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风流史满天飞by破防夜猫子
破防夜猫子  发于:2025年10月14日

关灯
护眼

既然这样.....
那便是过命的交情了。
作为公主殿下的恩人,对方想来也不可能会过得太差。
只是,宋琢玉想起上次经过亭子时的所见,依旧尚存疑虑,忍不住眉头微皱,“可是我前几日,还看见他在亭子里被其他宫人欺负.......”
听出其中的探究之意,武秀提高了声线打断他,嗔怪道,“还不都是小叶子怕疼?”
“那日小叶子替我挡落石,我实在感激,可太医说了他伤得很重,需要正骨还有敷药。小叶子从小就怕痛,听完一溜烟跑没了影,叫宫人们好一顿找,最后只能强硬的把他带回去。”
说着她还皱起鼻子用手指轻点了一下身旁‘小叶子’的头,板着脸道,“小叶子啊小叶子,你说说你,下次要是再跑,本公主可就真不管你了!”
她这模样倒是颇为娇蛮可爱,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家的,却已经故作老成的在教训人了。
惹得宋琢玉失笑不已,“公主殿下真是爱护同伴。”
心中却暗自思忖,竟是这样?
或许那日真是他看错了,只是一群人在管教一个乱跑的小太监而已。小叶子?这应该是个小太监的名字吧?
他这一笑,武秀脸上的笑容顿时也深了许多,她起身拍了拍裙摆,看着天色道,“今日外面热得很,琢玉哥哥还是早些出宫吧,我还要带着这调皮的小叶子回去上药,就不送了。”
难得见武秀这般乖巧有礼的模样,倒是头一次有了几分当姐姐的模样,宋琢玉大为惊奇,自然无有不应。
“那臣便先行告退,公主殿下也早些回宫避暑。”
眼见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拐过宫墙,彻底看不见了。
武秀脸上的笑容方才褪了个一干二净。
她猛地踹开身边那人,眼里沉出一片化不开的阴翳,到最后连面容都扭曲起来,抬手一巴掌便狠狠打了过去,“贱人,谁准你到这里来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故意出现在他的面前来?”
武秀掐着他的脸抬起来,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哪里还有半分刚才装出来的天真,只剩下淬了毒般的狠戾,“什么东西,你也配?”
那人拼命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仿佛被烫伤了的声音,难听至极。
武秀一时不察叫他挣开了手,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追上去冲着人又踢又打,“跑?现在知道跑了?刚才在他面前露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躲远点?”
“连我的东西也敢觊觎,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那人自是护着头缩成一团,拉扯之中,武秀护在怀里的扇子落下来。
“啪嗒”一声,扇面上,坐在树上的少女抓着风筝笑得青春美好。
霎时间,两人都同时顿住。
那人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扇子,仿佛粘在扇面上一样,空洞的眼睛里翻涌着什么,快得令人抓不住。只抬手便飞快地朝那扇子伸去,似是想抢过来。
奈何武秀已经先一步把扇子捡起,还一脚踩上了他的手指,嫌恶似的用力碾着,“贱人,这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抢?”
“本公主有没有警告过你?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
那人的喉咙里发出极怪异的一声大叫,不知道是在呼痛还是在说什么。
“好啊,原来你也认出他来了。”武秀却猛然间反应过来,揪着他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刚才是不是看他了?是不是?用哪只眼睛看的?”
“怎么,你想提醒他吗——”
武秀突然俯下身看着他,目光凉得悚然,那张笑得明丽可爱的脸上突然生出几分狰狞的错觉来,到最后演变成森森然的阴戾。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提醒他,他第一次遇见的人是你,不是我?”
那人陡然间抬起头看她,眼睛黑得吓人。
良久之后,他似是痛得无法忍受般,终于浑身剧烈地哆嗦起来,蜷缩着,用破了音的嗓子断断续续地求饶,“皇.....皇姐.......”
“闭嘴!”
“皇姐也是你能叫的?”
