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铿锵有力,刘欣听的眉头闪过一丝赞赏,那下面的一众大臣却心如雷鸣轰响,敲击着脑内脆弱的神经。
“陛下,臣暗访民间时,途径一清河郡,那里百姓被压榨不堪,那太守却以此为乐,被臣所查,那太守却贿赂于臣,臣虽终勒令他归回所有欺诈之财,但亦恐臣一走,那太守只会变本加厉的迫害百姓。”鲍宣朗声道。
“有此事?!”圣颜大怒,凌厉的目光扫射下来,令的一众大臣皆是心颤,唯恐牵连自身,现今朝廷之上,小到郡守,大到相国,谁人不贪?!
“回陛下,臣所言具实,那太守贿赂臣之财,已被臣尽数带回,就请皇上发落。”
鲍宣微转身向外一点头,就有一个奴仆,即是当日私自出宫同寻的那个车夫,他一身粗衣不变,面上卑微恭敬,粗糙的双手捧着一盒比他魁梧的身材还大的木箱而入。
“奴才参见陛下。”那奴仆跪地,望了那鲍宣一眼,看到那眼神,随即将手中的木箱打开。
顿时银光闪闪的白银闪过每个人的眼,亮的众人眼一眯,白晃晃的银子,沉甸甸的重量,那奴仆拿在手中,面上却神色不变,仿佛拿的只是一件极普通的东西。只有那在位的大臣心中猛跳,仿佛那沉甸甸的银子砸在他们的心上。
“大胆!!”几乎是那白银一被打开,高座上及传来暴怒的声音,刘欣腾地从座位中站起,头领的珠帘摇晃不已,发出剧烈的声响。
众人一听,即心中吓得一颤,均下跪,颤抖着身子,低着头。
“将那太守以腰斩之刑压入大牢,所得家财均没入国库!”刘欣站着,昂然正色道,面上盛怒之色,剑眉紧蹙。
“是。”众人道。
刘欣望着跪地的大臣,眼中寒光聚集,冷声:“此事还有谁参与其中?!”
这冷然的话却如一团烈火将那跪地颤抖的大臣包围,他们心中焦虑不已,额头涔涔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却无人敢去擦拭。
刘欣冷笑着从座位走下几步:“那太守贪赃如此之多,却无人禀报,无人上谏?!”他说着眉头挑的高高的,顿了一下,沉静中,突然猛地爆发出随着那宽大左手重重的拍向一旁座椅道:“你们当中还有多少人如那太守一般?!欺君罔上!!”
众人随着这声问责猛烈的颤抖着身子,嘴唇颤抖的,牙齿开始打颤,头低的几乎埋在那白玉砌成的砖上,无人敢应答。
“丞相,你说呢?!”沉着的声音伴随着灼人的目光传向那跪在最前面的白发之人上。
“臣……臣……李太守……贪污……”丞相朱傅哑声哆嗦,却不知所言,满头皆是汗水。微抬头,入眼即是黑色绣着反复的黑红冕服,沉重慎人,逼得他只能眯着眼。
“丞相高居高位,竟也知道一郡之守之姓?”刘欣冷笑的看着朱傅。从头到尾,都无人说那太守姓李,丞相竟与那贪污之人有染?!!他心中悲愤中透着悲凉。恐怕他这一查,朝廷中几人清正,朝廷所剩何人?!!
朱傅心中已大乱,再听这一言,心中如杂草相堵,大脑纷纷,怎么都理不出一个头绪,唯有担惊不已的将手伏地,带着冠帽的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再也说不出一言。
“丞相既与那太守相识,想来这调查之事交给丞相,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不负朕之心。”刘欣冷声中带着叹意,“丞相,觉得如何?!”
“臣……”朱傅狠狠掐了大腿内侧的肉,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望着那盛怒中的刘欣,只得硬着头皮无奈道:“臣领旨!”
