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之,挤到你了吗?”宁双为了避开了和季淮之对视,直接埋下了脑袋,说话间,呼吸全都喷洒在了对方的颈脖间。
“还好。”季淮之眉睫一低,视线落在了宁双头顶的璇上面,洗发露的清香馥郁在鼻侧,季淮之这两个字都是勉强从喉咙间挤出来的。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宁双吸了吸鼻子,压低了声音说。
季淮之身上,除开废弃实验大楼那里古木青竹的味道,本身的味道是很淡的,像是被初雪覆盖过后的檀木香,清冷又孤傲。
和季淮之这个人很搭配。
宁双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暧昧,他没有谈过对象,也没有暧昧的对象,但是他有很多朋友,而朋友和他之间的讲究并不多,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朋友间很普通寻常的动作。
季淮之腿侧的手突然蜷紧,他抿直了唇,不知道怎么回宁双的这句话。
宁双嘿嘿一笑,抬起头和他对视,又问:“是沐浴露的味道吗?”
“或许。”季淮之别开了头。
两人挨得很近,搭在肩侧的长发,甚至有一些落在了宁双的肩头,发丝拂过宁双的脸,有些酥痒。
现在这一幕这对季淮之来说是有些煎熬的。
还好十四楼很快到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里播报十四楼到了,宁双才赶紧拉着他的衣袖,和他挤出了电梯。
“还好下面几楼下的人少,不然我们还要在电梯里挤一会儿。”宁双松开了手,语气有些庆幸,然后转身往楼道里面走了去。
季淮之没说话,只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跟上了宁双的步伐。
宁双很快到了赵微凉在的寝室门前。
他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很快上前来打开了门。
开门的是赵微凉的一个舍友,看见宁双的立马惊讶出声:“宁双!你怎么来了?来找老赵?”
“对啊,他不是感冒了吗?我来看看他。”宁双解释。
小罗歪着脑袋看向了宁双身后的季淮之,宁双顺着他目光看出去,赶紧介绍了季淮之的身份:“这是我朋友,陪我一起来的。”
“好,你们先进来吧。”小罗目光落在季淮之的脸上打量了几秒,然后给他们让开了路。
宁双回头对季淮之说,“进来吧。”
季淮之点点头,也抬脚跨进了寝室。
他眸色一沉,看向了四号床位上躺着睡觉的人。
“周哥,老余,你们看谁来了?”小罗关上门后,赶紧走去了阳台对两个正在洗衣服的人说话。
“谁啊?”
“宁双!”小罗说。
“宁双?”阳台探出了两个脑袋。
宁双哼地一笑,“你们在干什么呢?”
“洗衣服啊,你来看老赵吗?”留着微分碎盖发型的周哥举起手给宁双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泡沫。
宁双点头:“是,我来看看老赵。”
“他现在睡着了,烧得有些厉害。”阳台的三人走过来,舍长老余搂过了宁双的肩膀说。
身后的季淮之目光在宁双肩上的那只手上停顿了一下,眼尖的周哥注意到了他,“哎……这位同学是?”
宁双赶紧后退到季淮之身边,给剩的两人介绍说:“这位是我朋友,来陪我一起看看老赵。”
“你们叫他季淮之就好了。”说完话,他又对季淮之说,“你就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赵微凉。”
“好。”季淮之点了下头。
宁双踩着梯柜走到了赵微凉的床边,人叫微凉,现在烧得却叫“滚烫”了,宁双的手刚碰上赵微凉的额头,就被烫得缩回了手。
“烧成这样?”他摸了摸脑袋,又摸了摸赵微凉的脖子,他和赵微凉关系好,这些举动都只是很正常的朋友之间的相处。
季淮之抬眼看着他们两人,目光在宁双的手上凝顿了许久。
好久后,他才收回目光,蜷起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寝室安静,他这一声便让宁双听见了,他回头看向季淮之,问:“你不舒服吗?是不是因为刚刚在楼下吹了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季淮之性格沉默寡言,又留着长发的缘故,宁双总觉得季淮之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人。
季淮之抿了一下唇,语气沉静:“还好,我没事。”
宁双点点头,收回了关心的目光,又看向床下的其他三人问:“他吃过药了吗?”
