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su问连术最喜欢哪个角色,连术说都谈不上喜欢。Natsu又问对哪个角色印象最深,连术说记不得了。
Natsu摇着他的脖子非要他说一个,连术想了想,最后说司马懿。
这回答在Natsu听来可是不得了,遂逮住连术做了个专访,要据此分析出连术的性格癖好和做事风格,好像他研究过三国心理学似的——这都能聊两小时。
连术最后表示他可没那么认真研究过,况且演艺的虚构成分太多,何必这么较真。
然后又说回飞机,连术在这方面是莫名有点习惯性操心的。
“这两天槟市和伦敦的天气都还可以,应该好飞。其实你晚几天走,正好可以搭公司的公务机去。他们节后先飞一趟洛杉矶,从洛杉矶回来后就要去伦敦。”
“哇,你们还有公务机啊……”Natsu眼睛都亮了,哪有孩子不喜欢超豪华、超能飞的公务机呢。
“原来我一年能飞两百多趟,有一半时间都在飞机上办公。现在坐的少了,都是公司高管在用。”连术淡淡地炫耀。
“好酷啊,我还没坐过呢,我父亲……”Natsu及时打住,他爸倒是包过专机,但也不太频繁。家里家风节约,像他出远门读书,就算有那个经济实力,但也首选经济舱。
“想坐啊?”连术看他那样子很是可爱,“下次有机会带你。你要过来的话,提前跟我说。”
升级两舱的礼没送出去,连术转头又让司机阿智明早过来送一趟机场。阿智接到这个任务时还有点错愕,以为送人是送杨疏乙,但二老板不是在澳洲吗?好在他多问了一嘴,才明白搞不好是有新的二老板了。
他做连术司机好多年,除了替连术各种跑腿,就是替杨疏乙各种跑腿,还从没被借用过。现在连术的公务出行不如以前那么多了,他工资不减、事情倒少了一半。平时他就在连术附近待命,有事随叫随到,没事就保养好车子,或者临时接送一下公司贵客。
上次在医院见过这位日本男生以后,阿智觉得这人长得像动漫里的男主角一样,看起来健康又干净。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连董结识的,就这么在别墅住了一个多月,还一起过春节,简直把连老板吃得死死的嘛!
带着满心困惑和好奇,阿智在之后载着Natsu去机场的路途上,发现这个日本男生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风格。一路上Natsu把他的三观、职业、生活问了个遍,仿佛要写一篇专题报道出来。殊不知这就是Natsu的专业习惯,但聊的内容又让阿智觉得恍惚中很像在和杨疏乙说话。
比如杨疏乙心血来潮地会问他很多和汽车相关的话题,问他对不同品牌、不同技术、不同设计理念的看法,好像他不是一个司机,而是汽车业界执牛耳的专家。
总之,他说的话,无论在Natsu这里还是杨疏乙那里,都有被认真对待。
连董看人果然很有眼光,阿智最后得出结论。
临走的最后一晚,连术觉得必须把这个沉迷于古装剧的人早点拖回床上这样那样一下。他早早洗漱好,下到底层的放映室里去抓人。
打开厚重的隔音木门,放映室里乌漆嘛黑的,只有墙上的幕布泛着幽冷的光。这哪是《三国演义》,明明放的是杨疏乙的处女作《哀歌》。
这部电影是很容易一眼认出的,尽管连术也只看过一遍,但它有别具一格的强烈风格。影片构思了一个架空的王朝,艺术设计采用了拜占庭式的中世纪审美,而杨疏乙作为其中唯一的华裔演员,扮演的是聋哑主角圣骑士“百鸢”。
也许他获得了导演和造型师的无限偏爱,这个形象成为他作品集里不可忽视的代表。他像一滴东方浓墨,被画龙点睛地运用到了华丽的画布之上,又如一股清泉注入了喧嚣奔腾的海浪,在充满野性与暴力的画卷中,他演绎出的情绪如这个角色的生命一样,一点点融入、扩散,直至消亡。
连术看到沙发上抱着抱枕盘腿而坐的人,面庞被银幕反射的光照亮,而那明晃晃的脸颊中好像被海浪冲过的细腻沙滩似的,泛着银光。
连术两道眉毛皱起,哭笑不得:“你是看哭了?”
