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这下连“咕咕”声都不敢发出来了。
朝霞褪却,天空翻成了鱼肚白,薄雾被夕阳染了色,像一层薄薄的、金色的纱,晨露从叶尖淌下,拉出了一条细长的透明丝线,晨跑结束,宁双牵着宁敦敦从公园往家里走。
口袋里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宁双拿起来发现是赵微凉发来的消息。
【赵微凉:你下午第三节有课吗?】
【宁双:没课,怎么了?】
【赵微凉:我下午那节选修课,你能去替我不?】
宁双和赵微凉不是一个班的,两人有时候会找彼此帮忙替课,宁双也习惯了,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
【赵微凉:感冒,可能昨晚吹了夜风,我现在头昏脑涨的】
宁双愣了一下,打字问:【吹感冒了?买药了吗?】
赵微凉发来了语音:“买药了,我得先睡会儿,现在眼皮都张不开了……”
宁双从他的语音听出来了,赵微凉估计病得不轻,声音嘶哑得像是一周没喝过水了的样子。
宁双:“那你把课表发我,我去替你上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宁双回家换完衣服,坐上去学校的车了才收到赵微凉发来的课程表。
他简单扫了一眼,也没把这件插曲放在心里。
早上宁双晨跑回去后,季淮之已经不在家了,家里空荡荡的,客厅也莫名凉飕飕的,宁双换完衣服,把宁敦敦的饭和水装好后也出发去学校了。
前两天新生的军训服已经被清点好了,宁双到学校后去和商学一班的辅导员打了个照面,然后进了一班班群。
今天是周五,学校要求军训服全部发下给新生,因为下周一新生就要军训了。
所以宁双先是在班群里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就提醒他们下午需要去宿舍楼下领军训服。
分发军训服是下午的事了,宁双下午第一节课要去帮赵微凉替课,所以只能现在去杂物楼把他们班的军训服全部领出来了。
清晨的那股凉爽劲还在,空气中浮着湿露,宁双从教学楼往八号楼赶去,到了会途径废弃实验大楼的岔路口时,才发觉挡在小路入口的警示带已经被取下来了。
宁双愣了一下,心道昨晚他们几个去探险的人这么大胆吗?警示带都给学校扯了?
不过这块儿因为偏僻,并没有装监控,真有人把警示带取下来了,学校也抓不到什么人。
何况本来就是莫须有的谣言,学校因为这事把这里封起来了,不知道会惹多少赶早八的学生抱怨呢?
不过警示带既然没了,那宁双就可以心安理得抄近路了。
他想都没想,长腿一跨就选择了钻小路。
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河边流水静静地淌着,丛林间有鸟叫和虫鸣,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意外让人觉得瘆得慌。
但宁双胆子一向大,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反而加快脚步往废弃实验大楼前面跑了去。
路口有很多脚印,还多了一些新鲜的垃圾,估计是昨晚他们留下的。
宁双目光顺着脚步看出去,目光一顿,他在那片空地中央,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长发男生。
只看背影和气质,宁双一秒就猜出了对面是谁,但出于谨慎,宁双还是没有叫出对方的名字,“同学?”