小罗点头:“早上中午吃了,晚上的还没。”
宁双微微颔首,低下头闻了闻赵微凉身上的味道,竟然真是蛊,陈鹭多半是许了和学习成绩有关的愿望,所以中了智蛊。
那赵微凉许愿脱单,中的或许就是魅蛊,不同于情蛊,魅蛊是让别人对他有兴趣,情蛊是中蛊人对下蛊人钟情。
下蛊的人很明显没掌控好用量,这便是蛊的危害,稍微不控制用量,就会带来反噬。
“周哥,给我倒杯温水,让他把药喝了再睡吧。”
周哥说好,然后上前拿起赵微凉书桌上的水杯去接了一杯温水,又把赵微凉桌上的感冒药一并递给了宁双。
宁双看了看药的名字,就是简单的预防感冒药,喝了也不见有什么危害,于是他叫醒了赵微凉。
“赵微凉,喝了药再睡觉。”
赵微凉目前的状态没有陈鹭严重,喊醒后还能坐起身来,“宁双,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你咋感冒得这么严重?”他将药和水递给了赵微凉问。
赵微凉:“昨晚吹了夜风吧……”
他说完把宁双递给他的药含在嘴里,就着水咽了下去。
喝完药后,宁双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赵微凉拿他的手帕擦了擦被水打湿的唇。
手帕里的清香从鼻腔钻进去,很快就在脑海里荡了一圈,赵微凉当时就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
“嗯?”赵微凉努力嗅了嗅宁双的手帕,随后递回去说,“你手帕咋这么香?”
“有吗?”宁双不以为然,把手帕装回了口袋,“洗衣粉香吧。”
赵微凉:“我感觉我好多了,这个药还是挺管用的,等我今晚再睡一觉,估计明天就好了。”
宁双心道我要不来,你再睡几觉就可以与世长辞了。
“好多了就行,我给你替了一节课,回头可得给我替回来啊。”宁双看着赵微凉状态是好了很多,这才端起空水杯,扶着床沿走下了梯柜。
“宁双!”赵微凉趴在床的扶手上喊他,宁双抬头看向赵微凉,“干嘛?”
“我怀疑我不是被风吹感冒了。”赵微凉一脸坚定地看着宁双,说。
宁双眉头一皱:“哈?”
赵微凉信誓旦旦道:“真的!”
“我昨天晚上看见了会发光的地板,还有很多人在楼上说话,我真的听到有人和我说话了,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把我脖子上的黄金给了他,说让我这学期脱单,他就说他收到了,然后什么都没有了,等我回来就不舒服了,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做奇怪的梦。”
宁双垂下眼皮,眸珠转了转,随后抬头看赵微凉:“我看你现在才是撞鬼了。”
“赵微凉,你烧糊涂了?吃了药再睡会儿吧,说话都神志不清了。”老余是寝室里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一听见别人说什么鬼鬼神神就烦。
上学期宁双在他们寝室睡觉,大晚上他们讲鬼故事,老余就在一边打假讲原理。
赵微凉躺回了床上,“好吧,我可能真是烧糊涂了。”
宁双叹了一口气,“睡觉吧睡觉吧,估计你明天就好起来了。”
“谢谢你还来看我,你这一来,我感觉我都神清气爽了。”赵微凉说。
宁双被逗笑了,他问:“昨晚除了你,还有人去那里许了愿吗?”
“有啊,好几个人呢。”那些人和宁双并不是很熟,现在是什么情况宁双也不知道。
不过要是都和赵微凉的情况差不多,他难道要挨个去看吗?
想想就很烦,到底是谁在捅篓子啊?他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我回去做饭吃了,饿了。”
“走吧,季淮之,我们回去吧。”他走到季淮之跟前说。
听到宁双的声音,赵微凉又爬坐起来,一脸八卦地看着两人:“宁双,这就你昨天和我说的你那个很帅的室友吗?”
宁双赶紧装傻:“什么?我说什么了?谁很帅?你烧糊涂了吧?”
