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by罗再说
罗再说  发于:2025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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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拨:“多练练三角肌,肩膀能变宽。”
这手臂倒像是刻意练过的,线条饱满夯实,配他的身高和他那张过于锐气的脸刚刚好。
纪颂默默把袖口放下去,抬起爪子,毫不犹豫地攀上赵逐川的胳膊,狠狠地捏了两下,捏得赵逐川疼了,那张冷硬的面具松动,没忍住用手肘顶了他一下。
纪颂目的达成,笑得东倒西歪。
哎,真不错。
好吧,该你拿XL。
下个环节,拍入学公式照。
简单来说,就是证件照。
这张照片会伴随每位同学走完这小半年,会记录下最明显的变化。
听说往年好多学长学姐的公式照都傻不拉几的,那照片上的人跟最后毕业时灵动十足的样子完全像两个人。
公式照是单人的。
小礼堂里设置了两块拍照的幕布,要求每个人去换好衣服后走到幕布前让摄影师咔嚓一张。
几十个学生慢吞吞地拿着衣服出去,又在各位班主任的催促下小跑起来,冲进厕所更衣。
拍一张走一个人,马上来下一位,流程进行得很快。
摄像头连接着电脑,电脑正投屏在礼堂背景的显示屏上。
所以纪颂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在大荧屏上看见赵逐川的脸——依旧冷淡、出挑,眼神中的情绪是等待着填满的空白。
对创作者而言,越是面对这种脸,就越想往他的身体里面写满故事。
这张脸凭空出现时,候场的同学们又是一阵不安分地低语。
纪颂朝生源中央看过去。
那位当过童星的新同学也正在紧盯着屏幕,嘴角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说不清是友善还是恶意。
总之有一种纪颂很熟悉的情绪,叫跃跃欲试。
这位肯定是有底子的,说不定还偷上过小课,并且会想要在接下来的月考中拔得头筹。
纪颂并不会轻敌,但在他眼里,萧杉的条件比起赵逐川还是望尘莫及。
表演考试不止看外形,还要看可塑性,往往赵逐川这种天降型选手更容易给考官新鲜感,童星已有固定印象,想要当黑马很难。
不过,他自己考不考得过萧杉都未可知。
拍完公式照,彭校长提出还要拍入学合照。
其实合照本该每个班单独拍一张的,但一周后还要分班,为了省事儿,金姐提议让大家全部站在一起拍。
反正总共人也不多,都站远点儿,也能够全部框得下。
个头高的同学应该站到后面去,纪颂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拉着赵逐川和况野自觉且自信地站到了最后一排,只剩林含声在倒数第二排转过脸偷偷对他们三个人竖中指。
摄影师调试完镜头,都还没往取景器里看,忍不住招呼道:“那位同学,要不然你站前面来?”
赵逐川已经找好了自己的站位,一动不动:“没事,老师。我就站后面。”
他看了一眼正面对着他们研究站位的彭思芮。
彭思芮本想与摄影师附议劝他几句。
在接到赵逐川显然不愿意配合的眼神后,她又讪讪笑起来,转过身朝镜头摆了摆手,说:“不动了,随他。赶紧拍!”
纪颂本来还在想怎么还没拍完。
一低头,他袖口被人一扯,抬眸,彭思芮温柔的笑映入眼帘。
她小声耳语:“纪颂同学,我没叫错吧?我刚才去看了你的公式照,果然拍得很好,那今年集星的门面儿……就由你来扛啦?”
从那天起,纪颂就莫名其妙变成了集星的男生门面儿。
他不懂为什么校长不选赵逐川或者稍有名气的童星,而是选了自己。
他那张公式照和孟檀的一起,被拿来做了两张1.8m高度的易拉宝大海报,摆在了集星教学咨询处的走廊外,像两尊镇宅门神。
学校甚至还把他编辑成了今年开学小会的第一篇推文封面。
【星开始,新认知:你终究会成为你正在成为的人①】
①出自毛姆《刀锋》。

“P过没?”
“P过我把桌子啃了!你看他脸上那颗小痣都还在!一键美颜会把痣都弄没,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啊?纪颂脸上有痣?”