Natsu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荧幕:圣骑士百鸢经过激烈的鏖战,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痛失爱人与国土的百鸢选择与他的末日帝国一同死去。他剥掉身上残破不堪的护甲和布衣,在深沉的夜色中,用赤裸的身躯拥抱无边无际的墨蓝大海。
“百鸢太美了……他付出的一切都没有回报,太悲情了……”Natsu“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连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场面”。百鸢有着结实而青涩的肉体,导演的镜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观众,自己有多么迷恋这个角色。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百鸢用最赤诚的一面回归自然,就像他来时一样——是从遥远的东方海域飘来的不着一缕的婴孩。百鸢仰躺在万籁俱静唯有浪声的海水中,随波逐流。温热的海水在他赤裸的肌肤间抚摸,像母亲的手和吻,伴随他永久地回归沉睡。
在很多断章取义的、粗暴的影评里,杨疏乙是靠这一幕戏“一脱成名”,实际上那些抱着看脱戏的目的来看《哀歌》的人,大概在电影十分钟以内就已经失望到关掉了。这不是一部爆米花式的轻松电影,它就是沉闷而忧郁的,但其中挥之不去的史诗美感是这位法国导演历来引人注目的优势。
“Lenn桑,这张影碟可以送我吗?”
屏幕上滚动起黑白字幕,Natsu光脚蹲在播放器前,指着矮几上那张蓝光DVD。
【作者有话说】
如果是紧接上一章的时间线,开头我就不打时间tag了。
“可以。”家里有不同发行地区的十好几张碟呢。
“导演的审美也太高级了,最后的结局真是史诗一样,哎,有点陷进去了。没想到欧洲电影里的东方面孔,居然这么有魔力……疏乙好棒啊,他就是百鸢,无可替代!”
“……”
Natsu喋喋不休地感慨《哀歌》是一部多么完美的电影,杨疏乙的影帝称号多么实至名归,作为新人演员可以一步登天更是势力和运气的双重肯定……连术敷衍地嗯嗯了几声,简直要忘了自己进来的初衷了。
把人拎进卧室以后,人还在问:“疏乙后来还有拍类似的题材吗?我是说,东西方文化结合,或者任何一种跨文化的题材?”
“有啊,很多。”
“那那,有些什么?”
“你自己查去。”
曾经的大粉头面对新入坑的萌新,大概就是这样的态度吧。
“最近呢?你不是说他在暹粒拍戏吗?”
“在拍。”
“拍的什么?可以说吗?”
“……”连术在思考。
“说说,说说嘛!”
Natsu坐在床上,双手箍住连术的大腿,像个扯不掉的牛皮糖。
“……演一个法国留学生,跟着西方考古学家到暹粒去参加吴哥窟的科考和保护工作……之类的,近代题材。”
“哇——好有趣啊!”
“……是吗?”
“近代很多异国人都去研究中国文化嘛,但中国人去研究东南亚邻国的文化就太少啦!”
连术拉开被子躺进去,心想搞不好杨疏乙去学人文社科也是合适的,这两人的思路一样一样的。
Natsu潦草地冲了个澡就钻进了床铺,连术觉得这家伙越来越得寸进尺,原来都还要身体乳抹一通,弄得香香的了才来拱他的床,再往后怕是澡都不洗就要登堂入室了。
“你怎么不洗头?”连术对着他黑黝黝的头顶嗅了嗅,有一股温温热的人类气息。反正没有香波味。
“哎呀……”Natsu有点羞恼地反抗,“天天洗容易脱发。”
“歪理!”
“Lenn桑有洁癖……”
“这是基本的个人卫生。”
“Lenn桑还有身材焦虑……”
“嗯?”
“一直都在健身,节食。”Natsu戳了戳他平坦的腹肌,“你又不是唱唱跳跳的艺人,何必维持这么好的身材!人生嘛,放轻松啊。”
“这样不好吗?”原来他可是有一点点肚子,都会被杨疏乙嫌弃的。
“好是好看啦,但我觉得太辛苦了……如果你很乐在其中倒没什么,但现在身体健康更重要嘛。再多一点点脂肪,增增重,也没关系啦。”
“肚子掉一点出来也没关系?”