武秀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坨烂泥,“真是恶心,本公主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

辞别武秀公主之后,宋琢玉立马改了方向。
之前那小妮子突然兴起说要送他,宋琢玉本来还思忖着怎么绕开对方去见太后。哪知半路碰上个‘小叶子’,立马就把武秀的视线给转移了。
正方便了他去慈宁宫。
只是走到大殿门前的时候,忽然想起赵宥没来上课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忧,脚步一顿,遂又朝着慈宁宫东侧的华英殿走去。
原以为赵宥要么是生病了,要么是有事耽搁了。
哪知刚踏入殿门,便闻到一股烧纸的烟火气息。黑白的纸灰簌簌飘落,混在未散尽的青烟里,呛得人鼻腔发紧。
宋琢玉捂着鼻子咳嗽几声,挥袖扇了扇。正想叫宫人来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大殿里空无一人,连往日值守的内侍也不见了踪影。
直到模糊的动静声从内殿方向传来,他心下微疑,又继续往前走。
里面的场景终于映入宋琢玉的眼前——
噼里啪啦中,有瓷器被暴力地摔了个彻底。
屏风上显出道人影来,有人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从里面传来,叫人背后寒毛直竖,“孤有没有说过,在孤母后忌辰的这段时间里,你最好安分一点?”
“烧纸?给谁?”那人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黄纸,讥笑一声,“周氏罪女吗?她也配?”
在他的面前,赵宥跪拜在地,放在地上的一双手已是攥得死死发白。
身旁俱是被砸碎的器物,一个被掀翻的火盆还在静静地燃烧,地毯处已经传来焦糊的味道。
里面的两个人却恍若未觉一般。
宋琢玉心头一惊,误以为听到了什么秘辛,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心跳得厉害,转身就要偷偷离开这里。哪知刚抬脚一步,便听见身后“锵”的一声,传来拔剑出鞘的声音。
他惊恐回过头,见屏风上那人的影子拿起剑慢悠悠地欣赏,端的是笑语连连,鬼气森森,“孤最近不想杀人。”
“但若是你非要来挑衅,皇兄的手上也不介意再多沾一个人的血——”
下一秒,只见银光一闪,那剑身就冷不丁地架在了赵宥的脖子上。
宋琢玉猝不及防地低呼一声。
屋子里陡然间寂静得吓人,赵宥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那双通红含恨的眼睛骤然和宋琢玉睁大的眼对视在一起。
对方神色一惊,眼神里飞快地传递出让他赶紧走的意思。
然而另一人还是发现了,冷声喝道,“是谁在外面?”
“砰!”的一声,屏风被大力踹到在地,一个金冠玄袍,手持长剑的高挑人影大步走了出来。
彼时宋琢玉的一只脚还停滞在半空中,正要迈出门去,却蓦地对上一双上挑的狭长阴鸷的眼。
那人长得很高,穿着几乎拖到地上的广袖大袍。前襟大敞着,露出瘦削却肌理分明的胸膛,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
他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眼神里带了点睥睨的意味。
宋琢玉恍惚间觉得对方或许不会将他放在眼里,也意味着对方不会计较他弄出的声响。可事实上却是,“嗒”,“嗒”,“嗒”,木屐声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是你?”那人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太高了,高得宋琢玉甚至都需要仰望他。以至于当目光正好落在对方敞开的领口时,他终于恍恍惚惚地记起了这人是谁。
等等,这......这这这这不是那位‘鸟兄’吗?
对方穿衣的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放肆呢。
宋琢玉刚要礼貌地低下头,可即可又立马想起来,这人上次似乎还朝他扔过头颅?顿时双腿又发软起来。
他往后紧贴着墙壁,要命!这个变态杀人狂怎么会出现在赵宥的宫殿里?还光明正大的欺负人?
“太子殿下——!”
身后的赵宥声音急促的大喊了一声,他突然重重磕了个头,整个人伏得越发低了,“今日之事全是你我恩怨,他乃误入此处,还请皇兄放他离开!”
这猛地一句,叫宋琢玉惊愕地看向眼前之人,太子?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叫人闻风丧胆,暴虐成性的太子殿下.......
赵麟对赵宥的话视若罔闻,只用剑缓缓挑起宋琢玉的下巴,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反倒显得可怖起来,“怎么,看不惯孤想要杀他?那你来替他,如何?”
“也......也不是不行?”
