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by罗再说
罗再说  发于:202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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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棉花像又把水放出来了,他不确定是自己脑子进水了还是水进到赵逐川脑子里了。
赵逐川是怎么面无表情平铺直叙对着一个男同学问出这样的话的?
纪颂眨了眨眼:“什么男朋友?这是我好兄弟啊。”
“你兄弟有点多。”
“……”
“你是不是有个什么帮派?”
“帮派?”
“要再问一遍吗,”赵逐川默认为他没听清,“我说……”
“不是,不是,”纪颂还认真解释,“他是把我认错了,认成他女朋友了,他是直的!”
纪颂脚下一滑,差点在楼梯上踩空,赵逐川伸手扶了他一下,点点头,没作声。
好丢脸,喝了点小麦果汁就开始路都走不动了,真是菜啊。
纪颂在心里自我检讨,决定转移话题:“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集星明天不上课啊……吧?”
赵逐川说:“我知道。我八点多钟刚落地,看时间还早,就来找你对一下表演回课的剧情。”
纪颂微怔:“什么,你刚才不是还在睡觉?我看你床单都是白的。”
“因为我在机场的休息室。”赵逐川想了想,添一句:“昨晚没有睡好。”
纪颂讪讪:“哦……”
是的,赵逐川甩来定位的时候还没到九点,可经过这一番折腾,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对完呢?”纪颂仰着脸看夜空,“你回集星?”
赵逐川淡声:“我住酒店。”
纪颂差点忘了这是个外地来的同学,一下反应过来:“你酒店在哪儿?”
他作为东道主,又是舍友,不闻不问总归是不太好。
赵逐川初来乍到不认识路,他等下要打个专车把赵逐川送回酒店了再自己回家比较妥帖,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还没订好,”赵逐川对答如流,“因为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纪颂:“。”
赵逐川:“所以你家住哪里?”
纪颂大脑一片空白,仓促地报出地名,赵逐川跟着他的吐字重复一遍,低头按开手机软件上准备搜索。
“要不然,你……”
纪颂并不知道那天晚上他的勇气从何而来,也许是酒精的燃烧真能让无所适从变成无所谓:“你来住我家?我家有多的房间。”
热浪未消的晚风席卷过手背、脸颊,所过之处如野火燎原。
赵逐川也明显愣了下,侧过脸来看纪颂。
“好啊。”
赵逐川没有给他任何反悔的机会。
蝉鸣暂歇,纪颂脚步轻快地绕过迎面晚风,拉着赵逐川一起找了个居民楼附近的小公园。
小公园偏僻、树枝繁茂,平时就没有什么人来,高一时他和薄炀一群人常在这儿互相抄作业、讲题,安静到只有每晚来扫落叶的环卫工人会和他们搭几句话。
两个人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词。
纪颂不太了解第一次回课需要做些什么,被自己说出口的三两句台词尬得头皮发麻,直到赵逐川沉声说:“别慌,慢慢想。我老师说你的想法很好,可以按照思路回。”
纪颂先是撑着胳膊在那儿傻乐,乐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你老师?”
赵逐川的轮廓在过于昏暗环境中隐没起伏,他原是侧着身子的,讲几句话又转过脸来,定定地看着纪颂,仿佛前几周那些冷傲的面具从未在他脸上戴过。
“嗯,”赵逐川点头,“我在京北的台词老师。”
纪颂:“你在京北还上专业课?”
赵逐川:“老师比较难请,时间紧,所以等老师有空我就会去上一节。”
纪颂点点头。
原来很多人的天赋会包含努力的成分。
头顶坏掉的小路灯突然亮起,顶光落在赵逐川头上,很死亡的光线在他的眨眼间活了过来,灯芯变成了星星。
纪颂想起他看过的……
几部特殊题材小众的电影。
就讲城市里会有些这样隐蔽的小公园,以供不方面公开的某些特殊情侣相会。
他和赵逐川坐在这儿傻不愣登地对台词,居然还有些和电影里的“恋人”相似。
纪颂脸上忽然臊得慌,怀疑是酒精的余热作祟,还没有消散掉身体里那股横冲直撞的气。
他笑起来:“行了,我想好了,就按照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么来,有不行的地方再让钟离遥老师指正。”
赵逐川说:“好。”
公园要锁门了,两人背着包,顺着小石板路走出公园,终于来到没什么车辆来往的路边。
纪颂走进即将打烊的便利店买了根烤肠,没洒辣椒粉,付款时又探出半个身子来:“那个,你吃不吃?”
