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而终by什栖
什栖  发于:202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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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陈忆安和他一样,来优生国际是别有目的的。
阿荣虽然和陈忆安说了厂房的一些细节,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希望对方可以再等一等,暴露身份。
现在看来,陈忆安还是写了这篇文章,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吸引更多人关注到这件事。
阿荣的心情有点复杂,既担心她的安全,又佩服她的勇气。他抬头看了眼优生国际的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的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他知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晚上七点半,文章的转发量突破50万。
曲诚山找的技术团队终于查到发帖的IP,果然是来自优生国际内部。
那个时间整栋大楼都已经下班回去了,除了等着送曲诚山回去的阿荣,就只剩下当天崴了脚的翻译陈忆安。
“是她!”曲诚山拍着桌子,“陈忆安!我早觉得她不对劲。之前有几个打算去海外的客户突然就不做了,肯定也是因为她。”
他立刻让手下抓陈忆安,阿荣心里一紧,故意说道:“曲哥,我去抓她吧,我知道她住在哪。”
曲诚山没多想,毕竟他撞见过阿荣和陈忆安的暧昧。如今陈忆安却做出这种事,他认为阿荣肯定对她也是有怨气的。
不过曲诚山还是留了个心眼,他不仅要跟着一起,还又叫上了几个人。
等车开到陈忆安的楼下,阿荣先是故意放了慢速度像是在找目的地,然后又在其他人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故意说要走楼梯,免得陈忆安从楼梯间逃跑。
阿荣的速度很快,几步就把其他人落在身后。等人看不见时,他悄悄用手机发了条定位给季志勇。
第二条内容是,“高速口拦截,车上有陈忆安”。

第85章 收网
晚上十一点半,整个货运站都笼罩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3号仓库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还亮着。
阿荣开着黑色商务车,轮胎一路碾过积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最终稳稳停在仓库门口。
“荣哥,人都到齐了?”仓库里快步走出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是接车人老吴。
他嘴里叼着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商务车的轮胎车窗,最后连车底都没放过。
曲诚山在阿荣回来前反复叮嘱过老吴,必须确认没有跟踪。
阿荣推开车门下车,“都到了,路上绕了三圈,没发现尾巴。”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跟老吴交底,目光却悄悄扫过仓库西侧的蓝色集装箱。
以他的经验,那里最适合藏人且不易被人发现。
阿荣故意放慢动作,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老吴,点火时用打火机在烟盒上轻轻卡了三下。
这是他以前定下来的暗号,第一下表示“目标已就位”,第二下是“无突发情况”,第三下是“可按计划行动”。
老吴没察觉异常,接过烟叼在嘴里,猛吸了一口,转身往仓库里喊:“把人带进去!动作快点!车停到后面的车库,用篷布盖好!”
闻言三个黑衣手下立刻从仓库里跑出来,准备把商务车上的其他人带下来。
就在他们伸手去拉车门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红蓝交替的警灯像两道利剑,瞬间划破货运站的沉寂。
“不好!是警察!”老吴脸色骤变,烟卷从嘴角掉在地上,转身就往仓库里跑。
阿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吴的后衣领,左手扣住他的胳膊,右手顶住他的后腰,膝盖狠狠往他腿弯处一压。
就听“咚”的一声,老吴重重跪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
“阿荣,你!”老吴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被阿荣用力往下一压。
“你跑不掉的。”
仓库里的黑衣人们瞬间乱了套,有的往腰间摸钢管,有的往后门冲,还有两个想爬上仓库的通风管。
就在这时,仓库两侧的集装箱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戚良带着队员们冲了出来,手里的强光手电同时亮起,光束像无数把尖刀,照得黑衣人睁不开眼。
“不许动!警察!放下武器!”
全副武装的警员训练有素,呈扇形快速包抄。
尹宏奕冲到最前面,面对挥来的钢管,侧身躲开后,一记扫堂腿将黑衣人绊倒,手铐“咔嗒”一声锁在对方手腕上,动作干脆利落。
方凌凌则直奔商务车,解开女孩手上的绳子,再轻轻摘下她们的眼罩,声音放得极柔,安抚道:“别怕,我们是警察,这里没人能伤害得了你们。”
女孩们先是愣了几秒,看清方凌凌身上的警服后,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委屈和后怕。
方凌凌联系了最近的医院,让人尽快将女孩送过去进行检查。
阿荣则是押着老吴走到戚良面前,刚要开口汇报,就看见戚良的眼神定在自己脸上,带着几分明显的愣神。
戚良虽然一直坚信赵时熔还活着,但两年没有一点音讯,使得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坚持了。
直到前两天发现了藏在储物柜里的字条,还有季志勇模棱两可的肯定,戚良才敢肯定赵时熔一定没有死。
知道是一回事,可真的见到了又有些不敢置信。
“师父……”戚良的声音有点发紧,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赵时熔看懂了他的眼神,快速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曲诚山在二楼办公室,他手里有人质。”
安排赵时熔去郊区厂房转移代妈和卵妹的时候,曲诚山就说过,他要等确认所有人都进入仓库才会走。
话音刚落,仓库二楼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陈忆安明显带着哭腔却依旧清晰的呼喊。
“救命!曲诚山要带我跳窗!他手里有刀!”