反正他都已经多活了两世了,怎么样都算是赚了。
不过——
宋琢玉往下看了眼紧贴着他肌肤的冰凉剑身,颤巍巍地咽了下口水,他讪讪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把剑拨开稍许。
这才抬起头来道,“不过便是死,也总该有个合适的理由吧。还请太子殿下告知,四皇子究竟是犯了何等天大的过错,值得殿下动此雷霆之怒?”
赵麟从他刚才答应起就没移开过视线,眸中似审视似探究,此刻闻言更是眯起了眼,“宫规有载,私焚纸钱乃大罪,可处以极刑。孤依律行事,可有错判?”
那被掀翻的火盆还倒在一旁,满室都是灰烬的余味,任谁来了也说不出‘错判’两个字。
但是,这两人母亲的忌日是同一天啊。
宋琢玉目光一转,落在对面那神色不耐的人身上,“......敢问太子殿下近日可有祭拜过先皇后?”
当年那位前三皇子妃,后来的皇贵妃,又在薨逝后被陛下追尊为后,入葬皇陵。
听闻太子曾于众人之前痛斥陛下惺惺作态,甚是虚伪。自此从不循宫中丧仪,只每到忌日便独自前往其母生前居住的小院静坐。
既然这样,那想必也是私下祭奠的。
此话一出,赵麟阴沉沉的目光倏地就射了过来。半晌之后,他看着宋琢玉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隐隐透着神经质的错觉,“不错,孤的确是祭拜过,但.......那又如何呢?”
他尾调拖得极慢,有种傲慢又近乎残忍的理所当然。
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出眼中恶意。
没错,他就是在故意刁难赵宥,他就是只许自己破例。因为他是太子,所以有些事情就有他能做,但是旁人做不得。
宋琢玉:“......”
因着角度原因,他面前就是太子殿下赤裸的胸肌,尤其是对方仰头疯笑的时候还一颤一颤的,宋琢玉默默地别过了头。虽然他喜好美人,但对同性的身体没有半分的兴趣。
谁料此举却好似叫对方误会了什么,赵麟的笑声突然止在半空,猛地掐住他的脸,指节收紧,迫使他仰起脸来,“怎么,你不服?”
宋琢玉叫他抵住口舌,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眨着眼,试图用眼神喊冤。
大兄弟啊,咱这胸肌就非看不可吗?
赵麟乍然被他舔了下手指,瞳孔骤然一缩,目光死死地落在宋琢玉这张浪荡的脸上,眉眼压低,又是一派凶相。
“放肆,你竟敢......”轻薄孤。
哪知话到一半,旁边的赵宥却是忍无可忍地冲过来推开了他,他扶着弯腰咳嗽的宋琢玉道,“太子殿下,宋师傅他无辜卷入,本就无错,你凭什么这般欺辱他?”
那抬起的脸上,怒意与恨意交织,竟是藏也不再藏了。
赵麟在身后架子上撞得轰响,装饰瓷器落下来碎了一地。他却没顾上后腰的钝痛,只额上青筋暴起,猛地直起身来握住长剑,眼底的戾色近乎要凝成实质。
“好啊,好得很。”
他看着赵宥扶着宋琢玉的动作,又扫过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仇视,忽然磨着牙笑了,那笑声里裹着般的狠劲。
装了这么多年,如今装不下去了?
赵麟就知道,他的这个皇弟,果然从小就不简单。
他提剑就要走过去,赵宥护着宋琢玉神色紧绷地戒备着他。就在赵麟即将伸出手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
“住手!”
紧接着,便有宫人高唱 “太后娘娘驾到——”
竟是太后亲自过来了。
太后的目光沉沉地扫过对峙的几人。
笑容玩味的赵麟,面色隐忍的赵宥,还有捂着脸龇牙咧嘴轻揉的宋琢玉。视线扫过青年脸颊上被掐出来的红印,太后心头一紧,再看向另外几人,声音里便染上了几分冷意。
“太子持剑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何?莫不是要对兄弟刀剑相向不成?!”
赵麟看了眼手中的剑,嗤笑一声,手腕猛地一松,竟随手将其丢开,“皇祖母说笑了,孤不过是跟四弟开个玩笑罢了,又怎能当真?”
说罢还朝着赵宥意味深长地道,“四弟,你说呢?”
