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饲养我by可口腩
可口腩  发于:2025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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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心还是会疼的,一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便是加倍的疼痛。
许久之前在帝国附属第一医院遇到炸弹事故的时候,他曾义无反顾地要亲自解决那个犯人。
那个时候冷清冷漠的男人突然一改以往那漫不经心的神态,对方勾起嘴唇,眼底却毫无笑意。
“可惜,这世界并不像时先生想的那么简单。”
“身为濒危族群,又在战场前线上死斗,时先生,你还有多少命可以耗?或许不用我提醒你,”语气如同剜入他的心骨,“你能活到现在,本来就是奇迹。”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醒悟,就像是半夜沉沉入睡然后突然猛地惊醒。
湛衾墨,是很早之前,就看到这一幕了么?倘若他死了,如今的他又是什么情况?
此时他顺着湛衾墨的视野,发现对方竟然又打开了那个名片夹,忽然开口。
“时渊序。”
时渊序心弦猛然被紧紧揪起,就仿佛对方此时此刻呼唤的是他。
男人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时渊序顿然僵立在原地。
难道……
男人早已在之前认识了他?
可整个画面忽然间地动山摇,他后怕地往后退了几步路,却发现无路可退,整个沙漠都陷落了下去。
再醒来,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冰冷的宫殿中,看着王座上已经坐着一个可怖的身影,比起男人本身,王座上的更应该叫做维诺萨尔邪神本尊。
“主,这是那个死不投降的家伙,给你挟上来了,您想怎么处置都行,反正整个世界都是我们说了算。”
“他死活不愿意承认您作为至高神的地位……”
“都用了刑具了竟然还这么嘴硬,看来他的耐受力很强,实在不行就处决他吧,反正咱们屠戮的人也不少了。”
“可作为叛军老大,就这么让他死了太便宜了,他可是整整烧了整个片区的教会!”
“毕竟可是将自己冠名为‘弑神者’的疯子,出手狠厉就算了,终究也只是个凡人。”
“还不是因为主将他的弟弟杀了,那个杀人狂魔,那个吸血鬼、疯子,如今哥哥自然来找上门来报仇了!”
王座上的维诺萨尔眸光暗暗一闪。
此时的祂面容更显妖冶,半边枯骨中的眼眸是黑的眼白,红的眼瞳,而另外半边脸却完美得无可挑剔,听到这句话后,竟是觉得无比兴味。
微微仰起下巴,“带上来给我看看。”
被押上来的人早已血迹斑斑,额前的几绺栗色碎发早已混杂着血和汗黏腻在大男孩额上。被押到众鬼之主,被称为至高神的混沌邪神前,他目光却正视前方,哪怕他此时此刻狼狈得很,被两个鬼族的壮汉挟住就罢了,还生生踹得下跪。
黑色晶石的冷硬台阶上,生生磕出了两道血印。
“向现在的至高神下跪,并说你愿意全身心地信仰混沌邪神,将自己的一切交给祂——否则,就等着去死吧。”鬼怪们狞笑,“这个世界可不需要跟主唱反调的人。”
大男孩听到这句话,却是冷冷地抬起眼,那眼像狼一样凶狠似的,“我从来都不信神。”
极其幽深的下垂眼,由于神情狠厉,显得令人发怵。
“我的母星和族人就是被神扼杀的,除了我弟,我也从来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人救得了我,只有我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才能疼爱自己——如果硬要说的话,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任何神。”
“况且,杀了我弟弟的罪魁祸首是你。”
“我死也不会……向神臣服。”
“放肆,你们两个杀完了坏人接下来就是朝邪神下手,我们主难道还要等到你们来亲自弑神?可笑,要不是主收集的魂魄已经够了,你现在早就灰飞烟灭了。”鬼怪们没料到这个大男孩到了堂堂的邪神面前还这么嘴硬,手中的长刀抬高了几分,几个鬼怪更加是交换了下眼神,准备动手,“杀了。”
大男孩话语一落,也知道自己当面渎神,他咬牙切齿地阖上了眼,似乎在准备赴死——可瞬即,迎面而来的不是冰冷的刀锋,而是嶙峋的长爪。