“有!黑的,很小一个, 在右侧脸。”
夏季的风从教室后的窗户钻入, 午后的自习时间并不沉闷压抑。
纪颂握着笔, 红笔尖圈过一道文艺常识题, 抬头,斜桌几位同学的目光倏地射过来,精准狙击到他脸上。
“看吧, 我就说有, ”况野一巴掌拍扁稿件到桌面, “罚你帮我改月考稿件。”
林含声:“……”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他刚才抓耳挠腮都没想起来纪颂脸上哪里有痣, 估计是脸太小了,占地面积小, 五官又吸睛,成天都打照面,从没靠太近看过。
况野这么一说, 那颗小痣才突然在脑海中加深了记忆。
孟檀最近体重超了一两斤, 只能等明跃不巡课的时候偷偷吃点零食。
她强忍馋虫, 从云朵手中接过一片薯片塞进嘴里,又转头问:“颂颂, 你吃吗?”
“不吃了,我最近也要控制体重了, ”纪颂站起身来,把才看完的文常题本关上,“我去买瓶水。”
李欲给的题库内容变态得他有些无法呼吸。
要出去透透气才行。
为了方便,集星走廊上设置了台自动贩卖机, 学生们要喝水不用再去楼下咖啡厅买了。
那包青柠味薯片像击鼓传花似的传到了况野手中,他躲过孟檀伸来的手,说:“孟大小姐,你还是少吃几口吧你,如果下周钟离老师上课说你胖了你准挨批!”
哦对,钟离遥老师的时间没调过来,在京北还有活儿要接,正好碰上这周集星月考,所以表演课回课就挪到了下周再上。
这么一来,纪颂和赵逐川本就生涩的“旧情人再见面”还得再排练一两回,不然在当下这种高吸收的学习状态下,等下周回课,台词都忘得找不着北。
不过,很默契地。
两个人都不会在旁边有别人的时候排戏,为了入戏,心照不宣。
“行吧,自律,我要向颂颂学习自律。”
孟檀掐了把自己的腰,扫一眼密密麻麻的文常题本,对着买完水回来的纪颂问:“你看的什么东西?”
“你随便翻。”纪颂瘦长的手指点了点封面,拧开瓶盖喝水,“看完记得关上。”
哪知道孟檀只翻开迅速浏览了几页,一双眼瞪得溜圆,又转身看向云朵:“宝,你们戏导生都考得这么……这么变态?”
“嗯。”
云朵笑起来很甜,眼睛弯弯的,和孟檀是两种风格的长相。
“不仅是常识,还要考时事热点,比如哪国边境冲突升级,比如震惊全国的大案要案,再比如娱乐圈的,每届金鹿奖、乘鹤奖都有哪些影片获奖,最佳美术是谁等等,乱七八糟的,大杂烩。”云朵停顿,“这都算最基础的题了。更偏门的会落实到填空哪一年哪部话剧的哪句台词。”
孟檀:“……”
况野:“……”
林含声:“突然觉得我选播音选得真好。”
前排趴着正在睡觉的赵逐川动了动肩膀。
“说到乘鹤,”况野立起笔杆,“过几天就是颁奖仪式吧?那你们的文常题库岂不是要更新?”
云朵说:“嗯,我和纪颂的题都是李欲老师发给我们的,你们也可以去领,每周都更新。”
“我去,”况野讶然,“每周都背新的题啊?”
“不用背,扫一眼就好啦。记得住就记,记不住看命咯,文常只是初试,复试的内容也需要花时间准备的。”
云朵不太想和表演生继续再聊这个,果断换了话题:“你们觉得今年乘鹤被提名的那几个……谁能拿奖?”
乘鹤奖是国内三大电影奖项之一,以专业性和艺术性为主要评选标准,赵添青在二十岁出头就拿过了。
今年再次被提名,得了就是卫冕,不得则人人嘲。
还会被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为了拍摄那部提名影片,赵逐川中考那年几乎有小半年没见过他妈。
纪颂只关注影片,对哪位演员能得奖没太大的兴趣,眼神不经意间落在赵逐川身上。
后者垂着眼,嘴唇轻抿,看不出在想什么。
况野刚想说话,胳膊还撑在桌子上,一转头看见赵逐川站起来往外走,喊了声:“川哥,你也去买水?”