赵宥抿着唇没接话,身侧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指腹几乎要掐进掌心,此刻却一言不发。
见状,赵麟眼一眯,戾气又要翻涌上来。正要继续开口,却被太后一声沉斥打断,“够了!不过一个小小祭拜之事,都折腾几日了?太子,你是兄长,是储君,要有容人之量。”
赵麟脸一沉,面色忽然变得极其可怕起来。
可太后已经摆了摆手,只转向身后的宫女吩咐道,“四殿下受了惊,先带去慈宁宫歇着,再传太医过来看看。”
说罢,扶着内侍的手便往外面走去。
身后的人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赵宥和宋琢玉,要将人带走。赵麟却陡然倾身上前一步,眸光森森,在宋琢玉耳边压低声音凉凉道——
“一仆侍二主,果真是媚上之徒!”
方才太后急匆匆的过来,虽只字未提面前这人,可刚一闪而过的紧张神情又怎能骗过赵麟?
因此他看向宋琢玉的表情堪称嫌恶之极。

却说一行人回到慈宁宫。
宋琢玉刚抬脚踏进大殿里,就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他抚着心口颤巍巍地想,“娘滴喂,之前都道这太子如何如何吓人,却没说,这人疯起来连六亲都不认啊......”
没见着,人剑都架在他和赵宥脖子上了。
太后回头见他那模样,顿时面露慌色,“玉郎——!”
身后的赵宥默不作声地将宋琢玉扶到椅子上坐好。
宋琢玉还没来得及转头道谢,便见太后隐有薄怒之态,开口就是将赵宥一顿训斥,“你明知道太子每逢那人忌日便脾性异常偏激,为何还要去触他逆鳞?”
赵宥叩首在地,宽大的袍袖下指节攥得泛白,他涩声道,“可皇祖母,那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砰!”的杯盏碎裂声响起,宋琢玉被吓了一跳,只见身旁的太后猛地一拍桌子,面色铁青,眼神淬了冰似的道,“当真是愚不可及!”
“活着的,能为你铺路的才是你的依靠。一个周氏罪女,陛下厌弃,家族尽灭,你若仍这般执迷不悟,那本宫只能说,她的下场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
赵宥深深垂首,脊背绷得笔直发僵,却终究没再辩解。
太后又道,“你自己犯蠢也就罢了,偏生还要连累玉郎,下次若再让本宫看见这种事情,你便自己下去领罚。”
“......是”。
“诶诶诶,使不得使不得啊!”
宋琢玉本是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忙出来劝和道,“孩子祭拜生母,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这哪能阻止?更何况此事是太子有意找茬,哪能单单怪在宥儿一人身上?”
“方才若不是宥儿挡在我身前,只怕还撑不到蓉娘你过来解围呢。”
他这般温声软语地哄着,太后娘娘终于面色见缓,只眼角眉梢仍带着余怒道,“太子凶戾无常,对宥儿心存嫌隙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你往后见了他,务必要避远着些!”
宋琢玉面上应好,只心里暗道,依太子那个性子,若真跟对方碰上,又哪里是他想躲开就能躲开的?
不过此时蓉娘这般说,他也只能附和着便是了。
待到太后摆手让赵宥下去反省,又心疼地捧起宋琢玉的脸上下检查起来,“你倒是会逞能,太子可有伤着你哪里没?方才瞧见你颊边都有印子了......”
说起这事宋琢玉就忍不住抱怨,他就这一张俊俏的脸皮,要是磕着碰着以后还怎么耍帅了?因此当即恨不得投入太后的怀抱。
“自然是有的,这里,还有这里都红了,蓉娘快帮我吹吹......”
两人好一番浓情蜜意,待到天色渐晚,宋琢玉这才离开。
只沿着长廊往外走的时候,于拐角处又看见了那抹紫衣。对方低着头正在沉思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他的走近。
宋琢玉忽然想起来,这位苏公公好似跟别的太监有点不一样,并不是一直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至少他经常往慈宁宫里坐,十次里面也只瞧见了对方两三次。
奇奇怪怪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倒是神秘得很。
他不禁抬手一拦,“苏公公这是打哪里来啊?”
