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疏乙,有问过你什么吗?”
“没有啊。”
“噢,那……大家都没跟你说过奇怪的话吧?”
“什么叫奇怪的话?”
“……没有就好。”
连术看他在屏幕里跪坐地规规矩矩的,正装本就带着禁欲气质,突然令他有点心猿意马。
“老实说,什么事?”
Natsu抿抿唇,要笑不笑的样子,说:“那天啊,我是想问一下晁医生,什么时候能断你的药……我快要憋不住了!”
“你这么跟他说的!?”连术扶额,“你不害羞吗?”
“为什么要害羞,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嘛。”Natsu理直气壮道。
“……”
“结果,好像被疏乙他们听到了……正好在晁医生那儿体检来着……”
“他们?谁们?”
“疏乙和柯让……”
“听到什么了??”
“听到我们说你吃了药硬不起来……”
“???”
Natsu双手捂着嘴看连术炸毛的表情,明显忍不住幸灾乐祸,在连术维持威严的边界上耍宝反倒成了他的乐趣。他特意等了好几天才坦白这件事,前面用工作先铺垫一番,给连董事长抬抬轿子,人端着了,再坦白,想着也许连术不至于大发火。
连术果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人在海那头,他实在也无济于事。难怪那天柯让在电话里阴阳怪气的,原来“快乐”是那种“快乐”,真要气死他了。
可这件事在Natsu眼里根本就不是大问题,反正不妨碍他拿连术其他部位玩到嗨,可惜始终不如真刀真枪过瘾,Natsu又怕伤了连术面子,所以才偷偷问晁医生。
连术现下觉得这些小鬼一个个都蹬鼻子上脸,削弱了他当爹的尊严。
于是赌气道:“这几周我不去东京了。”
“哈!?为什么!?”Natsu惊叫,“我让成衣店给你定制的和服刚做好!我还想你穿着和服跟我来一次呢!”
“……”连术老脸一热,“我又不是为了穿和服去的。啧,这不是重点。”
“为什么?为什么?是家里对你照顾不周到吗?”Natsu噼里啪啦急道。
连术站起身,拿着ipad走回客厅,按了一下切换摄像头,对准地垫上玩累了自己睡着的Allen。
“啊?!你和萧小姐复婚了!?”Natsu夸张地大叫,整张脸怼到了屏幕上。
“……什么跟什么,你别演日剧那一套。”连术切回摄像头,一手拿着果盘,往厨房走。
对于Natsu偶尔的脱线,他知道对方是装疯卖傻逗他玩儿的。
“那那那,什么情况,萧小姐过来借住?”
“不是,她去工作了,把孩子放这儿一段时间。”
“要多久?”
“估计得两三个月?如果她一直不被淘汰的话……”连术的语气听着很泄气,想想他已经觉得累了。
“你们在一起习惯吗?”
“我不习惯。我看他挺习惯的……”
“哈哈哈哈,家里一定很有趣。”Natsu已经豁然开朗。
“你不介意?”连术本来是想堵一堵他的。
可是Natsu已经想到前头去了:“对了,Lenn桑,要不你带Allen来东京玩吧?!”
“哈?又来?这个季度第几次了?”
“这个刘副总真把融世当自己家了……老董的专机成了他钓空少的专场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
“他换第几个空少了?上次他带内控部那男实习生上机,结果人家离职以后在朋友圈天天发他的八卦,给我笑死!”
“你说他们在专机上骚搞不?”
“……哎呀哎呀,停停,恶心到我的脑子了。”
“哈咯——休息呢?”
这时有人敲了敲茶水间敞开的门,来人正是老董的首席助理崔玺,整栋大楼最被巴结的对象之一。
“崔助?!在呢在呢,有啥事儿?”行政小妹放下手里的甜点,飞速回到各自工位上。
“小事小事,麻烦申请备案这周五槟市飞羽田机场的航线,”崔玺的态度非常和气,“时间有点紧,流程我后补。”
“哎呀你亲自来那必须是大事儿——唉,周五?周五早上晚上?”
“最好是10-11点这个区间。”
另一个行政查了后台道:“哎哟,正好跟刘副总的行程重了。”
“呵呵,那麻烦你们跟他助理说一下,改订机票吧。”崔玺露出不容反驳的微笑。
“没问题没问题!”所有人窃笑,有人蹭飞机蹭不到了。“还是连董一个人吗?”行政得提交乘机人员的名单,连术近几个月公务行程几乎为零,却时不时往东京跑,部门里都知道。
“还有一个小朋友,这是他的护照,麻烦一起递交,谢啦~”崔玺递过去一张复印件,然后走了。
行政部火速处理这个紧急变更的航程,结果突然听见其中一个小妹“啊呀!”一声,大家凑过来问怎么了。
“这个?这个小孩儿,不是最近苹果台综艺里那个那个谁吗?!”