头顶风扇静默地旋转,像轻轻揭开一层薄薄的糖纸。
午后阳光透进来了。
“没。”赵逐川单手插兜,头都没回,“出去透透气。”
走廊上空气流通,枝头新绿正对着敞开的教室门,时不时出来放松眼睛很方便,集星这些自然景观倒是和他高中相似。
纪颂哼着小曲儿,弯腰从出货口拿水。
旁边响起女声:“纪颂!”
纪颂还以为是班上的女同学,结果一转头发现是一位并不面生的新同学。
“你……”
他想了半天,确实非常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印象中是还在高中串班的时候说过几句话的那种关系。
好像是贺临天的同桌?
以前打比赛的时候在场边见过几回。
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实在太尴尬,纪颂只得说:“你怎么也在这里?”
女生脸颊微红,眼神却带着亮光,丝毫不羞怯:“什么啊,我也学表演!怎么,不像?”
摇头说不像约等于说别人女生丑,纪颂只好点头:“像。”
“我在二班,”女生打完招呼没有要走的意思,身子微微前倾,“说不定月考完,我和你就在一个班啦。”
“那好,到时候见,”纪颂笑了下,举起手中冰得手疼的饮料晃了晃,“我先进教室了。”
他转身朝一班教室的方向往回走,迎面撞上一堵墙——
不对,一个人。
薄荷饮料,他买了两瓶。
正好,赵逐川来了,他就不用进教室再给了,省得林含声他们又大呼小叫说为什么只给赵逐川。
开玩笑,自己的模特当然要自己照顾。
赵逐川站在几步外的位置,显然在保持距离不来打扰,明明很远,纪颂却觉得他一开口的话语像近在耳边:“你高中同学?”
纪颂从鼻腔里“嗯”出一声鼻音,实话实说:“可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赵逐川抄着胳膊,面朝走廊外的那一簇簇养眼的绿色,瞥了眼女生跑走的背影,说:“你真想知道?我帮你问。”
“帮谁问,我?”纪颂见鬼一样朝四周扫了眼,也没看到有别的人啊。
赵逐川笑了一声。
“你是不是觉得她好看?”纪颂反应过来,“不行的啊,集星不让早恋,只要没满十八岁就不行。”
赵逐川说:“我知道啊。”
纪颂更奇怪了:“那你还想去问别人名字?”
赵逐川气定神闲:“我是帮你问。”
纪颂脸热:“……我不需要!”
“哦,”赵逐川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转头说:“我叫赵逐川。”
纪颂简直想追上去打他一顿:“我知道!”
赵逐川穿了件最简约的白T恤,下半身是宽松的黑色球裤,脚踩一双纯白球鞋,干净得像新鞋一样。
这时候的他又与昨晚拍公式照时穿黑色系的气质不同了,不再阴郁、沉闷,在夏季绿树与阳光的映衬下竟多了几分青春蓬勃。
公式照是金姐整理好打包发到班级群里的。
那是个网盘文件夹,上了密码,点进去也有赵逐川的,这回没搞特殊。
纪颂连自己的照片都还没存,就先下载了赵逐川的。
结果寝室夜里抢信号的人多,网盘下载照片很慢。
纪颂听着况野满嘴跑火车的“颂颂我发现你穿校服肯定很对味”,胡乱地“嗯啊”了几声,走到窗边找信号想存赵逐川的公式照。
公式照上的赵逐川稍稍收了下巴,大正脸,侧过脸时鼻梁骨上些微的驼峰不见了,面部过多的直线条不再有弧度去中和,眉弓压住眼角,整张脸走势更为野性凌厉。
现成的模特就站在眼前。
人的肉眼还没能进化到有拍照功能。
他再有多想记住眼前的景象,都不如自己进教室去拿相机按下快门——
纪颂这么想着,也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他盯着赵逐川看了一会儿,突然扭头就跑,赵逐川正想开口叫住他,纪颂却转身冲进教室。
纪颂慌慌张张地跑到课桌面前,从抽屉里小心拿出他们的那台相机,又头也不回地在狭窄过道中“挤”出教室,腰身被多少个桌角撞了都不知道。
有点疼,但没关系。
林含声摸不着头脑,大喊:“颂颂,你去哪儿?这么慌?”
纪颂回身关上教室门:“你们聊你们的!”