他一脸心虚,推着季淮之赶紧离开了宿舍。
离开了他们寝室,宁双深吸了一口气,对季淮之解释说:“他瞎说的,毕竟还没退烧呢。”
“我们回去吧。”
季淮之唇微微翘起,温柔地回了一个字,“好。”
下楼的电梯就没那么拥挤了,两人顺利出了宿舍,又一起往学校外面的公交站牌走了去。
这个点刚下课不久,路上有很多来往的学生。
这下就能看出宁双的人缘有多好了,就这么段距离,宁双就和不下十个人打过招呼了。
“好像有很多人喜欢你。”出了学校,在往公交站牌方向走的时候,季淮之突然出声说。
宁双知道季淮之的这句推断是怎么来的,他笑着回季淮之:“我在学生会嘛,和他们见面的机会多,所以认识我的人就多。”
“你这么好看,以后认识你的人也会越来越多的。”宁双由衷道。
季淮之却冷淡道:“我并不想和他们认识。”
“嗯……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双知道季淮之不是主动和人说话交朋友的性格,也不相信有一天季淮之真能像他那样交很多朋友,“我的意思是你很好看,所以会有很多人想要认识你。”
“你不知道吧,我们学校论坛,已经有很多人在捞你了。”
“捞?”很显然,在季淮之的认知里,他对这个“字”的理解只在浅层。
宁双忍不住笑,季淮之分明留着长发,打了耳钉,可言行举止却又像是一个古板的人,“意思就是有很多人喜欢你,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季淮之眉头拧紧了许多。
宁双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他现在觉得季淮之未必是看起来那样冷淡疏离,相反,竟然也有点可爱。
“好了,我不说了,说多了你都想不过来了。”他们前后上了公交车,宁双拿乘车码扫了一下,季淮之在身后投了两枚硬币在收银箱里面。
宁双坐在了后排靠窗,给季淮之留出了空位,季淮之挨在他身边坐了下去。
宁双有些拘束地搓了搓膝盖,车窗外面的风吹进来,宁双的头发都被吹掀起来了,“对了季淮之,你还没吃晚饭吧?”
“还没。”他忙完自己的事后就去宿舍楼下找宁双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宁双偏过头看他:“那晚上我下厨吧,一会儿你先回去,我去超市买点菜和一些日用品。”
他话音刚落,季淮之就跟着说:“我也想去。”
宁双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真的呀?也好,你去的话,你还能选一些你也爱吃的菜。”
“嗯。”季淮之点了下头。
几站过后,公交车到了站点,两人又先后下了公交车。
下车后,一阵很大的风吹过来,宁双打了一个喷嚏,季淮之眸色凝深了一些,他看着宁双问:“要先回去拿一件外套吗?”
宁双身上穿着短袖,裤子也很单薄,风全都灌进衣服里面去了。
“不用,我身体好得很。”宁双带着季淮之过了马路,往商场走了去。
这个点超市的人还是有很多,宁双推着购物车,直奔了蔬果区,他们运气很好,水果蔬菜刚刚上了一批新鲜的,完全够宁双慢慢挑拣。
“你吃茄子吗?”宁双问。
“嗯。”季淮之轻声回。
“玉米呢?明天早上我们煮玉米吃吧?”
“可以。”
“那就再买一些鸡蛋,还有番茄,我晨跑回来可以煮番茄鸡蛋汤。”
“好。”
“蘑菇也买点,怎么样?”
“行。”
怎么说呢,季淮之虽然没有主动挑选过买什么,但对于宁双却是句句有回应。
察觉后,宁双停下来脚步,身后跟着的季淮之差点贴了上去。
“季淮之,你想吃什么?别老是让我选啊。”宁双转身看着身后的季淮之说。
“我都可以。”季淮之说。
宁双:“那水果呢?你有想吃的水果吗?”
季淮之:“还好。”
真是话聊不到一起去,宁双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又推着购物车往前逛了。
买完菜回家正好六点半,宁双系好围裙开始准备做晚饭。
季淮之主动在一边打下手,他将长发用一只木质长簪挽了起来,鬓边落下的碎发显得他这个人意外的温和。
大概因为空间狭窄,宁双兀地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在废弃实验大楼前面闻到的,这么久了味道还没散却,季淮之说不定去到里面过。
宁双切菜的手停顿了一下,突然偏头对季淮之说:“季淮之,你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愿望吗?”