刘欣望着朱傅,笑了笑,似是又恢复以往的淡然,重新坐在那华贵的龙椅之上。
众人心悸不已,刚喘了一口气,刘欣又笑着道:“朕大病期间,董侍中在朕身旁竭尽心力,无微不至,朕欲封董贤为高安候,其父为光禄大夫,赐董贤一千钱,修建侯府一座,可与帝王同坐同车。”
众人喘息不已,均是抬头震惊,何人竟有此殊荣,董贤?那是何人?小小侍中,怎可封侯?!
第35章 不得封侯
朝廷中,刚刚紧张的气氛尚未散去,乍听那威严的声音传来,众臣皆是一怔,再是唏嘘,何人可以封侯?!从侍中到侯爵,这可谓一步登天,至今无人可及。
朝堂之外,侧殿中,董贤紧闭的双眼印在那惨白的面上,随着那从朝中传来的话语猛地睁开,不敢置信的循声望向那正殿朝堂之上,红墙相隔,看不见那朝中的景象,却似乎可以感受到那紧张的气氛。
董贤紧握的手指微微颤抖,长长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眼中流转的复杂。
“陛下,小小侍中一跃成为侯爵……”朝廷中,御史大夫赵立出列,拱手皱眉:“无功无德,无绩无血统,臣恐会多有微词。”
“多有微词?”刘欣冷然的面上一笑:“董侍中,在朕大病期间,侍候朕旁,无微不至,怎可说无功无德?!”
“陛下,董侍中,随侍陛下身旁,乃是本分,若陛下体谅其一番苦心,不如赏其一千钱并赐府邸一座,若是仅因其侍候有到,而封其为候,恐会让其他候王不满,说陛下偏颇了心。”心旁惊魂的丞相这是才反应过来,已是出列道。
刘欣望着他,森然的面上正要动怒,瞟向那一旁的鲍宣和为退下的车夫,唇角蓦地扯平,平淡无奇的声音转向那刚正之人:“鲍大夫,你说呢?”
众人的目光陡的转向鲍宣,中间还夹杂着些许不明的仇恨,鲍宣皱眉聆听的眼睑微抬,望着高处端坐的身影,朝堂中只有他知道陛下从未大病,陛下这是私心想要赏赐那同他们一同出宫的那个美少年罢了。
“陛下……”他朗声的声音传来,那高处的目光看向他时带着一丝笑意,让他想要说出的话一顿,陛下在朝中除了自己无一心腹,若是自己再驳了他的意思,只怕会寒了他的心,可是那董侍中,虽与那人相处不多,但亦是知道那人性格温顺,却也不至于担当侯爵之职,陛下若一心违背常理,封董侍中为候,再加上刚刚的杀鸡儆猴,只怕朝中再无人支与陛下。
“陛下,臣亦觉得董侍中虽是恪尽职守,但亦不至于封侯,陛下不凡多赏赐董侍中,以宽董侍中之心。”鲍宣心里争斗了一番,叹声随着话语而出。
刘欣望的他,笑意略微僵住,转过头,望着朝廷中各色官服,那些人虽是伏在自己脚下,却心中各异,他顿了好久,才似是不在意道:“如此,就如各位爱卿所言吧。赐董侍中一千钱,并与府邸一座,可与朕同车同坐。”
众人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还以为陛下会像刚才为那太守之事大怒,却不想陛下听了那鲍宣的话,只是简单了事,众人皆是对那鲍宣更是心中怕了一分,陛下竟如此信任那鲍大夫。
“各位爱卿,还有何事要进谏?若无事,退朝吧。”高处略微疲惫慵懒的声音传来。
“臣无本启奏。”朝下一片齐声。
刘欣望着,额角微疼,“退朝!”他未看那跪地行礼的大臣,起身走进侧殿,衣袂翻转,带着快意和些微隐忍。
侧殿中,董贤和秦风恭敬的站在一旁,刘欣望了他们一眼,未停顿,及抬腿走出朝中。
宣室殿外,黑红龙袍在寒风中飘转,身后两人皆是面色惨白,单薄的身影紧紧跟着前面的人。
来到殿前,一众小太监远远看见,赶忙下跪道:“参见陛下——”