夏天,教室里的冷气不够充足,稍不留神就会从门缝里泄露出去。
赵逐川仍然站在纪颂想要的景色中。
想要照片拍得好每天就得往外跑,这句话不假。
他一脸平静地面对纪颂举起的镜头,全无半分被取景框捕捉的慌乱,似乎是在纪颂转身跑走的那一瞬间,就预知到了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纪颂毫不客气地抬手指挥:“你别动。”
赵逐川轻微颔首,手臂摆放得舒展。
纪颂说:“你把头仰起来,闭上眼睛,朝栏杆外稍微侧点身体,这样就看不清你的脸了。”
赵逐川犹豫两秒,听话照做,头朝与镜头相反的方向偏去,下巴与脖颈拉扯出分明的轮廓。
纪颂莫名心情极佳。
也没有林含声说得那么难拍嘛。
“你站着就很有电影感。
“完全不用P了,直接原片直出!
“你两边脸都好看。”
赵逐川:“……”
纪颂调好光圈,按下快门,最后审阅了照片,举起相机,笑说:“这张绝对得奖!”
赵逐川扯了扯嘴角:“每张你都这么说。”
“那是因为你不清楚我的实力。”
说完,纪颂将相机腕带挂在手腕上,黑色的粗尼龙绳一圈又一圈紧勒住他的皮肤,相机全部的重量挂在手上。
他几步走过来,肤色冷白的腕部挂出显眼的红痕。
迎面而来的,还有一瓶冷藏过的薄荷饮料。
瓶身在纪颂温热的怀中躲藏了太久,已经泛起一层层细密的水珠,连带着不知道是汗还是冰,手掌湿润的那一块肌肤像有清风吹过。
赵逐川的眼神在他手腕上停留几秒,嗓音在这样的好景衬托下变得有几分温度:“给我的?”
“拿着吧,”纪颂扬起下巴,眉宇飞扬:“我给你的酬劳。”
颂颂:掏出我的四能佳百D!
小赵:[问号]

从给了第一瓶水开始, 纪颂就开始习惯性地在买水的同时给赵逐川也带一瓶。
一开始林含声他们还会说纪颂偏心眼,后来纪颂解释说是要给赵逐川拍照,毕竟被他这种手艺不精的人摆弄拍照还是挺累的。
不对, 应该说, 当模特都很累。
万幸他不是学美术的, 不然在那儿一摆造型就是几小时, 任由他磨破了嘴皮子,赵逐川也不会答应。
纪颂忍不住开始脑补赵逐川被做成石膏像的样子,白花花的脑袋, 能一拳打飞十个古罗马角斗士的身体, 沉甸甸的……
好了, 可以了。
林含声的表情像听见鬼故事:“他?赵逐川?”
“我们应该暂时不认识和他同名同姓的人。”
“他同意你拍照了?”
从低声下气到扬眉吐气, 纪颂有种爽感,眨眨眼, 一副神秘做派:“嗯啊。”
林含声一口气道:“神,你能不能去请洪鸣老师帮我纠发音?他太严肃了,有时候一个眼神扫过来我都不敢说话。或者, 等下个月文化课开了, 你帮我去找个外国主持人来和我对对双语播音……”
为了争一保二, 为了多拿合格证,在洪鸣的强烈要求下, 林含声准备到时候多报个双语播音,绝对不能把所有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
“滚你。”纪颂瓮声瓮气的, “我又不是许愿池。”
赵逐川才是!