季淮之长睫掀起,冷水冲着他的手指指尖和白菜叶,顿了几秒钟,他突然偏头看向了宁双,他的目光像是沉静的死海,没有波澜,瞳仁伸出晕开暗紫色的光,睫毛掩出的阴影像一汪沼泽,有着深不见底的幽深。
宁双察觉到了季淮之的沉默和目光,也偏头看向了季淮之,季淮之却别回了头,这时才开口说:“有。”
季淮之为了这个愿望,去到过那栋房子里面。
但季淮之这几天夜里没有出去过,所以他才没有中蛊,要是哪天季淮之晚上去了那大楼里面,可就不好了……
宁双思绪飘远,他得去一趟那里,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最好把这件事解决了,毕竟是和苗疆一族有关的事,如果闹得让长老们过来处理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自己。
而且趁早解决了,还能保护好季淮之。
“宁双?”
宁双先是不明不白地问了那么一句话,而后就盯着他开始发呆沉默,季淮之只好出声将宁双唤回神。
“嗯,没事,我就是问问。”宁双不打算多问,他又笑着岔开了话题问:“我做风味茄子,吃吗?”
季淮之点头:“嗯。”
“那就再炒一个牛肉芹菜,紫菜蛋花汤,可以吧?!”
两秒后,季淮之说“好”的声音又响起。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还是宁双掌的勺,他很小的时候就会做各种各样的菜了,如果不是时间赶,宁双还能做一些饭后糕点。
饭桌前,宁双打好了两人的饭,又将筷子递给了季淮之,“吃饭吧。”
他一坐下,宁敦敦就支起上半身,前爪趴在宁双身上,吐着舌头,“汪,汪……”
“不是给你吃过饭了吗?”宁双夹了一块茄子放在了桌角边宁敦敦的碗里。
宁敦敦吃完后又趴在了宁双的腿上,一个劲地在宁双怀里拱,宁双照着它的脑袋敲了一下,“呜汪!”
宁敦敦把前腿从宁双的腿上拿了下来,乖乖蹲在了餐桌下面,宁双:“不许吃了。”
季淮之看着他们,察觉自己心情也好了很多。
“好了,不管它了,我们快吃饭吧!”宁双将手边的菜往季淮之那边推了一些,“尝尝牛肉小炒。”
季淮之拿起长筷,听宁双的,夹起了一块牛肉。
“怎么样?味道还好吧?”
季淮之点头。
“那就多吃点,今晚把这些菜吃完,明天早上我煮八宝粥吃。”做饭的人就是这样,被肯定两句就更来劲了。
“好。”客厅没有开灯,现在照明的是餐桌上方一盏昏黄的等,黄色的光落在宁双身上,为他这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头发丝,眼睫毛都被染成了金色。
季淮之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长睫一颤,随后垂下头没再说一句话。
晚上十一点左右,整个房子都安静了,楼下宁敦敦睡得昏天暗地的。
和季淮之互道晚安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但宁双身上还是穿着白天那套衣服,外面多了一件黑色薄外套。
他房间很暗,只靠着床头的台灯勉强照明,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身边全是各种瓶瓶罐罐。
族里已经规定不能再养蛊用蛊了,但宁双早之前做的东西没地方放,也就一起带来上学了,没想到现在还有用得上它们的时候。
宁双翻看了半天,因为是个半吊子,宁双自己都分不清有一些蛊的名字和作用了,贴在瓶子上的标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区分了半天,宁双好歹是分清了大半。
“嗯……”宁双打开瓶塞,闻了闻。
bia——
好臭。宁双眼泪都给熏出来了。
“瞌睡蛊。”宁双将标签写好字,贴了上去。
又闻了一瓶,很香,很淡的花香,“情蛊——”
宁双继续贴标签。
就剩下一瓶没了标签的蛊了,他拿起来闻了一下,和上一瓶的味道很相似,也是淡淡的花香,但是花香比较浓郁,其中好像有淡淡的血腥味。
嗯?也是情蛊?宁双使劲吸了两鼻子。
那上一瓶应该不是情蛊,宁双记得有两种蛊的味道极为相似,但作用却大不同,许是这瓶和上一瓶了。
想了想,宁双把上一瓶的标签扯过来贴到了手中的瓷瓶上,又写了“真言蛊”的标签给上一个瓶子。
把所有的蛊分好类后,宁双伸了个懒腰,把好多种解蛊的药装在了随身的挎包里。
明天是周末,宁双今晚去实验大楼忙完,明天白天拿来补觉就很合适了。
等抓到那个背后的始作俑者,宁双真要给他几拳,使劲教训一下他,叫他只会给他们苗疆族人惹麻烦,害得宁双这个支系后代都不能独善其身。
穿好衣服后,宁双又从抽屉里拿了一条手帕出来,倒了一些清醒的药汁在上面,放在口袋里装好后,就小心打开房间门偷溜了出去。
他将拖鞋脱下来,光着脚下了楼,狗窝边熟睡的宁敦敦突然支起脑袋,“呜汪!”
