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
裴度的手指缓缓向上,在沈溪年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拆掉了少年头上的发带。
柔软的发带被修长的手指卷在指间,裴度双手顺着沈溪年的脖颈尖缓缓向下,手掌慢慢抚过沈溪年的手臂,在少年的手肘处稍稍停留,隔着衣袖,捂热了沈溪年的肌肤。
“溪年,你既应了我,来日若是变了主意——”
沈溪年方才的话反复在裴度脑海盘旋回荡。
他注视着怀中的少年。
在未来的某一日,少年会带着另一个陌生人,牵着对方的手,来到他的面前吗?
裴度总是无法拒绝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的眸光太过明亮,里面的感情热枕而直白,几乎能灼烧尽他所有的枷锁和理智。
这样的眼神,或许会看向另一个人。
裴度的目光紧锁沈溪年,眸底浓郁的幽暗淹没了最后一丝迟疑。
怎么可以呢?
他的双手逐渐下滑到沈溪年的手腕,握着,牵引着,拢在一处。
柔软的发带缠覆上沈溪年的手腕,带着裴度最后的克制,打出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我不会答应。”
裴度看到少年眼中逐渐满溢出的惧怕恐慌,温和的柔软爱怜再次袭上心头。
他将手腕上的紫檀珠串塞进沈溪年手里,手掌拢着沈溪年的手背,引导着沈溪年握住那一颗一颗被反复抚摸捻弄到触手温润的珠子。
“受不了的话,就扯断它。”
“扯断它,我就停下。”
沈溪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却还是想靠近裴度。
他被放躺下来,侧着身子趴在裴度的膝间,衣衫堆叠在身后的手腕处,遮住了少年气的发带,也淹没了内敛着年长者克制隐忍的紫檀木珠串。
沈溪年第一次意识到裴度的恶劣与可恶。
裴度的眉眼在含笑时会带着文人特有的温润风流气,那双凌厉的丹凤眼漫开些许隐忍的绯红色,显得那样危险,却又极具蛊惑。
他就这样垂眸注视着心爱的少年,手指的力道温柔又缱绻。
沈溪年追着裴度的手,急切的,无法抑制的,不被满足地想要更靠近,想要更多。
裴度的一只手搭在沈溪年的脉搏间,感觉到手指下的脉动逐渐变得急促而激烈,他便温柔又残酷地安抚着膝上的少年,等到少年的脉搏失落着逐渐平稳,他又会将心上人推向另一波海浪。
沈溪年被撩拨地难耐又煎熬,下意识想要去咬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却被先一步察觉的裴度捏住下巴,俯身吻了下来。
一吻过后,裴度松开沈溪年的下巴,直起身,将少年湿润了沾在鬓边的发丝拨开。
“耐心一点,嗯?”
沈溪年睁开眼,透过朦胧的水色看过去,竟从衣襟未乱的裴度身上看出一丝从容闲适。
“……你是不是不行?”
少年梗着脖子,红透又湿透了的脸上满是不服气,哪怕声音又软又哑,也要挑衅着说出这句话。
裴度对少年挑衅的话语未置一词,只是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分。
沈溪年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转头用力咬上了裴度的虎口。
被撩拨又不被满足的愤愤让沈溪年恶意亮出牙齿,叼着裴度的虎口不松嘴。
紧实的肌肉微微绷着,凸起的青筋被轻而易举地捕捉。
裴度的动作越重,沈溪年的舌尖掠过裴度手背隆起青筋的力道就越重,沈溪年舌尖的撩拨越甚,裴度的进攻性便越恶劣。
这样报复性的一来二去之下,裴度虎口凹陷下去好几圈牙印,沈溪年的身体也颤抖地越发厉害。
沈溪年挑着眼尾看裴度,乖巧的五官却透着张牙舞爪的不训。
乖乖乖,乖不了一点。
裴度于是低头吻上少年的眉心,而后是鼻梁,鼻尖,上唇,最终含咬住心上人的唇瓣。
送出隐忍难耐之后最极致的欢愉。
沈溪年只觉得眼前一白,再回过神时,就看到平日里最是喜洁的裴度非但没有用帕子擦手,反而正垂眸端详着手指。
少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你……你简直!”太多的形容词转在沈溪年的脑袋里,但他害臊地压根说不出来,“解开!”