季淮之转过了身。
“还真是你呀,我还担心我认错人了呢!你怎么在这里呀!我记得你早上有课呀。”宁双走上了前。
脚下的枯枝败叶被踩得“咔嚓”响。
“路过。”季淮之面不改色地撒了谎,“早上那节课不上了。”
“又不上了?”宁双记得季淮之昨天上午那节课也停课了,转念一想,这刚开学,有一些老师课表和行程冲突,稍微调一下课也是有可能的。
“嗯。”季淮之将长发拢在耳后,“刚刚路过这里,感觉很好看。”
宁双看着他,目光落在了他耳边,“季淮之,你这里有树叶。”
宁双指了指季淮之的头发,季淮之神色一愕,刚要抬手,宁双却已经伸手去将挂在他发梢的落叶拿了下来,然后摊开手给季淮之看,笑着说:“你在这里站了多久呀,有东西落在头上了都不知道。”
“谢谢。”季淮之伸手将宁双手心的落叶拿走了,两只手相触,宁双只觉得季淮之的手比前两天的还要冰一些。
“不用谢。”宁双将手背负在身后,偏头看向了身边的破旧大楼,这里空气中浮着一种腐臭的味道,还有火烧后留下的化学物质味,总之不是很好闻。
其中还掺杂中一种很怪异的清香,宁双吸了吸鼻子,心脏莫名有些发慌,像是蛊……
面前的大楼矗立在一片荒芜之中,孤零零的,墙面出现了很多裂缝,杂草从裂缝中钻出来,青苔东一块西一块分布在易被雨水冲淋到的地方。
一抹寒气从房子里面冒出来。
宁双打了一个喷嚏,他很不喜欢这里。
“季淮之,我们走吧,这里好冷,你的手也好冰啊。”宁双说。
他话音刚落,正好吹起了风,周边树叶被吹得哗哗地响,季淮之的衬衫被吹得鼓动,长发撩起,肆意舞着,宁双一时有些晃眼。
“好。”季淮之轻轻颔首,转过身就和宁双并肩站在了一起。
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宁双突然好奇:“对了,你怎么不住在校内呢?在外租房子的话,也要不少房租呢!”
季淮之语气平静:“我喜欢安静。”
嗯,倒也是,季淮之看起来就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安静人士。
“确实,住校的话,要和室友相处啊,而且就算室友安静吧,其他寝室的未必安静。”宁双点点头,又说:“你晚上大概几点睡觉呢?我尽量在那之后就不弄出声音了。”
其实宁双睡觉也算早的了,但说不定季淮之会更早。
“你没关系。”
“嗯?”突然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宁双还没反应过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宁双似乎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无奈叹息,接着,季淮之说:“家里的隔音很好,而且你弄出的声音不大,所以没关系。”
“真的呀,那就好。”宁双又歪着头对季淮之笑了起来,一对尖锐的虎牙显得宁双有些可爱。
宁双:“对了,嗯……”
他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是季淮之他们班班助的这件事了,“你有看你们班群吗?”
季淮之:“怎么了?”
宁双:“就是学校在新生军训期间安排了学生会的人去当新生班助,带新生了解一下学校呀,还有军训陪训什么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居然是你们班的班助。”
“早上我进了你们班群,刚刚我发了通知,下午你们要去宿舍楼楼下领取军训服,你有看见消息吗?”宁双小心翼翼问。
季淮之:“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消息。”
宁双赶紧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刚发才一会儿嘛,你要是没时间过来拿军训服,下午我可以把你的带回去,反正我们住在一起的,是吧?”
“好,谢谢你,我会准时到宿舍楼下来的。”反正也是在学校,去宿舍楼领一下军训服不会耽误他太长时间的。
宁双要去八号楼领取军训服,季淮之要去图书馆,他们并不同路,所以两人从竹林小道出来后就各自道别分开了。
宁双拿着学生信息名册把商学一班所有人的军训服清点了一遍,发现季淮之竟然是班上最高的一个人。
一九二的身高,比自己要高三厘米。
像季淮之这样身高的人,在学校难找出几个,再像他那样好看的人,更是难找了。
难怪陆宇洋调侃自己眼光还挺高的。
军训服存放好后,宁双也得回去上课了。
这节是专业课,宁双赶到教室的时候,陆宇洋照旧帮他占好了座,宁双猫着腰坐去了他身边。
“哟,大忙人,我以为你这节课不来了呢。”陆宇洋调侃了宁双一句。
宁双压低声音回:“算出勤的,爬也要爬来。”
陆宇洋笑了几声。
这节课上了大半后,老师就让他们上自习做题了。
陆宇洋把笔往桌上一扔,整个人后仰靠在了座椅靠背上,他两条腿伸长,手枕在了脑后,一副打算睡一觉的架势。
宁双用手肘碰了碰他,“现在还在上课呢!”
“我困。”陆宇洋有些不满。
看着他眼底下的乌青,宁双忍不住好奇:“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吗?”