下午的妆发课还没开始上,班里好几个同学开始吆喝着下楼帮Vega拿东西。
纪颂跟着下楼。
Vega从自己工作室拿了许多套西装过来,都用落地式衣物展示架挂着,展示架带有轮毂, 能在走廊上推来推去。
几个男生嬉笑着从走廊上飞快地推过展示架,轰隆隆直响。
那轮毂的噪音大得惊人,金姐从办公室探头出来看了一眼,也没呵斥,只是说:“你们还有心思在这玩儿呢,还不快推进教室?抓紧早点选自己想借的衣服呀!很多款式都只有一件,被别人选走了就没有了。”
另一位女老师也伸长脖子朝这边看来,打趣道:“哟,今年Vega这么大方?比去年多了不少新货啊。”
的确如此,这些西装五花八门什么款都有,花哨个性的、简约得体的,款式暗藏玄机,用其他老师的话来说就是:绝对不会让学生穿上像销售。
像销售也没什么不好,纪颂想。
西装嘛,专业、尊敬,穿着就是表现个端正的态度,让人信服。
下午上课时,Vega抱着胳膊走下讲台,在学生期待的目光中转了个圈,抬起下巴指了指云朵,说:“像我们小云朵这种形象就适合穿白色、蓝色的。”
女生的西装都是收腰的款式,下半身大多为包臀裙,到时候参加面试时还得穿高跟鞋。
这是考播音时才需要的衣服。
也有女生选了长裤和平底鞋,Vega都予以支持,这属于考试中学生能自己施展想法的范畴,他不愿意对学生的个人决定指手画脚。
Vega还嘱咐:“你们那些要考戏导的,到时候穿点什么工装裤,大头靴还有短袖去就行了,把自己捯饬的越像导演越好。”
他还随手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副框架眼镜,戴上,推了推鼻托,笑说:“这样。”
台下传来一阵笑。
他屈起手指,朝纪颂的方向一点:“但你得把自己弄帅点,别白瞎了这张脸。你要让考官老师觉得你明明能靠脸吃饭却偏偏要靠才华,知道吗?”
纪颂笑着应声。
Vega对自己这张脸的占有欲总是很强,随时怕他被埋没。
金姐说Vega还私底下找过她问纪颂究竟要不要走表演生这条路。
至少现在为止,纪颂还没有这个打算。
于是,全班人挑挑拣拣,终于各自都选好自己的西装。
考试要穿的正式西装需要等到十月份才开始定制,这些只是Vega借给他们平时应付月考和上模拟演播室找感觉用的。
赵逐川并没有挑最显眼的款式,而是选了一件裁剪非常简单而挺阔的黑色西装。
他肩背宽阔,是天生的衣架子,都没有试穿,Vega仅仅是将西装用衣架挂着在他身上比划,宋微澜等人就在旁边非常夸张地叫:“不是吧?这不是考试吧?这是新郎吧?”
Vega接话:“谁的新郎?”
大家“啊”一声,都不说话了。
林含声打哈哈:“给新郎别朵鲜花就更像了。”
班上又有男生接嘴:“为什么我穿着就像卖保险的?”
Vega翻个白眼,说:“我给你们这些衣服可都是进口的料子,别糟蹋了。到时候月考前记得自己捯饬头发,别一个个邋里邋遢地进去,要评分的老师我都认识,别给我丢脸啊。还有,身材都给我保持好,临近考试了来找我换大码,门儿都没有!”
有女生举手:“换小码呢!”
“以你们现在的体型,减个五斤就得了,别想不开虐待自己,”Vega敲敲桌子,叉腰,“告诉我,青春期,长高重要还是减肥重要?”
一群少男少女捏着嗓子回答:“长——高——”
是的,往上冒个头最厉害的岁数就这么几年,错过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南方这边的小孩长大高个儿本来就难,现在十七八岁,也大多都能估计到身高的天花板在哪里,这一两年也正是旱地拔葱的一年。部分学生口音上先天就落一截,身高再吃亏,更难以和北方的考生竞争。
纪颂观察班上同学们选的衣服。
长得特别漂亮的女生们都选的是玫红色,大红色或者橙色那样颜色浓郁的西装。
而像云朵和林含声那种眉眼比较淡的长相都选的饱和度很低的西装,说这样更能够突出个人的特色。
纪颂的长相——
正好卡在这两种之间。
他一时还真选不出来该要哪套,藏蓝色和黑色都适合他。
看他犹豫不决,Vega又瞥了眼正在闹哄哄试衣服的同学们,对纪颂说:“要不都去卫生间换来试试吧?你直接拿两件。”
纪颂点了点头。
可他不好意思占用两套的名额,说:“老师,我先去换一件白衬衫吧,外套我就在教室里换。”
几分钟后,纪颂换了件白衬衫回来。
他臂弯还挂着换下来的白短袖,半点儿不像餐厅服务生拿着准备铺上桌面的餐布。
很神奇,明明是相同色彩的纯白衣物,衬衫和短袖穿在纪颂的身上,整个人的气质变得不同。
穿上衬衫的纪颂,更柔软、舒展。
林含声特别夸张地捂住嘴,假装给他戴皇冠,将手放在纪颂摊开的掌心上:“王子。你有什么吩咐?”
