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风流史满天飞by破防夜猫子
破防夜猫子  发于:2025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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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这个皇妹啊,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被他们的父皇捧在手心里。
自此要什么有什么,养成了副不可一世,娇蛮霸道的性子,在宫中几乎横着走,可以肆意欺辱人。
可是宋琢玉不行啊。
他什么都能忍让,唯独这个人不可以,他只有对方了。赵宥想,甚至即便是宋琢玉这点微薄的关爱,也是他靠扒在太后身上吸血才得到的。
想到这里,赵宥有些急躁起来,宋琢玉之前不是很讨厌武秀的吗?赵宥看得出对方连着几次爽朗笑容之下的敬而远之。
对方不是会喜欢这种娇纵女子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却......
赵宥看着那边两个郎才女貌的身影,忽然死死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苍白到有些病态的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神情来。
他绝不会,绝不会让人抢走他仅有的、少得可怜的珍宝。
将喉中的腥甜咽下,再次抬起头来,赵宥将衣襟处的皱痕轻轻抚平,整个人又变成了那副羸弱且毫无存在感的样子。
他牵着马往阴凉处走,接过侍从递来的茶盏时,似是不经意般的开口道,“方才见武秀跟宋师傅展示箭术,瞧着倒还跟前两年秋猎时一般厉害。”
这话听着寻常,却是不偏不倚地全落进了围坐在树荫底下乘凉的皇子们耳朵里。
几人忆起前两年那场秋猎,脸色都齐齐沉了几分,瞧着有些不太好看。
话说当初武秀公主小小年纪就在秋猎上射中一头老虎,确实值得称赞,可是皇帝明着夸完武秀后又贬低各个皇子是什么意思?
还什么“武秀英姿勇猛,有朕当年的风采”,落在他们身上,却成了“众皇子竟无一人能敌,连自己的妹妹都比不上,简直就是一群废物!”
那武秀不过一个姑娘家,再擅长射箭又能怎样?难道还能当将军不成吗?父皇真是老眼昏花了。
更何况皇帝这些年来着实把武秀宠得有些不像样子。
这位小公主本就性情刁蛮乖张,动则打骂宫人,如今更是欺负到各个皇子们身上。有些母族不丰,不受宠的也就这么憋在心里,忍气吞声了;可也有皇子根本不怕武秀。
此时聚在一起,诸多不满,难免开始抱怨起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便是连对面也能隐隐听见了,更何况有人耳聪目明。
余光瞥见一抹红色。
赵宥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脚下不着痕迹地往旁挪了几步,已是不动声色地跟这些人拉开了距离。

乍然之间,一道鞭子横空而至,重重地抽打在几个皇子面前。
却是武秀公主骑着马飞奔过来了,俏脸薄怒,一双眸子跟淬了火似的,“方才是谁在烂嚼舌根?都有哪些人骂过本公主,自己站出来!”
身后的宋琢玉紧跟着追来,额角还挂着汗,累得直喘气,“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家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任他苦口婆心的劝着架,面前这群人都不为所动。
局势僵成一团,宋琢玉暗自咬牙,怎么净让他摊上这种事情呢?真是作孽!
当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正跟武秀公主聊得热火朝天,极力跟对方诉说宋家的好处。
眼看着对方都脸蛋红扑扑一副快要对他们家感兴趣的样子,突然面前这小姑娘就耳朵一动,面色一沉,拿着腰间的鞭子就骑马跑了。
宋琢玉紧赶慢赶地追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武秀高坐马头,手握鞭柄一一地指过那些皇子,天生的乖戾和傲慢在此刻提现得淋漓尽致,“一群贱种,也敢背后编排本公主?再不站出来,那我就全打了......”
不知是那态度太过轻蔑,还是语气过于刺耳,对面的皇子们果然也瞬间被点燃了火气。
三皇子的母亲是贤妃,虽不怎么得圣上宠爱,但因外家得势,在圣上面前也颇有几分面子。
因此三皇子可不惯着她,站起来就是一顿暗讽道,“我就是说了又怎样?五妹仗着父皇疼宠,便对兄弟动辄挥鞭相向,真当谁都该受你这份骄横不成?”