“当然!肚子掉一点又不会死!”
“屁股不翘也没关系?”
Natsu想了想,诚实道:“屁股还是翘一点比较好。”
连术觉得Natsu的想法很新鲜。作为一个终身服美役的基佬,连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有钱有地位了就放弃身材管理,反而因为有个闪闪发亮的大明星在旁边,他更加严格自律地管控自己的体脂率。但练得再好,他也比不过19岁的职业运动员啊。
想想就很气,连术决定认同Natsu的理论。
对方很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连术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想法,但他猜测对方是有想法的。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话却不是他想的方向。
“Lenn桑,你是想等我走了再去检查吗?”
“哈?”
“晁医生说的检查,都过了那么久了,还差那一项没做呢。”
“大过年的谁跟你做检查。”
“骗我,上次晁医生说过年前就能做的,你改期了。初八初九也能做的,你也没去。”
“中国人讲过了十五才开始干活。”
“你要是早点,我就可以陪你去……现在你只能一个人去啦。”
“我这么大个人,一个人做检查怎么了。”
“……”
“怕我绝症啊?”
话刚出口,Natsu伸手捂住他的嘴,愤愤道:“才不会的,你还年轻呢,好好活着吧。”
连术没想到Natsu一直把自己的检查放在心上,其实他确实在拖延,同时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其他的检查都没有大问题,但最后这项检查比较复杂也比较关键,人嘛,确实要过完大年才有直面新一年的勇气。
“Lenn酱~”对方埋在他胸膛上,闷闷地发出一声甜腻的没大没小的称呼。
“酱什么酱,没礼貌。”连术斥道。
Natsu恶作剧地笑起来,气息喷在他身上,痒痒的。
“Lenn桑,我走了以后,你也要听医生的话。”
“走了就别管那么宽了。”
Natsu突然翻身叠到他身上,一个成年男性的重量不容小觑,连术不爽地拍了拍他屁股。
“你检查完告诉我一声,我在伦敦也帮你去医院问问。没有彻底排查清楚之前,你不准剧烈运动!有氧也要消停些。”
“已经减量很多了。”连术择重就轻地回复。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连术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这小兔子有点蹬鼻子上脸。但心中又没有边界感被踩踏的不适,甚至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的手隔着棉布裤在对方大腿上不重不轻地揉捏。
“下去,收租了。”连术推了推他。
Natsu愣了半晌,直到发现硌到什么硬硬的东西,才傻兮兮地笑起来。他缩到被子下面,开始一人干两人的活。
连术其实不知道Natsu到底是什么个想法,他只是深刻地感慨,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到底在想什么?在要什么?好像在介意一些事情,但好像又什么都不介意。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搞不明白。
但他恰恰忘了,自己虽然身体上很主动,但感情上从来是被动的。
而对Natsu来说,他认为自己已经够表明心迹了,只差把“今夜月色真美啊”说出口了。
他是含蓄而慢热的,他相信真心总会有回报。倘若自己认定了这个人很好,他会接受和包容对方的一切,倘若对方迟迟不开窍,他也不急,他甚至可以沉浸在这种试探当中,一点点在对方的边界磨蹭,这样他就能获得更多用来分析的样本……不客气地说,他认为自己势在必得。
【六年前,槟市。】
杨疏乙下了工作先回了趟家,公司在一个高级公寓给他租了一间一百多平的套房。这几年东奔西走,他就没在哪个地方长居过,因而私人物品也不多,家里除了一架二手钢琴、一些家用小电器、一些书,基本就是样板间。
他洗了个澡,换了身便装,临出门时又折回去把床头柜里的一个小物件带上了。
连术约他的餐厅,两人都很熟悉。餐厅坐落在一个非常金贵的独栋大院,平时都关门闭户,看起来像个私人地盘。只有砸了钱进去的会员,才知道预约的门道。像这种地方,来的人非富即贵,图的就是和普通人隔绝。环境是一等一的美丽可贵,味道嘛,就见仁见智。
前台迎宾的姑娘,偷偷看了“杨先生”好几眼,大家都认出他来了,但都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穿得板板正正的服务生,将他带到了僻静的包间里。
屋里只有连术一人,正坐在屋檐下的沙发上,不知发什么呆。眼前是餐厅的后院,景观设计地很是雅致,淡紫色的百子莲开得正盛,成片聚在一起,在斜阳下很有大气风韵。
听到声音后,连术站起身,带着笑意朝杨疏乙走过去。
他笑得温和而舒展,杨疏乙突然觉得心间都被触动了,两人不计前嫌地轻轻拥抱了彼此,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饿吗?现在上菜?”两人坐到桌子两端。
“嗯。”
连术按了服务铃,给杨疏乙说了说他提前点好的菜,每一道都很合他的心意。
阔别近三年,两人都觉得对方往更好的方向变化了。
“你怎么会在活动上?”杨疏乙率先发问,他很需要得到解答。
“唔……”连术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斟酌了下用词:“克林达是我的新合作伙伴。”
“是么,之前就是?还是今天刚是?”