戚良立刻抬手,对着队员们做了个战术手势。
“一组跟我上二楼救陈忆安!注意隐蔽,别伤到人质!二组守住仓库后门和地下通道入口,仔细搜查,别放过任何角落!三组留在一楼,清点人数,确认每个人的安全,再检查仓库里的设备和药品,全部登记封存!”
“是!”队员们齐声应答,立刻分头行动。
戚良和赵时熔带头往二楼冲,刚踏上楼梯,就看见两个黑衣人举着钢管迎面砸来。
赵时熔反应极快,侧身躲开钢管的瞬间,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借力往自己这边一拉,黑衣人重心不稳,被他狠狠摔在楼梯台阶上,疼得惨叫出声。
戚良则掏出腰间的警棍,瞄准另一个黑衣人的膝盖,精准击中。
黑衣人腿一软,跪倒在地,刚想挣扎就被随后赶来的队员按住,毫不迟疑地扣下手铐。
二楼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戚良顺着气味往办公室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曲诚山疯狂的吼声。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把她推下去!”
戚良慢慢推开门,动作放得极轻,目光紧紧盯着表情狰狞的曲诚山。
他正用一把匕首抵着陈忆安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往窗边推。
陈忆安的后背几乎贴在窗沿上,脚下就是三米多高的卸货平台。
她的脸上沾着被玻璃碎片划出的小伤口,却依旧保持着冷静,眼神悄悄往戚良这边递了个信号,接着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曲诚山!你把我推下去你自己也跑不掉,你做的那些事罪不至死,可我要是死了,你就是杀人犯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手指在曲诚山的胳膊上划了划。她想告诉对面的警察,自己刚才摸到曲诚山的口袋里还藏着一把弹簧刀。
戚良看懂了陈忆安的暗示,声音依旧沉稳。
“曲诚山,放下刀!你的手下已经全部被控制,后门和也被我们守住了,你没有任何逃生机会。你现在伤害人质,只会罪加一等!”
“罪加一等?”曲诚山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我现在已经是死罪了!这个女人坏了我的好事,毁了我的公司,我要让她陪葬!”
他说着,匕首又往陈忆安的脖子上抵了抵,细细的血珠顺着刀刃渗出来,染红了陈忆安的衣领。
这时他突然发力,推着陈忆安往窗外迈了一步,陈忆安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窗外,冷风灌进她的衣服,她却没喊一声怕,反而继续大声说:“曲诚山!你看看下面!你的车已经被警察围住了!你跳下去也是被抓!”