“再说了,你一个女儿家,整日挥鞭射箭的,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你——!”武秀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扬鞭抽去。
“哎哎哎,消消气,消消气!”
宋琢玉连忙上前拉住武秀公主的手腕,怎么跟他大哥一样爱用鞭子打人?真的是,更配了更配了。
武秀骤然被宋琢玉拦住,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中更是委屈与愤怒纷纷涌上,叫她无法遏制的尖锐大叫起来,“宋琢玉!你竟然敢为了他们拦我?”
却说宋琢玉将武秀按下之后,来不及安抚,又转头快速对三皇子道,“息怒息怒,都是兄妹,何必为几句口角动气?传出去倒显得咱们失了和睦气度。”
“更何况骑射乃太祖遗训,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都身为天潢贵胄,岂可有不学之说?”
见两边都静下来,宋琢玉又道,“再说了,女子精于骑射有何不好?平阳公主还曾凭骑射率军定关中,助父开国,可有因女子身份失了体面?”
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几个大男子家家的,聚众起来说人家小姑娘坏话呢。
虽然说武秀平日里的作风,宋琢玉的确不敢苟同,但这件事上也确实是面前这些人做得不地道。
如今他这一站出来,自然是吸引了大波视线。
且不说宋琢玉平日里无论是教习还是待人方面都做得极好,几乎没人能真正讨厌他。只说他出身宋家,单单这一条,也是众皇子们需要斟酌几分的人,虽谈不上拉拢,却也是不欲得罪的。
因此三皇子面上阴晴不定,闪过诸多情绪,最终还是松了劲。
他瞥了眼宋琢玉,又扫过仍在怒视的武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宋师傅说的是,是我一时气盛,失了分寸。”
说罢,不等人回应,便带着身后的人转身就走。
只留武秀公主僵在马背上,轻咬着唇,呆呆地看着宋琢玉的背影,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懊恼。
她知道对方不太喜欢她娇纵的模样,可是刚才陡然听见那群贱种们肆意议论自己,武秀实在是忍受不了。
这才提着鞭子杀过来。
她哪里知道,哪里知道宋琢玉竟会挡在面前,替她说话......
想起对方刚才所说的“女子精于骑射有何不好”,武秀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果然没有看错,宋琢玉不是那等瞧不起女子拉弓射箭的人。
心头欢喜,眉头刚要扬起,又想到刚才对方一直在她面前夸口大谈宋家如何如何好,邀请她前去欣赏藏书。
武秀耳根 “腾” 地就热了,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鞭梢的穗子,心里又慌又乱。这人如此游说她,刚才还主动替她出头,难道是......武秀的脸颊泛起一阵羞恼的薄红。
宋琢玉一个转头,突然对上武秀公主有些飘忽躲闪的眼神,还以为是自己刚才的冒然举动惹气了对方,连忙道歉,“方才一时情急,多有唐突,还望公主莫怪。”
武秀瞧见他又开始对着自己毕恭毕敬起来,有些不喜,不过面上却收敛了从前的傲气,转为扭扭捏捏地嗔怒道,“你......算了,你还是过来再继续为我讲刚才那个功法!”
宋琢玉愣了下,随即又一笑,正准备同意,哪知旁边突然插入一道声音。
“宋师傅,慈宁宫有人找。”
武秀公主不耐烦的看着打扰到他们的赵宥,对方眼睛里的东西让她不喜,又想要发脾气了。可一想到宋琢玉还在这里,深呼吸许久这才忍耐下来。
却说宋琢玉听到慈宁宫两个字,下意识地往校场门口望去。果然看见几个服饰颜色特别的小太监候在那里,当即抬脚便要走过去。
武秀顿时不乐意了,柳眉一竖,叫住他道,“欸,你要去哪儿?你刚才的功法还没给我讲完呢!”
想办法让公主对他大哥感兴趣虽然很重要,但也暂时还不急。
两相比较起来,自然还是太后那边更要紧些,于是宋琢玉笑着请辞道,“太后娘娘寻我,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还望公主体谅。”
他说罢欠身行了一礼,又道,“公主既已说定要来练习骑射,日后有的是功夫细讲功法,还是说……” 他话锋微顿,眼尾带了点促狭的笑意,“难不成公主只是随口应着玩,明日就不来了?”