“不吃,”赵逐川在等纪颂打的车,皱起眉,“这么晚了你还吃夜宵?”
纪颂付过钱,咬着根烤肠跑过来,跑得额前碎发全部高高飞扬,最后随站定的脚步落下。
他以为赵逐川又在嫌他加餐长肉,解释:“晚上吃烧烤我都没怎么吃,光喝酒去了……肚子都饿扁了。”
“不是,”赵逐川瞥过去一眼,“是太晚吃东西对胃不好。”
“啊?”纪颂一愣,“哦。”
赵逐川没再说话,转过去继续站在路边等车,深黑衣摆旋转出小小的弧度,一只流萤随之飞过。
“我只吃半根。”纪颂说。
他就真举着剩下半根烤肠上了车,车上路途很短,举了几分钟,他开门下车,直直跑到路边一处堆放垃圾的回收桶边,脚尖“笃笃”地踢了踢桶,附近跑来两只看样子才出生一个月的小奶狗。
他把剩下的半根烤肠放在桶边,吹了声口哨。
纪颂起身,转头对着赵逐川招了招手,指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
“妈。”
推门进屋,纪颂身上不可避免地仍有一股浅淡酒气,尽管在外面晃了再久,他那酡红的脸颊瞬间出卖了他。
纪仪龄捧着热毛巾迎上来。
他妈凑近一看,怒了:“你不是打球去了吗?边打边喝你不怕呛着啊!”
纪颂抬眼:“打完才去喝的,哥几个太久没见了……”
“真有出息,就放一天假你还喝上了,喝了多少?”
“一件!不过是330ml的。”
“那也不错,不愧是我儿子。”
她本来气得够呛,准备收拾人,突然看到后面还跟着个男生,反应过来了,“哎哟”一声,笑眯眯的:“这就是……你就是颂颂说的那个要来留宿的同学吧?那个很帅很帅的同学!”
“对。”
赵逐川关掉手机,抬眼,从容应下这个夸张形容词,对纪仪龄礼貌微笑,“阿姨好,我叫赵逐川。叫我小赵就好。”
纪颂从他身边默默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还把下巴搭在扶手上靠了几秒,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上楼,下脚的力度却是很轻,对纪仪龄做口型:我爸睡了?
纪仪龄点点头。
“哎,小赵,我收拾家里忙了太久,次卧都没打理出来……纪颂爸爸早就休息了,床单被套什么的也没弄好,你看这……”
纪仪龄笑笑,朝楼上小声说:“颂颂,要不然你和你同学就睡一屋,我给你打地铺吧?你同学睡床!”
“阿姨,我可以睡地铺。”赵逐川说完才发现这母子俩根本无视了他的提议。
“次卧没收拾出来?”纪颂头脑昏沉,不受控地打了个很长的哈欠。
再睁开眼时,他眼眸湿湿的,语速很慢:“那就一起睡床啊。我床那么大,睡地铺干什么?”
照理说,这个年龄的男生不喜欢有人“侵入”自己的区域。
纪颂平时也会像小狗撒尿一样圈地盘,会严肃告诫父母没敲门不能进,所以纪仪龄和梁牧平时都很少来过纪颂的房间。
赵逐川很懂,他进房间后没多张望,拉开行李包,拿出一套换洗的衣物走出房间,没有要进去等待的意思,纪颂随意扫了一眼,看赵逐川的行李包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他拦住正要在浴室门口脱了衣服进去的纪颂:“喝了酒不能洗澡。”
“没事,我调低水温,拿热毛巾擦擦身上就行,我今天晚上打了夜场球,太臭了……”纪颂扶着墙说。
赵逐川凑近:“还行吧。”
纪颂顿时清醒不少,望向赵逐川的眼眶里只有犯困的红晕:“不,不行。你等我一会儿。”
赵逐川拽住他手腕继续劝阻:“真的不能开热水洗澡,很危险。”
“我真的不冲澡,”纪颂转头,“要不然你进来,我们一起冲一下?晕了还能有个伴儿扶我一把。”
“……”
赵逐川再三确认,“一起什么,一起洗澡?”
