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门被推开,脚步声靠近他的身边。
“沈大人?”
一双手托住了他的手臂。
沈原殷抬眼望去。
是崔肆归。
崔肆归生的俊秀,剑眉星目,眉间带着锐气,瞳孔黑亮醒目,鼻梁高挺,唇角习惯性的微微上扬,将剑眉带来的冷意微微冲淡,眼中却又带着担忧的神情。
“你怎么回宁定了?”
沈原殷问道,声音却细弱无比,胃的不舒服十分明显,仿佛只要一动就会牵扯到各处神经,发出尖锐的痛意。
崔肆归注意到沈原殷手捂着的位置,他单手捂过去,盖住了沈原殷的手背。
他问道:“胃痛?”
沈原殷胃绞得生疼,额间的冷汗不停地冒出,前几日地动后看见的大地撕裂所产生的深渊和四处的断手断脚又出现在脑中,没有办法驱散。
“我去叫张太医……”
不等崔肆归话音落地,沈原殷指尖勾住他的衣领,没等崔肆归反应,手腕一用力,将人拖得踉跄着弯下腰来。
下一刻,他亲了上去。
温热的触感迎上来的那一刹那,崔肆归是迷茫的。
距离的快速拉进,带起了微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沈原殷身上独有的香味。
崔肆归被拉得微微踉跄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
沈原殷的吻不得章法,崔肆归睁着眼,看见沈大人闭着眼,他右手怀抱过沈大人的腰侧,将沈原殷带着站直。
他低着头,抢走了这个吻的主动权。
两人的身躯紧密贴合在一起,唇瓣厮磨,动作间带着炽热和急促。
很快沈原殷便觉得有些腿软,他单手抵在两人胸膛之间,想要将人推开,却被崔肆归察觉出了想法,腰被紧紧禁锢,半扶半拖的一路跌落在床上。
没有防备的齿关被撬开,狂风骤雨般的吻让他的大脑短暂陷入了一片空白。
沈原殷蹙着眉,阖着的眼睛终于睁开,迎面对上了面前人深邃的瞳孔。
里面充斥着难言的欲|望,眼神像是要吞噬掉他的一切。
一只手摸上他的眉间,将眉头抚平。
沈原殷一愣,很快又感觉到上颚被崔肆归的舌头一舔。
“唔……”
敏感的上颚被触碰,麻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的呼吸急促,只能被动的承受着,右手攀住了崔肆归的肩膀,指尖仿佛要嵌入崔肆归的皮肉。
下唇被啃咬,沈原殷不甘示弱般咬回去,铁锈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两人的嘴间。
沈原殷快要呼吸不过来,窒息感随之而来,在即将到达临界时,崔肆归终于半顺着他的推力离开了。
银丝被拉扯出来,牵在唇瓣之间。
他们此时的姿势暧昧,沈原殷坐在床榻上,崔肆归半跪半坐的拥着沈原殷。
沈原殷急速喘息着,搭在崔肆归肩膀的手把他往外推。
可崔肆归却不肯,手上一用力,又将沈原殷扯过来,凑上来想要再亲。
沈原殷抬眼瞪着他,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湿漉漉的,像是小动物眼睛似的,涎水挂在唇瓣上。
崔肆归见此笑了一下,更想亲了。
沈原殷正要开口撵人,却在挣扎之间膝盖碰到一个硬物,他动作一顿,直接抬脚踹向崔肆归。
崔肆归没有防备,竟真的被踹出去了。
他倚在一旁的桌前,微侧着身,像是要遮挡些什么。
崔肆归有些失笑,看着沈原殷警告的眼神。
他又不是饿狼上身,就算沈原殷不踹他,在这种时侯,怎么可能真的做些什么。
沈原殷抬手擦去唇上的涎水,冷冷地看着他。
看见崔肆归眼中带着笑,沈原殷只觉得方才踹得还是轻了。
胃疼似乎减轻了不少,隐约的痛意若有若无,可以忽略不计。
崔肆归从兜里掏出手帕,走过来单膝跪在床上,用手帕轻柔地拭去沈原殷额间的冷汗。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进,崔肆归可以看见沈原殷脸上的绒毛,和那长而翘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让他的心里痒痒。
崔肆归想到了方才东城门的闹事,以及这段时间沈大人的神情,恍然之间明白了为何沈大人会亲上来。
他将手帕扔至桌上,开口道:“沈大人?”
