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记忆碎片,挣脱束缚的洪流,咆哮着涌入他的意识。
城堡。爆炸。
李离撕心裂肺的呼喊。
“摆渡人”那张含笑的、慈祥的脸。
“轰——!!!”
震碎耳膜的巨响,在机库内轰然炸开!
舞台一角装置应声“爆炸”,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
强烈声光电刺激,最后一柄重锤,狠狠砸向那扇腐朽的牢门!
程肆猛然睁眼。
最初,是茫然。
他看着头顶闪烁的红色警报灯,闻着空气中刺鼻的硝烟味,感受着耳边催命般的倒计时。
一切,都如此熟悉。熟悉得仿佛昨日重现。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舞台中央,那个他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摆渡人”。
以及,魔鬼面前,
面色惨白却死死盯着他的……李离。
那一瞬间,程肆大脑,仿佛被一道横贯天地的闪电,劈成两半。
一半,是魏明植入的程序,它在尖叫:
【目标出现!威胁等级MAX!清除!清除!】
另一半,是他灵魂最深处,用爱与牺牲烙下的、唯一的本能,它在咆哮:
【李离!危险!保护他!】
两种极致指令,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展开一场惨烈绞杀!
他太阳穴青筋暴起,整张脸因剧痛而扭曲。
他想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眼中茫然、痛苦、挣扎、疯狂,走马灯般切换。
那双失焦的瞳孔,在血色与清明之间,反复拉锯。
直到,他的目光,穿过舞台上迷离的烟雾,和李离那双决绝而担忧的眼睛,死死对上。
就是那一眼。
万千混乱,尘埃落定。
所有被植入的程序,所有被灌输的仇恨,所有被扭曲的记忆,在这一刻,尽数崩塌、粉碎!
只剩下,一个最纯粹、最原始的念头。
那是刻在他骨血里,融入他灵魂中,永远无法被抹除的……唯一的名字。
他脑内风暴,瞬间平息。
那双赤红眼眸,万分之一秒内,褪去血色,恢复夜鹰般令人心悸的清明与锋利。
杀意实质般爆开!
一声沙哑暴怒的嘶吼,惊雷般炸响所有人耳边。
话音未落,挣脱枷锁的猎豹,从病床一跃而起!
他动作快到极致!
身影迅如闪电!
他无视危险,震耳爆炸,眼中只有一个目标。
那个胆敢伤害他挚爱之人的……魔鬼!
他凌厉携毁天灭地怒火,直攻龙牙扮演的“摆渡人”。
风暴中心,是极致的死寂与狂暴的交织。
程肆的攻击,没有花哨,招招是千锤百炼、铭刻入骨的杀戮艺术。
快、准、狠。
他是一台被唤醒的完美战争机器。
然而,他那双清澈得令人胆寒的眼睛,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控制台前,幽灵咬紧牙关,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全身肌肉紧绷如弓。
她低声咒骂,声音沙哑。
“这他妈是好了,还是没好?”
眼前的景象,远超所有预料。
魏明植入的程序指令被击碎了,可苏醒的,究竟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夜鹰”,
还是一头只遵循杀戮本能、被仇恨彻底驱动的,
更可怖的野兽?
舞台上,龙牙节节败退。
尽管他已是龙焱部队的顶级战力,但在程肆这股以命搏命、燃尽一切的疯狂攻势下,完全落入下风。
这不是对打,是狩猎——
一头刚从地狱爬出的恶兽,在狩猎。
耳麦里,秦彻的声音炸响,焦灼前所未有,
“他的攻击没有停止,大脑仍处于最高应激状态!他把龙牙当成了真正的敌人!”
“这样下去,龙牙会死!”
秦彻对着麦克风嘶吼。
“脱掉那身衣服!让他看清楚你是谁!”
龙牙一次惊险翻滚躲避后,听到了指令。
他毫不犹豫,在躲闪的间隙,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具,撕开了那身属于“摆渡人”的外套。
露出龙焱部队标志性的黑色作战服,以及那张刚毅、汗湿的脸。
龙牙的吼声雄浑,穿透了爆炸的余音。
“龙翼!你看清楚!”
“我是龙牙!”
程肆的动作,出现了极细微的迟滞。
那个名字,锈蚀的钥匙,强行插入他混乱意识的锁孔,发出刺耳摩擦。
但他燃烧着滔天怒火的躯体,并未停下。
那股毁灭一切的强大惯性,依旧推动着他,拳头再次挥出,直取龙牙要害!