“Allen……Xiao——?”大家照着护照念。
“萧荷的儿子?”
“——真的是我们连董的……?!”
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炸裂的八卦不胫而走。
连术拎起Allen放到商务车中间排,固定到安全座椅上。
“会有哆啦A梦来接我们吗?”Allen冷不丁问道。
“哆啦A梦应该没有这个业务吧。”连术也坐好了,司机阿智关上车门。
“果然,妈妈是骗我的。”
“……”连术心里咯噔一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直率了,于是不太熟练地亡羊补牢道:“呃……哆啦A梦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出现,我们过去再找找吧。它还有很多小朋友需要照顾。”
“碰见再说吧!妈妈喜欢哆啦A梦,如果碰见的话我可以帮她要张签名。”
“……”
泽野夏喜在会议室里与想要在Justfans上投放广告的大客户洽谈了许久。大概因为他有一层娱乐大亨父亲的光环笼罩,哪怕时而展露略显幼稚但真性情的模样,对方也不会太过刁难他。尤其听到他们与融世传媒达成长期合作协议后,大客户的态度更是宽和了许多。
毕竟融世这种不缺钱的公司,合作对象都是千挑万选的,能搭上关系也是一件好事。
近五点半,泽野夏喜今天难得准时下班。刚刚拿到驾照没多久的他,开着家里那辆陈旧的奥迪商旅车,火急火燎地往家跑。
等他在通勤的路上耽搁40分钟后终于到家,就看到院子里连术和泽野敏郎正谈笑风生,两人脚边蹲着一个小孩儿,正在草地里捉虫。
“Lenn桑——!!”此时他是Natsu,一边喊着一边冲过去将连术一把搂住。
“哎哎哎……站稳。”连术差点重心不稳。
“你们在聊什么?”Natsu问。
“Natsu~~”Allen这时候站起来,乖巧地向他伸出手。
把小孩儿抱起来举高高,Natsu开心地贴着他的肚皮听里面咕噜咕噜叫。
“你爸说让Allen去学高尔夫。”
“什么啊,人家才五岁,爸爸你着什么急。”
“职业运动员三岁就开始接触了!”
“妈妈让我打冰球了,高尔夫就算了吧。”
“哦嚯嚯,你这小身板打冰球啊——”
“听不太懂老爷爷你说的话。”
“哈哈哈哈,爸爸你说慢点。”
这几人的怪异组合在院子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家佣和帮佣们驻足打量,然后聚到一起八卦好一阵。
纵使外人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恶意揣测也好、嘲笑忌讳也罢,在心境通透的人那里,流言蜚语都不值一提,也伤不到他们分毫。
是夜,Natsu如愿以偿地给连术换上了一席和服。
“很有家主风范嘛!”
和服布料是黑色带暗纹的重磅丝绸,以极细的金线做了简单的松针纹样点缀。
“kimono——”连术回忆和服的单词。
“Lenn桑肩宽腿长,怎么穿都好看。”Natsu为他整理衣襟,左右交叠整齐,露出内里纯白半衿。
“大晚上的穿这么隆重作甚……”连术靠着矮桌坐下,宽大的袍子堆叠在大腿上
“豁!这么看像个武士了!”