刘欣直直走进宣室殿中,身后两人即要停步留下殿外,那飞快走进殿中的身影传来低沉的声响:“圣卿,过来。”
董贤低着头,即随着前面之人,进入殿中,身后秦风将那敞开的朱门轻轻阖上,冷然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与那些小太监站在殿外。
宣室殿中,刘欣坐在床边,头领珠帘微摇晃,董贤跪在他身旁,殿中温暖的气息扫去殿外的寒冷和略微的疲倦。
低垂的睫毛望着地面,一双手突地抚上董贤白皙中透着青色的面上,将那低垂的头抬起,“圣卿……”刘欣低低唤道,眼睑阖上,手中触摸那手下温软细嫩的肌肤。
“陛下……”董贤应道,睁大的眼睛闪过一丝亮色,他笑着对那床榻之人道:“您一夜未睡,朝堂中又是一片激烈言论,臣伺候您就寝吧。”
他温雅的声音似带着柔音,让刘欣感到一丝睡意,“好。”他亦是笑着闭着双眼将手伸开。
董贤将那龙袍整齐的叠好,放置床边的案桌上,将那被锦轻轻盖在那人身上,刚要离手,手腕被抓住,床榻安然闭目之人,轻声带着睡意:“圣卿,你也累了。到朕身边来。”
董贤看着那倦容,想到朝堂中他对自己的一番好意,虽是作罢,虽是自己不愿这么成为众矢之的,但毕竟陛下是真心对他。
“好。”他轻声应答,除去身上衣着,脱下靴子,轻轻爬到他身旁,躺下。
刘欣唇角蓦地抬起,手一转,即将那人纳入怀中,下颔抵在那人的发顶。董贤一怔,抬眼却未见那人有异样,只是抱着他睡下,心中一松,头软软的枕在那人的臂膀,脑中纷纷扰扰,却抵不住扑面而来的睡意,沉沉的闭上双眼。
这一觉,似乎睡的格外沉,格外久,董贤睁开双睫,屋中已烛光闪闪,入眼即是那深沉如海,点点笑意柔情的双眸,他睡意黯然的眼蓦地一亮,赶紧起身,“陛下——”声音带着自责。
刘欣望着他,支起手撑起身子,他靠着的那处臂膀,已是僵硬,令的他眉头轻皱,脸上却笑意然然。
董贤心细的立刻发觉,立刻更是自责:“陛下,臣为您按摩下吧。”他低着头,声音还夹杂着哑哑的睡意。
刘欣一眨不眨的望着董贤,董贤半天未见那回答,抬头瞟了一眼,看见那笑意,只好大着胆子上前轻轻将双手放在那臂膀,微微按压。
“陛下,您有好点吗?”片刻后,董贤抬眼问道。
那人为做答,只是将那搁在左臂的双手拿下,握在手中把玩,那白秀修长的双手美丽柔嫩,与握住它的手不同,他常年习武,双手已生出茧,宽厚坚硬。
“圣卿,朝堂上的事你都听到了?”他突地笑意的望着董贤。
第36章 太后干涉
昏暗的殿中,橘黄的烛光摇曳,将那床榻两人的身影长长的投影在白玉剔透的砖上。
头顶传来的话,令的董贤一怔,朝堂上,他对自己的维护和好意,他不是不感动,只是他只是一介内侍,万万不能当此殊荣。
刘欣望着他低垂的眼睑,默不作声,以为他是因为朝堂中最终没有封侯之事而介怀,他凑近那张绝美的脸,伸手轻触那面上的滑嫩的肌肤,再将唇角印在那人的唇边道:“圣卿,朕一定会让你封侯的!”他的话深情带着帝王的自负。
凑近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面上,他的睫毛因着那人的话微微颤抖,抬眼去看刘欣,他的表情并无欢喜:“陛下,臣不在乎那些殊荣的。”
“圣卿,你当日在董府所说的话,朕想了许久……”他话一顿,看着董贤微微惊讶的表情又道:“朕要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非议!”