沈溪年看都不敢看裴度被弄脏的衣服,蜷着身体趴在裴度膝上盯着裴度的鞋尖看,瓮声瓮气道:“这不怪我,是你真的太可恶了。”
“嗯。”裴度的手指指腹轻轻捻动,“是我过分。”
沈溪年听到裴度这理所当然装都不装了的语气,不敢置信地努力转过头,就看到裴度的那双手。
这双手骨节修长,白皙莹润,握笔时矜贵,弄权时从容,是完完全全长在沈溪年癖好上的手……而现在,这上面留着他的味道。
没有什么人能抵抗得了这样的诱惑,更别提沈溪年这样两辈子才被开了小荤的青瓜蛋子。
沈溪年窘迫地想要藏起自己的反应,却意识到此情此景,怎样的动作都显得……不那么庄重。
少年以为已经结束了,红着脸嘟囔:“手……快帮我解开。”
裴度眉峰微扬。
他擦干净手指,在沈溪年快要咕嘟咕嘟快要烧开的窘迫害臊中,将帕子展开,铺平,而后叠成一个小方块,妥善放在了一边。
而后,裴度不仅没有解开沈溪年的手,反而抱着沈溪年,径直走向里间的床榻。
眼神还在往帕子上瞟的沈溪年一下子就慌了:“你、你不会是想要今天就……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呢!我不行的!我不可能的!”
即使裴度的衣裳整整齐齐,他方才也感觉到了。
……不行的。
真不行。
好歹,好歹等他努努力,适应一下……
哦对,还没有药膏,据说做这些都是需要药膏的!
他们什么都没有,怎么能行呢!
裴度将沈溪年放下,在少年张口还想说什么时,伸手按住了沈溪年的唇瓣。
沈溪年瞳孔地震,挣扎:“你的手刚——”
“擦干净了的。”裴度的手指微微用力,叩开了沈溪年的关齿。
沈溪年的舌根被按着搅动,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阵,他的呼吸有些困难,朦朦胧胧间,模糊听到耳边传来温柔含笑的声音,竟带着些许夸奖鼓励的意味。
“这样都没有变回小鸟的话……溪年,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被哄得五迷三道的沈溪年稀里糊涂地点头,放任了渐起的水声。
翌日,吃饱喝足了的隋子明换了一身衣裳,揣着手探头进内院,视线转了一圈,没找到这会儿本该已经起床了的裴度和沈溪年,反而在屋檐下找到了一只瘫成一兜的长尾巴小鸟。
沈啾啾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截布料,两边系在檐下的雕花空隙里,做了一个很符合小鸟工学的吊椅,整个身体毛茸茸的陷在里面,远远看过去,只有一截露在外面的长尾巴垂下来,迎着风,扑簌簌地晃。
隋子明走过去,仰头看向小鸟秋千上沈啾啾。
沈啾啾的爪子里抓着一根肉条,但却不吃,而是抵在鸟喙边上,时不时含一下,拿开,鸟喙张开长出一口气,小黑豆眼似闭非闭,一副沧桑又燃尽的深沉模样。
倒是眼睛下的两坨小腮红,颜色瞧着莫名更粉了些。
隋子明到底是亲表弟,大着胆子看了眼房间里面,见自家表哥正在里间寻什么东西,一颗一颗地拢在手心里,察觉到视线,回身看过来,虽然还是平日里那副似笑非笑看不透彻的温和模样,但隋子明以他捣乱挨罚十几年的经验发誓,他表哥这会儿的心情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愉悦。
这种时候说什么表哥都会应的。
隋子明蠢蠢欲动。
但某种直觉又让他收回了试探的脚,转而又凑到小鸟秋千底下,试图打探一些情报。
“最好最厉害最漂亮的啾啾大王,跟我说说呗?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小鸟啾脸深沉地瞥了眼仰着大脸的隋子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成熟稳重的啾音。
没开窍的年轻人,啧。
不该打听的事儿少打听!
隋子明纳闷:“……你是不是骂我了?”