“没啊,睡不够而已。”陆宇洋说完,突然坐正了身子,靠近了宁双说,“我突然想起个事。”
“昨晚有人给我发了几个小视频。”陆宇洋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让宁双觉得那几个视频并不是什么正经的视频。
“你干什么?这可是上课!”宁双义正词严地拒绝着陆宇洋。
陆宇洋:“你想啥呢!有那好东西我还给你看?”
宁双有些无语,“什么视频啊?”
陆宇洋将朋友发给他的几个视频翻给了宁双看,“咱学校后面的那个废弃实验大楼,你还有印象不?”
“有啊,上学期不还闹鬼吗?”那种谣言简直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陆宇洋:“不是闹鬼,是真有什么守护神,昨天你们学生会不是聚餐吗?我认识朋友喊我去一起看个究竟,我寻思着我没什么愿望要许,就没去。”
“这是他们发给我的视频。”陆宇洋把耳机递给了宁双,等宁双戴好了以后他才点开视频。
视频里,很明显他们走进到了大楼里面,到处都是废弃的玻璃仪器,墙面被火熏得黑黢黢的,走在最前面的人踩上了上楼的台阶,留下了蓝色会发光的脚印。
这些脚印忽明忽暗,把黑暗的地方映得泛着诡异的蓝光。
“你看,多神奇。”陆宇洋说。
宁双拿着手机,一时有些入迷,看得正仔细,录视频的人手机突然被碰掉,手机里传出尖叫的声音,视频也戛然而止。
宁双被吓得手机都扔了出去,弄出了巨大的动静。
陆宇洋赶紧埋下脑袋,远离了宁双。
前面讲台上的教授推了推眼镜,看清弄出动静的人以后,语重心长道:“宁双同学,怎么又是你?上课不要弄出影响同学们上课的动静,知道了吗?”
宁双赶紧站起身,弯腰道歉:“抱歉教授,我不是故意的。”
教授摆摆手,对宁双这个三好学生多的是宽容,“好了,你坐下吧,和你同桌稍微安静点。”
宁双这才坐下去。
陆宇洋等教授不再盯着他们后排看了,才抬起头去和宁双说话:“不就是手机掉了吗?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不是……”宁双有口难辩,“你再给我看看。”
那镜头的最后一秒,宁双分明看见了一种熟悉的虫子。
陆宇洋再次将视频点开,宁双直接把视频拉到了最后,手机落地,镜头和地面拉进,一个蚂蚁大小的虫子出现在了镜头。
“萤。”宁双皱起了眉。
“什么?”陆宇洋困惑。
宁双随意扯了个谎:“没事……嗯,是有点神奇。”
萤。是他们苗疆养的蛊虫,蚂蚁大小,腹部圆润,里面装着荧墨,被踩踏死亡后,体内流出来的荧墨就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虽说没什么危害,但拿来装神弄鬼最合适了。
只是这种虫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结合昨天不小心撞到他的那个男生身上闻到的味道,宁双不难猜出,学校里有蛊师。
此前宁双说过,学校有会蛊术的人是很正常的,因为族长推行的改革下来后,苗疆一族早就不像之前那样,进出困难了。
所以在任何地方遇到他们苗疆的人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现在,有人在用蛊做违反族规的事情。
宁双很快就总结出来了这个结论。
昨天撞到他的那个男生么……宁双回忆了一下,书本掉落在地的时候,宁双从上面看到过他的名字。
“陆宇洋。”宁双突然喊他。
陆宇洋看他一会儿发呆,一会儿又皱着眉沉思,这会儿倒是又想起他了,“干啥?”
宁双抬起眼看他,表情语气都很严肃:“帮我查个人。”
宁双是学生会的,查这些倒是也可以,但他只是纪检部的一个副部长,查到这个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陆宇洋家世身份摆在这里,那就只是分分钟的事情了。
看宁双神情意外的认真,陆宇洋也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怎么了这是?查谁啊?”
宁双:“陈鹭,白鹭的鹭。”
陆宇洋脑子里把这两个字过了一下,随后点头,“行,给我三分钟。”
他拿起手机,给底下的人发了消息出去。
三分钟不到,陆宇洋就收到了两个学生的信息,“两个叫陈鹭的,哪个啊?”
