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心尖啾by鹤梓
鹤梓  发于:2025年10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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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当鸟好。
小鸟,安全。

谢惊棠和隋子明连着看了三天的沈啾啾,就连吃饭的时候都愣是没找到沈溪年的影子。
沈啾啾裹着自己的小帕子窝在谢惊棠房里的茶碗里,长长的尾羽支棱了一根在外面。
谢惊棠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小鸟,冷不丁开口:“娘亲是不是要给你煮红豆饭了?”
沈啾啾的尾巴毛一僵,从一根变成了一棍。
谢惊棠拉长语调:“哦……懂了,娘亲这就去煮。”
听到娘亲起身离开的动静,装睡的沈啾啾睁开一只眼睛。
谢惊棠突然一个回身,精准捕捉偷看的小鸟团子。
沈啾啾:“……啾。”
不带这样的。
谢惊棠伸手,把小鸟团子窝着的茶碗拉到面前,抬手撑着脸颊,表情有些纳闷:“不就是提前圆了个房?都三天过去了,脸皮再薄也该缓过劲了吧?”
而且,她总觉着,自己应该生不出脸皮薄到这种程度的儿子才对。
小色鸟才对吧。
沈啾啾磨磨蹭蹭地在茶碗里翻了个身,肚皮朝下,鸟喙卡在茶碗边缘,用后脑勺对着自家娘亲。
谢惊棠才不吃他这一套,把茶碗转过来让那双鸟眼睛和她对视。
沈啾啾:“……”
过了好一会儿,小鸟窝窝囊囊地轻轻啾了一声。
谢惊棠沉思:“要不然这样,我把前院的那个叫过来,给你当个鸟翻译?”
沈啾啾大惊失色,从茶碗里一跃而起,两只翅膀左右摆动晃出了残影。
他这几天躲着裴度,就连晚上都是偷偷从窗户缝里钻进去贴在枕头边上,用翅膀尖尖搭着裴度手指睡的。
只要想起他之前哭成那副弱不拉几的样子,沈溪年就恨不得用鸟爪抠出一座皇宫。
说实话,沈溪年在和裴度确定关系后,话本子春宫图也看了不少,裴度之前又温水煮小鸟煮了不少时间,对圆房这件事,沈溪年多少是有点准备的。
甚至心里都演练了不少次了。
他设想过的裴度,或许是温柔的,体贴的,也或许会是那种本性的霸道,会显得有点凶。
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沈溪年觉得,怎样他都可以的。
但他真没想到,裴度在床上居然是那种又温柔又霸道,力道既狠又凶,嘴上还要体贴提问不得到回答就更凶的类型。
沈溪年三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哭过。
太丢脸了。
沈啾啾把脸埋进翅膀跟,啾不出一点。
嗓子现在是不哑了,但脸皮是真的还没找回来。
谢惊棠捏捏小鸟的翅膀尖尖:“说起来,娘亲还没问你,你和扶光的结契礼日子还没定下?还有,你们两个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么?”
不论是沈溪年还是裴度,在这方面其实都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愣头青,忠伯虽说经历过裴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婚礼,但毕竟两个男子结契,流程什么的大不一样,所以忠伯这才想着和见多识广又是长辈的谢惊棠商量着办。
谢惊棠紧赶慢赶着回来,也是因为这事儿。
沈溪年到底也不是什么别扭拧巴的性子,小鸟爪在桌面上划拉了两下,到底是飞出窗外,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谢惊棠住过之后,这片院子就被划给了谢惊棠所有,里面的陈设下人都是谢惊棠惯用的,为了方便沈溪年换衣服,院子里也有属于他的房间。
不一会儿,换好衣裳的沈溪年就从门外走进来,对上自家娘亲的目光后,青年视线飘忽了一瞬,抬手挠着脸颊走到桌子边上坐下了。
三天没变成人形,沈溪年方才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胳膊脖颈腰侧小腹全是留下的红色痕迹,这还是三天过去,已经消了不少的结果。
但好在所有的痕迹都在衣裳能遮挡的地方,沈溪年特意穿了身窄袖的衣裳盖住这些痕迹,在铜镜前面照了又照,确定没问题了才出门。
以防自家娘亲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沈溪年率先开口:“我和扶光之前商量过,都想要仪式能简单一点。”