下一秒,宁敦敦跑过来扑到了宁双身上,宁双赶紧捏住宁敦敦的嘴巴,“别叫!”
宁敦敦瞪着双狗狗大眼,困惑地看着宁双,“我出去给你打猎。”
“安静点,知道吗?”宁双压低了声音说。
这下宁敦敦听懂了,宁双松开手后,它果然没有再出声了。
宁双蹑手蹑脚去玄关换了鞋子,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身后,宁敦敦吐着舌头望着紧闭的房门,随后,它回头看向了楼上。
二楼季淮之房间的门被慢慢打开,一双阴暗的眸珠出现在门后,夜色在他的瞳珠上凝成了一层晦暗的光,暗紫色的光亮从中晃过。
虽说现在淮安市白天的天气很热,但晚上却却又和秋天一样冷,宁双庆幸自己出门还带了一个外套。
宁双在门口扫了个共享单车,骑着自行车去了学校。
学校不会关校门,门口的保安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宁双现在进去还给对方看了学生证才被放进去。
其实这事如果和他们苗疆没关系的话,宁双压根不会来蹚浑水,但是没办法,这些事怎么看都和他们苗疆脱不了关系,宁双只要流着苗疆一族的血,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何况赵微凉,还有学生会的那几个人,都是自己的朋友。
宁双叹气,还是钻进了竹林小道里面。
夜色正浓。
月光从翠竹竹叶间隙透射下来,落在地面,像是一段段铮铮白骨,脚下枯萎的竹叶被踩得“咔嚓”作响,夜风阵阵,月光盈盈。
越靠近实验大楼,宁双越觉得不适,这种不适倒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单纯觉得抵触。
他外套拉得严实,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融进了黑夜里,一时也看不见有这么个人。
走到大楼之前,宁双忽然看见大楼里面晃着几道手电的光,那所谓的“守护神”要保持神秘,肯定不会弄出这样的动静,就说明这些光亮或许又是有学生前来许愿了。
宁双拧了拧眉,抬脚跨上了台阶,传说中二十层台阶,若是多数出了一层,那就可以继续去到大楼里面许愿。
宁双两手叉在腰间,一步一步地往上数。
“一,二,三……”
“二十。”宁双跨上平台的瞬间,二十这个数字也脱口而出。
恰不说明这里的台阶本来就是二十级吗?