“有趣,我可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倔强的人了。”
此时维诺萨尔扼住他的下巴,爪尖锋利程度不亚于刀锋,却是恰到好处地卡在离对方咽喉只有半寸的距离。
“主,他可是烧毁了您几百个教会的罪魁祸首,您可别——”
祂凤眼微微一抬,下属们顿然一惊,只好放下了屠刀。
“你的意思是,你的不幸正是因为神。倘若这世上不需要神,那你认为,这世上又该有谁来主持秩序?”祂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大男孩的下垂眼暗流涌动,他忽然自嘲似的冷笑。
“没有人该主持秩序。”
“噢?那先生的观点是,人类应该为自己做主。”维诺萨尔薄唇轻启,低沉糜丽的声线更是哂笑,“只是混沌邪神吸取的恶念,可是都来自于你们人间,倘若不是神来主持秩序,这世上或许更乱,先生要知道,人心有时候毒如蛇蝎。”
“更何况,先生要知道,秩序之下,有的存在甚至连存活都很困难,啊,想到这,我忽然忍不住觉得先生的执着真是顽固得可爱——如果你硬要对抗‘祂’,只会加速你的死亡。”
“你不懂,被秩序敲定的世界,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哪怕世界再乱又能如何……如果眼睛一睁就想起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听天由命……那样的感觉与死又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维诺萨尔邪笑,“我肯定会给我的子民活下去的甜头,你要什么,名利还是地位,还是别人的仰慕……还是什么人对你的爱,我大可以实现。这可与普通人苟且一生截然不同呢,想想看,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呢?”
“人这种东西……在你们眼里应该是很贱的一种存在吧,像是蚂蚁一样可以轻易被碾碎,不管是生是死都无所谓,可是也有很多蚂蚁像我一样,哪怕被命运折磨得疯疯癫癫,却还是想要改变什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活到最后……给了这些又能如何,终究只是‘秩序’之下的提线木偶罢。”
大男孩缓缓地垂下眼帘,咽喉里竟然发出了几声破碎的笑声,他此时此刻还是十七岁的年龄,却生得极其冷锐的眉目,那是浸透了无数次的绝望,自然而然抹不去的煞气,“不过,只要我能改变一点点自己的命运,我就相当于战胜了秩序,战胜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那些甜头,我压根就不需要。”
“那么,先生如愿了么?”维诺萨尔淡漠地挑了眉。
堂堂的混沌邪神,众鬼之主本没有这样的闲心询问一个蝼蚁的想法,可莫名其妙的,祂极其有耐心。
大概是再也没有人像大男孩一样,垂死之前还这么冷这么傲。
一只骄傲的狼犬。
“当然没有……”大男孩眉目紧锁,就像压抑着极其的痛苦,“……我只不过,比那些一早就认命的蚂蚁多撑了一会儿,但实质上,我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的亲人都死去了,唯一相依为命的弟弟……呵呵,就算他会被秩序杀死,在此之前你也亲手了断了他的性命……我很累,好像要燃烧自己才能活得一点点慰藉……可是我已经挣扎不下去了……”
“看来先生志向远大,哪怕是亲眼见到了邪神上位,整个世界生灵涂炭的时候也不甘心。”
“怎么可能放心……”大男孩此时目光疲惫至极,但却语气相当嚣张,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如今这世上还存在着至高神,人们终究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是我快死了,说不定我下一步来杀的人就是你。”
旁边的鬼众和门徒瞬间露出锋利的獠牙,此人放肆!
维诺萨尔竟然笑出了声,带到王座前的不乏有曾经意气风发的王公贵爵,也有战无不胜的勇士,但只要在祂的威压下通通只能束手就擒。
他却唯独是意外。
“我很好奇……你要如何杀了我?”祂半是威胁半是调笑似的靠近他耳畔,“就凭你烧毁了一个片区的混沌教会么?”
“……”大男孩顿住了,随即幽幽地笑道,“你觉得,我会把计划告诉你?”