“这很关键吗?”
“当然。这决定了今天的碰面是你早就预见的,还是纯纯意外。”
连术笑而不语挑挑眉,杨疏乙可不兴给他留余地的。
“你这么大个腕儿了,我当然随时关注你的。”
“狗屁。”
“这还能骗你?我上网随便刷刷就都是你,倒是你才没关心过我在哪儿吧。”
“行啦,都当大老板了就别开这种玩笑了。杨肇早就跟我说了,说你现在都骑到他头上去了。”
“跟你爸还有联系?好事啊。”
“嗯啊,他老用你的情报来套我,还以为我天天追着你呢。”
连术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故作轻松道:“都多少年了,他还记着。”
“能不记得吗。”杨疏乙轻描淡写一说,两人脑子里就都浮现起那天炸雷一样的争吵和流得到处都是的血。
连术觉得这局的起手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杨疏乙为什么这么坦然?坦然到好像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已经老旧到可以封印进博物馆。
既然对方都毫不忌讳地提以前的事了,连术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第30章 一种离婚感
服务生小心翼翼地进来上菜,斟酒,这种场合里只要有外人进入,顾客往往就会突然消音。于是每次进屋服务,大家都很是利索得体,而这偶尔被迫的沉默,或多或少让两人心猿意马起来。
“菜上完了?”见桌上摆地差不多了,连术发问。
“嗯,都齐了。等您通知,我们再上水果和甜点。”
“嗯。”
终于回到不被打扰的安静。
杨疏乙正大口吃菜。活动前他都会节食,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连术:“你为什么签这家经纪公司?”
杨疏乙:“易水文化?有什么问题吗?”
“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连术无奈,敲了敲盘子。
杨疏乙避开不答:“克林达肯定都跟你说了。”
连术直言不讳:“她想挖你。”
杨疏乙嚼着一颗烤番茄:“她想还是你想?”
连术笑着摇摇头,杨疏乙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盾,也不知道是要防着他还是套他。
连术:“我们就像朋友一样聊天好吗?不是在跟你谈生意。”
“噢。”杨疏乙吃了一块排骨,擦了擦嘴,“我欠周易水一点人情,所以跟他签了五年。”
“什么人情?要你怎么还?”
“拿钱还呗,还想怎样啊。”
杨疏乙简单跟他说了来龙去脉。
他刚获奖的那段时间,在酒吧遇到一个烂人,两人发生了冲突,杨疏乙火气上来了就把人家的豪车砸了。当然,以杨家的身价也不是砸不起,但以杨疏乙当时的身价,确实是惹到大麻烦了。而周易水原本是带着艺人在蹭金棕榈红毯,恰好就撞见这事。周易水是个有点关系和资源的,于是在治安官要抓人之前,他替新科影帝把这件事给私了了。
作为报偿,杨疏乙答应把后续的经纪事务交给易水文化,也就不到两年时间,早就把多的都给他挣回来了。
“你要是不删我电话,这事儿我也能帮你,还不要报偿。”连术听完,对这种人情债很是不屑。
杨疏乙嘟哝:“没删你电话……”
连术:“那也删微信了。”
杨疏乙大声道:“没删你微信!”