宁双回忆了一下:“男生,短头发,鼻翼左侧有一颗痣。”
“哦哦,那就是这个。”陆宇洋递出了手机。
“几班的?”宁双只关心他现在所在的班级。
陆宇洋:“大一会计系四班的。”
宁双赶紧打开校园软件,在上面翻看起了今天会计四班的请假条,他是学生会的,学生请假会将假条抄送给他们,所以能够翻看他们班今天的请假记录。
果不其然,从昨天下午开始,这个人就请假了,今天也是请的病假。
“怎么了?你表情怎么这么严肃?”陆宇洋将宁双递过来的手机装在了口袋里,疑惑地问对方。
关于这个疑惑,宁双当然不能和陆宇洋说,把陆宇洋牵扯进去了也不好。
“没事,就是感觉这个地方好诡异。”宁双说。
陆宇洋不以为然:“那今晚我们去看看?”
“不去,我要睡觉。”宁双当然不想去,他隐隐猜到了那个废弃实验大楼的谣言和蛊有关,身为苗疆人,宁双一点也不想去掺和这些事,事情闹大了,苗疆那边肯定会派长老过来调查的,他一个支系后代,根本就没蹚浑水的必要。
只要提醒自己身边的朋友暂时别去那里就行了。
“那不会是害怕了吧?”陆宇洋的激将法实在是太没有含金量了,宁双一点也不为所动,反而白了陆宇洋一眼,顺着他的话说:“哎呀呀,我要怕死了。”
陆宇洋:……
“算了,也是,要是让我遇见那个守护神啊,就该是我问他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了。”陆宇洋摊开手,一脸无所谓。
这事也就这么掀过去了。
下课后陆宇洋回家去吃饭了,宁双在食堂吃完午饭,主动申请了今天中午大一会计系的寝室安全检查。
学校每周五中午排查一次,排查违规电器和违规用具。
虽然这些是其他部的任务,宁双揽了一些过来,他们也觉得轻松。
宁双最后才去到会计四班陈鹭的寝室。
走进寝室的瞬间,屋里飘来一股很浓郁的香味,不难闻,甚至有点甜腻,这不像是香水的味道。
寝室是四人寝,只有两个人在寝室,一个在阳台洗衣服,另一个人就是床上躺着的陈鹭了。
宁双进去象征性地四处看了看,然后问洗衣服的男生:“床上那个同学不舒服吗?”
“对,他生病了。”洗衣服的学生说。
宁双点了一下头,“我看他好像烧得有些严重,已经吃过药了吗?”
“去看过医生了,就是感冒了,刚刚也吃完药了,估计过两天就好了吧。”男生没想到宁双观察这么仔细,说话也温柔,看起来是真的很关心自己那个生病的室友。
宁双:“好,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男生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行,他昨天上午其实就不舒服了,假是昨天中午看完医生后请的假。”
宁双眉峰凝起,踩着柜梯到了陈鹭身边,他抬手摸了摸陈鹭的额头,并不烫……但脸色特别红润,唇烧得都发干了。
“同学,你怎么样啊?要不要再去看看医生?”他装模作样,弯下腰去推搡陈鹭的肩膀,却在凑近对方后吸了吸鼻子。
果然是蛊的味道。
“你谁啊……”陈鹭被晃醒了,艰难掀开了眼皮,结果就对上了一对澄澈温柔的眼眸,宁双一张清俊的脸离他仅半米的距离,他下意识要去拉住肩上搭着的手。
宁双赶紧连人带手往后退开,顺手又拿起手边的名册给他扇了扇风,说:“我是大二学生会查违规的,看你感冒得有些厉害,想让你再去看看医生。”
宁双随便找了个借口。
陈鹭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感动了,随后他扯着嘶哑的嗓音,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谢谢学长,我买了药。”
“哦,那行。”宁双脑子里把这种味道过了好几遍。
啊啊,当初不认真上课,现在要用到知识点了,硬是一点都记不起来,这到底是哪一类蛊啊??