沈原殷抬眸望向他。
崔肆归食指落在沈原殷的脸上,挑逗了一下他的睫毛。
沈原殷偏过头,不让他碰。
崔肆归遗憾地收回手,换了神色,认真道:“沈大人,天灾面前,无论尽多少力,人力终究是有限的。”
“我知道你在自责,觉得没有做到最好,没有救下所有人……可你已经尽了全力,最大程度上做到极致了。”
“上一世豫州死的人不计其数,疫病传染范围更大,甚至邻州都未能幸免,可你看现在,地动之前转移了不少人,那些人没有死于地动和泥石流,疫病也控制在了小范围之内,没有变得不可控。”
“沈大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崔肆归说完,俯下身,轻轻抱住了沈原殷。
沈原殷闭上眼,胃疼真正的消失了。
这个拥抱轻柔又温暖,热量源源不断传送过来,胸膛的起伏能够清晰感觉到,呼吸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脖颈。
许久,沈原殷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开口道:“出去。”
崔肆归闻言没再纠缠,只是在放开沈原殷之前,快速的在沈原殷眉间落下一个吻,随后起身,顶着沈原殷温怒的目光消失在门后,并带上了门。
崔肆归靠在门前发着神,仿佛还回味着那个激烈又有温情的吻。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脚步声,紧接着,简然出现在转角处。
简然看见崔肆归明显一愣,他的目光停留在崔肆归的唇角上,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看起就像是破了一个口子,还有一点血丝。
“呃……四殿下?”
崔肆归点点头,道:“沈大人在里面,胃好像有点不舒服。”
简然一听见丞相胃不舒服,其他的想法顿时抛在脑后,急匆匆的就要进门。
崔肆归让开简然,顺着开门的缝隙短暂又看了眼沈原殷,而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沈原殷听见了门外两人交谈声,他放下轻碰在眉心的手,理了理身上明显混乱的衣裳,移步到桌前坐下。
做完这一切后,简然刚好推门进来。
在门的缝隙中,他和崔肆归的目光相交,最后消失在关上的门上。
屋内的烛灯无声无息地燃烧着,视野明亮。
简然看见了沈原殷的样子,想要说的话卡在口中。
衣裳尽管临时拯救了一下,也难掩褶皱,腰间的带子已经歪了,衣领也是斜着的。
更别提丞相红肿着的唇,一看就是被人亲过的。
简然欲言又止,张口又闭上,来来回回了几次。
沈原殷看了他一眼,道:“抽风了?”
“不不不是……”
卡成结巴了都。
先后见过四殿下和丞相,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方才发生了什么,简然不敢再看,垂首盯着地上,内心惆怅不已。
虽早就看出来了四殿下对丞相的狼子野心,但……但……但……
但怎么真给四殿下得手了啊……
“有事?”
简然闻言,终于想起他是来做什么的了,正色道:“药材已经全部清点入库了,魏太医说其他用了那药方的人都没出问题,药方也给其他地方说了,现在只等药熬好分发给百姓了。”
“知道了,”沈原殷顿了顿,又道,“没事就先出去吧。”
“还有一事,”简然问道,“方才四殿下说,大人您胃不舒服?”