沈啾啾又抽了一口事后肉干,懒得理下面咋咋唬唬的愣头青。
虽然没有真正做到最后一步,但如今的沈溪年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沈溪年了,作为已荤人士,他和愣头青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迎着清晨的风,沈啾啾想到昨晚发生的种种,绒毛下的小鸟脸不禁又烧起热度。
在大周,勋贵世家子弟在成婚前一般都会指派通晓人士的丫鬟来教导床事,以便大婚之时洞房能顺利进行。
裴度的生母早逝,又与父亲关系不睦,且后宅空虚,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及时想到教导沈溪年这些事,直到这次的“花酒事件”。
严格意义上来说,两人在这方面都是并没有什么经验的新手,但裴度的控制力太强,太过能忍,在看到心上人躺在膝间时,某些本能无师自通,动作逐渐从生疏摸索到游刃有余,便显得沈溪年狼狈得一塌糊涂。
那样的温柔的折磨的确难挨,裴度也给了沈溪年随时叫停的权利。
但自始至终,哪怕手腕间束缚着的发带被解开,哪怕沈溪年的眼前看不清摇晃的床慢,哪怕颈后落下的吻烫得沈溪年颤抖,他也一直紧紧握着那条紫檀木手串。
即使深色的流苏被打湿粘连在他的手臂内侧,沈溪年也半点没有拉扯珠串的动作。
所以那条珠串是怎么断的呢?
沈啾啾抬爪抽了一口肉条,鸟喙张开,长长发出一声充满遗憾的叹息。
早上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漂亮恩公就睡在身边,一时间,被欺负了一整晚的沈溪年色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趁着裴度还没醒,学以致用的沈溪年用那条紫檀木手串将裴度的双手反剪在了身后,想着以恩公之道还至恩公之身,让恩公也尝一尝那种销魂蚀骨又难耐煎熬的滋味。
结果他刚把人绑好,想要干坏事的手才伸出去握住,恩公就醒了。
沈溪年甚至都没来得及学着昨晚裴度的语气说“若是受不住了便扯断它,我就停下”,珠串绷断的声音就骤然响起。
颗颗分明的珠子霎时间滚了一床,而沈溪年的手也被裴度挣脱了束缚的手握住,拖入新掀起的浪潮。
檀木珠子被挤出床帐,滚落一地,零星留在床帐间的珠子沾染了湿意,变得越发莹润有光泽。
满室狼藉,气味暧昧。
昨天晚上被折腾了一晚上,早上又经历一番晨间交流都没变成小鸟逃跑的沈溪年看到这一幕,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那股子臊意。
裴度眨眼的功夫,沈溪年衣服都不要了,一翅膀掀开床帐,毛茸茸地跳下床,拖着身后的长尾羽一路小跑出了寝室。
路过几颗紫檀木珠子的时候,没忍住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
小鸟跑的飞快,只当没听见身后低哑磁性的轻笑声。
但沈啾啾到底也没舍得走太远,时不时从窗户或者门槛外面偷偷探出半截小鸟脑袋,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裴度穿衣裳收拾床帐,然后……满里间的找珠子。
裴度半点都没有沈溪年的害臊,不仅没有,甚至还抽空给小鸟做了个小鸟秋千,并且给小鸟爪子里塞了一根早上磨牙的肉条,让小鸟能转移注意力。
然后回到里间,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些珠子都经历了什么似的,弯着腰,一颗一颗将散落各处的紫檀木珠子都找出来,用手帕仔细包着握在手心里,偶尔还捏着端详一阵,唇角勾起。
那副坦然自若的闷骚样子,看的沈啾啾臊得尾巴毛都开花了。
可恶,输了!
明明都没有经验,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
难道经历的事情多一点,阅历丰富一点,在这种事上的脸皮也会变得更厚一些吗!
想到这,沈啾啾又狠狠叨了一口爪子里的肉条。
隋子明在挨打的边缘十分敏锐,但只要碰上感情方面,就会变成一窍不通的迟钝。
没得到回答,他伸手戳向胖嘟嘟的沈啾啾,锲而不舍地持续骚扰:“啾啾?啾啾大王?啾啾管家?啾啾表兄?啾啾表嫂?”
沈啾啾回过神,一肉干砸向嘴里称呼乱七八糟的隋子明。
隋子明接住肉干,双手捧着,态度十分恭敬地上贡回啾啾大王,清清嗓子:“那什么,昨天的事儿,咱们说说呗?”
昨天的事?
哦,对。
满脑袋荤菜的小鸟这才回忆起自己平白无故损失出去的两笔赎身钱。
隋子明就算了,自家人不算两家账,但那个捆绑销售的青年是怎么回事?