“我们的古人也差不多这么穿,”连术活动活动手臂,“还挺舒服的。看着碍事,其实蛮轻便嘛。”
“哈哈,以前的人还穿着干活呢。”
随后Natsu又拿出一套居家的和服:“这套是正式场合穿的,这套才是家里或者看花火大会的时候可以穿。”
“穿出去?No。”连术摆摆手。
“哎呀,你先穿给我看看。”
被摆弄来摆弄去后,连术敞着胸襟,只着单层和服,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宽大的袖袍自带天然的慵懒,看得Natsu眼睛都要冒出光来。
“Lenn桑,我给你看点东西……”
二十分钟后。
连术和Natsu一起窝在布团上,旁边摆了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放着不可声张的视频。
“现在的porn都进化到这个地步了?”连术故作平静地点评。
画面格外唯美,只看镜头语言的话仿佛是将要在威尼斯电影节上映的艺术片。
“我们鼓励创新呀,这些有个人风格的作品都有额外的奖励呢。”Natsu骄傲道。
“第一次看到porn还加旁白的……”连术咂舌,但又很费解,问道:“但是为什么要给我看lesbian。”
Natsu在心里偷笑,他就想测试一下“样本个体”连术对异性是什么反应,目前看来是可以欣赏,但没有进一步的欲望。
“这个最近是top5,给你鉴赏鉴赏而已。”Natsu在屏幕上飞快输入又切换,“来,再看看这个。”
这只视频上是两个中年男人,固然能身材不错但显然上了年纪,再唯美的镜头也挡不住旖旎氛围里的老人味。
“切切切切!看两个大叔干毛!”连术嫌弃道。
“哈哈哈哈他们流量超大的!!这个bottom叔性格非常好,是站里的元老啦!top叔叔虽然是冷脸蛮干的类型,但后面的谈话部分都超级温柔的。他们是真的恋人来着。”
“不感兴趣!切。”连术皱着眉,又补充道:“那都是演给你们看的,把上床当作营业,嘴唇怎么咬、JB怎么摆都要调角度,有意思?”
Natsu笑到捶地,然后又另外开了一个页面。
屏幕里变成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瘦弱白嫩bottom,一个是运动系健壮top,剧情里的bottom暗恋top,在校园里时常偷看对方的样子。结果有一天,他在训练结束后的器械室里撞见top在里面,他下方还有另一个同学在给他做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不就是老掉牙的剧情。”连术一边3倍速,一边评价道。
“嗯~~要切吗?”Natsu问。
“等等。”
“……噢。”
画面变得越发不可描述,且依旧穿插着主角酸掉牙的旁白。在某种激烈的律动之间,还加入特写、回忆和停顿等手法,看起来相当多此一举,虽然确实有着校园剧的清新感,但内核是原汁原味的gayporn。
“Lenn桑?”
连术吞了吞口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坦白:“虽然很俗,但我也吃这套。”
“知道了,你就喜欢这款。”对方窃笑。
“这个top和bottom都可以。”连术施以肯定,“还是年轻好啊——等等,这不是那个‘Natsu’吧?”
连术突然心虚起来。
Natsu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然后幽幽道:“当然不是,我们跟他解约了。你真是一点不记得别人长相啊……”
连术眨眼微笑,选择不接腔。
“Lenn桑~~”
Natsu的声音突然变得又低又媚,殊不知他的手已经钻进连术的衣袍下摆,以势在必得的信心,一把握住了连术的玩意儿。
“!?”连术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奇效!”
“哈?”
“晁医生说给你看点刺激的,说不定管用……”Natsu凑上去小声对他说。
一时间屏幕里传来的水声和人声都变得污秽不堪,评鉴环节已经彻底演变为助兴环节。
“……嘶——轻点。”
“但是啊,有点不服气……难道我对Lenn桑来说不刺激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连术仰头思考,老实道:“呃,看porn的时候会代入很多下流的想法。”
“Lenn桑,请务必对我下流。”
“……”
榻榻米、布团、和服……在这异域风情的借力之下,连术当夜重振雄风,在泽野家的地盘上对着人家的少爷深入浅出、极尽能事地展示了相当下流的作风。
“呜哇啊啊啊——不要了——停停停停——”Natsu一边锤榻榻米一边大叫。
“……你自找的。”
轰隆隆隆——一声巨大的惊雷在天际炸响。外面突然暴雨倾盆,两人恰好跟天地同气似的,在布团上也滚得汗如雨下,尽数挥洒殆尽。
在淅沥沥的雨声中,伴着偶尔的惊雷,连术抱着Natsu慢慢平复气息。一种绝对的信任和依赖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自彼此接纳对方以来,这似乎是他们最沉浸其中的时刻。
而就在此时,另一声比响雷还震慑的哭喊在外面的走廊上炸开:“呜哇哇哇哇妈妈————呜哇哇啊啊!!!!”
连术和Natsu猛地翻身坐起,相视一眼,接着火急火燎地披上衣服跑出去。
只见Allen穿着自己的小睡衣、戴着小睡帽、手里还抓着一只玩偶小熊,孤零零地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中间,哭得惊天动地。
“是怕打雷吗?”连术抱起他,亲拍小孩儿的后背。
Allen在屋子里吓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才跑出来,可日式老屋对他来说更加陌生恐怖,此时哭得一发不可收拾。累计多日与妈妈分隔的委屈统统爆发在他心如刀绞的哭声中。有了他人的安抚,小孩儿更加哭得歇斯底里,要把所有恐惧和哀怨都统统排干净不可。
“啊啊不怕不怕,跟我们一起睡啊,不怕打雷啦~~”Natsu生疏地哄着小孩,“帮你捂住耳朵就听不到了~~”
“跟我们一起睡?”连术被这提议吓到。
“当然啊!”