脑子里,一个小宁双跪在地上抓头痛哭。
陈鹭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不赶紧给他调出解蛊的药,保不齐会出什么意外。
要是闹大了,不就连累到这所学校其他苗疆一族的人了?何况宁双自己也是苗疆的……
宁双若有所思地离开了他们寝室。
下午宁双去帮忙把赵微凉的选修课替了,老师上课前点了名,所以课间休息的时候宁双就找机会溜走了,宁双专门拿半个多小时去翻阅了一下族里的资料,可算知道陈鹭身上的蛊和什么有关了。
智蛊,也就是宁双之前和陆宇洋提到过的,可以给人开智的蛊,但正常利用的话,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噬呢?对方如果不是半吊子,就一定是存了心这么做的。
不过宁双既然摸清了是什么蛊,自然也知道怎么解蛊了。
现在开溜出来,正好再去看看陈鹭,能解了对方身上中的蛊当然是最好的了。
会计四班现在有课,宁双借着自己学生会的身份,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去到了陈鹭在的寝室。
拿着从宿管那里借来的钥匙,宁双开门走了进去。
寝室很安静,陈鹭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艰难地喘着粗气,空气中的蛊“香”很浓郁,寝室没有开空调,外面是大太阳,寝室内却冷得很。
宁双走去阳台打开了窗帘,昏暗的房间瞬间被阳光充盈了,一只蝴蝶煽动着翅膀,慢慢落在了窗台上。
宁双走回来,顺着柜梯上去坐到了陈鹭床头的柜子上,“陈鹭,你还好吗?”
这人已经烧得糊涂了,张着唇不知道在低喃什么,宁双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有些湿润的手帕,放在了陈鹭鼻子处,让对方将手帕上的味道全部吸进了鼻腔。
陈鹭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沉重的梦,梦里,下着暴雨,空气是湿黏的,天色是阴暗的,路上人来人往,他站在人群中,呼吸困难,越来越困难。
然而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了新鲜的花果清香,这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驱散了大雨,驱散了头顶的雾霾,天气转晴,人流也渐渐减少,他不再感到压抑和痛苦。
呼吸也渐渐顺畅了。
宁双见他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了开,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这才把手帕拿回去。
当年学习蛊术的时候,宁双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像这种基础的蛊他还是能解的。
床上的人慢慢掀开了眼皮,空洞的眼神慢慢恢复了几分清明,直到最后染上了亮光,他注意到了坐在床头的宁双。
“你是中午那个……”陈鹭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好像没有那么沙哑了。
宁双点了一下头,“你多休息一会吧,我刚刚来楼里办点事,路过你们宿舍门口,听到你咳嗽就顺便进来看看了。”
“我咳嗽了?”陈鹭撑着床铺,慢慢坐起了身,然后摸着嗓子,疑惑地看着宁双反问。
宁双一脸坚定地点了下头,“当然,不然我为什么凭空来你宿舍?”
“好些了吗?”宁双决心岔开话题。
陈鹭:“好多了。”
宁双:“那就行,喝水吗?我给你倒点?”
说实话,在陈鹭看来,宁双和他是今天才刚认识的,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关心自己,这让一直是班级甚至社会透明人的陈鹭感到了一丝温暖。
他看着宁双发呆,宁双却不知道他心里想了这么多事,他本来就是不可能会袖手旁观的性格,何况这件事和宁双的母族有关,宁双并不想那些人干的事把身为苗疆的自己也拉下水,当然会顺手帮一下陈鹭了。
“陈鹭?”宁双见他发呆,又喊了他一声。
陈鹭回过神,用沙哑的嗓音说:“不用了,谢谢学长……”
宁双点了点头,“没事了就行,生病了还是多去医院看看,就一直待在寝室也不是回事。”
他扶着床沿,慢慢走下了柜梯。
陈鹭赶紧撑着床栏,盯着床下的宁双,却见宁双走去他书桌前,用他的水杯去寝室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随后宁双端着水走了上来。
他把水送到了陈鹭跟前,“喝点水吧,嗓子干成这样了。”
陈鹭可能不知道,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在指甲在黑板上抓挠一样。
陈鹭受宠若惊,双手接过了宁双递过来的水。
宁双也不打算久留,看他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也就走下床打算离开了,陈鹭赶紧叫住他:“学长!”
宁双回头:“怎么了?”