“怎么会!”武秀当即反驳他道,“本公主向来说话算话,从不说话不算数。”
“那不就行了?”宋琢玉挑眉含笑。
“可是......可是.......”
武秀公主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眼前之人离开,于是她恨恨嘟囔道,“你个骗子,万一又说话不算数了怎么办?上次说好的给我画扇子,也不知道画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这次你会不会也忘得一干二净?”
见她这么说,宋琢玉只好再三保证道,“公主殿下放心,扇子早已经画好,只是昨日忘了带着罢了,待明天见面时一定奉上。这下可总算是信了我吧?”
他还冲她眨眼睛,水波流转,直看得武秀心跳乱撞,别过头去故作不屑的冷哼一声。
旁边的赵宥见了却是冷不丁的掩唇轻咳起来,再次打断他们道,“宋师傅,时候不早了,我们可要走了?”
“是极是极。”
宋琢玉顿时不再耽搁,可不能让太后娘娘等急了,不然遭罪的还是他自己。
待到出了校场。
宋琢玉旁侧推敲慈宁宫的太监过来所为何事,才原来是虚惊一场。太后娘娘听闻武秀过来了,怕再次将他误伤,遂找了借口让他回慈宁宫去歇着。
他顿时哑然失笑,看来上次受的鞭伤给太后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他也乐得偷懒躲闲就是了。
正要跟着几个太监回慈宁宫,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亭子里也站着几个宫人,瞧那服饰,似乎是......武秀公主身边的人?
不过——
“那是什么?”宋琢玉指着那群人中一个头顶果盘,站姿奇怪的人道。
只见那人一只脚艰难的站立着,另外一条腿似乎受了伤,姿势别扭至极。尤其是只稍稍动弹一下,周围的人便会面露训斥之色,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受刑罚一般。
“可是那人犯了什么事?”宋琢玉问道,他只见过对犯大错的下人有这种体罚。
身旁的赵宥见了那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片刻后,他语气淡淡,却意味深长地道,“宋师傅许是不知,那个叫‘打娇惜’。”
“皇妹素来爱与太子相争,听闻太子身边有个这样的,便道自己也要有。”赵宥垂着眼眸,“刚好身边也有了个腿受伤的人,便拿来取乐的吧。”
打娇惜?宋琢玉初初听到这个词还没反应过来了,过了一会儿结合对方的意思才反应过来,这玩意儿不就是陀螺吗!
可是,取乐,腿受伤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赵宥注意到他的神情,嘴唇一勾,面上却颇为受惊般的道,“哎呀,许是我想错了,皇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吗?
呵呵,赵宥心头冷笑不已。
宋琢玉是个心软心善的人,亲眼瞧见了武秀这种以人命取乐的行为,他就不信对方还能再从容自在地和武秀说说笑笑?
武秀,你别怪皇兄。
你拥有的东西都那么多了,可皇兄只求这一个。
得靠抢,靠争,靠不择手段的算计。

到慈宁宫的时候,宋琢玉还有些心神不宁。
他脑子里浮现出亭子中那个单脚独立,头顶果盘的人影来。恍惚间,那以诡异姿势站着的人影半抬起头来,发丝半遮半掩中,露出一张粉墨涂抹的丑角的脸——
夸张的白,和滑稽的黑。
歪斜的线条勾勒的嘴角越裂越大,越裂越大。似有把无形的刀正顺着墨线割开般的,陡然从颧骨裂到耳根。
“玉郎?玉郎?”
“啊!”,骤然被拍着肩膀,宋琢玉捂着胸口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抬手略显僵硬地擦去,神情还带着几分未定的怔忡。
“怎么了这是?从坐下起就见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太后的面上本来是笑着的,直到看见青年略显苍白的脸,这才缓缓皱起了眉,“可是路上碰着什么呢?”