“高堂的话……”
沈溪年犹豫了一下。
按理来说,肯定是要拜谢惊棠这个母亲和裴度已经去世的父母,但问题就在于,沈溪年还真的不太确定裴度对裴父如今的态度。
沈明谦对沈溪年而言全然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也没有任何感情,倒也罢了。
但裴父却是真真切切占据了裴度年少时严父慈父的位置,愚忠和父爱交织在一起,就和裴度的爱与恨都不彻底一样,归根结底,裴父是爱着裴度的。
不然,在先帝托孤的时候,本该在宫中静候第二日宣旨的裴父,不会因为担心裴度的安全而冒险出现在危机四伏的国公府。
只是当爱和责任碰撞出冲突,曾经在家族和妻子之间选择了家族的裴父,最终也没能无条件坚定地站在裴度这一边。
所以沈溪年纠结片刻后,还是说:“我去问问他。”
谢惊棠不了解裴家的过往,但也没有多问,继续道:“我和忠管家捋了一遍仪式流程,能简化了都简化了。”
“你们都是男子,不谈嫁娶,自然也没有接亲这一项,不过宴请宾客还是要有的,宾客名单你们两个商量着写一份,还有请柬……”
谢惊棠做事想来干练利落,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沈溪年说了个脑袋懵懵。
揣着手从自家娘亲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沈溪年下意识就往内院方向走,走出去两步反应过来了,又后退回院子里。
几息过后,一只小鸟团子从院墙边缘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飞走了。
站在窗户边上的谢惊棠抬手揉太阳穴,轻轻啧了一声。
孩子毕竟大了,沈溪年又是男子,房事上的事情她这个娘亲也的确不好问……看走路样子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就是做怕了,还是让小两口自己适应解决吧。
沈啾啾从院子里飞出去,毛茸茸的身体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小皇子郑明熙的墙头。
小皇子正在喝甜汤。
除了裴度,忠伯还没有喂不胖的东西,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原本瘦瘦小小可怜巴巴的小皇子,已经被喂得脸色红润,脸颊瞧着好歹是有些肉了。
“啾。”
小皇子听到鸟叫声,左右看了看,没找到小鸟。
他从第一天来府里就发现了,裴大人虽然对外的名声很是可怕,但府上却养了许多的小鸟,据说还有一只很威风的海东青。
海东青应该是定国公世子的鸟,寄养在裴府的。
但说是裴府的鹰也可以,毕竟定国公世子都是被养在裴府的……
小皇子心里默默转着想法,耳边又听到两声小鸟叫。
这叫声听着同那些小麻雀不太一样,小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更灵性,更吸引人。
到底是小孩子,即使习惯了看人颜色生活,但现在身份不同,身边人又对他很是尊敬礼遇有加,十几天过去,小皇子的胆子也变大了不少。
他放下喝了一半的甜汤,跳下椅子,跑到房门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
很快,小皇子就在墙头和一双小黑豆眼四目相对。
是真的不一样。
麻雀们看起来都是一长溜,但这只小鸟毛茸茸的,看着圆滚滚胖乎乎,眼睛也特别有灵性,脑袋上还支棱着一小撮毛毛,脊背和翅膀根带着几缕浅淡的微褐烟蓝色……
看上去就像是被撒了花生碎和果肉的糕点团子。
好漂亮。
小皇子放轻脚步靠过去,仰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鸟看。
头一次当先生的沈啾啾端详了自己的学生一会儿,十分矜持地张开翅膀,飞到小皇子的面前,轻轻叫了两声。
小皇子愣了一下,然后有些迟疑地伸出小手。
很好,孺子可教也。
沈啾啾满意地落在小家伙的手上,收拢翅膀,抖了抖身后的尾巴毛。
小皇子大着胆子摸了摸小鸟身后的尾羽尖尖。
这只小鸟还有长尾巴。
果然是很不一样的小鸟。
也是府里养的吗?
小皇子一开始摸小鸟尾巴毛的动作还小心翼翼的,见小鸟没有飞走,便大着胆子往上摸。
沈啾啾转身,抬起翅膀制止了小皇子往尾巴根摸的手,鸟喙不轻不重啄了一下小家伙的手指。
小皇子轻呼了一声。
其实并不疼,反而有种心里痒痒的感觉。
好喜欢。
小皇子左右看看,没看到跟着小鸟的侍女小厮,低声问小鸟:“你也是裴大人养的鸟吗?”
沈啾啾十分高贵矜持地摇摇头。
他当然不是裴度养的小鸟了。
他,啾啾老爷,是养着一大家子的一家之主!