还留有体温和一点点湿度的布团上,两个大人一个幼童就这么躺上了。连术心中非常不知所措,他可从来没跟这么小的活物一起睡过觉,宠物也没有。
Allen现在是安静了,但眼角还是带着泪,一抽一抽地。
他侧趴在连术面前,而连术旁边的Natsu伸过一只手,搭在连术的腰上,捏住Allen的小小手。
“Natsu这么大了也要连叔叔陪着睡吗?”Allen突然腾出精力发出疑问。
连术:“……”
屁股有点痛的Natsu说:“我才不大。”
“你看起来比我大很多。”
“很多是多少?”
“至少比我大五六岁吧!”Allen往自己所知的极限假设。
“哈哈哈哈哈。你就这么认为吧!”
连术夹在中间,不敢大动。他寻思明天要给萧荷紧急去电,让她把孩子领走。
两个小孩儿聊着自己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动漫游戏话题,渐渐地雨声小了,说话声音也小了。
直到Allen不再回应Natsu,室内终于恢复安静。
连术稍稍侧身,一手将Natsu揽进臂膀中,两头不管哪一头,都不敢怠慢了。
连术悄声说:“他想妈妈了,过两天我就让萧荷来接他。”
“啊?他不想在这里玩吗?下午还说要我带他去横滨港看大邮轮呢。”
“……”
“你不想我和他走得太近?”Natsu几乎是心领神会。
“不是这个意思。”
“啊我知道,你怕和他建立联结……不管是你,还是我。对吧,Lenn桑,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不知道。……好吧,你说的是对的。”
连术叹了口气,比起天然又单纯的Natsu,显然自己才是那个还没接受现状的人。
“别想啦,先睡吧,睡醒了脑子就清晰啦。”Natsu挤到他臂膀里,头贴着他恢复到饱满的胸肌,热烘烘的。
连术把下巴放到他头顶上,嗅了嗅:“又没洗头。”
“……讨厌!闭嘴!”
“两个臭小子都不爱洗头。”
“嘻嘻嘻……”Natsu得意地笑:“这样Lenn桑都亲的下去,看来我魅力很大嘛。”
“……”
夜很深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一左一右两个人,那是几个月前的自己从未想过的可能。
看似无稽之谈,却又是自己无心之下的插柳成荫。
活了四十几年,好在自己不讨人厌,连术平静地想了想,觉得这个结局也不坏。
应该说这个结局,很好。
他默默地感受着这栋宅子的气场,这是陪伴了Natsu成长的地方。
有个新得知的秘密他没有与Natsu说,也许有一天两人会在不经意间提起,但那都没关系,那是一个可以随时开启的话题——
下午他带着Allen走进这栋宅子时,泽野敏郎热情又开朗地招待了他们。连术怕自己的冒昧到访给屋主人带去不便,但泽野敏郎十分不以为然道:“你是我的家人,Allen酱也可以是我的家人。但凡是连先生的朋友,我都一视同仁,不嫌弃老夫就好!”
两人闲聊时,逐渐习惯了这家人风格的连术,对着“老丈人”推心置腹:“也不知道Natsu会不会介意,我怕是今后都会和这孩子有割舍不开的联系。”
“理应如此,听你们的意思,萧小姐作为母亲是很胜任的。但既然事实已揭开,你愿意主动承担一些责任,也是在世上多了一个维系,这是注定的缘份。”
“泽野先生真是通透得可怕。”连术赞叹道。
“噢?有吗?”
“自己随心所欲不说,儿子也完全放任,对我也是敞开胸襟,有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呢?”
“呵呵过奖……对了,我说过我的母亲吗?”
“记得,她是中国北方人。”
“我很佩服她的勇气,在那个动乱的时代毅然决然跟着丈夫的家人回到这个差点丧失所有气运的地方。在异国他乡重建家庭,等待杳无音讯的丈夫归来,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确实。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其实她的丈夫没有活着回来。”
“啊?”
“她的丈夫在被押往西伯利亚的第一年,就因伤寒感染去世了。很多人都活不过在那儿的第一个冬天,比北海道还更北的极寒之地,真是难以想象的地狱啊。”
“等等,那你之前说父亲回国……?”