瞧这模样,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慑住了。
她摸了摸宋琢玉冰凉的手,威仪的眼睛里滑过一丝冷意,转而直直的投向站在角落里的赵宥,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宥儿,你来说。”
见太后娘娘一副要追责赵宥的样子,宋琢玉连忙按住她的手腕,“无事,蓉娘,我就是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
笑话,他跟赵宥谁大谁小啊,哪有去问罪一个孩子的?再说了,宋琢玉有些丢脸地想,他也只是过分联想,自己吓自己罢了。
毕竟那匆匆一眼,他也说不清楚有没有看到那人的脸,或许这一切都是他惊惧之下的仓惶臆想。
可即便他拦了,赵宥也不会反驳太后的旨意。
恭敬地跪在地上,赵宥低眉敛目,轻声道,“回皇祖母,宥儿和宋师傅在离开校场的时候看见了武秀的人......”
他声音似是迟疑起来,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后,又道,“还有她的戏具,‘打娇惜’。”
太后只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她摆摆手,随后嫌恶的闭上了眼。
又是武秀......
皇室这些个人啊,一个个的全是这样,金粉裹烂泥,锦绣藏臭蛆,不拿人命当回事的事情还少了?太后这些年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随这些人暗地里怎么折腾,太后眼皮子都懒得抬,横竖也碍不着她半分。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懂事,非要摆到明面上去晃悠,还惊着了她的玉郎……
这就叫人有些生气了。
太后抬起手来,欣赏着自家情郎前几日给她涂的蔻丹,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森然,“武秀这些年来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但凡太子身边有个什么,她便要哭着闹着要弄个同样的来。”
她声音一冷,“呵,太子今后可是要坐上龙椅的,难不成她也要?”
一个是‘打娇惜’,一个是龙椅,哪能相比?
“砰”的一声,赵宥以头磕地,不敢有丝毫言语。
宋琢玉亦是被这大胆的话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也跟着跪下,但偏偏太后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身上,此刻却重于泰山。
一时之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只能咽了下口水,战战兢兢的装着柔弱。
这话的确是重了些,可太后却蓦地讥笑了起来,“她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就事事皆去模仿?”
“太子身边的那个跛脚,人家是皇帝亲选的郭家子,日后锡州兵马尽握于手。轮到她,也就只会作践自个儿兄弟罢了.......”
模仿得不伦不类,反而显得拙劣起来。
“也就是皇帝愿意惯着她。”太后嗤道,“罢了,皇帝自己都不管这些事情,本宫管什么。”
至于无辜遭殃的人,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反正这莫大的皇宫就是个你吃我我吃你的地方,有本事的人,自然能够杀得出来。
纤纤玉指轻抬起情郎的脸,太后颇为爱怜又心疼地道,“玉郎莫怕,暂且先忍耐几日,宫里近些时间不太平,皇帝已经盯上本宫了。待风波消停些,我再去为你报仇。”
到底是上次动手急了些,惹起皇帝的注意。
如今太后大权在握,皇帝虽不足为惧,可她有了软肋,行事自然要有所顾忌。念及此处,太后无法忍受似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搂去,紧紧的抱住宋琢玉。
她绝不会允许,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玉郎。
却说被她按在怀里的宋琢玉整个人都懵了,随即突然万分惊恐似的挣扎着做了起来,磕磕畔畔地问,“报报报.....报什么仇啊?哪里需要报仇啊?谁需要报仇?”
“蓉蓉蓉娘,万万使不得啊——!”
宋琢玉吓得声音一波三拐弯,差点咬到舌头,他欲哭无泪地解释道,“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你可别去做坏事啊!”
太后娘娘陡然听到最后几个字,眼睛一眯,指甲在桌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直看得宋琢玉身体一抖,立即识趣的嘿嘿两声,话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蓉娘你最是心底善良,咱们还是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了,哈哈哈。”
他抓了抓头发,又倾身过去哄道,“你说这事闹的,我不就是撞见点腌臜事,初初吓了一跳,哪值得蓉娘动这么大的气?”
“要是传出去,还指不定有人觉得我宋二多胆小怕事呢,嗯?”
情人俊美无匹的面庞近在眼前,那双眸子里流转着温柔情意,任是太后有再大的怒气此刻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她只冷哼一声,“小孩子?都是能嫁人的年纪了,也就只有你还当她是小孩子......”
“哈哈哈,跟我比起来,可不就是孩子吗?”