明明只是二十岁不到的大男孩,可他浑身笼罩在一层极其危险和野蛮的气息中,就像是扔在狼窝里生长的动物,眉眼和气质都剑拔弩张得很。
可此时维诺萨尔低笑了一阵,随即揽近他,随即语气悠悠道。
“先生可是叛军组织的老大,自然筹划得滴水不漏,只是我很好奇,先生既然有这番雄心壮志,为何还要在那个片区独留唯一一座混沌教堂?”高高在上的鬼主本不稀罕与凡人周旋,可大男孩那炽烈的剑拔弩张的傲慢,竟然灼烧着恶鬼一颗贪婪的心,以往的恶鬼太容易得逞,魂、心、信仰……种种都手到擒来,可是大男孩横眉冷竖的态度,就恍若将他的一切置若罔闻。
以至于他忽然有种渴望——
他要看到他心甘情愿屈服在他座下。
“难道这座教堂对你的计划也有着无可替代的意义么?可它可是无恶不赦的混沌邪神名下的教堂呢?就这么放任自如没关系么?”维诺萨尔继续悠悠道,口吻越加蛊惑似的,“我不觉得,叛逆组织的老大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
血红的鬼瞳,就这么紧紧地盯着那双下勾的眸,眼神带着力量,他就像恶鬼亟待舔舐他伤疤的血。
“……”大男孩垂下眼睫。
他终究太青涩,十七岁的心哪怕沧桑,也斗不过一只老谋深算的鬼。
随即,男人得偿所愿似的从那沉默中食髓知味,凉薄的唇微微露出诡笑,“或许,我们之间本该是另一种关系?”
“毕竟,你信我,不是么?”
作者有话说:最高能的地方还没来到,也快了,到时候看完了全文记得发表感想,这篇文到现在为止的评论还不如我在互联网发点垃圾小视频的流量多
后面的高能会非常高能(再次强调结局超级圆满,一般人没这个能耐写这种书)
我发誓,后面值回票价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和宝贝们,看到这里足矣[红心][红心][红心][红心]

第190章
可大男孩牙关绷紧,瘦削的脸颊更是线条坚硬了几分。平心而论,这个年纪的同龄人都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就算满腹牢骚也总是有所期待的——但大男孩的眉目深重得就像是已经淌过世间最滚烫的血和泪。
“我说过我不信神。”
“怎么,如今还挣扎么?要是解释得好,我可以饶你一命。”维诺萨尔松开了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我不介意你撒谎。”
恶鬼就像是循到了够他舔舐的血腥味,如此蛊惑似的想引诱大男孩坦诚那隐秘的渴求,那祂必然会甘之如饴,甚至大发慈悲。
“还是你比我想得要色厉内茬,内心寻求一个可靠的依赖?无妨,如果你真的需要,我不介意给你,当然,凡事都讲究代价。”
尽管维诺萨尔心知他如此慷慨已与神格不符,但是祂向来贪婪,便习惯自己索要更多。
既然索要更多,便自然愿意大发慈悲给予。
“没时间了。”大男孩忽然开口,“能不能……最后答应我一个请求……”
此时在场的众鬼都惊异了。
这个倔强的男青年竟然敢当场要求他们的邪神大人帮他做事?
“主,他简直是活腻了,当面顶撞您还讨价还价,属下这就帮您解决掉这个不要脸的——”为首的门徒已经抽出长矛,锃亮的尖端直指对方背脊。
维诺萨尔此时却眉目微扬,“无妨,让他说吧。”
“我听说,神明不受时空的限制,站在世界的尽头……如果……如果你看到十年前的那个我……能不能稍微让他过得快乐一点。大男孩喘息着说道,“他只是个孤儿……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照顾他……就带他偶尔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
“这样的甜头,已经够他治愈一辈子了……或许……他想开了……就不会做我这样的叛军老大……好好过一辈子……”
“顺便…… ”
“不要杀我弟……他是个疯子,但是他比我可怜……他不吃人,会死……”
维诺萨尔骤然一顿。
“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这么命令我们的主!”鬼众们已经磨刀霍霍极不耐烦了,“光是偿还你的罪孽就足以你永不得超生了……”
“你弟是人间的恶魔,你如此包庇他,却没想到他要靠杀人才能活下去……你弟注定和你一样是孤煞命!”