“我真正的父亲是她第一任丈夫的同事,父亲幸运地活下来,带着信物回奈良找到她,把那个可怜人最后的遗言告诉了他的家人,叫他们一定好好生活。其实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这人也孤苦伶仃,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于是这个残缺的家庭接纳了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丈夫……”
“啊那你是?”连术恍然大悟。
“说起来有点奇怪吧。母亲还是母亲,父亲也是父亲,但祖父母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家人。来自三个家庭的人,就这么奇怪地组合到了一起。我始终觉得我有两个父亲,一个死了、一个带着死去的灵魂活着回来了,祖父母待我们如血亲、父母亦侍奉他们直至西去。这有何不可呢?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后,我带着他们的故事继续活着。”
“嗯……”连术品味良久,对比自己的身世,除了唏嘘,也不知应该作何感想。
“泽野先生,为什么要告诉我?”
泽野敏郎双手揣在宽大的和服衣袖里,笑得很温和。
“连先生,我之前说要把Natsu托付给你,不是开玩笑的。”
“嗯?”连术转过头看他,仿佛听到一阵冰雪消融的声音在世界上某个被遗忘的冰面响起。
“我的中国妻子是青市人。那年我们回她老家过年,罕见地下起好大的雪。那么大的雪啊,那孩子在农村的田埂上哭得震天响。”
“孩子?”
“真是从天而降的孩子。村里人都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我们把他带回了家。”
“等等等……你,你是说……?”连术睁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那时我们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能生育,也怪我年纪太大啦。原本已经放弃了,哪想到,上天就这么将他送来了。”
“就这么收养了?”
“就这么收养了,大家都以为我老来得子,是个奇迹。确实是奇迹哩!Natsuki小时候体弱多病,大概是这个原因被原生家庭抛弃了吧……七岁之前,每年都有好几个月在医院度过。”
“……”连术已然震惊到失语。
“他啊,多亏后来打球、锻炼,慢慢才和同龄人一样可以健康地生活了。”
“那他知道吗?”连术依旧难以置信,那小太阳一般的孩子,竟然不是在亲生父母的家庭中培养长大的。
“他知道,自懂事起我就告诉他了。但这并不改变任何,我们依旧爱他,他也依旧爱我们。”
连术看着庭院里在追蝴蝶的Allen,突然感应到了什么。
“泽野先生,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但您的意思,我好像明白了,但可能也不完全明白。”
“不,我并没有特别想要说明什么,我也还有没活明白的地方,哪里有资格教别人呢。我只知道人生在世,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二元定律。
全看缘份啊……只要机缘到了,认定了彼此,愿意互相接纳,至于其他的世俗规训,都不重要。
用真心付出,就会有真心回报。
若实在追寻不了,也不用强求,一个清澈的灵魂自会引导你去往正确的答案。”
连术眨了眨眼,又回到了漆黑的室内。身边一大一小的呼吸均匀而绵长,若非他的存在,这两人必定是世间的陌路人。而正因他之存在,Natsu和Allen似乎相当愉悦地接纳了彼此。而自己对现在的Allen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尚不得而知。Allen就像那最通透、最澄净的自然法则,幼小而单纯的他接纳一切向他示好的真心、而不以世俗的规则来评判,因而也免于庸人自扰。
是啊,庸人自扰,连术在心里自嘲。这些年里他自视甚高,以为自己就是标杆、是旗帜、是绝对向导。然而他拯救不了自己、也没有拯救曾经的恋人,不过将生活过得一团糟。
好在他们没有被身边的朋友抛弃,找到了各自的救星。
连术平静地做着深呼吸,一点点排空体内的浊气,大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谢谢你。”他在心中默默念叨。
Natsu动了动小腿,搭在他身上。手臂稍稍紧了些,将他圈起来,像是自发的回应。
你就像一盏不离不弃的明灯,在我混沌之时不遗余力地照亮昏暗的前方。
我远比自己想象的平庸,你却以宽宏大量赞美我唯一值得谱写的信仰。
信仰不作恶、信仰不贪欲、信仰死亡。
他人未必视我如金玉,我自不在意。
但在这转瞬寂灭的一生,能得你一人倾心,我方知生命的真谛。
诸身外之物何其虚无,恍渺渺世间唯情缘可期。
爱其所爱、怜其所怜,以心换彼心,携手以待,如此一生,直至老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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