这只小鸟好聪明!!
小皇子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那我可以养你吗!”
“我可以去求裴大人,我、我一定会好好养你的,你是吃肉还是吃谷子?还是吃水果?我都会亲手给你剥,好好照顾你的!”
沈啾啾歪脑袋看小皇子。
虽然小皇子作为学生,孝敬一下启蒙先生是应该的,但是养他的话……
“不妥。”一道声音自院门处传来。
小皇子立刻直起腰板,表情认真端正地看向走进来的裴度。
站在小皇子手指上的沈啾啾翅膀毛动了动,哼啾了一声,背对着裴度不看他。
“殿下。”裴度先低头朝着小皇子见礼。
小皇子连忙将小鸟放在肩头,对着裴度立刻回了师礼。
“裴大人……先生。”
小皇子显然和裴度还没培养出感情,在裴度面前紧张尊敬大于亲昵。
沈啾啾在小皇子的肩头蹦跶了一下站稳,尾巴毛扫过小皇子的肩头,动作间状似不经意地,偷偷瞟了一眼裴度。
然后一颗小鸟心不争气地砰砰砰砰,跳了个乱七八糟。
那晚的种种情状再次付现在眼前,小鸟的翅膀大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试图用局促的动作扇凉迅速升温的自己。
还好鸟有绒毛,看不清楚。
沈啾啾毛茸茸着小鸟脸,暗自庆幸。
但想养小鸟的心到底战胜了对裴度的敬畏,小皇子咽了好几下口水,一边看裴度的表情眼神,一边试探:“先生,您认识这只小鸟吗?”
裴度轻轻笑了下。
沈啾啾扭头。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笑的那么勾鸟干什么!
男狐狸精!!
专门吃小鸟的那种狐狸精!
“是的,殿下。”裴度温声道,“这是我最爱的小鸟。”
“我愿意付出一切照顾他,爱护他,只求能拥抱他,呵护他,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只是我前些日子故意惹了他生气,也不知道我该怎样哄,怎样做,才能让他消消气,再度回来我的身边?”
小皇子被这一番话说愣了神,不太能理解什么叫做故意惹了小鸟生气……然后又要哄回去。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为什么要故意惹小鸟生气呢?
惹了小鸟生气,又要费心思哄回去……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好奇怪。
沈啾啾瞳孔地震,从小皇子的肩膀上飞起来,翅膀张开朝着裴度的脸颊砸过去,用小鸟肚皮挡住了裴度的嘴。
啊啊啊啊啊,小孩子还在呢!
说什么骚话!
肉麻兮兮的!
果然骚还得看你们这些文人闷骚客啊!

结果裴度一上来就放大招。
沈啾啾絮絮叨叨了一路,在裴度捧着小鸟走进内院寝室的一瞬间,忽然噤声。
小鸟团子哼啾了一声,飞到屏风后,套了身衣服出来,脸颊微红。
屋里没有其他人,桌上放着他喜欢的糕点,茶水还是温热的。
沈溪年见桌上还有个托盘,好奇凑过去看了眼。
裴度温声道:“是谢夫人专门让人送来的。”
沈溪年揭开盖子,用勺子舀了舀,结果发现是红豆稀饭。
沈溪年沉默。
沈溪年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
晚膳他是变成沈啾啾吃的,小鸟的肚皮浅,吃得少饿的快,变回人形没多久就会肚子叫。
沈溪年决定忽略红豆稀饭的寓意,坐下来呼噜噜喝粥。
裴度在沈溪年身边坐下,给沈溪年剥了些他爱吃的坚果,放在沈溪年碗边的小碟子里。
沈溪年不理他,吃坚果的动作却半点没有见外。
稀饭煮的软糯,坚果脆脆的很好吃,沈溪年一门心思埋头吃饭,并没有注意到裴度靠得越来越近,椅子已经快要和他的椅子并在一起了。
忽然,耳朵尖上被落下一个吻,沈溪年呛住:“咳……干嘛?正吃饭呢!”