“对啊。”纪颂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你初高中没有和室友一起洗过澡吗?”
赵逐川仿佛听到什么怪事,迟疑好久:“没有。”
“好吧,如果你害羞就算了,”纪颂自顾自地开始站在浴室门口捋衣摆,突然就把上衣脱了往赵逐川怀里塞:“帮我拿一下!洗衣房在楼下,我怕吵醒我爸妈。”
纪颂单手按在门把手上,转过身去,背部肌肉线条流畅得引人注目,像一把紧绷的弯弓收进后腰。
浴室门轻轻关闭,水声流淌。
赵逐川垂眸,翻开怀里篮球球衣的内标,针脚歪七扭八,应该是手缝上去的。
【少城三中高二1班,纪颂,血型AB。】
赵逐川盯着这牌子想了会儿,实在想不出来一群不穿衣服的男高中生一起洗澡的画面,莫名有点不舒服。
随后,他一直站在二楼卧室门前的栏杆处靠着等待,没有独自待在纪颂的房间,更没有往里好奇地多瞧一眼。
直到纪颂洗完澡走出浴室,赵逐川才抬头看过去。
纪颂没说什么,接过自己的球衣,手指向身后,示意“该你了”。
15分钟后,赵逐川穿着宽松的背心和短裤走出来。
他刚要说话,纪颂取下搭在肩颈上的毛巾,手指放在唇边:“嘘。”
客厅的灯已全部熄灭,整个二楼挑空的房顶漆黑一片,父母房门下的空隙透着昏黄微光,纪颂努努嘴,示意他爸妈应该休息了。
“我们……”纪颂回头,指了指卧室的门:“先回房间?”
这句话是询问式的。
他湿润的发梢蜷缩在鬓角,锁骨那片仍有未干的水珠,乍一眼望过去像出了很多汗,睡衣包裹着紧实的身躯,胸肌并无夸张的块垒,反倒匀称而柔韧,身板像没完全结束生长的青竹。
纪颂轻轻咳嗽时,喉结会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单薄、透明——
总之和在集星的他,不太一样。
在集星的纪颂自带一种呼吸感,像永远立在那儿的氧气瓶,总能为死寂般的氛围打上一口气。
现在的纪颂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很放松、安静,是轻飘飘的云,用手就可以捏碎掉。
那枚耳钉也湿透了,闪着银光,却亮不过纪颂的眼睛。
纪颂的耳朵很是娇气,耳洞都打完有几天了,耳垂部分还微微发红,但已消肿,看起来比最开始好了许多。
赵逐川跟在纪颂后面进了卧室。
这一间房很宽敞,没有飘窗,衣柜里的衣服码得整整齐齐,一张两米的床占据了木地板中央不小的位置,紧贴着床头做了通顶的黑色木纹书架,里面摆放了不少专业性强的书籍。
再往下看,书桌上有一小腿高的四层亚克力展示柜,放了纪颂的宝贝——那些各式各样的数码相机、胶片机、拍立得。
他只是浅浅地扫了一眼,没过多探究,看纪颂“啪”一声关了顶灯很自然地从床的另一边上床,顺着床沿坐下,把已经冰凉没有温度的手机放到床头去。
台灯还亮着微弱的光。
纪颂才擦干的头发有一撮不听话地翘着,他看不见,但赵逐川看得见。
赵逐川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忍下一个哈欠。
已经连续失眠两天的他终于破天荒的在十二点之前涌上睡意。
强压下的哈欠在纪颂耳朵里成了一次深沉的叹息。
“你手机没电了?我看你从进屋开始就没有用手机,屏幕也不亮,是不是没有带充电器?我的充电器可以借给你。”
纪颂拖拽过被子,大方地分给赵逐川一大半,说话没头没尾:“赵逐川,你睡觉踢被子吗?”
“……”
赵逐川不明白纪颂为什么可以嘴巴不停歇地问一长串问题。
“有电,不用充,”他皱眉,开始捋纪颂的话:“不踢被子。”
纪颂平躺下来,把歪七八扭的枕头往床中央挪动一点:“我也不踢,那我就不拿新被子了,我们一起盖个被角。夏天热,我怕感冒影响我俩月考,空调就开的25度,可以吧?”