戚良趁机绕到曲诚山的身后,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就在曲诚山分神去看楼下的瞬间,突然扑过去,左手抓住曲诚山握刀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狠狠往旁边一拧。
“啊!”曲诚山疼得惨叫一声,匕首差点脱手,他急了,抬脚就往戚良的肚子上踹。
戚良没躲开,被踹得后退了两步,却依旧死死抓着曲诚山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一起,桌子被撞得发出“哐当”的声响,文件散落一地。
赵时熔见状立刻冲过去帮忙,伸手去抓曲诚山的另一只胳膊,想把他按在地上,却没注意到曲诚山的右手悄悄摸向口袋,掏出了那把弹簧刀,趁着扭打的混乱,朝着戚良的胸口狠狠刺去。
“小心!”阎景修检查完其他房间刚走到这里,见状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推开戚良。
弹簧刀丝毫没收力气,狠狠刺进了阎景修的右胸,锋利的刀刃穿透了警服,鲜血瞬间涌出来,染红了一大片布料。
戚良目眦欲裂却无暇查看他的伤势,他趁机将曲诚山按在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防止他再反抗。
阎景修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也变得急促。
戚良焦急地用手捂住他渗血的伤口,可他却还在断断续续地叮嘱道:“别管我……先确认……陈忆安的安全……还有账本……一定要找到账本……”
阎景修的胸口还在流血,原本深色的警服看起来颜色更重。
戚良立小心翼翼扶他躺好,声音发颤,“别说话,保存体力。我已经让人叫救护车了,马上就到,你一定要坚持住。”
赵时熔押着曲诚山站起来,对方还在反抗,嘴里骂骂咧咧说他是“叛徒”。
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把曲诚山交给来接应的队员,然后从曲诚山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台新的平板电脑递给戚良,说道:“这里应该有你想要的。”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方凌凌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跑了过来。
医护人员很快抬着担架把阎景修抬下楼,戚良看着担架上脸色苍白的阎景修,又看了眼身边的赵时熔。
赵时熔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开口道:“你跟着去医院,剩下的我来安排。”
戚良看着赵时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有感激,也有愧疚。
他快步跟上担架,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赵时熔,两人目光交汇,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个简单的点头。
方凌凌跟在他身旁不忘正事,边走边说道:“张队那边传来消息,守在高速公路口的已经拦下了三辆试图转移代妈的面包车,抓获了12个嫌疑人,解救了23个代妈!另外,优生国际在金阳市的五个秘密据点,也已经全部被控制,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戚良简单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尹宏奕是老队员,和赵时熔配合起来也默契。
救护车呼啸着往医院赶,戚良坐在车厢里,紧紧握着阎景修的手。
阎景修的手很凉,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在喃喃地说:“别自责……我没事……”
戚良的眼眶红了,比愧疚更多的无法言说的害怕。
他不停地地对阎景修说:“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医生会治好你的,一定能治好的。”
凌晨一点,阎景修被推进了手术室。
戚良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手里攥着阎景修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阎景修偏要在两人都回房间后给他发微信,约他说案子结了,要一起去吃巷口的那家火锅。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医生匆匆走出来,脸色凝重。
戚良立刻冲上去,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问道:“医生,他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情况不太好,”医生叹了口气,“病人对麻药产生了过敏反应,虽然我们已经及时换了备用麻药,但过敏引发了轻微的呼吸抑制,现在还在观察。我们已经通知了麻醉科和呼吸科的专家过来会诊,你要有心理准备。”
“过敏?”戚良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过敏?”
“可能是这次用的麻药种类不同,也可能是病人近期身体状态变化导致的。”医生解释道,“我们会尽力的,你在外面等消息吧,有情况我们会及时通知你,还有,要尽快通知家属过来。”

第86章 心事
医院里常年保持着最舒适的温度,可此刻戚良的双手却冰凉,连头顶的白炽灯都显得格外惨白,他视线不错地注视着手术室紧闭的门,心里不住祈祷。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已经吧自己能想到的神佛全的求了一遍。
墙上的挂钟指针每动一下,都像敲在戚良的心上。
走廊里寂静无声,直到凌晨3点,手术室门上的红灯才终于熄灭,戚良几乎是立刻冲了过去,脚步都有些发虚。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挤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麻药过敏反应及时控制住了,手术很成功。就是后续需要好好休养,至少卧床一个月,还得注意伤口别感染。”
戚良的声音还有点发颤,他往喃凤前凑了半步,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他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放心,”医生肯定地说道,“现在生命体征都稳定了,我们会安排护士24小时监护,家属暂时不能进去探视。”
戚良跟着医生来到监护室门口,透过玻璃看向里面。
阎景修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输液管和监护仪的导线,脸色依旧苍白得像纸,嘴唇却有了点微弱的血色。
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比手术前平稳了太多。
悬了一整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戚良对着医生连声道谢,声音里满是感激。
等医生走后,戚良独自一人来到楼梯间。
天色已经蒙蒙亮,远处的街道上开始出现零星的早餐摊。
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戚良犹豫了几秒,还是拨通了季志勇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起,季志勇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透着一丝急切,“怎么样?景修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脱离危险了,”戚良把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语气里终于有了点松快,“不过还得再观察两天,后续要长期休养。”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深呼吸,接着季志勇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那就好,你也别一直熬着,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等天亮了,你去产科那边找那几个‘代妈’录口供,她们刚被救出来,情绪不稳定,我让小方过去,有个女同志在方便一些。”
“我知道了。”戚良应着,挂了电话。
他没敢走远,只是走回阎景修监护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抱着手臂慢慢合上了眼睛。
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味,此刻竟成了最能抚平他情绪的良药。
窗外的天越来越亮,金色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驱散了一夜的寒意。
从凌晨开始的抓捕行动终于彻底结束,白子骞那边传来消息,优生国际在邻市的三个据点全被端了,侯怀远和福利院的王院长也被控制住,只等着录完口供移交检察院。
方凌凌提着早餐过来时,戚良刚眯了不到半小时。
她把热粥和包子递过去,一边看着监护室里的阎景修,一边汇报情况。
“戚队,货运站那边的人都审得差不多了,老吴招了,说曲诚山还有个秘密账户,藏在他远房亲戚名下,张队已经让人去查了。还有那17个卵妹,心理医生已经介入了,大部分人愿意指证优生国际,只有两个还在害怕,不敢说话。”
戚良边吃边听,快速吃完早餐,擦了擦嘴,说道:“走,去产科。那几个代妈情况更复杂,得尽快录口供,也得看看她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两人往产科病房走,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有东西摔倒的脆响。
戚良脚步一顿,担心自己贸然进去会刺激到对方,转头对身边的方凌凌说:“你先进去看看情况,别硬来。”
方凌凌点点头,轻轻推开门,刚进去就惊呼一声,“戚队!快来!”