对方骤然一惊,那面上闪过的敏觉和防范之色几乎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又在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转为大大的笑意,连声音都缠绵了几分,“原来是.....小宋大人啊。”
“奉太后娘娘之命,奴才去宫外搜罗好吃的了。”
说着苏公公竟然还真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来,没等他轻声慢语地介绍,便听宋琢玉惊喜的叫出声,“欸,我知道!是、是城东那家的水晶糕!我最爱吃了。”
他一看就认出来。
苏公公含笑望着他,“没错,不止这个,奴才还知晓小宋大人对他们家的莲蓉酥也颇为喜欢呢。”
“你怎么知道?”宋琢玉这下是真有些惊讶了,他眉梢飞扬,突然恍然大悟起来,抬手虚虚点着对方,“哦,我明白了,定然是蓉娘告诉你的吧?”
苏公公笑而不语,望了望天色,要行礼告辞了,“小宋大人慢走,奴才还得将这糕点给娘娘献上,就不耽搁大人出宫了。”
只看着他转身要走,宋琢玉忽然想起上次被薛成碧逼问‘心上人’名字的场景来。虽然对方暂且信了他一回,但保不齐下次又怀疑上了,届时若问起来还是一问三不知那可就糟糕了。
因此揣着几分不自在的念头,宋琢玉有些慌忙地出声叫住那人,“相处这么久,还不知苏公公名讳,不知今日可否有幸得晓?”
那紫衣太监站在台阶上回过头来,唇畔似有若无的轻笑,只见他低敛着眉目道——
“奴才姓苏,名十七。”
苏十七?
宋琢玉低低地念出了声,他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好怪的名字。
不像个名儿,到跟个编号似的。
却说东宫那边。
太子殿下一回去便派人去调查某个人了,“势必要给我查个明白!孤就不信他跟太后两人没个猫腻。”
有趣,当真是有趣啊。
赵麟盘踞在榻上,似某种休憩的凶兽。
他的衣襟被不耐烦地扯开,结实的小臂也露出来,手中正拿着一个酒杯把玩,“咱们的太后娘娘孀居多年,孤还以为有多坚不可摧,没曾想也抵不过区区美色......”
舌尖轻碾过那两个字,在说到“美色”之时,那被舔过的手指似乎又泛起痒意来。
赵麟面色一沉,猛地将酒杯掷出去。
“砰”的一声,酒水撒了满地,杯子也咕噜噜的滚远了。
宋琢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正烦忧着呢,近些日子,武秀公主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黏他,每回上课都要过来缠着他讲故事。
他肚子里又没多少墨水,那些烟花之地的趣事倒是知道得多,但又不能拿这些东西污了姑娘家的耳朵。于是只能把脑子里还有些印象的事情零零散散的换了个名字讲给公主听。
今日的阳光挺好,极适合睡觉。
宋琢玉拿扇子遮住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话,自己都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直到树下的武秀突然捂着嘴惊呼一声,声音里透着种微妙的古怪,“女子......称帝,怎么可能?不、不不可能!这世间从未有女人当过皇帝!”
“怎么没有?则天大帝不就......”宋琢玉懒洋洋地接着话,直到突然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看着睁大了眼的武秀公主,宋琢重重一拍脑袋,暗叹一声要遭,他在跟对方胡说些什么呢!
可武秀公主已经急切地追问起来,“则天大帝?那是谁,本公主怎么从未听说过?”
她熟读本朝历史,若当真有这个人,她不可能不知道。更何况,青年口中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已经远远超出了武秀的认知,她手中的帕子绞紧了,心在怦怦直跳,巨大的惊惶和不可置信在混乱地交织。
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原来女子竟然也能做到这般地步吗?可另一种声音又在给她泼冷水,若非皇室子孙都死绝,不然又怎么可能轮到一介女子称帝?
尽管如此,她瞪大的眼睛里依旧悄然爬上一层异样的光。像黑夜中的火苗,微弱至极,顷刻间又被风吹熄灭了。
快得让人抓不住存在过的痕迹。
尤其是宋琢玉已经打着自己的嘴,两三步从树上跳下来了,他面上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了。
一边逃也似的往外跑,一边回头打着哈哈,他含糊其辞地道,“开玩笑,开玩笑罢了,都是臣随口编造的,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这个世界压根儿都没有这段历史,他去哪里给对方找个则天大帝过来?
