了摸宋琢玉的脸,在青年惊慌的视线里,缓缓将手伸进对方半褪下来堆积在腰间的衣物里,“至于今夜——”
“就留下来吧?”
太后笑了,“就说小宋大人伤重暂时无法移动,我特意开恩,容许你歇在偏殿,如何?”
她轻“嗯?”了一声,半撑着头躺在宋琢玉的身边,织金蹙绣的裙摆顺着榻沿漫开,金线在烛火下流转,层层叠叠的褶皱像蛇鳞泛着冷光。
宛若一条美人蛇,不动声色把猎物牢牢圈在了自己的领地里。
“蓉娘!”
宋琢玉隐隐觉得她摸的地方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只能咽了下口水,急忙抓住太后在他衣裳里乱动的手,“等、等等等——!”
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万一等会儿出丑可就没脸了。因此宋琢玉面色微红,似是难以启齿般的羞声道,“我、我如今身上有伤,怕是没法......”
要不咱们改日再试?
哪知话还没说完就被反手推到,女人突然欺身而上,“没关系,我会很小心,不会碰着玉郎伤处的......”
“嗯???”
什么跟什么,怎么听起来跟他想的不一样,还没等宋琢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呀,他就已经惊恐得没脑子再去想其它的了。
“欸,等等,你摸哪里?不不不,那里不能进去——”
宋琢玉醒来的时候好不郁躁。
床榻另一侧已经没人了,太后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地上跪着一道人影,也不知是不是留给他出气的。
真是,他竟然会遇上这种糟糕的事情?宋二公子抓狂的揪着头发,恨不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偏偏浑身上下哪里都疼。
蓉娘、蓉娘怎么能那样欺负他呢?宋琢玉拿手盖住脸,表情难以言喻,一时也说不出是羞愤居多还是恼意居多。
任谁风流了大半辈子,结果在床上被个女人给......也不知是倒霉还是新奇,只能说还是稍稍有点难以接受。
要不是那个人是蓉娘,宋琢玉便是拼着伤口崩裂也要跟人大打一场的。
纵使满眼复杂,宋琢玉还会是扶着柜子,艰难的从榻上爬下来。
偏偏一动,有个玉制的模具就被袖子带下来掉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叫宋琢玉一看见就又开始疼了,隐隐想起被那物百般折磨的异样感来。
他脸色一黑,抬脚就把那玩意儿一踹,眼见着那东西咕噜咕噜的滚进了床下,这才安下心来。
许是听见声音,那跪着的人终于抬起头来。
一身紫色太监服,然后是那张面如傅粉,略显阴柔的脸,敛眸细声道,“小宋大人可是歇息好了?太后娘娘有令,大人醒了之后便由奴才送您出宫。”
宋琢玉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这是谁来,“你......你不是那个,那个苏公公吗?”
他脱口而出之后蓦地又想起,这人不是他同行吗?太后怎么敢放心让他俩接触?也不怕他吃醋,宋琢玉摸了摸鼻子。
倒是眼前这人,本是极为恭顺挑不出错的样子,在看见宋琢玉居然还记得他之后,竟然弯着眼好似很高兴般的笑了,“小宋大人记性真好呢。”
这苏公公一笑,便宋琢玉手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猝不及防地回想起,上回这人还勾过他手心呢!宋琢玉脸上的神情瞬间就不自在起来了,他嘿嘿两声,偷偷挪了挪脚步,假装不经意的站远了一点。
那苏公公眼一瞥,瞧见他的动作,笑了。
却好似没察觉到宋琢玉对他的排斥一样,依旧温顺地行着礼,“既然小宋大人已经收拾好了,那奴才这就引您出去。”
长长的回廊,宋琢玉背上还隐隐作痛,因此即便慢吞吞的也走得颇为费力。
本来是安排了太监抬肩舆送他到外边的,但是宋琢玉不敢太惹人注目,就拒绝了。现在走得无聊,就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这个苏公公。
真奇怪,这人现在又变成规规矩矩的模样了。
全然不见之前刻意举止亲昵,把他吓得退避三舍的姿态。宋琢玉不禁暗自嘀咕,这故意逗弄他的吧?
因为太后看上了自己,把他给甩了,所以这人就总是出其不意的想要恶心一下他。
虽是猜测,可宋琢玉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个道理,于是狐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见那苏公公长眉细目的,眉峰修得很淡,像轻轻扫过的一道浅痕。面相瞧着有些女气,就这么正常看着的时候还挺文静的。
只不知是不是他盯得有些久了,那苏公公突然间转过头来,差点把宋琢玉吓了一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人眼睛里流转着笑意。
“小宋大人可是累了,需要奴才扶着您些吗?”
宋琢玉正要拒绝,但突然想到某件事,稍稍有些犹豫,又不愿错失这次打探的机会,到底是点了点头。
还别说,这苏公公瞧着瘦瘦的,一靠过来,人还挺高。
宋琢玉被他半扶着,感受着对方手臂上的硬度,心思便开始活跃了,“听说苏公公在我来之前是近身伺候太后娘娘的?”
对方轻扬了一下眉头,似乎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宋琢玉有些急了,他左右看了看,凑上去附在那人耳边悄悄道,“你们是不是......是不是也是......”