戚良心里一紧,一个健步冲进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一个年轻的孕妇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握着一把银色的剪刀,剪刀尖对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涨得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旁边的小护士吓得脸色发白,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挂的输液袋,推车倒在地上,里面的棉签、碘伏撒了一地。
“放下剪刀!”戚良低喝一声,脚步放得极轻,慢慢靠近病床。他能看清孕妇眼底的绝望,也能猜到这把剪刀是从护士推车上抢来的。
这种产科用的纱布剪,虽然不算特别锋利,却足够造成危险。
趁着孕妇分神的瞬间,戚良猛地伸手,精准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剪刀夺了下来,随手丢在地上。
方凌凌立刻上前,轻轻抓住孕妇的手臂,却不敢太用力,对方怀着孕,万一挣扎时伤了肚子,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堪堪将人控制在病床上。
戚良捡起剪刀,递给惊魂未定的护士,声音放平缓了些,说道:“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护士点点头,抱着输液袋快步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孕妇,眼神里满是后怕。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戚良注意到床尾的姓名牌,薛亦,23岁,孕24周。
床上的薛亦还在不停挣扎,嘴里哭喊着“放开我!让我死!”,头发黏在汗湿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崩溃。
戚良叹了口气,走到病床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薛亦,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的。你现在这样,是想干什么?”
“我没让你们救!”薛亦的声音嘶哑,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们救了我又怎么样?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你冷静点!”方凌凌听不下去了,语气有点急,“你要是真不想活,他们把你关在铁皮房里的时候,有的是机会自我了断,那时候你怎么不闹?怎么我们把你救出来,有吃有住有医生照顾了,反而要寻死觅活的?”
薛亦被问得一噎,哭声却更大了,她垂着头,声音断断续续。
“他们、他们跟我说,只要我生下孩子,就能拿到20万,现在机构倒了,孩子、孩子不能给买家,我也拿不到钱,我妈病了需要钱。这孩子我也养不起,我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
她越说越绝望,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昨天跟医生说,我想引产,可医生说我月份太大了,引产有风险。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我钱也没了,孩子也养不起,倒不如死了算了。”
方凌凌皱着眉,刚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却被戚良用眼神制止了。
他走到病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视线落在薛亦颤抖的手上,声音低沉却清晰。
“死了,比活着麻烦多了。”
薛亦的哭声顿了顿,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疑惑地看着他。
戚良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死了,医院要联系你的家人,要有人来摆弄你的尸体,给你穿衣服,整理你留在世上的东西。你的手机、你的身份证,甚至你写过的日记、跟人聊过的隐私,都会被翻出来。还有人会揣测你为什么死,是因为没钱,还是因为怀了不该怀的孩子,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你。”
“你的父母会来给你办葬礼,他们要对着你的照片哭,要承受别人同情又带着点鄙夷的目光。那些爱你的人,比如你生病的妈妈,以后再不敢提起你的名字,一提就会想起你是怎么没的,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和痛苦里。而那些不爱你的人,甚至会拿你的名字当笑话,说‘那个代孕的女人,最后还不是自杀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薛亦渐渐愣住的表情,声音里多了点温度。
“你说活着没用,可活着至少还有机会。你妈妈的病,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公益救助,优生国际的案子破了,他们非法所得的钱里,有一部分会用来补偿你们这些受害者。这个孩子,如果你不想养,我们可以联系合法的福利院,找愿意收养他的家庭,让他能健康长大。”
“可你要是死了,这些机会就都没了。你妈妈没人照顾,你的名字会变成别人嘴里的谈资,连带着你的家人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戚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别想着死,活着,比什么都强。再难的事,只要活着,就有解决的办法。”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薛亦压抑的抽泣声。她看着戚良,眼神里的绝望渐渐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犹豫和茫然。
方凌凌趁机递过一张纸巾,轻声说:“戚队说得对,我们不会不管你的。你先好好养身体,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
薛亦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手里的力气渐渐松了下来。
她垂着头,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妈真的能得到救助吗?”