沈原殷道:“……没有,他乱讲。”
简然观察了一下,不见沈原殷有难受的样子,这才出去了。
****
魏太医的药方的确管用,只有廖廖十几个人因本身的身体原因没有起用。
疫病得到了解决,现在只剩下豫州的灾后重建了。
灾后重建这一事不归沈原殷管,只待回京之后把银子拨过来即可,剩下的全交给了豫州知府管。
早前来的时候崔肆归采的薄苛早就干枯了,所幸此时还长的有薄苛,在临出发前,崔肆归又去采了一大袋。
在十几天的路程后,终于看见了京城的影子。
六月中旬的京城温度升上来了,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府上已经用上了冰块解暑。
但因沈原殷常年身体不好,畏寒畏冷,夏天通常用不上冰块。
到达京城后,几行人正要分开,崔肆归骑着马就在马车后面,沈原殷坐在马车里吩咐了简然几句话,简然立刻跳下马车,拦在崔肆归面前道:“四殿下,丞相让您将玉佩归还。”
崔肆归望了眼继续行走的马车,拿出一个钱袋子,一抛扔给了简然。
简然拿到手,手上摸了下里面是玉佩的形状,便告退了。
两人不是同一个方向,崔肆归还有事情要做,只勒紧了马绳,立在原地看着丞相府的马车消失在大街尽头。
沈原殷回到丞相府时已经快要接近酉时,关于豫州的事情只能等明日再进宫汇报给和锦帝。
他前脚刚回来,梅阁后脚便来了。
下属压低了声音道:“宫里那位陈贵人有孕了,陛下非常高兴,封了令嫔。”
“前几日使者回京了,云常国态度坚决不接受和解停战,边界暂时还没有动静。”
“还有一事,近来靠南方一点的地方,反应说有一些百姓中了邪,整日不做正事,还天天神神叨叨。因为上折子的数量很多,‘中邪’的人也不少,加上二皇子请命,陛下便派了二皇子前往那些地方。”
“神神叨叨?”
“对。属下派了人去查,但因为距离太远,目前还没有消息回来的。”
沈原殷有些奇怪,上一世他记得没有这一回事的啊。
但他没有多想,只说让梅阁注意一下。
沈原殷打发走了人,简然将钱袋交给沈原殷手也离开了书房。
书房的窗户打开,带着热气的微风吹进来,将桌上的书页翻动,之前崔肆归送来的瓷器被转移到了书房,搁置在窗边。
夕阳照进来,沈原殷拿着钱袋走到了窗边。
天空是粉红色的渐变色,稍微带着点金黄,白云被染上了颜色,只能看出轮廓。
今日傍晚的风很大,吹过沈原殷鬓间碎发。
他拉开钱袋上的细绳,将玉佩拿出来。
他没想到这次崔肆归直接把玉佩还给了他,还以为崔肆归又要装傻充愣。
玉佩掉落在手心,在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沈原殷蹙起眉。
这不是他的那块玉佩。
一张纸条飘着从钱袋子里掉出来,落在地上。
沈原殷蹲身拾起。
“这是前些时日我找的料子打造的玉佩,总觉得会很适合你。”
这枚玉佩通体白色,不带一点杂质,玉质细腻温润,触手生温,在日光的照耀下,内里隐约透出微光。
两面都雕刻了图案,是几枝腊梅,下面坠着朱丹色的穗子。
****
翌日,御书房。
和锦帝明显心思不在政事上,沈原殷佯装不知,将豫州的事情娓娓道来,最后提到了拨款一事。
和锦帝闻言道:“拨款这事,丞相你看着办吧,跟户部说一声。”
户部尚书因大皇子那事受牵连,早已换了人,被沈原殷钻了空子,提拔了自己人。
从和锦帝这里直接拿旨意去办事,至少不会暴露现户部尚书的身份。
沈原殷办完了事,正要告退,和锦帝又叫住了他,道:“丞相既回了京,小七那里,也得继续吧?”
沈原殷道:“自是。”
是夜,城东。
一名身着麻衣的老伯扛着已经空了的扁担,慢慢走在大街边上,正要往家里去。
走到家旁边,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
“于阿叔,今日菜终于卖完啦。”
于阿叔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明显,回道:“是啊,有个大主顾,一次性买完啦!”
“那就好,天色不早了,赶快回去歇着吧。”
于阿叔走到自家门前,佝偻着打开门,将扁担拖了进去。
屋子里黑灯瞎火,于阿叔进了房间,点起灯。
不大的屋子里放着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一个黑衣人,默不作声地盯着于阿叔。
于阿叔看见了黑衣人,并无奇怪,他直起身,抬手摸着脖颈。
“嘶——”
充满褶子的脸连带头发一起被撕了下来,下面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
于阿叔将面皮放在桌上,道:“丞相回京了,还要继续做么?”
黑衣人嘶哑道:“主子说了,小心为上,不要惊动了丞相,等一阵子再做,在这里隐藏好,不要被发现了。”
“好。”
话已传到,于阿叔将灯熄灭,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随后脚尖一点,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一轮峨眉月悬挂于空中,夜已静。
“还有没有要下注的?还有没有人啊?”