裴度坐正身体,垂眸浅笑:“没忍住。”
沈溪年闹了个大红脸:“不是,你……”
转头就和裴度四目相对。
沈溪年忽然悟了。
开荤的不只是他,还有裴度。
沈溪年埋头往嘴里扒拉红豆粥,咬着勺子陷入沉思。
刚开荤就这样那样,之后不得……
沈溪年偷看了一眼裴度。
坐在旁边剥坚果壳的男人端方温雅,矜贵自持,半点看不出来那晚的恶劣与霸道,更是没有一根头发丝能和凶狠两个字沾边。
裴度将一颗完整的栗子肉放在小碟子里,金黄的果肉表面看着油亮亮的,还散发着热气。
这是方才裴度亲自去西市买的炒栗子,揣回来的时候还是热的,他特意用棉布包了保温,才出去找三天没好好说过话的宝贝小鸟。
热乎乎的炒栗子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沈溪年动了动鼻子,觉得和栗子肉一样勾人的裴度真的很可恶。
沈溪年忍着不吃,裴度就给沈溪年在碟子里面十分有耐心地码了一坐栗子肉小山。
沈溪年:“……”
想吃,但总觉得吃人嘴短。
吃了就输了!
他本来打定主意要拿捏裴度的!
让裴度意识到这种大吃特吃的行为是不对的,是需要节制的!
这会儿吃了的话,肯定又要被轻飘飘揭过这个话题,不了了之——然后下次继续大吃特吃。
这不行。
沈溪年眼珠一转。
要不然……变成小鸟吃?
小鸟又不会说话,小鸟对自己的所有啾啾声持有完全的解释权。
“晞宁怕我吗?”裴度忽然开口。
已经憋着气准备变小鸟的沈溪年被中断施法,顺着裴度投过来的视线看回去。
见沈溪年看过来,裴度却又垂了眼帘,神情自责又心疼,眉眼间隐隐带着愧疚。
沈溪年:“……也没有啦。”
其实这种事双方都是爽到了的,就是他的身体素质跟不上。
没腹肌和有腹肌的人就是不一样……
实在不行他以后也锻炼锻炼?
隋子明每天早上的运动量好像还挺大的,他也跟着跑两圈?
沈溪年面露难色。
裴度握住沈溪年的手指,一点点按揉上沈溪年的手心,手腕,最终握住沈溪年的小臂,眸光愧疚中带着疼惜:“身上还难受吗?我帮你按一按?”
“不用!”沈溪年立刻警觉,“这都几天了,早就没感觉了。”
这按来按去的多危险啊,九成九最后都是按进床帐里面妖精打架。
裴度的手不知不觉钻进了沈溪年的袖子里,体温顺着手心渡到沈溪年的小臂肌肤间。
就这么静静焐了一会儿,沈溪年脸上紧绷的表情逐渐放缓,没那么警惕了。
他小声嘟囔:“……下次可以有,但你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么……砍树还要走可持续发展路线呢,你总不能每次吃都跟搂席一样吧?”
裴度想了想,回答:“从前苦多甜少,忽然含到了最甜的宝贝,便忍不住……贪婪过了些。待到日后习惯了,稍稍饱一些了,或许能更控制自若些。”
“还望晞宁怜我……多多担待。”
裴度说到中间时,声音稍稍拉长,停顿了一会儿,朝着沈溪年温雅浅笑。
沈溪年被蛊得晕头转向,脑袋瞬间烧成了开水壶。
“你、你怎么说话这么、这么一套一套的!”
“好了,不准说了!”
沈溪年三两下把栗子肉塞嘴里,腮帮顿时变得鼓鼓囊囊。
他站起身推着裴度往里间走。
因为嘴里含着东西,沈溪年的声音有些含糊:“休息,睡觉!”