直到这一刻,薛亦担心的依旧是妈妈的病。
“能。”戚良肯定地点头,“我现在就让人去联系相关部门,你只要好好配合我们录口供,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我们来帮你办。”
薛亦没再说话,却慢慢松开了紧攥的拳头,靠在床头,眼神里终于有了点光。
方凌凌松了口气,给她倒了杯温水,扶着她慢慢喝。
戚良站起身,看着窗外已经大亮的天,心里不由得想起赵时熔当年和他说过的话。
他们当警察,不仅要抓罪犯,还要帮这些被伤害的人,重新找到活下去的勇气。
走到门口时,戚良回头看了眼薛亦,对方正小口喝着水,虽然还是没笑,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崩溃。
戚良轻轻带上门,转身往监护室的方向走。
阎景修还在等着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人要帮,他们的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说】
戚队担心到睡不着觉。

第87章 余波
戚良离开了薛亦的病房,刚走到走廊拐角,就看到白子骞提着个黑色文件袋正快步朝他走来。
深蓝色警服上还沾着些未干的雨水,眼下是掩不住的疲惫,可眼底却亮着破案后特有的光芒。
“戚队,这是所有涉案人员的笔录,还有优生国际的资金流向明细。”
白子骞顿了顿,又补充道:“曲诚山扛到后半夜终于招了,承认和禧安医院的侯怀远、兰海市福利院的王院长合作了两年。禧安医院不光还帮他们给D孕孩子办假出生证,还引导病患去找D孕机构。福利院喃凤则负责接收那些所谓没人要的D孕孩子,再找借口送养。”
戚良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袋里厚厚的纸张,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些纸页上的每一行字,背后都是女孩们被欺骗、被囚禁的青春,更是未出世孩子被当作商品买卖的命运。
他抽出最上面几页曲诚山的供词,快速往下翻,目光在“境外走私促排药”“中介诱骗卖卵”等字眼上停顿。
供词里写得详细,连每次走私药的藏匿地点、给中介的抽成比例都记得清楚。
“侯怀远和王院长那边呢?”戚良抬起头,语气里带着压不住的冷意。
“侯怀远一开始嘴硬得很,说自己就是给优生国际介绍过几个有需求的病人,不知道D孕的事。”
白子骞叹了口气,继续道:“直到我们查出他名下三个不同银行的流水,加起来有近800万的转账,全是优生国际按季度打的好处费,还有他给曲诚山的私人账户转了20万,他这才松口,还舔着脸哭说自己是一时糊涂。”
“王院长更离谱。”白子骞的语气里多了几分鄙夷,“她一开始说自己是好心帮孩子找家,还拿福利院的捐赠记录出来装可怜。结果我们从她办公室的旧电脑里,恢复了她和曲诚山的聊天记录,她这才没话说。”
戚良的眉头越皱越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文件袋边缘,忽然在一份侯怀远的讯问记录里,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立刻抽出那页纸,指尖点在名字上,“胡逸兴?他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子骞凑过来一看,立刻解释道:“是侯怀远和徐志明供出来的。他们说胡逸兴在二院任职期间,就经常给不孕不育的病人推荐优生国际的渠道,还帮着传递过病人的体检报告,曲诚山给他按每个推荐客户5%的比例抽成。”
戚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想起之前苏思雨说过,和胡逸兴分手是因为姚曼瑜插足,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感情纠纷,现在想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尽快把胡逸兴带回来问清楚,别让他跑了。”
“放心吧戚队,张队已经安排人去医院和他家里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白子骞连忙应下,怕戚良担心,又补充道,“我们查了他的行踪,最近没离开过金阳市,跑不了。”
戚良点点头,把笔录放回文件袋,心里却依旧沉重。
他正想着要给张金海打个电话,忽然想起被曲诚山当作人质的陈忆安,又问道:“对了,陈忆安是什么人?怎么会被曲诚山抓来当人质?”
白子骞愣了一下,随即拍了下额头,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戚队,你还不知道?网上那篇揭露优生国际的爆文,作者就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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