涉及到正事,沈啾啾压着害臊飞进寝室里间,落在裴度的肩膀上,顿了顿,挪着两只小鸟爪靠近裴度的脖颈。
裴度状似无意地微微低头侧脸。
沈啾啾抓住机会伸长脖子啄了一下漂亮恩公的脸颊。
然后嘴里啾啾啾啾地哼着歌儿,躲到屏风后面穿衣服去了。
裴度的心情的确很好。
好到这个时候就算有人告诉他吴王要起兵了,他也不会被影响半分心情的那种程度。
听着屏风后沈溪年窸窸窣窣穿衣的动静,裴度用手帕包了紫檀木珠子仔细存放进荷包里,而后看向站在门口探头张望的隋子明。
“让他去前厅,我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
沈溪年换好衣服出来,门口已经看不到隋子明的影子了。
裴度帮着他将头发绑好,手指绕过发尾,轻勾着唇角:“外祖来信说,定好了加冠礼的日子。”
沈溪年其实有段时间没想起那位老人了。
爱屋及乌,他总是难免会站在裴度的角度去看事看人,纵使知道林老的诸多挣扎与苦痛,但也还是为裴度觉得难过可惜。
“外祖为我起了什么表字?”沈溪年摸摸绑好的发带,手指尖弹了一下发带尾端坠着的珠子,有些好奇。
裴度显然是知道的,或许还参与了取表字的环节,但沈溪年这样问,他却故意没回答,只说到时候便知了。
加冠取字这样慎而重之,在大周人眼中才是真正长大立世的礼仪,在沈溪年看来还不如加冠之后便能成亲来得有吸引力。
所以裴度卖关子不说,他也懒得追问,晃晃脑袋上扎起的高马尾,拉着裴度往前厅走。
“好啦,我们去用早膳,顺带问问昨天那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沈溪年没有过多吩咐,谢宅的管事也找不到裴度询问,不好越了规矩,索性当客人招待这两位,把人安排在了客院,衣食起居都仔细供着。
隋子明完全当这是自己家的,吃饱喝足洗个了澡,睡一觉醒来还换了身方便的劲装,大清早的在这座大宅子里溜达转了一圈。
青年多少有一些身为客人的拘谨,洗漱过后也换了身体面文气的衣裳,此时恰好也在花厅。
裴府没有在用膳时谈话的习惯,在沈溪年来之前,裴度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行事,只不过沈溪年吃到喜欢的东西总喜欢往裴度碗里怼。
每日的早膳其实也没多少花样,但沈溪年就是能吃出一整天的好心情,连带着裴度的心情也愉悦起来,不自觉便会多吃些。
忠伯总觉得自家大人清瘦,对此乐见其成,但裴大人总有些不好诉之于口的小心思,暗自加了不少骑射时辰。
少年不在身边的时候,裴度换衣偶尔会垂眸审视自己,目光总会在小鸟流连忘返爱不释手的胸前腹部肌肉上认真巡视,而后才用里衣平静淡定地裹起来。
沈溪年还没发现过裴度的闷骚行径,就像他并没有发现,裴度居然将昨晚的帕子和今早找齐的紫檀木珠子单独存了个匣子。
用过早膳,四人先后走着来到前厅坐下,沈溪年分了一个苹果给隋子明:“你先说说。”
隋子明接了苹果咬下一口,含含糊糊道:“棠姨走之前留下了吴王在漕帮的账本,还圈了几个可能的囤兵之地,这东西总需要人去排查探探。”
“你们都南下了,我待在京城也没什么意思,索性把这件事揽了跟着出来放放风。”
账本什么的还好,但事关吴王的私兵,这件事交给隋子明去做的确是最合适的,所以裴度也就帮着隋子明藏了身份一同出了京城。
“你们南下姑苏,我中途换船去了扬州府。”
扬州是漕运的枢纽所在,漕帮在扬州府的势力盘根错节,与当地的官员盐商等都交清匪浅,可以说是吴王势力的大本营。
也就隋隋子明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就敢往里面钻。
“吴王父子都在京城,这扬州府可算不上太平。”隋子明的语气颇有些玩味,“我在那儿当了一阵子船工,有用没用的事儿听了不少,但最有意思的还是一条在船工纤夫们之间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
“说,吴王殿下早就没有了生育能力,现下的世子其实是吴王妃早年的奸生子。”
裴度端茶的动作一顿。
沈溪年也抬眼看向隋子明。
隋子明嬉笑道:“真真假假的,反正老百姓们也没多在乎,证据虽然没几条,但传言愈演愈烈,说的五花八门,有鼻子有眼的,就算是假的也要被说成真的。”
沈溪年用匕首削了一块果肉塞进嘴里,眸光微妙。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消息还真不是假的。
裴度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挺直脊背坐着的青年,问隋子明:“吴王妃呢?”