他本来想问,这人伺候蓉娘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在下面的。但又怕万一对方不是,自己这猛地暴露了,岂不是要叫人暗地里笑话了。
苏公公依旧笑着,只是看起来有些疑惑:“......嗯?小宋大人到底想问什么?”
宋琢玉给他使眼色,“那个啊!那个!”
苏公公忽然别过头去,似是在竭力憋笑,又翘着兰花指轻轻地点了点宋琢玉的胸口,“哎呀,小宋大人,您可别冲奴才抛媚眼了,这让太后娘娘知道了,可怎生是好啊~”
“yue......”宋琢玉没忍住转头干呕了声,他难得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气得口不择言,“谁对着你抛媚眼了?!”
有病吧!
宋琢玉使劲搓了搓刚才被点过的地方,感觉自己都有些不干净了。他觉得自己纯粹是多事,做什么想不开去问这人?
这苏公公本就是个太监,他俩的情况能一样吗!
刚准备转身就走,宋琢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都是做过男宠的人了,那苏公公还能是普通的‘公公’吗?他记得有些朝代里就出过太后蓄养假太监在身边的事情。
宋琢玉陡然一个甩头转回来,目光惊疑不定的盯着身旁人的某处。
现在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苏公公到底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作者有话说:
朱漆雕花门前。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靠下来,帘子拉开,先下来的是个姿态优雅的紫衣公公。只他没立即离开,反而是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又从里面扶下来一个人影。
那月白色衣袍的公子皮相罕见的俊俏,跟他从车帘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一样好看。
白得分明,红得艳人。
宋琢玉缓缓按着后腰,强撑着要自己从车上下来,可到底是身后一痛,脸都快变了颜色。只能眉眼颤巍巍的把头往苏公公肩膀上一靠,顺着对方的力道落到地面上来。
都怪他莫名心虚。
他只是稍稍有点好奇这苏公公的‘真实性别’,眼珠子就那么不经意的往对方某个地方瞥了一眼。
哪知道下一秒就见苏公公抬袖一遮,不动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不知小宋大人在看什么,可是奴才的衣着装扮有哪里不对?”
猝不及防地被抓住偷瞟,宋琢玉陡然一僵,活像是只被人捏住了尾巴的猫,他嘿嘿尬笑了两声,立马就要装作抬头看天的样子。
结果后退的时候突然崴了脚,“噗通”一声栽了个四仰八叉。
直接伤上加伤,后半截出宫的路都是靠的人苏公公友善相助。同样也有了现在这般‘弱柳扶风’的半倚在对方身上的场面。
宋琢玉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
只觉得自己这一天天的颇为倒霉,面子全都丢尽了。
好在到了门前,自有仆人过来迎接,宋琢玉当即把手松开,跟人离得远远地。面上依旧笑嘻嘻地道,“公公好走,公公不送。”
本想赶紧把人问候离开,好解除如今尴尬的境地。
哪知道他说完之后,那苏公公不仅没动身,反而还绞着手帕上前一步。在宋琢玉隐隐不祥的预感中,对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宋琢玉缓缓瞪大了眼睛,不是哥们儿,你干什么呢那个表情?
不不不,等等,你是要做什么?还是要说什么?你可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要喊人了!
宋琢玉的眼里不禁浮现出几分惊恐,还没等他后退几步,就见对方突然抬手温温柔柔地从他头上摘下一片花瓣来。
“有杏花落在大人的发梢上了,我替您摘下来......”
哦,原来是有杏花啊,宋琢玉自己都还没有意识到他陡然间就松了一口气,面色都缓和了下来。
真是的,摘个花瓣直接说一声就得了,还亲自上什么手,害得他都差点误会了。宋琢玉拍了拍胸口,忽然想到什么,身形一顿。
等等,杏花?宋琢玉看了下头顶那树长出墙外的娇艳红杏,蓦地浑身一震,他刚才是不是松气太早了?
这苏公公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对面,面容阴柔的紫衣公公别有深意的对他一笑,“既然小宋大人已经送到了,那奴才这就回宫禀告了。”
宋琢玉张了张口,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若无其事的把那片花瓣收进胸前的衣襟里珍藏放好,然后对他盈盈一笑,扭着身子小步小步地离开了。
他误会了吗?真的是误会吗......
宋琢玉看着他妖娆的背影,冷不丁打了个抖,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了。
啧,这苏公公人好虽好,就是未免太热情了些,有点难以消受。下次还是跟蓉娘说一声,不要总麻烦这位公公来送他了。
正搓着手臂,宋琢玉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看这边,他惊疑不定的转头回望,却什么人也没有看见。
怪哉,莫非是哪个阿飘小姐想要和他来场艳遇?
宋琢玉笑了笑,不以为意的进了门。
风卷落叶,连同枝头的杏花也被吹落稍许。
一只脚狠狠踩在那红色的花瓣上,毫不留情的碾碎,杏花?还是该死的红杏,抢人都抢到他身上了!
墙角处,有个身影缓缓走出来,他眼睛死死地看着那道关上的雕花门,手指抠进墙皮里摩得出血也浑然不觉。
自那次锦绣楼争执之后,两人便一直未曾见面。
薛成碧当然是有心赔礼道歉的,可一直没能堵到宋二的人。好不容易有下人来报看见宋琢玉的身影,他立马就收拾着赶来了,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