“陛下,万万不可!”董贤却似是被吓到,“陛下,臣无功无绩,却封加为候,自是因天子威严,臣之殊荣,而无人敢非议,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刘欣望着他激昂的面上,片刻,他起身从床上下来,走了几步,似是在想他刚才的话,突地刘欣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的月色:“圣卿,你当真这么在乎他人的目光,那些流言?!”
撑坐在床的人一怔,为等他反应,那人已背着身又说道:“朕便不在乎!”他说着宽大的袖子用力的一甩,人已转过身,炯炯的目光盯着董贤:“圣卿乃是朕之人,自是应已天子为则,圣卿往后自当不要在乎他人的言语!”
刘欣的目光仿佛比屋中的烛火还透亮,直直的望进董贤的心里,他的面上满是威严之色,不可违逆,甚至带些负气和怒气。
董贤被这突然的转变惊住,面前的人蹙着眉,似乎对他有不满,令他心中一颤,薄唇微动,那人却未让他说话,“天色已晚,董侍中快些退下吧。”
刘欣皱着眉,语气带着些冰冷,望着他的眼神竟有丝厌恶,面上不知在恼些什么。
“臣告退。”董贤心中疑惑,却不敢再言,赶忙从床榻上下来,跪地行礼,简单将官服披在身上,步履如风中有丝慌乱从宣室殿中退出。
青色身影一退,那殿中的床榻上的玉器瓷瓶就被靠近的人长衣广袖拂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破碎声。
“陛下——”殿外的太监立刻受惊的推门而入,却被里面的人吓住,纱幔飘扬中,遮住了里屋的人的圣颜,却露出那人一双怒气澎湃的眸子,他的目光陡然随声狠狠的转向进来的一种太监,那些太监顿时被吓的跪地。
“退下!”刘欣哑着声。
“诺诺诺……”迭起的声音响起,小太监颤抖着弓着身子退下。
朱红的门重新阖上。刘欣砰的坐在床边,目中的怒火荡然无存,只剩无尽的纠结无奈在那原本琥珀般美丽的双眼中。
片刻,他平静了心情,突地那殿外的门又被打开,一阵寒风将烛火吹的跳动,闪耀在刘欣略微暗沉的面上。
“不是让你们退下吗?!”刘欣皱眉抬头。
“陛下,董侍中被恭皇太后带走了。”秦风面上肃然,跪地直接道。
“什么?!”刘欣腾地起身,脑中还未反应,身体已直接迈着宽大的步伐走向殿外:“去长乐宫!”
“陛下——”秦风赶忙叫到,前面的人却执意前行,他只好立刻站起,长臂一揽案上的外衣,向那疾行的人奔去。
“董侍中,听说陛下今日早朝想要封你为候?可有此事?”长榻上的老年妇女不怒自威,面上平淡的望着那跪地极其貌美的少年。
“禀太后,却有此事。”董贤恭敬的回道。
“哼。”头领处传来冷哼,“以色侍君!”不屑的话扑面而来,董贤只是皱眉,面容依旧恭敬淡然,竟不知是默认还是是无声反驳。
傅太后也只是看了看他,也不计较,又出声道:“董侍中在大病期间随侍在陛下身旁,想来对陛下知之甚之……”她顿了一下,面上突地肃然:“陛下近日可曾出宫?!”