所有人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幽灵的手,已悬停在紧急麻醉气体的红色按钮上方。
计划,失败了。
就在龙牙准备硬抗这一击,
幽灵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
所有人以为这场豪赌已惨败的瞬间——
程肆的拳头,在距离龙牙鼻尖不足一公分的地方,猛然僵止。
开碑裂石的凌厉劲风,将龙牙额前的黑发吹得猛然倒伏。
程肆高大的身影,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塑,维持着即将出击的姿态。
他眼中那滔天的杀意与怒火,迅速退潮。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巨大的困惑,以及一种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缓缓放下拳头。
他的目光,越过了龙牙,扫过控制台后幽灵惨白的面容,扫过轮椅上秦彻紧绷的神色。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正不顾一切向他跑来的、刻进灵魂深处的那个身影上。
所有人的脸,都那么熟悉。
熟悉,那是记忆深处,活生生走出的面孔。
“我不是……”
程肆的唇瓣微颤,发出了几个破碎的气音。
“……死了吗?”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他们……怎么都在?”
短短几个字,却是一道劈开黑夜的天光。
李离狂奔的脚步,猛然止步。
他停在距离程肆三步远的地方,死死盯住他,甚至不敢再靠近分毫,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自己绝望至极生出的幻觉。
心跳狂野,剧烈撞击胸腔,震得他几乎窒息。
泪水无法抑制,汹涌倾泻,冲破心头堤坝。
他等这句话,等得太久了。
久到跨越生死,熬干血泪。
李离的声音,嘶哑、颤抖,饱含满溢的思念与眷恋。
他再也忍不住,猛然扑上。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个失而复得的男人,死死紧紧,拥入怀中。
怀抱是温热的。
身体是真实的。不再是空洞、无魂、任人摆布的躯壳。
被紧紧抱住的程肆,身体僵硬。
他的大脑,一台刚刚重启、瞬间过载的服务器,无数混乱数据流疯狂滚动、冲撞、融合。
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剧烈颤抖,能感觉到自己肩头那片迅速蔓延的滚烫湿意。
这一切,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幻。
程肆张了张嘴,喉咙干痛。
“……没死?”
这句带着浓重困惑的疑问,一道清泉,清晰传入李离耳中。
李离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看他,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狂喜的笑容。
他的程肆,真的回来了!
然而,程肆的大脑,显然未能完全消化这巨量信息。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李离,又看向不远处那些表情复杂的众人。
一种简单、直接、高效的物理验证。
程肆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了一圈。
最后,精准地锁定在那个画着烟熏妆,一脸“活见鬼”的女人身上。
他记得她。幽灵。很吵,却很可靠的女人。他为数不多的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程肆的大脑在宕机状态下,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轻轻地,甚至温柔地,推开了还挂在他身上的李离。
然后,迈开长腿,以一种与此刻迷茫表情完全不符的敏捷,悄无声息绕至幽灵身后。
幽灵正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繁杂冗长的数据,未察身后危险。
她感到胳膊被一只手抓住,那手力道沉重,牢不可破。
紧接着,一股钻心剧痛,从手臂内侧最柔嫩的软肉上,轰然炸开!
程肆伸出两指,对准那处,拧了半圈,用尽力气,狠狠掐下。
“啊——!”
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分贝高到仿佛能掀翻机库顶棚,瞬间压过了仍在“滋滋”作响的爆炸余音。
那不是恐惧,是极致疼痛与荒谬羞辱点燃的纯粹暴怒,一声震彻机库的咆哮!
幽灵那双画着精致烟熏妆的眼猛然圆睁,布满猩红血丝,难以置信。
她条件反射般,一记蕴含全部怒火与尊严的回旋踢,狠狠踹向身后那个胆大包天的袭击者!腿风凌厉,裹挟杀意。
却踹了个空。
程肆在凌厉劲风袭来的瞬间,已松了手。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战果”,身体的战斗本能驱使他,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在幽灵腿风扫到前,已飞速撤出数米之外。
用足以拧掉一块肉的力道,狠狠掐了“魅影”组织最不能惹的女人后,他果断遁走。
整个“地狱剧场”陷入诡异的凝固死寂。
秦彻张了张嘴,轮椅上的手无意识攥紧。
龙牙刚毅的脸庞,肌肉不受控地抽搐一下。
就连方才仍沉浸失而复得的狂喜中,哭得一塌糊涂的李离,也忘了流泪,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
全场唯有幽灵胸膛剧烈起伏。
她低头,看着手臂内侧迅速泛红,并以惊人速度发紫的掐痕。疼。真他妈的疼。
“程!肆!”