在赵逐川的一声“嗯”中,纪颂关掉台灯,四周陷入独属于深夜的黑。
纪颂睡觉不老实,小时候就爱斜着睡对角线,长大尤甚。
所以初一搬新家装修的时候,纪仪龄干脆给纪颂换了张两米的大床,大到足够让他从左边滚到右边,想怎么睡怎么睡,等青春期发育结束后也不用再换床了,不用担心孩子长得占地面积太大。
纪颂一直觉得自己的床很是宽敞。
可赵逐川这人洗完澡一穿背心躺下来,纪颂突然觉得床小得很逼仄。
小到连赵逐川稍稍翻身动一下,两个人的手脚就会触碰到一起。
这很不妙。
他觉得自己没有深谙待客之道,半夜如果又摆大字把赵逐川挤得不帅了非常不好,于是开始小幅度地挪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身体距离床沿更近一些,给赵逐川留出足够的空间。
正在自责中,他突然听身后传来一句:“你不要一直乱动。睡过来就好。”
纪颂真就不动了。
他选择性漏听第二句话,在混沌间思索怎么友善地告诉赵逐川他睡觉可能会踢人。
他拽紧被子,喊了声:“赵逐川。”
身后男音沉沉:“你说。”
纪颂哑声:“……”
赵逐川:“怕黑?”
“不是!”纪颂矢口否认。
好吧,其实有点。那盏台灯平时都是不会关掉的。
想要交流的心终究战胜了迟疑,纪颂心口不一,刚才想说的话全部抛到脑后,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在周遭的沉静中浮上水面:“我想问一个很中二的问题,你不要笑我。”
赵逐川闭着眼:“嗯。”
“嗯是保证不笑吗?”
“不能保证。”
纪颂还是迟疑着问出口:“你想过……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么?就是艺考结束之后,或者说高三结束之后……要做什么?”
这也许是文艺青年的通病,喜欢在夜幕来临时畅想未来,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很少有沾枕头就睡的时候,哪怕是喝了酒。
纪颂还克制了一下的。
他很怕自己以后上年纪了,喝了酒,张口闭口就是“我当年”。
黑暗总能让人卸下防备说实话:“没有。”
纪颂微微一怔,说:“连你都没有?我以为像你这样资质好的,会想着以后一定要成为什么影帝,什么知名男演员,绝对不会让自己被埋没。”
也许是深夜谈心这样的氛围作祟,也许是燃烧在体内的酒精久久不退,纪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懒得多加考虑。
都睡一张床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耳边传来衣物摩擦床单的声响,是赵逐川在朝他这边轻轻侧身:“那没什么意思。我觉得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纪颂随口问道:“那什么最重要?”
“开心。”
赵逐川顿了顿,再开口喊上了对方的名字:“纪颂,开心最重要。”
他的声线沉稳。语调真诚,两人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茫茫黑暗将这种柔软放大了。
被点到名字的人愣了片刻……赵逐川很少叫他。
不只是叫他,赵逐川甚至几乎没有叫过谁的名字,从来不主动和谁说话,自然就只有回应没有开始。
纪颂忽然有点茫然。
像他这样的,和赵逐川那样的,真的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的同学吗?
纪颂从没觉得自己差劲过,越有比他强大的,他就越想要去争个第一名,可偶尔看见赵逐川这样有天赋的人在,他会不知道努力的意义是什么。
“哎。”纪颂留个背影给他,叹气,“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赵逐川略为讶异地挑了挑眉,翻过身来看着纪颂清瘦的肩颈,轻声:“其实就这样也不错。”
纪颂闭起眼,喝了酒后身上发烫的不适感仍未散去:“真的假的……”
赵逐川说:“嗯。你就这样,很好。”
“我也觉得我很好。”
他突然觉得睡在旁边的人离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遥远。
纪颂一瞬间又从被人踩扁的气球变得满血飞向天空,稍稍往后侧身子,试探性地喊:“赵逐川。”
“说。”
“你……最喜欢哪部电影?”
哪部都不喜欢,确切来说,赵逐川对电影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兴趣,表演更吸引他的是能够沉浸到角色里去体验另一种人生,能让他短暂地忘记他自己姓赵。
赵逐川似乎很轻地笑了一声,音调扬高:“你到底又想问什么?直接说。”
纪颂明显被噎了一下:“就是,有人托我问你……”
赵逐川平静地打断他施法:“我不谈。”
纪颂:“?”