一双靴子踏在粘腻发黄的地板上,崔肆归用折扇拨开帘子,在带路人低头哈腰的态度下走进这家赌坊。
赌坊的地上满是污渍,酒水似乎粘连在了地上,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一个空酒杯落在地上,带路人一脚踢向其他地方,他怀里揣着颇有重量的钱袋,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花钱大方的公子哥,心里嘀咕着。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一身锦衣,出手也阔绰,竟也来这种地方玩乐。
赌坊里汗臭酒臭混在一起,还有劣质熏香的味道,十分难闻。
层层的人挤在桌前,脸上都带着异常的兴奋,时不时还混着几句骂声。
“就那个——”带路人努了努嘴,指着前面那个明显沉醉于赌桌的棕衣人。
崔肆归摆摆手,带路人便离开了。
崔肆归的身后跟着几人,他向后使了个眼神,那几人动作明确地散开,快速融入了群群赌徒之中。
他信步走向棕衣人,路上顺手拿过一壶酒,浇在自己的衣领上,立在棕衣人的身边,看着赌桌。
这张桌子是最简单的押大小,因为是入门最基础的,围在这里的人比起其他猜花色的桌子人要少很多。
骰子在瓷碗里转动,不断发出响声,赌桌旁的人目光都紧盯着瓷碗。
“砰——!”
瓷碗被扣在红木桌上,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更大的呼声随之而来。
众人开始下注。
棕衣人脸上潮红,兴奋地将押了小。
崔肆归慢悠悠的在最后一刻押了豹子。
在场唯有崔肆归一人押了豹子,棕衣人不免瞧了一眼他,上下快速打量了一下,但很快目光又重回了桌上。
瓷碗被缓缓揭开,里面的三个骰子见得光明。
“三个六……是豹子!”
庄家抽成之后,牌桌上的钱全归为崔肆归。
棕衣人开口道:“可以啊兄弟,第一次来?看你眼生。”
崔肆归笑了笑,道:“运气罢了。”
牌桌继续,瓷碗扣在桌上。
崔肆归这次押了全部钱进去,依旧选了豹子。
“哎哎哎?”棕衣人惊讶道,“真喝醉啦?你怎么还押豹子啊?”
崔肆归身上的酒味散发开,这片空气中都弥漫着酒味,他似作迷茫地道:“怎么了,有问题么?”
“也不是,”棕衣人解释道,“只不过豹子不太可能连续出现的。”
崔肆归还是笑着道:“没事,我就随便玩玩,不差钱。”
果不其然,瓷碗被揭开,这次是四五二得十一,为大。
崔肆归才赢来的钱一扫而空,还倒赔了一些进去,人群一片唏嘘声。
“是大!”棕衣人毫不见外,激动地拍着崔肆归,“赢了,赢了!”
几轮赌下来,棕衣人赢了个盆满钵满,脸上激动得充红。
反观崔肆归,回回都押豹子,结果却连本带利输了不少。
在场的赌徒们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都给他定了个“不知道是哪家有钱没脑子的公子哥”的形象。
天色不早,棕衣人算着时间准备走了,他刚一动,身边那个公子哥看着也是要走了,他赢了不少,心情特好,主动结伴搭话道:
“哎兄弟,我叫蓝云,你呢?”
输了这么多银子,崔肆归脸上似乎带了些懊恼,回答道:“鄙人姓沈,单名一个圭字。”
还鄙人,蓝云心想,文绉绉的。
蓝云接着絮絮叨叨道:“我跟你说啊,赌这事呢,就是得熟能生巧嘛,偶尔可能会有运气成分,但更多的嘛,还是得看技巧,我在赌桌上混了好多年,经验特丰富……”
崔肆归认真听着,末了道:“蓝兄,我第一次玩,能带带我么,我可以给学费,五十两银子怎么样?”
五十两?!
蓝云一惊,还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
他不过是兴致上来了吹嘘吹嘘自己罢了,他哪来的本事去教?
再说赌本就看运气,胡诌了几句,还真信了?
但是……
蓝云转念一想,五十两呢,可不算少了。
于是他没多考虑,便咬牙答应下来道:“成,沈圭是吧,你就跟着我学。”
崔肆归闻言嘴角上扬,道:“好啊。”
之后一段时间,蓝云天天约沈圭去赌坊,不知是怎么回事,蓝云竟真一直在赢,那公子哥还涨了学费。
如此下来,蓝云逐渐得意忘形起来,不再继续在低赌率赌桌,直接带着沈圭去了一赔十的桌子。
在这张桌子上再次赢了钱,围观人群的起哄声让他脑子迷失,蓝云看着自己面前的成堆的钱,激动地搓着手。
“砰——!”