幽灵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每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冰碴子。
“老娘今天不弄死你个王八犊子,老娘就不叫幽灵!”
话音未落,她像头暴怒的母豹,朝着快要跑到舞台边缘的身影,疯狂追去。
一场毫无章法却声势浩大的追逐战,就在这刚上演过“生死时速”的舞台上,突兀展开。
“我操!你他妈疯了是吧!”
“我脑袋里进了多少吨水,才冒着风险救你这么个傻逼玩意儿!”
幽灵边追边骂,压抑八个多月的焦虑、担忧、疲惫,此刻尽数化为最粗鄙的怒火,喷涌而出。
程肆只顾抱头鼠窜,在各种被炸毁的道具和线路间灵活穿梭躲闪,动作敏捷得令人咋舌,全然不似刚从精神崩溃边缘拉回的人。
众人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先是错愕,随即,如释重负的笑意不受控地从每个人眼底、嘴角蔓延开来。
秦彻靠在轮椅上,紧绷数日的神经彻底放松,低声笑出。龙牙无奈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李离站在原地,看着舞台上蹿下跳,躲避幽灵“追杀”的熟悉背影。
泪珠仍挂睫毛,嘴角却已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才是他。这才是那个会用最幼稚方式确认现实,下一秒就能把天捅个窟窿的程肆。
这鲜活、混不吝、欠揍的模样,比方才那声嘶哑的“快走”,更能证明,他回来了。他的灵魂,回来了。
终于,兵荒马乱一阵后,幽灵凭借熟悉地形的优势,一个精准滑铲,将程肆绊倒在地。
她翻身而上,毫不客气地将程肆牢牢按在身下,化悲愤为力量,拳头如雨点般,朝着程肆的后背和肩膀招呼过去。
当然,她很有分寸,避开了要害。
“觉得老娘好欺负是吧?!嗯?!”
“大病初愈就先拿我开刀是吧?!”
“特地选我?你他妈还敢歧视女性?!老娘今天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程肆被她按在地上,不反抗,只是死死抱住头,护住那张帅气的脸。
能感觉到疼,能听到幽灵中气十足的叫骂,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混杂火药与香水的气息。
这一切,无比真实。他嘴上开始告饶,声音里带着欠揍的笑意。“我错了!错了!”
“我没有!我哪敢啊!”
“别打脸!别打脸!这张脸还有用呢!”
两人就这样打闹一阵,直到幽灵发泄完胸中郁气,才停手。
她一把将程肆从地上拉起,满脸嫌弃。
程肆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她手臂上已肿起的紫痕,嘴贱的毛病又犯了。
“我说,女孩子家家这么暴力,小心以后没人要。”
幽灵嫌弃地撇他一眼,冷哼一声。
“没人要,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众人早已笑作一团,连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彻底搬开。
“好了,别闹了!”
龙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终结这场闹剧。
程肆和幽灵立刻停下,各自整理仪容,站直身体。龙牙看着舞台中央身姿挺拔的男人,眼中闪过欣慰与严肃。
听到这久违的代号,程肆身体瞬间绷紧。方才所有玩世不恭,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锐利专注。
“给你放半个月假,好好休整。”
“半个月后,归队进行恢复性训练,等待下个任务。”
程肆一个标准立正敬礼,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曾经的王牌特工,夜鹰,龙翼,在这一刻,正式宣告回归。
任务下达完毕,程肆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
他转头,目光精准捕捉到人群中的李离。
他对着李离,懒洋洋挑眉,眼角浅浅疤痕随之生动。
那笑容里,带着只有李离才懂的,不怀好意的热度和急切。
像头饿了八百年的狼,终于看到自己的肉。
众人见状,心照不宣地笑起,识趣撤离,将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劫后重逢的爱人。
却不知,一个算不上惊喜的惊喜,正等待着他们。
人员陆陆续续撤出机库。
程肆慢悠悠走在最后,李离安静陪伴身侧,与他并肩。
当最后一名工作人员身影消失在合金大门后,巨大的门扉缓缓合拢,将外界一切隔绝在外。
“轰隆——”
偌大的“地狱剧场”,只剩下两人。
就在李离准备开口的瞬间,身旁的程肆,突然动了。
他一把扯住李离胸前的领带。
那条被李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昂贵领带,成了最直接的束缚。
李离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猛然拽向旁边的阴影。
他后背重重撞在冰冷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声响。
还不等他站稳,灼热、带着浓重侵略气息的唇,狠狠覆上。
那不是温柔的吻。
那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压抑已久的思念,以及野兽般占有欲的疯狂掠夺。
程肆的吻霸道、深入,
仿佛要将所有空白、恐惧、痛苦,都在此刻,以最原始方式,全部填满,全部找回。
李离大脑瞬间轰然炸开。
无数绚丽烟花,在他脑海中肆意绽放,将所有理智燃烧成灰烬。
他仰头,闭眼,双手紧紧环住程肆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回应这个渴望太久的吻。
第71章 蚀骨缠绵!野兽的温柔烙印
胸腔内的空气被尽数掠夺,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属于程肆的味道。
是熟悉的硝烟,是冷冽的金属,更是失而复得后,几近疯狂的灼热。
这个吻,太深,太重。
像一场迟到了已久的酷刑,又像一场倾尽所有的补偿。
李离的理智,在那双铁钳般的手臂和不容抗拒的掠夺中,被碾得粉碎。
他只能攀附着他,承受着他,激烈地回应着他。