连术:“那怎么搜不着了?”
杨疏乙一拍桌:“靠,你他妈自己不备注还怪我头上?”
连术把手机递过去,并不在意对方的脾气:“哪位,你搜出来。”
杨疏乙白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四十不到,已经是老一辈做派了。他摁了几下又递了回去,顺便瞟了一眼,两人的对话框里还保留着过去的消息,最后一条停留在布列塔尼的夏天。
连术看了看屏幕,笑了出来——是真心实意地笑自己有点傻,“疏乙”只是改成了“SHUYI”,他就真以为搞丢了。
“看吧,我是真以为联系不到你了。你倒好,一点音信不给。”
“你想要什么音信啊。”杨疏乙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波澜不惊。
连术:“就,逢年过节的问候。”
杨疏乙:“胆小鬼。”
这话甚至带着些攻击性了。
杨疏乙觉得是时候了,他摸出口袋里那个小物件,放进掌心。
“你猜这是什么?”他把手放在桌面上。
“拳头。”
“……白痴!里面是什么?”
连术故意的,笑得很纵容:“酒店房卡?”
“房卡怎么可能塞进去!!”杨疏乙想锤他。
“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要怎么猜。”连术喝了一大口酒,心情越发好起来。
杨疏乙:“是你的东西。”
连术:“哦?我的头发?”
杨疏乙:“不是。恶心!”
“我的……我的车钥匙?”连术摸了摸自己裤兜,“不对啊,在我这儿啊。”
“……再猜。”
“什么啊,这么小一点!我的心眼儿啊?你玩抽象的?”
在这人的油腔滑调面前绷不住了,杨疏乙忍不住笑起来。两人突然好像回到了过去的相处方式,打打闹闹咋咋乎乎的。
连术懒得猜了,直接上手把那几根指节分明的手指掰开。
手心中间卧着一枚铂金戒指,镶着细碎的钻石。
“这是……”连术疑惑地看着它,那么似曾相识。
杨疏乙没说话,连术想要拿起来,但他把手伸了回来。
“这是乌鸦叼走那只?”连术尝试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答案。
“没错。不是乌鸦,是喜鹊啦!”
“不可能。”连术断然不信。
“真的,喜鹊就在那家店背后的大树上做窝来着,它喜欢这种blingbling的东西。老板发现了,爬到树上去帮我偷回来了。”
“不可能!”
杨疏乙咧开嘴笑,他知道连术有点慌。
“你几岁了?开这种玩笑有人信?“连术嗤之以鼻,”你照着买的吧,这种戒指样式都大差不差。”
连术坚决不信,如果是的话,那戒圈内刻的字……
“你看看就知道了。对吧?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你的了。”
“……”
“你要看吗?”
杨疏乙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生动,和刚才吃饭时密不透风的淡然样子判若两人。而这样的他,才让连术觉得依然还是从前的那个他。
连术当然要看。他再次掰开杨疏乙的手指,捏起这精巧的戒指,原本冰凉的触感被杨疏乙的掌心捂地温热。
他转了转戒指,借着光源看清了戒圈内部刻的字,那是他让人刻的字——SHUYI。
原以为会被永远遗忘的秘密,居然在那之后很快就被杨疏乙知道了。
他知道了,但是没有来过问。也许这个秘密无足轻重,也许这个秘密早已过了赏味期。那现在拿出来又是什么目的呢?是想要嘲笑自己吗?还是……
“你的伤口还有疤吗?”杨疏乙突然发问。
连术不知如何作答时,对方直接拉起他的左手,将袖口卷了上去。
一道淡粉色的痕迹从手腕动脉处一直延伸到小臂内侧。在时间的流逝中,它缓慢地愈合,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和周围的皮肤无异。
杨疏乙认真地观赏这个疤痕,用手轻轻地抚摸。
有点痒,既是皮肤表层的痒,也是肉体深处的痒。
“你知道吗,如果你再大胆一点……我也想在无助的时候打你的电话。”杨疏乙说的是砸车的时候。
连术条件反射地驳斥:“这跟大胆有什么关系!”