瓷碗落桌。
“我全押了!小!”赌桌旁有一个的赌徒激动地喊着。
“大!尽押!”
蓝云被氛围感染,不假思索地直接跟道。
崔肆归在后面站着,灯光打在他身上一明一暗,嘲笑似的挑起眼尾,对庄家使了个眼色。
赌桌里似乎发出了微弱的“哗啦”声响,在激烈吵闹的赌场里几乎微不可查,被掩盖在了人群的叽喳声中。
庄家浅笑着打开瓷碗。
——二二四得八,小。
蓝云的脑袋轰然炸开。
怎么会是……小?
庄家道:“点数为小,闲家请给钱。”
一赔十……他下注了五十两,是……五百两……
蓝云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他上哪去找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五百两……
蓝云迅速抓住身边沈圭的胳膊,对庄家道:“等等,我去透个气。”
“请便。”庄家道,但身后走出了几个大汉,围在蓝云身边。
蓝云没管这些,急匆匆抓着沈圭走到没人的角落,壮汉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盯着他。
蓝云收回目光,哆嗦着对着沈圭道:“沈、沈圭,你能不能先借我五百两银子?我很快、很快就能赢回来的……到时候我再还给你……”
他只见沈圭有些遗憾地晃着折扇,摇摇头道:“蓝兄,不是我不想借你,我家中管的严,况且我家也掏不出五百两银子,实在是无能为力。”
沈圭话音一转,道:“不过,我倒是可能有其他办法能够让蓝兄搞来五百两银子救急。”
蓝云脑子里有一瞬间的觉得不对劲,但在余光瞥到那几个壮汉的时候,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对劲立马抛之脑后,急切地道:“什么办法?!”
沈圭微微一笑,道:“借钱。”
“公子,您的糖包好了,欢迎下次再来啊。”
秋记铺子,妇人笑着将纸袋递给面前的顾客。
这顾客她熟悉,常常来她这儿来买糖,穿衣打扮像是个有钱人家的,长得也俊俏,扎着个马尾,像是个少年郎,那人接过糖,给了钱后转身离开了。
夜色渐渐降临,崔肆归熟络地从府上侧门出去,往着丞相府的方向而去。
他站在丞相府前的街口处,思索着。
也不知道现在丞相府的守卫严不严。
崔肆归绕着丞相府走了一圈,径直绕过了他最常来的东南角,也没有选大门,而是在离沈大人最近的墙边停住了脚步。
他若有所思地抬起头,这墙边有一棵树长的十分茂密,他打量了一会,随后动作干脆利落地翻上了墙,将身形藏在树后。
下面有巡逻的侍卫,他静静蹲守了一会,挑准时机,足尖一点,离开了墙上。
崔肆归躲着侍卫,凭着上一世对丞相府的记忆,顺利的到了岚梅苑外边。
他翻过岚梅苑的墙,刚一落地,便听见了“嘶”的一声。
崔肆归转头,看见了满脸欲言又止的简然。
崔肆归点头道:“巧,沈大人睡了么?”
简然抬头望了眼墙,又看了眼崔肆归。
他想到了之前丞相说的不让崔肆归进丞相府,但心里又想到了在豫州时丞相和四殿下同时红肿的嘴唇,他犹犹豫豫地道:“未曾。”
崔肆归看出了简然面上的犹豫,联想到豫州时候简然的神情,以及上一世对简然喜好看戏本子的少许了解,恍然大悟般明白了简然心里所想。
他装作黯然失神,拿出那一袋糖果,抬头望着夜色,语气惆怅地道:“回京的路上我与沈大人吵了架,也不知道近来沈大人如何,又是否愿意见我,只得出此下策,翻墙而来。”
崔肆归见简然神色动摇,继续道:“我知道沈大人身边有不少暗卫,也不知能不能顺利见到沈大人。”
月光之下,纸包上“秋记”两个字若隐若现。
简然看见那两个字之后立马道:“殿下,您跟我来。”
崔肆归心里叹道:还得是喜欢看情丝缠绵爱恨情仇的戏本子的人好糊弄。
暗卫没对简然设防,瞥了一眼便没关注了,崔肆归顺利地跟着简然走至卧房前。
简然道:“大人?”