武秀见宋琢玉跟兔子似的溜得飞快,一时也顾不上想其他的,只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跺着脚娇嗔道,“琢玉哥哥,你跑什么呀?”
她看人停也不停,反而跑得更快了,心头更是恼极怒极,“宋琢玉!你等等本公主啊——”
武秀提着裙子在后面追起来。
最后自然还是给追上了。
实在是武秀最近一直把那小叶子带在身边的。
于是形成的场面就成了宋琢玉人在前面跑,武秀公主在后面飞快地追,更后面,还有个腿受伤的拖油瓶在紧追紧赶,生怕被落下半步。
没办法,宋琢玉跑得气喘吁吁也没甩脱这两人,只能任人跟着呢。
亭子里。
宋琢玉累得一身汗,他摊在石桌上歇口气,听着武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听说过几天又会有一个师傅来这边给皇子们上课,那琢玉哥哥以后便能轻松许多了......”
她明亮的眼睛看过来,无意识地泛着情思,“你空闲的时间也来宫里好不好?我可以带你去荷花池里钓鱼,我殿里还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明珠,我可以送给你。”
“什么?”宋琢玉却只听清了她的前一句话,“另一个师傅?那原来的李统领呢?”
之前太后为了劝说他入宫当值,特意说了当时的李统领家中有事才告假一段时间,等回来后会和他轮班上值的。
怎么现在李统领还没回来,又有一个新的师傅要过来了?
武秀见他没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高兴,“谁知道?反正新来的这个是太子皇兄那边的人......”
“太子?!”宋琢玉惊叫出声,他现在已经是闻‘太子’而色变了,毕竟这人短短时间内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
“怎么了?”武秀见他面色有异,还以为是宋琢玉担心自己地位不保,于是半咬着唇按上了对方的手臂,“琢玉哥哥你放心,有我在,新来的那个越过不了你去。”
他哪里是忧虑这个?宋琢玉揉着额头,他分明是怕太子以后发疯杀到这边来了。
不过——
宋琢玉的视线掠过角落里的‘小叶子’,有些犹豫地把袖中的帕子递过去,“你......你脸上的粉墨都有些脏了,要不要擦一下?”
许是刚才奔跑,额上出了汗水,妆粉全部化开此刻正沿着脸慢慢往下滑。黑色的白色的流成一条条竖痕,衬得‘小叶子’那张脸越发狼狈可怖起来。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显露出来的眼睛怎么有些熟悉。
到底是像谁呢?

递过去的帕子却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武秀眼中冷光一闪,面上却是乖巧的笑,“他才不需要擦呢,小叶子最舍不得的就是脸上的这个妆容了,琢玉哥哥你别管。”
“这.....好端端的画这些作甚?”
宋琢玉表情难以言喻起来,他看了眼对面的‘小叶子’,对方正木愣愣盯着他,意识到什么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他前几次就想问了,又怕显得有些冒昧。
“小叶子面上有瑕,不喜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所以就画了这个来遮掩。”武秀公主扬了扬下巴,“好了小叶子,不用跟着本公主了,你快下去收拾收拾自己吧。”
她撇了撇唇,那句“脏死了”都话到嘴边了,想到旁边还坐着的人,又硬生生憋住了。
只那帕子也没还回去,被武秀公主神态自然的揣进了自己衣袖中。
倒是宋琢玉张大了嘴看着那个一瘸一拐走出亭子的瘦小身影,不是,就算是为了遮瑕,也不用画一个更丑的来遮吧?
外面太阳渐晒,树枝横斜。
小叶子并未走远,他站在一处阴凉的树底下,慢吞吞的用袖子擦着汗水。随着汗渍被擦去,脸上的粉末也被一同带走,若是此刻有人站在这里,定然会为之震惊——
那人竟生了张和武秀公主一模一样的脸。
没过几日,武秀口中的新师傅果然来了。
倒还是个跟宋琢玉颇有几分渊源的人,那个太后曾经提到过的郭家子——
同样的出身武将之家,同样的排行第二,早年京里还有人把他俩放在一处比较过,但最后也没有得出结论就是了。毕竟一个浪子,一个瘸子,谁也不能说谁比谁更好?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