“你偷偷买给我的戒指,自己偷偷戴着,这不就是胆小鬼吗!”
“什么叫偷偷……”连术脸上挂不住,“十几万块的东西我又不会随便扔了。”
“我搞不懂你。”
连术深呼出一口气,他又何尝不是。但是他又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回嘴“我还搞不懂你呢!”——那不都是废话吗。
“你只是不想给我。‘这不代表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
“你是准备送给我的。但是我把你工作搞没了,你觉得我做错了,既不成熟也不体贴,连怪罪的话都懒得说我。你决定不给我了,宁愿被鸽子叼走也不给我。是这样吗?”
“怎么又是鸽子了……”
“我也忘了到底是什么大鸟啊!反正你就是不想给我!”
“你啊想一出是一出的……刚刚不是挺稳重的么。”
“你忘了我是演员?”
“……”
这顿饭越吃越稀里糊涂,连术刚刚多云转晴的心情又恢复到有点尴尬的边出太阳边下雨。
两人就着花样颇多的餐后甜点和水果做了一番历史清算,但也没有得出个所以然。
“跟你说话真累。”杨疏乙两条眉毛皱成一条,是个非常烦闷的样子。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要我承认是我渣了你吗?”连术无奈,不管他怎么否认,杨疏乙不听就是了。
“没说你渣,但你就是矫情。”
连术这辈子被人骂过无情、冷血、渣、浪、坏,但还没收到过这等评价。
“真是倒打一耙。算了算了,我矫情。丢工作事小,我不应该马上去创业,我不应该急着搞钱,我不该把戒指据为己有,我不该不问你为什么没去学校,我不该在收到你寄过来的东西的时候没有冲去找你,我不该让大鸟叼走戒指,我不该后来不联系你,还有啥?whatever,我一步错,步步错,可以吧?”
“工作明明是你自己辞的。”杨疏乙竖起耳朵听了,然后抓住他认为的重点。
“喂,你的意思是你就完全没错是吧?杨疏乙,你多大了?23快24了吧?今天我可不把你当小孩了。”
“跟我睡觉的时候你也没当我小孩啊,装什么大度啊。”
“……。”
“我知道我有错,但工作就是比我重要,你一分钟都不愿意抽出来跟我联系,这不也是事实吗?”
“这两者没有比较的必要。如果你要拿这种标准来衡量自己的地位,让我做个抉择的话,也太任性了吧。”
杨疏乙咬紧了牙关,这是连术对他说过的最刻薄的话了。但经过这三年的成长,站在今天的角度他确实不赞同当初自己的做法,也理解连术在那件事里受到的伤害。
但让他无法释怀的是,连术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爱他。而这个事实,难道非要听到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吗?
第31章 如今的他
而连术这边,看到杨疏乙执拗又气鼓鼓的样子,他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对他们彼此来说,对方都是这辈子遇到过的一等一的妙人,其实大可趣味满满地过很久很久的日子……但,如果他再年轻一点、他再成熟一点,连术思索着,也许会更好?
……真的是这样吗?
“你是没穷过没苦过的大少爷,体谅体谅我们靠自己打拼的人吧。”连术服软道。
“别这么说我!”杨疏乙不满。
“现在知道赚钱累了吧?”
“……知道。”
“话又说回来,你那个经纪公司安排的活太烂了。完全糟蹋你这个人,干脆解约吧。这种事,得有经验有眼光的人帮你盯着。”
“你看看,你现在过得比我风光了,连董事,还安排起我来了。现在不比在杨肇手下做事强吗?”
听出这话里的讥讽,连术气道:
“那也是靠我自己争气好吗!你还想邀功?”连术听不得这没心没肺的话,直接拿起筷子敲他的手。杨肇头一年追着他使坏的事,杨疏乙是不知道的。接连搞黄了他好几个人脉关系,连术心里知道,但都忍了。后来杨肇看他确实和杨疏乙没联系,况且连术跑到别的领域去造势,他也越来越够不着了,这才消停。
“算了算了,不扯这些了。我工作的事你别管,周易水人不坏,他也占不了我什么便宜。”杨疏乙一副主人家做派,嫌弃地挥了挥被敲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