吴王妃就在江南,这样的传言不可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事关重大,她怎会袖手旁观?
隋子明两手一摊:“吴王妃病了,病得很重,缠绵病榻几乎无法起身。”
沈溪年下意识:“吴王干的还是郑闵下手?”
青年看向沈溪年的眼睛里顿时多了些什么。
隋子明朝着沈溪年比了个大拇指:“是郑闵身边一个很会用毒的侍妾下的手。”
“他从京城千里迢迢派了爱妾过来照料生母起居,差一点就能把生母照料到永远无法开口,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被吴王得知消息,同样派了心腹南下,吊住了吴王妃的性命。”
这么精彩。
怪不得呢,沈溪年总觉得最近龙傲天男主出奇地安分,在京城不搞事,在江南也没什么存在感,原来是忙着填补自己身世的惊天大窟窿。
这种身世血脉上的质疑,放在原文里郑闵登基后都是极其棘手的麻烦,更别提他现在甚至连吴王都不是,头顶上还压着一个年老疑心重的老爹。
孩子是吴王妃生的,当年的乳娘接生婆都被吴王妃在这些年为了隐藏秘密先后料理,事到如今能为郑闵正名、亦或者将他完全钉死在奸生子耻辱柱上的人,只有他的生母。
如果郑闵当真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那么他一定会想办法请出母亲为自己解释,然后滴血认亲演出一波父子情深,危机自解。
但显然,郑闵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他的第一反应还并不是与母亲商量行事,而是想先下手为强直接让生母吴王妃闭嘴,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
若是他成功,吴王妃病逝,吴王纵使再疑心,没有证据,也不好真的就对自己唯一的儿子下手。
但偏偏,郑闵派去的人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走漏消息打草惊蛇,距离和吴王反目成仇只差一步。
沈溪年转头看向裴度。
四目相对,沈溪年便知道,他想的对了。
这一招对付吴王世子的招数堪比釜底抽薪,又狠又准。
郑闵如今想要翻盘,只可能是吴王和吴王妃一起病逝,他在江南学子与商贾的支持推举下继任吴王,直接起兵。
但是……
沈溪年突然就想到了之前莫名其妙偏离原书剧情的林老。
隋子明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吴王父子暗潮涌动,扬州府那边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流言四起,有关吴王世子郑闵实际心狠手辣的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详细。”
“读书人最是讲究百善孝为先,绝不可能追随对生母也能下手的狼子之辈,一时间,有不少幕僚都选择离开吴王府。”
“我呢,就是在吴王府里探查吴王妃真实情况的时候遇见的他。”隋子明指向身旁的青年,“郑闵派来的那个侍妾见事情败露便想逃跑,被我和他联手抓了。”
“审问的时候我见他似乎知道不少事,就在离开扬州府的时候把他揣过来啦。”
隋子明从怀中掏出一份绢布递给裴度,趁着裴度看刑讯记录的时候,坐到沈溪年身边,跟好兄弟说悄悄话。
“好兄弟!郑闵埋伏我的事,谢了~”
很多事后面得了细节,仔细回想才知道是多么必死的窝囊局,隋子明不怕死,但那种死法他真的接受不了。
真要是死的那么窝囊——隋子明很真心实意地想——不论多艰难痛苦,他都得从地府里爬出来。
沈溪年翻了个白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能被你翻出来谢?”
隋子明用肩膀碰碰沈溪年:“就说这一次,啾啾大王就听一下呗。”
沈溪年没绷住表情,笑了一下,握拳抬手,朝着隋子明扬起下巴:“行,让你谢。”
隋子明也同样握拳碰向沈溪年的拳头,还没说话,就听沈溪年道:“回头你喝上了北疆的烧刀子,有你谢的呢。”
都已经准备好打水战,哪怕死在这都是求仁得仁的隋子明一愣:“你什么意……”
沈溪年抓着隋子明的手,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又塞回这人嘴里:“行了,说正事,那侍妾都招供了什么?”