这问话一出,董贤身子陡然僵住,面上却极力平淡:“禀太后,陛下一直居于宫中,从未出宫。”
恭皇太后面上冷然,凌厉的目光直直看着跪在正殿中的人,片刻,她手带金指套的左手重重拍在身边的案桌上:“董侍中,好大的胆子!”步摇金翠随着那妇人的怒气的脸上颤动。
董贤跪在地上一动未动,低垂着睫毛。
“不过一个男宠,竟敢欺骗哀家!”恭皇太后怒气的眉头挑高,面容紧紧崩住,眼中满是不屑的紧盯着那姣好的让女子羞愧的面上。
“臣不敢。”他依旧恭敬中透着淡然,只是那广袖下的双手紧紧握住,头顶上人不屑鄙夷的目光仿佛直直透过发梢、皮肤,扎在他的心上。
“你……”恭皇太后敢要再说,突地外面传来太监的传报。
“皇上驾到——”
暗黑的龙袍仿佛宫外无边的夜色袭来,刘欣背着手,面上冷然中透着笑意。
“皇祖母,怎的这么晚了还召见外臣?”刘欣似是惊讶的看着跪地低头的董贤,笑着对着端坐于榻的恭皇太后道。
“皇上啊……”恭皇太后面上的怒气陡然消失,亦是笑着看着那明显是风尘仆仆赶来的人:“哀家闲来无事,想来问问皇上身边的人,关心下自己的孙儿,皇上大病初愈,哀家甚是担忧。”
“谢皇祖母关心,孙儿已是大好。”刘欣亲切的走到恭皇太后身边,在她案桌另一边坐下。瞟了董贤一眼,似是心情极好,又笑着对着恭皇太后道:“皇祖母,董侍中不过一介内侍,怎么会知道孙儿的情况?皇祖母若是想知道,怎么不去问孙儿?!”他面上满是笑意,却不及眼底。
“欣儿,皇祖母还真有一事要问你……”恭皇太后斜长的丹凤眼瞥了一眼那跪地的人,笑意盈盈道:“刚才皇祖母与董侍中谈论你时,董侍中似是说道皇上近日曾经出宫过?”
她的话不是疑问,竟是无疑的肯定。
那跪地低垂的人汗水早已湿透后背,再听这样的话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握紧的双手竟也无力,眼皮沉重带着些愤然。
刘欣陡然转头看向跪地的人,狭长的双眼眯起,眸中竟似带着责备和不明的东西。那跪地的人自也是感到那陡然投到自身的目光,却不力反驳,只是依旧低垂着双睫,心中如堵住般。
第37章 流言蜚语
片刻那凝聚的目光才移开,刘欣面上却再无刚才的凌厉,他似是觉得好笑的眯起了眼:“皇祖母,怎可随意相信一个内侍的话?朕大病在床,如何出宫?”
“这么说……”恭皇太后淡笑着透着不怒自威,转头看着那一直跪地的人:“董侍中是在对哀家说谎?!!”后面的话陡然上升将她淡然的面容击破,声音带着怒气。
刘欣看着那凌厉的目光,再望向地下的人,心中一痛,咬牙依然是笑脸道:“皇祖母,天色这么晚,祖母这时召见外臣,只怕会招到闲言碎语。”他面上笑意盈盈,烛火在那俊朗的脸上,却不知为何透出一丝阴然,说出的话竟带着透骨的寒冷。
“董侍中,还不退下?!!”他又厉声道。
那跪地的人睫毛一颤,终于抬头去看面前的人,那人炯炯的目光紧紧盯着他,面上不露声色,他却依然感受到那人的怒气冷然。
恭皇太后看着刘欣,眉头一皱,敢要出声,刘欣又转头来:“皇祖母,孙儿告退。”
他说着,站起身,竟一把将面前跪地的人拽起,直接大步迈出长乐宫,未管后面人不满的目光。
那黑青两个人影,如风般很快没入了黑夜中,恭皇太后怒火也随之猛的窜起。
刚才皇上的表情,竟是她第一次见到,冷然的好像面前的她只是他的敌人,而刚才,他对那个内侍的维护,竟也是他第一次与她正面反抗,她心中又气又愤,想起那内侍姣好的面容,又是一阵恶心。
黑夜中,秦风掌着灯走在前面,鹅卵石在灯光下泛着光泽,身边树影婆娑,明月透亮,只是后面两人的脸色略微阴沉。
刘欣沉着脸疾行,董贤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望着那越走越快的身影,只得加快步伐吃力的跟着,一路上尽是沉默不言,似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东西隔在两人之间。