谈到孤煞命仨字,此时奄奄一息的大男孩却格外倔强地抬起脸,一双弯钩似的眼从所未有的悍利和冷锐。
“倘若风平浪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能安然地活着,谁稀罕做这些事?我俩是孤煞命,这天下最不值一提的贱种,实验计划的试验品,可你们这些可笑的鬼别忘了——我们亦是人类唯一的希望。”
“人类为了自己的安生把我们两个交给神庭,后面神庭把我们囚禁关押,人类又怨我们不能成为新世界的神为他们主持公道,呵,你们有与他们何异?你们生前各种怨恨着改不了命,死后带着怨念成了鬼,你们一边憎恨命运,却又一边瞧不起被命运折磨的人,所以你们永远改不了命。”
“推翻秩序的人就算鼓起一腔热血又能如何?这个世界不值得他拯救。”
“真的是狂妄极了,你们只是人造半神,就凭你们也想做到许多神明做不到的事情,如果秩序想这么容易推翻就推翻,那还至于众神陨落么?”鬼属下狞笑道。
此时生猛的大男孩,也就是时渊序忽而眼神垂落了几分,
“不废话了,你究竟答不答应。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跟你们争这些了……
维诺萨尔玩味地觑着锐利凶悍的男青年此时却又要不得不被层层捆绑上来,那是被他俘虏的猎物。
但是倘若圣选计划其中一个传闻是真,眼前的大男孩也有另一种可能——
他是被他碾下神坛的半神。
“我这样的恶鬼,帮人做事是要偿还的……不过,我对你很有兴趣,或者——”男人薄削好看的唇畔就这么轻轻地开合,“你做我的玩物,我大可以慢慢地让你尽兴,嗯,仅仅是实现小时候的愿望么?可你又是为何笃定,我会如此慷慨?”
众鬼之主,混沌邪神,无心之人,偏偏生着一张极其妖孽的艳丽面容,但又极邪那凤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下垂的眸,就仿佛敲骨吸髓一样要将大男孩骄傲的外壳,自尊的脊梁剥离得干干净净。
“你求我,我就答应你。”
虚以委蛇地让他乖乖就范,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忽然间,大男孩目光一狠,他忽而往后靠去,径直让锋利的长矛从后往前将他刺去。本就伤痕累累的身躯,更加是被鲜血瞬间染红。
“主,这人疯了!他竟然!我们可什么都没做——”
“主,他自杀!他连命都不要,下属可不敢擅自——”
维诺萨尔那冷白的脸被热腾腾的血染红半边,他血红的瞳孔一缩。
祂跟前的清俊男青年,全身被血浸透后,那修长硬朗的身躯有着极其力量感的身形和腰线,每一寸都曾涌动着男人最热烈的血,可如今再也无法涌动了起来。
男青年脱力般往后倒去,猛然间,维诺萨尔径直伸出鬼爪揽住了对方。
维诺萨尔轻声呢喃,“呵,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倔强?”
鲜血淋漓之下,大男孩竟然释怀似地苦笑,那双下勾似的的眼眸如此澄澈纯净以至于他直视着人的时候,仍然透着一种锐利。
那是不屈的。
那是倔强的。
那是从未低头的,属于孤勇者的骄矜。
“这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世界,本就不值得我驻足……”
“我更不指望……你能实现我的愿望……”
此时维诺萨尔那幽淡的神态竟然骤然变得幽深晦暗,“啊,是因为我本就是无心之人,所以你从来不指望?那为何你又要开口?”
祂那鬼爪已经捂住时渊序的胸口,可血一涌再涌,如何都也止不住,哪怕用上邪神的混沌邪力,大男孩的胸腔就像是被拼命拧出所有血和脏器的毛巾不断地渗出血。
“我这人,本来就得到的很少……所以才什么都不指望……”大男孩此时眯着眼,语气越发嘶哑,“我稀罕你帮我实现愿望?你搞错了……我刚才……那是……确定……你确实没有心…但我是傻子……才会求你……做这种……”
维诺萨尔此时鬼爪紧紧摁着他的胸膛,他极少有过情绪被他人动摇的时刻,可此时,他没料到这个看似脆弱的大男孩反将他一军。
“一个长久得不到糖的孩子知道靠摇尾乞怜也能如愿,所以,你只能假装你从不期待,这样愿望落空便能挺直腰板说‘我不在乎’。”可惜他却更残忍,薄唇吐露摄人心魄的笑意,“我不信。”
“如果我说,我偏偏就想听你说一句真话,你又该如何回应?”维诺萨尔鬼爪揽他紧了几分,“倘若让我不能尽兴,我大可以让你沦为我的玩物,生死由我来定,尊严甚至碾落成尘,嗯,这也可以接受么?”