“也没别的什么大事,咱都猜到了。那侍妾的父亲曾经是前朝太医身边的药童,他和女儿说过,吴王之所以对他们父女一直礼遇三分,是因为他知道当初良妃对表哥下毒,实际是和陛下做的一个交易。”
隋子明道。
“只要表哥中毒,裴国公府就此没落,良妃的儿子就能成为太子,继任大统。”
“说是交易,但姨母其实没有任何选择,也知道此事之后,先帝或许真的会立她的皇子为太子,但也定会去母留子,所以她还是照做了。”
“但先帝要的是裴国公嫡系一脉就此断绝,要下的并非牵机,而是要命的剧毒。良妃在宫中左右牵制,被逼上绝路,只能联系上吴王,和吴王达成交易,让冯蛊将毒替换成了牵机。”
沈溪年深深叹气。
吴王想要用牵机之毒的解药胁迫裴国公为他所用,但却没想到裴国公早年竟与江湖蛊医有几分交情,用另一种更为霸道残忍的方式保住了裴度的性命。
良妃想要尽可能保下外甥的性命,却没料想到身为父亲的裴国公竟会心冷至此。
吴王参与了当年对裴度下毒的隐私,裴度得势后,他更是死死压下当年的真相,在冯蛊想要以真相要挟,给女儿搏一个世子侧妃之位时,吴王果断斩草除根。
诸多的算计与人心环环相扣,又阴差阳错,最终造就了如今的局面。
裴度看完了绢布上的内容。
郑闵那个侍妾有几分来历,她的父亲冯蛊曾经为吴王做过不少事,先帝那几个死的不明不白的皇子,有不少是冯蛊暗自下的手。
还有便是裴度当年身中牵机的真相。
裴度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落在绢布的一行字上,眸光逐渐暗沉。
郑闵会对隋子明下手其实并不是精心计划,而是在发现带人来劫运银马车的人是隋子明后,临时起意生出的计划。
所以当时才会有前赴后继并不同波的黑衣人,因为一部分是郑闵调用的部曲本意是来接走运银车,后面又试图拖延时间将隋子明留在原地,另一部分由冯蛊带领的杀手才是真正对付隋子明的安排。
这样的临时起意计划并不完美,甚至算得上漏洞百出,如果不是裴度恰好被皇帝宣召入宫,凭借裴度的心细如发,隋子明即使会受伤也定然能坚持到裴度赶到,性命无虞。
但偏偏,就是那么巧,就在隋子明遇袭的同一天,相差无几的时辰,皇帝将裴度留在了宫里。
这世上没有巧合。
裴度今日的心情本可以用艳阳高照来形容,但沈溪年这会瞧着,裴度虽然面上不显,但明显有种阴云密布的怒意了。
他问隋子明:“我瞅着不对啊,绢布上就写了你刚才说的那些?”
沈溪年总觉得他在裴度压抑的情绪中感觉到了几分如有实质的杀意。
“哦……”隋子明显然知道陪裴度会以为什么生气,“大概是因为,在伏击我这件事上,陛下不仅知情,还帮着拖住了表哥吧。”
“……什么?”沈溪年呼吸一窒。
要知道,皇帝,裴度和隋子明可是表兄弟,三人的母亲曾经是极其要好亲密的姐妹。
裴度虽然明面上只认隋子明这一个弟弟,但皇帝至今能坐在皇位上,其中有没有裴度对表亲的容忍,恐怕就连裴度自己都看不清楚。
郑闵的一时起意定然不可能给皇帝多少思考迟疑的时间。
所以,郑闵究竟许诺了什么利益,而皇帝又是出于怎样的情感与谋划,才会在当初那么短的时间内便下定决心与郑闵联手对付隋子明?
沈溪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原文里恩公会那么雷霆手段废帝不说,还看着废帝幽禁疯癫而死……会不会是,恩公终于查到了隋子明之死的真相?
沈溪年的脸色变来变去。
隋子明却指向座位上一直安安静静的青年:“他知道的事是真的多,应当和京城宗亲权贵有关系。我一路锁着他来姑苏,结果千防万防还是被他一起坑进倚香阁里了,得好好审审。”
把之前两人的说说笑笑偶尔提点看在眼里,沈溪年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
“是还不错。”隋子明晃晃脚尖,“我挺喜欢他的性子,心眼子多但挺有趣,不坏。”
“但咱们才是一家人。”
隋子明说话的时候嗓音还带着笑,是一贯吊儿郎当的戏谑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