未央宫前,守门的太监一声行礼,刘欣径直走进了宫中,“砰”的那沉重的门被关上,董贤站在殿外,眸中黯了些。
“董侍中,回去吧。”一旁秦风的声音响起,无喜无怒如平常一般。
“嗯。”他看了看秦风,低声道。随即转身而去,步履轻飘,微低着头,发丝在身后随风流转,却也渐渐被无边的夜色淹没。
未央宫,一片黑暗,只有空中那轮明月的点点亮光。
“陛下。”秦风跪地道。
一阵风动,珠帘轻动,发出一丝清脆声响,伴随着那纱幔前显出一排高大的人,他们立在秦风后面,均是立刻恭敬下跪道:“参见陛下。”
“平身。”案桌前不耐的声音响起,刘欣望了望那些暗侍皱眉道:“去查查是谁透露朕出宫的消息。”
那身着黑衣的人隐在暗中,看不清晰面容,声音却极是响亮:“是!”
秦风站在那些暗侍面前,却未出声,他皱着眉,似乎沉吟了一下,抬头道:“恭皇太后不是说是董侍中吗?皇上要去问下董侍中吗?”
“不必,不是他!”坚定的话语传来。
“是!”秦风立刻低头答道。
“那些宫女太监,凡是看到朕出宫的那些人,都重新再去查一下身份!近期有任何异动的,及时注意!”刘欣朗声道。
“是!”又是一声响亮坚定的回答。
刘欣望了望那些暗侍,又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明月的光辉透过窗户密密的照在他的周身,似乎镀了一层金辉。
而那在一旁站立恭敬候命的暗侍,长久未听到声音,均是奇怪的抬头,看向那案桌的人,那人直直的望着窗外,似乎早已将他们忘却,他们面面相觑,刚要出声提醒,那俊朗非凡的人已是转过头。
“退下吧。”他朗声道。
“是!”随声,那些暗侍陡的消失,只留下一阵摇摆的珠帘,仿佛那些人从未出现过。秦风亦是恭敬的从未央宫退出。
清晨蒙蒙亮,董贤却早已起来,此时他正恭敬的站在未央宫殿外,等着陛下早朝。
他站在白玉的砖上,笔直的身子,庄重的脸庞,无一不将那俊美之人透的更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绝代风华。
而未央宫外,从一清早就开始的低声窃语,在那董贤出现后,议论声竟越来越大,无数的目光不时的投向他,从不停息,而每当他疑惑的目光循迹望去,那些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又陡的消失,让他心中一阵疑惑不解,眉头也越来越紧锁,直到,一个小太监似是忍了许久,悄声来到他身边——
“董侍中……”那小太监面容极是陌生,却不知为何看向董贤,却夹杂着不知明的东西,他刚说出口,似乎又难以启齿,动了动嘴唇竟是无声。
“有何事?”董贤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正在沉思,陡然听到他的声音,猛然抬头,一望即傻了眼,那近在迟尺的绝世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
他的心顿时“扑通、扑通”的乱跳着,只能微张着嘴,呆呆看着董贤。
“你怎么了?!”董贤望着他,有点不耐的在眼前的小太监面前招手。
“唔……”那太监陡然醒悟,再抬头,面上却突地一红,小声支吾一句:“董侍中,宫中现在都在传您是皇上的男宠。”他说完这句,立刻飞快跑回自己原来的岗位,再不敢看那在风中卓越身姿的人。
董贤低头的聆听的身子陡的僵住,那四面而来的目光,现今仿佛格外炽烈,狠狠的聚焦在他那微弯的后背,竟让他直不起身。