可这头凶猛的少年郎,此时狠狠地挪开他的鬼爪,果然,他的眼神更是含恨——男人的挑衅就是让他的尊严被刀尖凌迟。
可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竟然唇角出现一抹有些苦涩的笑。
“行啊,那我就告诉你一句真话——”
只见男孩忽而带有几分疲惫地靠近他几分。
“那座教堂……”
“是因为我曾经相信过。”
维诺萨尔刹那胸腔一震颤,就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涌入。
可随即轮廓分明的俊秀男青年,那个曾在人间,甚至在神庭呼风唤雨的反叛军老大,此时阖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角划过。
“可我终于知道……”
“这世界上……”
“能爱我自己的……”
“终究……只有我一人……”
语气是生生的苍凉和孤寂。
然后,对方就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了。
“……”
维诺萨尔看着怀中的男青年。
邪神饶是不会对任何人的死亡有丝毫心理波动,多少有名望的君主、将士、反对者鲜血淋漓地死在祂跟前,祂都可以一笑置之。
可为什么……
维诺萨尔忽然感觉胸口间万分疼痛,那疼痛就像是牵连至五脏肺腑越发剧烈,而倒下的男青年气息渐渐凉了,身躯渐渐冰冷,那个顽强不屈的灵魂再也不在热血奔涌的身躯,而是就此消弭了。
献祭的魂法以往只用于复活神灵,如今却又出现在了维诺萨尔的掌心里,天际蔓延无边的血色鸢尾和梵文,这是动用魂法后的邪神法相。
“没用的,他在遇到您之前就吃了毒药,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旁边的门徒说道,“对于一个这样狠厉的家伙来说,当面跟您求饶就跟去死没什么区别吧?不过您放心,最棘手的一个存在已经解决了,从此您领导的世界将长久稳定下去……”
“主,倘若他真的信仰过您,就不会将您的教会都毁于一旦!他从很早就开始端掉全世界大大小小的教会了,还灭掉了所有神龛和教团。幸亏他是个凡人,不然也是个混世魔王……”
可此时维诺萨尔捂住半边脸,祂忽而发现有很多陌生的片段和情绪纷纷涌入脑海中。
“我听说真正的神灵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在大地底下注视人间……”
“就算你听不到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在深渊应该很孤独,没关系,我也很孤独……或许有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听过一个传说,曾经有个邪神行为诡秘,无法让人看到真面目,以人的邪恶为生,可那样的存在却收留了所有没有去向的鬼众……”
“那是不是证明,你其实……也有心?”
荒废的神龛,无人问津的破碎神像前,曾经长跪着一个稚嫩的少年,对方长着一双猫儿眼,总是穿着一套废旧军用大衣,可他的神态却那么认真,努力用自己的破布衣服蹭掉红苹果上的灰尘,然后放在贡台上。
“对不起……我就这点贡品…我太废了,被他们抢了一半的东西……下次我再来。”
“我知道这世上……唯一有人能改变秩序……那就是你。”
“……我希望,我能好好活到退役……”
“……我希望,人间从此没有灾厄。”
“我希望……”
“你也能……”
“不再孤独。”
可维诺萨尔捂住胸口,祂那双凉薄的红瞳此时竟然流下了血泪。
冷漠至极,甚至作壁上观唯恐天下不乱的恶鬼本性,速来看到人死,人绝望,人癫狂,发自内心地喜悦。
如今更是应该会心一笑,他太渴求世人的绝望,浓到极致便是佳酿。
可为什么他觉得……
此刻世间竟然再无值得他驻足之处?