宋琢玉笑嘻嘻的凑上去,轻啄了太后一口。见对方展颜嗔怒,又赶忙把尚且还跪在地上的赵宥也给拉起来,嘿嘿道,“这个也是,这个也还是小孩子。”
“快快起来,跪地上这么久都不吭一声,也不知道膝盖疼不疼。”
他心道这又是个不知变通的闷葫芦,要换成他被无视这么久,早悄咪咪地自己爬起来了。
赵宥低垂着眼,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只紧紧的抓着宋琢玉的衣服往他身后缩。
太后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忽然觉得这一幕没由来地有些刺眼。
这个赵宥,四皇子,沉寂在她的宫里多年都是一幅毫无存在感的模样,她只知道这人足够听话,足够让她省心。
可现在看来,似乎多了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不管对方是试图通过玉郎获得她的帮衬也好,借此机会谋求更多也罢。
单单只是心怀不轨地靠近宋琢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太后不愉了。
太后神色淡了,她不着痕迹的把宋琢玉拽回来,转而轻描淡写地笑道,“差点忘了,宥儿年纪也不小,是该知晓人事了。别的宫里都已经给皇子安排好了教导嬷嬷,放心,宥儿的亦少不了。”
“我——”赵宥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
他死死地攥紧了手心,他想说他不想要,也不需要。可一对上太后那双笑得冰冷的眼睛,赵宥的心瞬间凉到了谷底,所有拒绝的话全部梗在了喉中。
这不是询问,这是通知。
他在慈宁宫里,从来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尤其是旁边的宋琢玉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在起哄,挤眉弄眼地拍着赵宥的肩膀,试图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鼓励。
“诶,这是好事啊!好你个臭小子,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哪有这种福气?”
要么就是堆积如山的试卷,要么就是来自大哥的死亡凝视。
“现在蓉娘主动给你提,还不赶紧说谢谢?”那人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
赵宥看着他含笑俊俏的眉眼,只觉得喉头又有腥甜泛上来了,他手心掐得出血,终究是不甘地低下了头。
“......是,多谢皇祖母。”

转头看过去,却原来是赵宥追上来了。
因着急促地奔跑呼吸,少年本就偏浅淡的唇色又开始发乌了。他忽然停下,扶着旁边的大殿柱子剧烈的咳嗽起来,面色苍白,鬓角汗湿,身形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脱力栽倒般。
“宥儿!”宋琢玉脸色一变,飞快地将他接住,“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跑那么快干什么?”
“我怕你走得太快,不见了......”
赵宥终于如愿以偿地跌进了对方怀里,他嗅着那那隐约的香气,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宋琢玉的腰肢。
宋琢玉哪里明白赵宥的心思是什么,在他看来,这孩子完全就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有什么事情不能留着明日说,非要这么急赶急忙的追出来?
好不容易把人带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宋琢玉这才放开了声音道,“说罢,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我说?”
宋琢玉双手环抱着,脸上难得的一丝笑容也没有。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端正一下态度,严肃地给这位小皇子上堂课,告诉对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好好爱惜生命。
哪知那冷酷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出来,面前的赵宥倒是先“噗通”一声,白着脸给他跪下了,“求......求宋师傅救我一命——!”
宋琢玉瞳孔骤然缩紧,赶忙就要扶他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给我跪着?”
哪知他用力了半天,刚才还弱不禁风得差点晕倒的赵宥,此刻却仿佛扎根在地一般的死活抬不起来。
宋琢玉无法,只能抓着脑袋发狂般的骂道,“你个死孩子!你是想要了我的命啊?”
真是夭寿,哪有皇子给臣子下跪的道理?他也要有那个受得起的能力啊!宋琢玉烦躁地走来走去,只觉得自己也想跟着跪了。
说干就干,他干脆也一撩袍子跪在了赵宥的对面,双手合十地拜着,无奈又认命般地道,“我的好四殿下,好宥儿,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能帮的,宋师傅拼尽全力都会去帮你,行不行?”
他合着手,本是极滑稽的姿态,偏生那眉目间的悲悯柔情又是那般的超然和干净。看过来的时候,分明能从那眼神里读到被轻轻托举起来的疼惜。
恍惚间,赵宥竟真觉得他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能够感同身受,理解他的所有苦厄。
“玉哥......”赵宥动了动唇,两行清泪骤然落下。
“哎呀呀!怎么哭了?”