半天,他从缓缓直立身子,面容却极是惨白,低着头的额头上点点汗珠在眼光下闪耀,广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也止不住自己不由的颤抖的身子。
直到有报时的内臣前来传报:“卯时!”董贤才抬头望去。
那内臣的职位曾经是自己的,他以为一直会这样平淡的过一生,却不想那日随着那人的一次踏入未央宫,却改变了他整个命运……
第38章 再受天命
清晨,董贤随着那一众梳洗的小太监宫女进入未央宫,他步履微微迟钝,面上惨白无色透着凄迹。
里屋明黄的床幔被一双修长的手掀开,刘欣穿着月白的里襟,站起身子,睡意朦胧中扫了一眼四周,看到那站在外殿中的董贤微顿,神色才透出一丝清明。
他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宫女的服侍,眼中微闭。
朝廷中大殿之上,刘欣望着众臣的汇报,天子之颜,不怒自威。
“陛下,臣已查明,李太守贪污欺民,实是背后有人纵容!”丞相朱傅朗朗道,皱眉瞟了那略身后的一个瑟瑟发抖的青色官服的人,才咬牙道:“刺史方遇知情不报,反而一再纵容,甚至与那贪官狼狈为奸!实是可恶!”
丞相的话一说完,那离丞相略近的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发抖,望着那丞相眼中闪着不明,却不知为何竟无怨恨,那丞相亦是面色奇怪,竟似带着不忍。
高处金銮殿上,突地传来一声冷笑:“方遇,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臣……知罪!”方遇头低的很低,面容被遮挡住,吐出话沉重带着绝望。
刘欣望了底下的青色人,凌厉的眼神陡然环顾了四周,最终落在了一旁的丞相身上:“丞相,此事只有刺史一人干涉?!”
“正是!”朱傅道,袖下的双手握紧。
“方遇,你可有同党?!”刘欣怒气隐忍的话传来。
那跪地的人身一怔,径直抬头,眼中不明的神色竟是瞟向那位高权重的丞相、御史大夫等人。那些受到目光的人均是一怔,再是羞愤,眼睑低垂,遮掩住不断涌现出的怒气。
那方遇,难道还想供出他们?!哼!他一个小小刺史,若胆敢临时反悔,坏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有本事整的他家破人亡,妻离子丧,众叛亲离!
“陛下,此人极是可恶,臣上谏应立刻将此人处以斩首之刑,以儆效尤!”那原本还对方遇心怀不忍,为了大局将他推出去感到些微愧疚的丞相现已是对他极度愤恨,眼中满是怒气,恨不得立刻手刃此人,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哦?”刘欣冷笑的一样,眼中带着讽刺又道:“丞相竟如此深明大义?朕以为,你与御史大夫一直与刺史方遇交好,定是不忍,却没想是朕擅自揣测了。”
“臣虽与刺史交好,却也是同朝之谊,臣万不敢包庇此等奸吝小人!”朱傅似是激动的昂然道。
“甚好!甚好!”刘欣顿了一笑,大笑道,突地他面上欣喜之色一凝,眼中又带着寒风低沉道:“刺史,你还有何话说?!”
“臣……无话可说!”方遇面上凄凉的竟带着悲哀,声音绝望透然。
刘欣望了望他,在望了望那明显舒了口气的丞相和御史大夫才冷笑出声:“将刺史方遇押入大牢,今日午时问斩,其家产尽数收入国库,其子女永生不得入朝为官!”
他冷然的话一说完,那跪地之人立刻瘫倒在地上,眼中无声的紧盯着地面,任由那殿中两侧的侍卫将他拖出殿外,直到殿中朱红大门处,那青色人影才似是陡然醒悟。
“丞相——”一声撕心裂肺的声响响彻殿中,丞相笔直的身子猛地僵住,他不敢相信带着颤意去看那门口的人,唯恐他再说些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