他五官清隽,眉眼端正,颊边一对梨涡显得很温和,这无意识就拉进了两人的距离,陈鹭握紧水杯,声音磕绊:“学长,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宁双正好也想问他一些事,便倚在了门框边,环抱着手臂看着他道:“那你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陈鹭赶紧点头:“好。”
宁双:“你去那个废弃的实验大楼许过愿望吗?”
陈鹭神色一僵,这下不用他回答了,宁双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学长,是不是学校发现了,让你来和我说,以后学校会通报批评我吗?”陈鹭神色很是慌张无措。
宁双安抚说:“没有,你不用紧张。”
“不过学习啊,只有认真学进去了的才是你的,否则任何外力加给你的知识,都是短暂的。”宁双离开前还丢下了这样一句莫名的话。
随着房门的关上,陈鹭好像明白了宁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从陈鹭寝室出来后,宁双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也就是说上学期这个谣言或许就是和蛊有关,后来学校打击谣言,提早给他们放了假,不久就澄清了谣言。
然而这学期一开始谣言就再度上演了。
宁双上学期没发现这个谣言和蛊有关,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对方是真的“拿钱办事”,用的蛊量刚刚好,不像现在这样……
那赵微凉生病?
宁双想到这里,一下就联想到了今天请病假的赵微凉。
看来赵微凉生病也是和蛊有关。
但是现在已经下课了,宁双要去上专业课,上完课还要去给商学一班的人发军训服,就只能等忙完这些去看赵微凉了。
他上课前给赵微凉打了一个电话,确认了一下对方目前情况还好,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个时间算晚夏了,但天气还是很热,下午时分,残阳罩在天际,正是下课的时间,整个校园全是往来的人声。
落叶被风带起,在空中打着卷,又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落在了肩头,宁双抬手扫去了落叶。
刚一抬头,就看见季淮之从远处走过来。
他外面又穿上了一件黑色风衣,长发搭在肩侧,多余的鬓发散下来,多了几分清冷感。
他来得有些晚了,宁双都已经把所有人的军训服发完,让他们各自回寝室准备上晚修了。
宁双刚打算给季淮之发消息让他不用过来了,自己会帮忙把他的衣服拿回去的,结果一抬眼就看见季淮之赶过来了。
能看出来,季淮之虽然也是这个班的,但大多人似乎和他都不算熟悉,至少除了宁双这个班助,并没有人主动上前和季淮之搭话,不过偷偷打量季淮之的目光却并不少。
人群渐渐散却,宁双上前把手里的军训服递了出去,小声对季淮之说:“我今天大概会晚点回家,但不会特别晚。”
季淮之接过军训服,点了下头,问:“你很忙吗?”
“我一个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宁双解释。
季淮之抿直了唇,看着宁双的眼睛,突然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嗯?”宁双没料到季淮之突然会主动说这么句话。
风从河面吹过来,宁双闻到了夏日特有的河腥味,还有季淮之身上的味道,和他在废弃实验大楼那里闻到的一样。
再联想到他有两次都撞见季淮之在那里了。
季淮之这样的人也有愿望吗?他想要得到什么呢?
看宁双盯着自己出神,季淮之换用一种试探的语气轻声问:“是不是不合适?”
“没有没有。”宁双连连摆手摇头,“可以的,那你和我一起去吧,看完正好我们还能一起回家。”
宁双把他放在地上的书包拿起来,“那你把衣服装进来吧,手拿着不方便。”
季淮之听话放了进去,宁双拉好拉链,正要将书包背在身上,季淮之却先一步抓住书包带子,将背包垮在了肩上。
宁双看着他,一时有些愕然,季淮之却仿若没看见他眼底的愕然,和宁双对视着,问:“可以去了吗?”
宁双赶紧点头,“可以可以,走吧。”
他埋着脑袋走在了前面,心道自己确实有些看不清季淮之这个人,初见对自己的态度和现在对自己的态度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赵微凉的宿舍在十四楼,现在正好是下课的时间,放学回寝室的学生特别多,两人在电梯前等了一轮才进到电梯里。
季淮之站在角落里,宁双就在他跟前,电梯里人挤着人,两人也被迫紧挨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