宋琢玉慌忙的去接,那泪珠便滴在他掌心,烫得他手痛。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愚蠢的举动,于是宋琢玉又立马用袖子去替赵宥擦脸。
心里那叫一个焦急呀,要说几个皇子中,宋琢玉最最偏爱的就要属赵宥了。
不仅仅是因为小四是太后这边的,还因为对方那听话懂事的性格。
许是生母早逝,又得皇帝不喜,即便养在慈宁宫太后娘娘的膝下,赵宥这孩子身上也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拘谨和敏感。
行事之余多察言观色,隐忍克制,一副生怕给人添麻烦的样子。
今日既是主动找上门来,那想必是有非求不可之事,宋琢玉不能不帮啊!
却说赵宥怔怔的看着他的动作,好似那接住的不是他的泪,而是那颗彷徨无依的心。于是雾盈于睫,万般辛酸涌入喉头。
“我想求玉哥帮忙,让皇祖母收回成命,不要赐我教导嬷嬷。”赵宥执着宋琢玉的手,把脸埋于其中,“能缓则缓,至少不要是现在,求玉哥帮我。”
这一步尚且还只是教导人事的嬷嬷,下一步就是暖床的宫女,再然后便是选妃,生子。
他一生的命运便被这般囫囵的安排好。
只要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能够诞下子嗣,他赵宥活着的唯一用处便没有了。
“就为了这个?!”
回应他的却是宋琢玉的咆哮,他甩开赵宥的手,转而哐哐哐地拍打着地面,“你消遣着你哥我玩儿呢?还以为是多么大的事儿,都寻思着你要是闯了弥天大祸,那我就只能舍命奉陪了!”
非是弥天大祸,却也是生死攸关,不过——
“玉哥,你当真愿舍命陪我?”赵宥忽然笑了起来。
“去你的!拉倒吧。”宋琢玉一把推开他,拍拍膝盖站起来,自持又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潇洒模样。
他转身欲走,却被赵宥一把抱住了后腰,“玉哥,我没有骗你,我只是想活着......”
哪怕病骨支离,苟延残喘,一辈子都得受制于人,他也想活着。
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人期待过他的降临。所以,他必须为了自己,活得好好的。
宋琢玉没听清楚最后一句,只当这小子终于知错悔改,遂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了,这点小事包在你哥身上。”
真是的,还差点搞上磕头对拜了,死小子,耍他很好玩儿吗?
却说宋琢玉甩开赵宥后继续往前走,结果走着走着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此时赵宥早已不在原地,而宋琢玉则看着那座熟悉的假山陷入了沉思。他抵着下巴想,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怪事连连,偏全凑在了今天?
又是受惊,又是被耍,现在还......遇上鬼打墙?
倒也不能说鬼打墙吧,毕竟这宫里的路宋琢玉本来也不是太熟。
之前想着赵宥既然选在他出慈宁宫的时候拦住他,定要是商议的事情是不能被太后宫里的人知道的,所以这才带着人绕了点远路,特意寻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哪知道现在麻烦了,他自个儿找不着路了!
完蛋,要完蛋,宋琢玉捶着手暗叹要遭。
本来下午禁不住蓉娘的软话,在慈宁宫里待的时间就长了些,现在这么一耽搁,眼看着天色渐晚,一会儿宫门关闭,他可就得被留在这里了。
届时被巡逻的侍卫抓到,丢脸是小,问罪是大。
正焦急得东张西望之迹,宋琢玉忽然见旁边一处阁楼上站着只‘大鸟’。实在是乍眼望过去,一个身着黑色大袍,张开手迎风背对着他的人太过显眼,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嘿,哥们儿!你知道从这儿到宫门口的路往哪里走吗?”
宋琢玉使劲地挥着手,用尽了全部力气来喊着。
那人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广袖被凉风猛地掀起,像两只欲振翅的鸦羽似的在身后猎猎作响。
直到许久之后,宋琢玉的声音还在喊,吵得天边鸟雀尽散。那人终于一个甩袖,阴沉着脸回过头来。
“哦豁!”宋琢玉飞快地吹了个口哨,随即立马遮住眼,手指间却分开一条缝,对着那边道,“哥们儿,你这么开放啊?兄弟我有点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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