“进。”
简然闻言推开门,努了努嘴,示意崔肆归进去。
崔肆归拎着糖包走进去,简然顺带着关上了门。
走近里间,毫不意外地看见沈大人又在看书。
他窝在窗前的矮塌上,一只手撑着头,在烛光的闪烁照耀下,低垂着眼,视线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脖颈弯曲得像是一段优美的弧线,发丝朝着一边自然垂落,乌发顺滑,泪痣点在脸上更显韵味,一身青色的中衣裹在身上,微风从窗户吹进来,带起腕间衣袖拂起。
灯映美人阅。
崔肆归目不转睛地看,痴迷的眼神毫不遮掩,直直地看着。
美人似乎有所察觉,抬眸看向他。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美人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像初融的泉水似的声音传至他的耳中。
“崔肆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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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崔肆归:[托腮][心碎]
简然:[害怕]
沈原殷:[问号]
崔肆归:[亲亲]
实际上,赌坊一赔十是只针对赢不针对输。这个地方是私设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崔肆归走上前,指尖勾着麻线,将糖包放在矮塌上。
“你又来做什么?”沈原殷问道。
崔肆归自顾自地盘腿坐下,指尖绕着麻线,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数颗糖来。
崔肆归剥开糖纸,嘴角带着笑,递给沈原殷,道:“我来把之前没给的糖补上。”
沈原殷瞥了一眼那颗糖,没有接过。
京城六月下旬的天燥热,夏夜的风依然带着热意,但微风不断,徐徐吹来并不会觉得热。
沈原殷放下手中的书,道:“翻墙上瘾?”
不等崔肆归回答,他指着门,又道:“我要睡了,滚出去。”
崔肆归话音一转,道:“沈大人,前段时日送你的玉佩可还喜欢,那块料子我看的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你,还雕刻了你喜欢的腊梅。”
那块玉佩早不知道被他塞哪儿去了。
沈原殷面色平静地看着崔肆归,忽然眉眼一弯。
两道黑影从屋顶而降,一人一边抓住崔肆归的手臂,就要把人往外拉。
崔肆归没反抗,顺从着力道出了门,刚好和门外的简然对上。
简然:“……?”
还不等简然继续疑惑,便听见屋内丞相召他进去的声音。
简然进去后入目的便是矮塌上敞开的纸包,丞相手上拿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莹白玉佩。
沈原殷敲了敲桌上的糖,道:“收拾了。”
简然走到一旁的小书架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垒着好几个一样密封着的木盒子,他估摸着纸包里糖的数量,拿了两个盒子出来。
木盒子在矮塌上被打开,一个里面已经装了一半的糖,另一个是空的。
沈原殷垂眸,看着简然将纸包里的糖装进两个盒子,而后将盖子盖上又拿回了小书架里。
那颗已经被崔肆归拆开的糖静静地放在桌上,沈原殷没提,简然也没动。
“他最近在做什么?”
简然道:“四殿下白日在狼牙营,而后便去的赌坊。”
沈原殷问道:“他怎么进来的?”
“呃……”简然吞了下口水,不知道怎么说。
沈原殷道:“你这月的俸禄减半。”
“……是。”
简然出去后已经没有崔肆归的影子了,只剩那两个暗卫站在原地。
见到简然,暗卫小声问道:“往后四殿下翻墙,还要拦么?”
简然痛失俸禄,内心流泪,闻言直道:“拦!”
屋内,沈原殷搁下书卷,将烛灯熄灭,起身回到了塌上。
一阵微风吹来,将窗前桌上的东西吹起,又落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一张空了的糖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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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脉象看着并无问题,许是天热上火,臣给殿下开几副去火的药即可。”
今日崔肆归没去狼牙营,觉得头痛去请了宫中太医。
太医低着脑袋,正要收拾药箱。
“蓝太医,”崔肆归缓缓开口道,“昨日在别处听了个笑话,讲给你听听?”
蓝太医还是低着头,避开了崔肆归的目光,他不知道这位四殿下这是哪出,只能顺着道:“殿下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