裴度顺着沈溪年的力道往前走,在走到床榻边时,他反手揽了沈溪年的肩,转过身,噙着笑,在沈溪年鼓起的腮帮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嗯,睡觉。”
圆房后的两人在床榻间还有那么一点点需要磨合,但沈溪年的生活已经逐渐回到之前的平静。
只除了身边多出一个腿部挂件。
沈溪年也没啥顾虑的,裴度说让他看着教,他就真把小皇子带在身边。
小皇子身世坎坷,早慧聪颖,从前在宫里哪里接触过这么多三教九流的人物,跟着沈溪年才几天,嘴皮子就已经顺溜了,读书认字的进度更是一日千里。
就是算盘打得颇有几分沈溪年的真传,看的沈溪年是欲言又止。
沈溪年带着小皇子郑明熙启蒙,裴度那边也没闲着,把所有能证明小皇子血脉身世的东西全部捋清楚,准备妥当,并且趁着皇帝还没死,备了一份皇帝亲笔写下盖印的传位诏书。
但谁都不知道,病重的皇帝是怎么爬起来写的诏书,又是如何颤颤巍巍着手盖的玺印。
反正传位诏书上,太子的名讳是郑明熙,是皇帝亲自承认的亲子,是皇帝亲笔写下的皇位更迭。
朝堂之上,郑闵和泰安县主针锋相对,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互视仇敌的地步。
郑闵终究还是如愿承袭了吴王的爵位。
毕竟在吴王和吴王妃都“病逝”后,即使明眼人都知道这两人的死有问题,但没有确凿证据就是无稽之谈,即便是宗室也没办法阻止身为吴王世子的郑闵承袭亲王爵。
皇帝倒是能阻止,但皇帝都已经病的起不来床榻,一连两个月不上朝不见人,裴度又一副稳坐钓鱼台不介入两人斗争,只看最终胜者的架势,皇权在这种时候已经被弱化到形容虚设。
但不论是泰安县主还是已经是吴王的郑闵,都更安心裴度这样不插手,不战队的表现。
在两人看来,只要他们解决了对方,裴度便会辅佐胜者,那是之后皇权与权臣之间的对抗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成为皇帝。
裴度的稳也影响到了朝廷的其他官员,那些不愿意站队的大臣也学着裴度的态度,不管身边的纷纷扰扰,一门心思做事,反正天塌下来还有裴大人在,没什么可慌乱的。
京郊外城
沈溪年有些嫌弃地瞥了眼在旁边翘着腿看话本子的隋子明:“在家躺着看不是更舒服?你跟着我干嘛?”
小皇子郑明熙正在小桌子后面打算盘,闻言,有些好奇地偷看这位定国公世子。
在府中久了,小皇子接触到的人也多了,但唯有这位定国公世子,对他从始至终都像是透明人一样,不针对但也不热络,甚至有种绕道走的回避。
这还是第一次,这位定国公世子主动出现在他眼前。
隋子明当然能感觉到小皇子看过来的视线,他皱了下眉,有点烦,努力控制自己不露出什么表情,淡淡道:“京郊到底远了些,表哥说最近不太平,让我跟着点你们。”
沈溪年挑眉。
隋子明装作无所谓,把话本翻了个哗啦啦响。
沈溪年轻笑了一声,把小皇子面前的账本抽走,示意小皇子把作业拿出来练字。
小皇子乖巧照做,自己铺纸研墨,拿好毛笔认真临摹写大字。
隋子明的视线忍不住往小皇子身上瞟,看两眼又收回来。
沈溪年抬手掩唇,轻咳出声。
隋子明:“……”
其实沈溪年和裴度都有让隋子明在小皇帝登基前,多少培养一下感情的想法。
比起他们两个,隋子明是武将,将来又要驻边,虽说朝中如今有裴度在,日后裴度退隐隋子明的年龄肯定也大了——但裴家绝后,隋家可不是。
隋子明会有妻子外家,子女姻亲,这些日后都是要在小皇子登基后讨生活的,隋家能在皇帝年幼时结下善缘总归没有坏处。
但隋子明平日里看着洒脱不羁,潇洒自在,实际是个拧巴性子。
隋家那么多忠烈英魂横在他面前,导致隋子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帝这种生物。
他怕自己忍不住露出排斥甚至憎恨的表情,所以直接选择了躲着走。
沈溪年也知道这事儿急不来,轻拍了拍隋子明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走去外间前厅和掌事开会去了。
铺子里间只剩下隋子明和小皇子郑明熙,一大一小都分外安静。
大的偶尔偷看一眼小的,然后立刻转移视线,而小的那个看似认真写大字,时不时也趁着大的不注意,偷看一眼大的。
今日沈溪年事多,回去的时辰晚了些。
天快黑了,路两边的树看着有点吓人。
隋子明赶着马车,突然觉得不对劲,猛地一拉缰绳。
“不对劲,有杀气。”他压低声音说。
车里,小皇子坐在沈溪年身边,脑袋正一下一下地点着打瞌睡。
沈溪年抬手撑着脸颊看地图思忖标行压货的路线,一听这话,立刻警惕起来,反手将小皇子捞到了怀里按住。
就在这时,好几道黑影“嗖嗖”地从林子里窜出来,举着明晃晃的刀就朝马车砍过来!
“趴下!”