怎么这人已经精到未卜先知了?
赵逐川还是闭着眼:“谁问?”
纪颂选择假装听不见:“……”
他答应了孟檀要保密的。
说是肯定不能说的,孟檀来找自己时就答应过了,说是因为林含声和况野都挑明了接不了这活儿,孟檀看纪颂平时能跟赵逐川说上几句话,才鼓起勇气来问,纪颂当即就拒绝了,原因是问不出口……
没想到今天晚上能有这没烛夜谈的机会。
赵逐川睁开眼,率先打破沉默:“你?”
纪颂直接一拳头锤到床上:“怎么可能!”
锤得床垫“咚”一声响。
身侧还传来一声低沉的闷笑,很好听,听得扎过洞的那只耳朵些微发痒。
赵逐川又说:“你还帮着别人追我?”
“为什么不能?”
纪颂条件反射道,反问完了又觉得自己这句问得特别冲,解释了一下,“我们班女孩儿都那么漂亮,要是搁我们高中,要是站球场边,我球队那群人都得一百八十度炫技的。”
“哦。意思是你们球队的人都有女朋友?”
“没呢,基本都没有。”
“为什么?”
纪颂搞不明白赵逐川为什么对别人的早恋故事那么好奇,思忖几秒,像模像样道:“也许在这个年纪……最美好的,就是暗恋的时候吧。”
后来纪颂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像小时候睡爸妈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样,聊着聊着就睡着了,一点顾虑没有,一点难过没有。
临睡前,他在想,明天返校后,集星可就不止一个一班了,还会有二班、三班、四班……
也许其他女孩不会像孟檀这样会想要追并不平易近人的赵逐川,但肯定会有更多或欣赏、或爱慕、甚至嫉妒的目光投向赵逐川。
因为哪怕不考上什么京影国剧,赵逐川都会是站在聚光灯下的那种人。
一时间,纪颂心里有点自豪,还有点酸。
自豪是因为赵逐川是他室友,还是他的御用男主角,酸呢,说不上来,就是想着想着,心口会堵堵的。
他们的关系已经比别人更近了。
也许以后他们会有许多个日夜,会和别的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但永远不会在十七岁这一年再一起躺在床上。
两个默默无名的人,傻了吧唧地聊你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纪颂不知道,他睡着睡着,手就不老实了。
他先是翻身,再抬手搭到赵逐川腰腹上,又潜意识知道旁边有需要保持肢体距离的人,主动拿开后没多久,又迷糊间怀念起小时候和父母同睡的美好时光,手臂摸索着穿过被褥搭建而成的荆棘丛林,再次化作小蛇朝床的另一边伸去——
赵逐川拿开他的手。
一分钟后再次胸口一沉。
赵逐川第五次翻身想要躲开纪颂的手。
失败,纪颂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搭上他的侧腰。
“纪颂。”
无反应。
“纪颂?”
睡得就像死了。
赵逐川静默片刻,试探性张口:“颂颂。”
被喊到的人反应很剧烈,直接在被窝里拱了拱,脑袋从旁边枕头最边上“冒”出来,朝声源的方向一歪,平躺着,脸颊抵在赵逐川肩头,靠着睡。
实在是得寸进尺。
赵逐川:“……”
几次入睡都被中断,他朝空位挪挪身子,强忍着困意翻身下床,准备出房间透透气,或者在浴室再冲个冷水澡。
也许他离开一阵子再回来,纪颂能习惯身边没人,睡得更深一些,就不会再往旁边伸出那万恶的爪子。
不过纪颂睡觉也算不上恼人,因为他的“不雅”动作只是力度很轻的依偎、亲昵,皮肤温度是哪怕喝了酒也适中的温热,明明很轻易就能摆脱远离,却让人根本不想看他那道好看的眉毛在睡梦中皱起,那就是一副特别容易招人心软的长相。
担心开门声吵到这家里的其他人,赵逐川谨慎地推开房门,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从小他就与保姆、司机以及赵添青的生活助理住在同一栋大别墅里,偶尔赵添青回家住也是才拍完连轴转的戏,极度需要安稳的睡眠,所以赵逐川很小就学会了要如何尊重人,如何不影响别人的休息。
他走出卧室,朝一片寂静的房内看了一眼,正准备掩上门,却听斜下方二楼的主卧门开了。
主卧门开,伴随着二楼整个壁灯通明,开关“啪”一声被摁亮。
抱着被褥的纪仪龄出现在门口。
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过。