直到肺部传来尖锐的刺痛,缺氧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李离用力捶了捶程肆坚实的后背。
沉闷,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力道。
他猛地推开了他。
程肆被推得一个趔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错愕与未尽兴的野性在他眼底交织。
唇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和血腥的甜,怀抱却空了。
他看着眼前那个正剧烈喘息,双颊绯红,眼尾却挂着水光的李离。
他的小猫咪……
什么时候,力气变得这么大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没等程肆细想,那只刚刚还推开他的手,此刻却主动攥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温热,力道坚定。
李离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沙哑,眼神却已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和不容置喙。
他拉着程肆,头也不回地,向着那扇刚刚合拢的合金大门走去。
巨大的机库,被他们抛在身后。
明亮的光线,刺得程肆微微眯起了眼。
李离没有停顿,牵着他,径直走向停车场。
停在那里的,是一辆线条硬朗,充满野性力量的改装越野车。
程肆认得它。
这是他之前做网约车司机用的车。
李离熟练地打开车门,将程肆塞进副驾驶,自己则绕到另一边,发动了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出废弃的基地,汇入城市的车流。
程肆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李离的侧脸。
下颌的线条,比记忆中更加锋利,透着一股近乎刻薄的冷硬。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疏离与警惕的漂亮眼睛,此刻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沉淀着他尚无法看透的,复杂深邃的情绪。
但当李离的目光扫过后视镜,与程肆的视线不经意交汇时,那份冰冷的坚硬,会瞬间融化,流淌出难以言喻的温柔。
车,最终停在了本市最顶尖的私人会所餐厅前。
衣着得体的侍者,恭敬地为他们拉开车门。
奢华,低调,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不菲的价值。
程肆跟着李离,走进装修典雅的包厢,看着他熟稔地点着菜,从容地应付着经理恰到好处的殷勤。
一切都和他们最初相遇时,彻底颠倒了过来。
曾经那个落魄的,连一碗面钱都要计较的矜贵少爷,如今又变回了那个发号施令的王者。
而他,成了那个被“投喂”的人。
一顿饭,吃得安静却温馨。
程肆的胃口极好,仿佛要把缺失的人间烟火,都补回来。
饭后,侍者送上热毛巾。
程肆慢条斯理地擦着嘴角,看着对面那个正安静喝茶的李离,忽然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慵懒。
“软饭真香。”
李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抬眼,看向程肆,眼底浮现无奈又宠溺的笑意,轻声道。
“我的荣幸。”
回到他们现在居住的别墅,已经是深夜。
一进门,程肆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他踢掉鞋子,三两下脱掉外套,直奔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五分钟后。水声停了。程肆腰间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浴巾,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结实的胸膛上还挂着水珠,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亮得惊人。
他走到还坐在沙发上的李离面前,二话不说,俯身,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径直推进了浴室。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催促与不容拒绝的命令感。
“清理干净。”
李离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看见程肆那高大的身影,也想跟着挤进来。
占便宜的意图,昭然若揭。
“你出去!”
李离的脸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反手锁上了门。
门外,传来程肆带着笑意的、悻悻的轻叹。
他光着身子,直接钻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将被子拉到胸口,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侧躺着,百无聊赖地看着床头柜。
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被拆解开的九连环。
他伸出手,将那些金属环拿了过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将它们重新组合,又再次解开。
一遍又一遍。
直到浴室门传来“咔哒”轻响。
李离清理完毕。
他同样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发梢还在滴着水,皮肤在灯光下,泛着一层诱人的、温润的光泽。
他的目光,恰好落在程肆放下的九连环上。
李离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了那个只会抱着膝盖,笨拙地和这个小玩意儿较劲的,像孩子一样的程肆。
心口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后怕。
没等他细想,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整床的被子,向他猛地袭来!