此刻世间竟然形如地狱,明明他便是地狱的业火,便是地狱的恶鬼,可为什么,他坐卧难安,甚至焦灼癫狂。
就像本不存在的心却生生长了出来,又一瞬间被剜走了一部分。
“……还真是……可笑呢。”祂半是自嘲半是无奈道,“我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凡人所动容。”
“主,很快您就要召开敬神仪式了,其他门徒都已经就位了,这世上的所有灵魂都要为您成为至高神而献祭给您,本来就不允许有任何多余的活人。”
”我们将在神庭恭候您的再次进化,迎接这个世界的新生。”
形如恶鬼却又如神舐的众鬼之主此时却是站起身。
“恐怕,我不会在此驻留了。”
满座恶鬼和门徒们浑身一颤,随即纷纷重重跪倒在地。
“主,如今您已经是世界的至高神了,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值得您驻足,我们众鬼将永生永世效忠着您,多少混沌教徒等了这一天多久,您千万别想不开……”
“可我忽然觉得这一切索然无味了,怎么办呢?”
祂竟然是无奈地哂笑,可下一秒,王座上的高大鬼影忽而化成虚影,渐渐像星尘碎屑一样消匿了!
座下所有恶鬼和门徒瞬间大恸,“快点把主找回来!否则天下就要大乱了!”
“祂竟然连至高神的位置都置之不理,这不行,这是多少门徒和信徒们翘首以盼多少年才唤来的功绩……”
“疯了……疯了……如今众神陨落才是常理,祂竟然将偌大的权力置之不理……混沌邪神倘若连至高神王座都弃之不理,祂要贪的,岂不是……”
“岂不是要比倾覆人间更为可怖……罪过……罪过啊……”
在旁边看着的时渊序,已经僵硬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个死去的男青年就算一身狼藉,可就算化成灰了他都能认得一清二楚。
准确的来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他。
甚至比现在的他还小几岁,可是饱经沧桑的程度却显得那大男孩比他还老成,还疲惫——那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比如今的他还要苦大仇深,想必吃的苦已经超出他想象之外。
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光的人,跋涉久了眼神就会退化,甚至自觉闭起眼,认为光是传说,而世间注定冰冷和晦暗。
可他更没想到,湛衾墨……在此之前已然是能称霸世界的众鬼之主。
他从来没想过他们俩竟然在另一个世界曾以这种方式相见,形如死敌。
倘若安烬有许多和他之间不存在的回忆,那他如今确认了,不是可笑的纯属虚构,而恰恰是,那些确实发生过——
发生在另一个世界,又或者说,另一些世界。
时渊序内心许久平静不下来。
他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失心疯,才会觉得男人放弃王座的原因是自己。
可是,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时渊序死得那样惨烈吗?还是他时渊序实在是像条倔驴如此铁骨铮铮让人汗颜?冷清冷漠的男人,断然是从来不会因为任何怜悯和愧疚就如此慷慨。
时渊序想要细想下去,却见一切场景就像是沙尘一样散落成碎片,再也寻不到踪迹。他被沙尘似的碎片迎面冲击,只好掩住脸。
紧接着,整个眼前骤然变成了浩瀚的星河似的,没有天地,只有星辰般的光在长河中涌动。
时渊序心想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飘荡下去,可他只能飘在星河旁边,只能靠近那星河,却不想脑海中顿时涌入了万千思绪和陌生的片段。
这一次,似乎又是另一个世界。
喧杂的地下城时不时传来鸣笛声,古旧的铁路运输着武器。
就像是一个底下城区,有人已经在和同伴们讨论部署,还有人已经商量到时候跨年的时候要不要带家人破个费去发达城区看看烟花,但是一想到连公民身份都没有的他们连城区入口都迈不进去,各个便又只好讪讪地不提了。
“如今又过了一年了啊,唉,从逃难以来就一直在贫民窟里待着,孩子生了很久的病都治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规则是神庭和联盟政府定的,你要是敢坐牢就试试,去年监察司刚带走了我们一批兄弟姐妹,下场……都不必说了……”
“可落后城区的空气都不好,很多人都生病了,而且孩子们上不了学,咱们再不想办法反抗,这不是耽误一辈子了吗!”
明明年关在即,可此时许多人的眉目却紧锁。
对于他们这样从外星球逃难过来的人,早就没有了母星作为依傍,不仅如此,很多人身上还有着罕见疾病。
此时,一处基地。
“四爷,这才三天,我们收缴的武器就够一个连的,还有一些是从其他星球走私来的先进武器,黑市的人还在四处悬赏我们同伙呢。”
“无所谓,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干,大不了逃到下一个星球。”那声音轻挑得很,“当然,我更倾向于‘清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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