不是睡衣,不是家居服,她身上仍然穿着回家时那一套剪裁利落的真丝衬衫配烟管裤,连用来搭配的腕表与丝巾都还牢牢地扒在她身上。
“那个,小赵……”纪仪龄哑然。
赵逐川站在三楼栏杆边。
这样的角度太过有居高临下的意味,纪仪龄张张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个人的目光遥遥撞在一处。
赵逐川反应很快地挪开目光,转身作势要进浴室里去。
“他爸明天有课,我明天能不去上班,所以……”说了半天,纪仪龄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夫妻要分房睡,为什么她身上的衣服回家几个小时了都没换。
也许是她根本不会在孩子面前撒谎,又也许是她在家事秘密被外人撞破后乱了阵脚,总之干脆破罐子破摔,说一半的话语没有了声响。
赵逐川第一次在这个年龄的女人眼中看到一种近乎于恳求的意味。
纪仪龄抱着被子,仰起脸朝他做口型,摆摆手,指了指纪颂房间的方向:“你别跟颂颂说。”
赵逐川虽然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有父亲是什么滋味,但他明白纪仪龄大半夜还穿戴齐全地从主卧里出来换床睡是什么意思。
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入v啦,感谢订阅!!!![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一直都有在认真看大家的评论,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一早, 纪颂先是一个翻身在床上滚了一圈。
再用尽全身力气伸懒腰,最后大脑空白几秒,反应过来好像昨晚他是和赵逐川一起睡的……
他震惊到一秒清醒, 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
没人, 空的。
纪颂蹿进卫生间洗漱, 再踩着拖鞋匆匆下楼, 木质楼梯咚咚咚响得像即将超时的外卖员敲门,又急又快。
他一句“妈我同学呢”还堵在喉咙里呼之欲出,眼前笑眯眯的纪仪龄迎上来。
“小赵在下面呢, 你别磨蹭了!快下来一起吃早餐。”
原来小赵比他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
小赵还洗漱完毕, 下楼找了片空旷地方出了早功。
今天是六月的第一天, 六一儿童节, 纪颂家小区附近的幼儿园搞活动,搞得热火朝天, 那些人类幼崽的尖叫声和父母的笑声、呐喊声徘徊了一整个清晨……
小赵静静听着,意外地不觉得烦。
小赵还点外卖喊了一桌子豪华早餐。
比如,黑松露虾饺皇、鲍鱼烧麦、水蟹生滚粥、佛跳墙灌汤包等等……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纪颂头一次觉得他家能承接纪仪龄全家来吃年夜饭的大圆桌居然这么小。
几步从楼梯上跑下来, 纪颂瞧一眼等着自己动筷的妈妈, 胃口奇佳:“买这么多?”
纪仪龄叉腰,抬下巴:“小赵买的。”
纪颂僵硬地转过身, 重复:“小赵买……这么多?”
小赵扯了张纸巾擦擦手,挪出凳子, 淡声道:“人多。”
纪颂张望一阵,哪儿多了?
他爸出门了,不在家,那就剩他妈, 他,赵逐川,这不就三个人吗?
别说是三个人了,这么大一桌子早餐,就是把前后左右栋的邻居全部叫来也够吃了。
纪颂纳闷道:“我爸的学生都来了吗?”
“……”
赵逐川接过纪仪龄盛好的粥,说了声“谢谢阿姨”,揉了揉眉心:“点都点了,你吃不吃?”
“吃吃吃!”
“你爸去学校了,”纪仪龄一看儿子的反应,乐了,开玩笑:“回头吃不完让他回来打包带给他学生们吃去。”
“这主意好。”纪颂用筷子撕开灌汤包,低头嘬一口。
“对了,小赵,”纪仪龄忘事儿很快,也心大,是个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人,低头抿了几口粥,眼角笑出几道温柔的纹路,“昨天纪颂回家给我看你的照片,我还在说以后一定要他帮我找你要签名。”
纪颂一口气呛在喉咙里,咳嗽几声,脸颊连着耳朵脖子一块儿通红。
赵逐川挑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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