至于为什么有人会多数出一级,宁双其实也猜到了。
他们无非就是太想要被实现愿望了,所以在紧张中数错了,或者就算数出了二十级台阶,他们也不愿意承认,还是抬脚跨进了大楼里面。
而一旦进入到大楼里面,就开始中了人家的圈套。
宁双太懂了。
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照亮了脚下的路,宁双一步一步走进了大楼里面。
刺骨的寒风在大楼里无孔不入,宁双头发被吹得掀起来,一股浓郁的蛊香扑面而来,角落四处传来虫鸣。
宁双关了手电筒,踩上了上楼的台阶,台阶上果然留下了荧光蓝的脚印,仔细听的话,宁双甚至能听到“萤”被踩碎时的破裂声。
他拿出一瓶驱赶蚊虫的药水,倒在了台阶上,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虫子争先恐后离开了台阶。
到了二楼,他终于看到了刚刚在楼里打手电筒的人了,是两个男生,一胖一瘦,胖的那个要高一些,两个人在各个废弃的房间里面来回窜。
宁双的出现反而吓了他们一大跳。
“你也是来找守护神许愿的?”调整好了心情,胖的那个男生质问宁双。
宁双撅了下眉,“是。”
“那二楼你不用看了,我们在这里转半天了,屁都没看见。”两个人并肩站在了一起,手电筒的光在宁双身上上下晃了晃,宁双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
“能收收手电筒吗?”宁双眉头皱得更深了。
“哦哦,抱歉。”瘦子关了他的手电筒,“相逢就是缘,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吧。”
“别去了吧,我觉得这里有点吓人。”宁双肯定这大楼里面的味道就是有蛊香,和季淮之身上的如出一辙,季淮之果然出入过这里。
当然,赵微凉,陈鹭他们身上也有。
所以有没有守护神不知道,但是有宁双他们苗疆的人这事不假。
“都到这一步了,你说你害怕?你白长这么大块头了啊?”胖子仗着自己块头大,呛了宁双一句。
宁双无语。
算了,横竖宁双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意外。
宁双没再理他们,转身继续往楼上走了去,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跟上了宁双。
一上到三楼,被烧焦的味道,灰尘的味道,各种化学药剂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宁双抬起衣袖捂在了鼻腔处。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宁双一双杏眼直直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地上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脚印,还有很多新鲜的垃圾,足以说明,过去几天或许每天都有人到这里来过。
这可就麻烦了。
“话说,这里不是烧死几个人吗?怎么会有守护神呢?”宁双没说话,身后那个瘦子突然开口吓了他一哆嗦。
宁双点头,这可太有觉悟了,就是啊,死过人的地方怎么会有实现人愿望的神呢?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胖子白了他一眼。
其实两人都有些害怕,但对比起宁双,宁双竟没有一点胆怯的痕迹。
浓烈的铁锈味,冲鼻子的化学药剂味,宁双喉管痉.挛了一下,好怪的味道。
宁双又深吸了一口气。
鼻腔突然灌入了一股黏腻的花蜜香,这股花香很快就浸入了肺腑和大脑,宁双身形一顿,赶紧回头想让他们捂紧口鼻,但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已经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了。
迷魂蛊。
能够迷惑人的心神,使人陷入下蛊人特意为他们编织的幻境之中,这种蛊在苗疆是通常拿来充当外界的麻药的。
动手术时,为了不让患者感到疼痛,就用这种蛊迷惑他们。
那两人双臂瘫软,搭在了身侧,摇摇晃晃地往楼上走了去,宁双赶紧给他们让开路。
这次宁双可以肯定这栋楼里有人用蛊了。
一旦这件事闹大,苗疆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处理,到时候在这所学校所有苗疆一族的人都会被调查,说不定他们又会被赶回那个守旧,破败的村子。
宁双既然来这里了,就一定要阻止对方再继续错下去了。
跟着他俩上了四楼,宁双四处打量了一下,过道的灰尘很厚很厚,所有的东西都是横七竖八地摆着的,上面的灰尘告诉宁双,这层楼并没有人去踏足过。
他们在三楼中了迷魂蛊,就在蛊的驱使下往楼上走了去,所以四楼的灰尘才这样厚。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在大楼里面打着转,好像是找不到出去的路,发出呜咽的声音,像是鬼魅的惨叫。
外面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是个人都会被这样诡异的场景吓到。
可宁双并不觉得害怕,他一是不相信鬼神之说,二是知道这栋楼里是自己的族人在搞鬼,所以现在除了生气,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情绪。
那两人继续往楼上走了去。
宁双抬脚打算继续跟上去,后颈却兀地一阵刺痛,他捂着后颈呼痛的时候,身后的楼梯却突然响起了枯枝被踩碎的“咔嚓”声,这道声音在这栋只有风声和虫鸣的大楼里面,最是凸显不过了。
宁双脚步悬在了台阶之上,余光瞄了一眼身后敞着门的空实验室,随后钻了进去。
实验室里的灰尘已经很厚了,月光透进来,照到了墙面,墙面是当年火灾熏过后的黑,潮气太重,墙面已经爬上了斑驳的霉菌,像一张张挤在一起的人脸。
所有脸都在盯着宁双笑。
宁双倚在门框边,余光盯着楼梯口,等着楼下的人走上来。
说实话,宁双想过可能是来许愿的学生,想过是这里的始作俑者,甚至还觉得是前来巡逻查看的保安,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让他无比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