“别贫,”纪颂被逗笑,“快拿根领带给我。”
打领带的手法,Vega在妆发课上教过。
当时纪颂思绪飘远,满脑子都是小时候当少先队员系红领巾,无上光荣,一时间连领带如何打得平整的步骤全然忘记。
他垂着头,手指专心致志地在胸前翻飞。
飞了半天,打出一个勉强能看的结,却歪歪扭扭不够规范。
纪颂抬眼想要去找老师。
Vega正在教室最后一排给女生检查衣服忙不过来,只瞪过来一眼:我教你的都让狗吃了?
纪颂:“……”
领带松散地环绕在纪颂脖子上,另外两端自然垂下,搭在布料平整的胸前。
那两端突然被人用手拉直了——
纪颂不得不跟着领带伸长脖子抬头看去,那股力骤然将他带至赵逐川跟前。
领带缠绕了赵逐川掌心一圈。
纯黑色的缎带,本该神秘、正式。
却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裹得像……纱布。
纪颂不清楚赵逐川在京北念书时都干过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也就不知道赵逐川手上那些并不显眼的小伤口是哪里来的,像经历过某些对抗性斗殴后留下的陈年旧伤。
赵逐川手上再次用力,纪颂朝前微微欠了欠身体,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站在赵逐川两腿之间。
早早就选好了西装的人,正靠在桌边站着被迫给全班当模版。
赵逐川昂着下巴,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全落在手上:“别乱动,站好。”
纪颂呼吸发紧,头一次觉得和男生之间的距离也会有太近的时候。
网上都说人与人之间的社交距离应该是至少保持一米以上。
那如果小于一米呢?
他想往后站站,又根本动弹不得,不好拂赵逐川的意。
“低头,”赵逐川嗓音很淡,“仔细看步骤,我只演示一遍。”
润喉糖的清新香气充斥在他吐息间,糖是金姐发的,一人一盒,说平时练嗓多,难受了就含一片。
赵逐川穿的,是借来的新衣服。
从理论上来说,衣服上不会有他自己身上的味道,可纪颂静下心神,总感觉赵逐川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轻巧钻入鼻腔。
他一时文采浅薄,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像木质香,又像才卷进舌尖过的薄荷糖。
总之,那是一种属于这个年龄段男生的独特气味。
真有这个牌子的香水吗?
宿舍桌面上没见着过有香水啊,连喷雾都没有。
只有一瓶补水喷雾,无色无味的。
赵逐川叽叽咕咕在说什么?
环境音过于嘈杂,他快听不清了。
不能光看,要学……
上一步是什么,上上步又是什么,这个结是怎么挽到那后面去的?
面对这张脸,他没有办法目移。
“好了。”
赵逐川拽了拽领带末梢,一抽手给他解了领结,独特的嗓音在纪颂的耳膜轻轻鼓动,“我教完了,你自己试一遍?”
纪颂蹦出问号:“?”
一看他就在走神什么都没学会,赵逐川再次亲自上手:“算了,还是我来。”
纪颂“嗯”一声,眼神焦距仍落在赵逐川的手上。
赵逐川飞快地又打了个领结。
纪颂倏然回神:“打得这么标准,以后都你来好了。”
赵逐川没回答。
他的食指和中指交叉着夹稳领结,往上用力一捋,领结瞬间变紧,勒得纪颂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颂颂打领带:胸前飘扬的红领巾
小赵打领带:艾斯爱慕

来归来, 口嗨归口嗨。
真到了月考考播音那天,纪颂还真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赵逐川给自己打领带——
多大点事儿!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所以他对着某红色软件上搜来的视频琢磨了半天,又站在宿舍镜子前演练几遍, 系好一个堪称完美的结。
纪颂拿手机放在支架上, 站远, 录了一段小视频, 确认领带并没有歪斜,松一口气。
整个上午,月考有条不紊地进行, 纪颂和赵逐川没有被分到一组进去。
集星设有专门的播音室, 所有硬件模仿电视台新闻直播间、虚拟演播室, 是后期专门给学生回课用的, 但真正的艺考考场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所以本次月考考室设置简单,直接使用形体教室, 搭一排桌子供考官落座,再架上摄像机实时转播,其余所有学生站着考试。
纪颂抽到了最后一组。
抽题环节在进入考场前五分钟才进行, 现在等一上午, 也不会有更多准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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