他被程肆连人带被地,卷进了那个灼热的怀抱里。
旖旎气氛瞬间引爆。
铁钳般的手臂,将他死死禁锢。
攀升的荷尔蒙,混杂着沐浴后清新的水汽,酿成最烈性的迷药。
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彻底烧毁了最后一丝理智。
躯壳在渴望,灵魂在叫嚣。
程肆的大手一挥。
李离腰间那条碍事的浴巾,被毫不留情地扯下,随手丢弃在地毯上。
身体的律动,带动着意识的浮沉。
上一秒,李离的脑海里还在庆幸:我的程肆,回来了。
下一秒,他放弃了所有抵抗,尽力地,迎合着这场久别重逢的掠夺。
程肆像一头终于捕获到猎物的野兽,极尽所能地,在他的领地上,重新烙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
一寸一寸,宣示着主权。
他的手,一遍一遍,贪婪地确认着身下这具熟悉的,让他思念到发疯的身体。
连李离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都被他反复摩挲,亲吻,直到泛起艳丽的薄红。
当一切风暴平息。
程肆像个得胜的将军,终于餍足地,放过了他怀里那个已经彻底脱力的小俘虏。
他抱着李离,去了浴室,耐心地为他清理干净。
又将他抱回床上,用被子裹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李离累到了极致,意识很快陷入一片混沌的朦胧。
在他即将彻底昏睡过去的前一秒。
他隐约听到程肆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
那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笑意,和快要溢出的宠溺。
“多大了。”
“还玩那么幼稚的东西。”
正午的阳光,终于挣脱厚重窗帘的层层封锁。
一道金色细线,固执而悄无声息地,爬上柔软被褥,落在李离紧闭的眼睑上。
意识,如一艘深潜的潜艇,在温热的混沌中,缓缓浮出海面。
最先苏醒的,是身体。
一股被彻底碾压过的极致酸软,从每寸筋骨、每个关节深处,蔓延开来。
腰,仿佛被折断后又勉强接上,只剩下无力的酸楚。
腿,更是软得不听使唤,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纯粹源于肉体的疲惫了?
过去那八个多月,压在他身上的,是精神上的千斤巨石,是日夜不休的算计与谋划,是每一次睁眼都要面对的,没有程肆的冰冷现实。
那种疲惫,是空洞的,会把灵魂都掏空。
而此刻的疲惫,却是饱胀的,是被填满的。
沉甸甸,却无比踏实。
李离费力动了动,身侧的床垫随之微陷。
一个温热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
均匀而沉稳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他耳后,带着安抚一切的魔力。
他不需要回头。
仅仅感受着这具身体传来的灼人温度,听着这道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心跳声,
那颗在过去二百多个日夜里高高悬着、饱受煎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他甚至能听到身旁那个男人,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模糊的、痴痴的笑。
活像个偷吃了糖,心满意足的孩子。
李离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勾起。
随即,那抹笑意又被一阵羞恼取代。
这个……失而复得的,他的野兽。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身后的人,动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隔着柔软的被子,不轻不重地,在他的臀上拍了一下。
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
“多大人了,还赖床!”
程肆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中气十足,充满了调侃的笑意。
“快起来,饿了。”
李离闭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弱弱的,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咬牙切齿。
“我赖床还不是因为你。”
他嘟囔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抱怨。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能折腾,跟几百年没见过肉似的。”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身后那具温热的身体,猛地一僵。
空气,瞬间凝固。
几秒后,程肆低沉的、带着一丝危险意味的笑声,在他头顶响起。
“我多大岁数?”
他拖长了语调,慢慢地重复着。
那个上扬的鼻音,让李离的后颈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
那床给予他最后安全感的被子,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地,一把扯掉!
清晨微凉的空气,瞬间包裹住他赤裸的身体。
李离猛然睁开眼,惊得全身一凛。
他看到,程肆已经撑起了上半身,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睡意,只有跃跃欲试的、不怀好意的精光。
他扬起了巴掌,那架势,分明是要身体力行地,好好“惩治”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
让他明确一下,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我错了!”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全身的酸软。
“错了错了!”
李离几乎是用尽全力,以一种自己都未曾想到的敏捷,一个翻滚,从床的另一侧,迅速落地。
双脚接触到冰凉地毯的瞬间,他甚至来不及站稳,拔腿就跑。
一边踉踉跄跄地朝着浴室的方向跑,一边高声告饶。
“我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