隋子明大吼,翻身向后,一把将沈溪年和小皇子按倒。
一把刀“呼”地擦着他们头顶飞过去,把车帘子都削掉一半。
这帮黑衣蒙面的刺客得有七八个,眼神狠辣,出手全是杀招,明显是冲着要命来的。
“护着自己,看好他!”
隋子明把沈溪年和小皇子往车厢角落里一推,自己猛地跳下车。
他手上没武器,只能躲。
侧身让过一刀,顺势用手肘狠狠撞在其中一个刺客的喉咙上。
那刺客“呃”地一声后退,隋子明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一拧。
“咔嚓!”骨头响了,刀也到了隋子明手里。
有刀在手,隋子明顿时不一样了。
他挡在马车前,手里的刀舞得呼呼生风,跟刺客们“叮叮当当”打成一团,刀碰刀,直冒火星子。
有个家伙想从旁边绕过来偷袭,被隋子明回手一刀挡开,顺手还在他大腿上划了一道,血立刻就涌出来了。
可对方人实在太多了,打倒一个又上来两个。
刺客们也不恋战,有人拖住隋子明,就有人举刀目标直指里面的沈溪年和小皇子!
情况紧急,隋子明想都没想,把手里的刀猛地朝其中一个扔了过去。
“当”的一声,隋子明手里的刀砸开了刺客的刀,他转身一个飞踢,将另一个近身的刺客踹得倒退好几步。
趁着这个空档,沈溪年捞着小皇子郑明熙,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小家伙被惊醒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吓得不敢哭。
隋子明和沈溪年对视一眼。
沈溪年沉声问:“什么情况?”
“乌合之众,我一个能打一群。”隋子明从旁边踢了一把刀握在手里,挡在沈溪年和小皇子身前,“前面就是驿站,里面有护卫,你们先走,我断后。”
沈溪年接过孩子,能感觉到小家伙在微微发抖。
他看向隋子明,只见隋子明肩膀上的衣服红了一大片,不知道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隋子明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那双在黑夜里亮极了的眼眸如同星子。
这才是那个真正的,耀眼夺目的天才武将。
“注意安全,少受点伤。”
沈溪年知道不能再耽搁,快速撂下一句话,扛着小皇子,一脚踹开马车后面的板子,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乎乎的树林里。
刺客们一看目标跑了,顿时急了,疯了一样想追过去。
“啧,跑什么?”隋子明横跨一步,死死拦在路上,“老子还在这呢!”
他肩膀应当受了伤,伤口因为用力血流的更多了,顺着胳膊流到手上,又从刀尖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小皇子趴在沈溪年的肩膀上,仰着头,将隋子明的亮如烽火的背影看进了脑海里。
他忍不住低声问沈溪年:“先生,世子不是……讨厌我吗?”
能在宫里活到沈溪年和裴度找到他,小皇子对人的喜恶情绪比其他人想象的更为敏感。
遇袭的地方距离驿站的确不远,远远的,沈溪年已经看到了驿站门口灯笼的光亮。
他听到小皇子的问题,顿了顿,低声道:“殿下知道定国公隋家的故事吗?”
小皇子摇摇头。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动作沈溪年看不到他的动作,又出声:“我不知道,先生可以讲给我听吗?”
两人撞进驿站,驿站的守卫见状瞬间围上来。
沈溪年说了遇袭的地点,看着守卫们抄近路从树林飞奔而去,拉着小皇子的手,温声道:“好。”
“只要殿下愿意听,我都会讲给殿下听。”
不仅是隋家,还有裴家,林家……那许多沾染了无数鲜血生命,灵魂炽热的故事。
就在三人遇袭的同时,裴府来了一位裴度意料之外的客人。
玉徵长公主郑瑛走进裴府,摘下遮挡面容的兜帽,抬眸看向站在身前的裴度。

第113章
沈溪年当小鸟的时候撒娇功夫一流,讲故事时的煽情本事也绝对在说书先生里榜上有名。
隋子明不知道沈溪年给小皇子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他一回来驿站,就被眼眶红红的小皇子主动迎上来扶着,满脸愧疚,泪眼汪汪地捧着肩膀轻轻呼气。
小皇子都这么主动了,隋子明也不好回避拿乔,但也着实没办法习惯这样的亲昵,僵着身体木着表情看向沈溪年。
沈溪年笑眯眯地揣着手:“怎么样?是不是呼呼过之后,伤口就不那么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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