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想了。
沈榆强制性打断,在心里命令自己。
停下来,沈榆,不要想,不能想。
快点停下来,快点恢复正常,谢宴州和江清墨都在看着你,别让他们担心,只是红灯、只是红灯……
可有时候,越是想控制,越是不受控制。
浓重的黑和暗红在眼前蔓延,鼻尖似乎又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沈榆呼吸急促,手脚冰冷,甚至想要呕吐。
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但被强行遏制。
沈榆深吸一口气,刚要挤出一个正常的笑,手忽然被握住。
熟悉的温暖体温牢牢扣紧他的手,包裹他无措的冰冷,将温度过渡。
“别怕。”
四周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几人出众的外在形象已经惹了不少目光。
可谢宴州浑不在意,伸手将沈榆搂进怀中。
青年紧紧抱着怀中人,单手轻轻拍着沈榆的后背,唇贴着耳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哄他:“不要怕,我在。”
冰冷逐渐被驱散,沈榆愣了片刻,缓过神来。
到底是在大街上。
虽然没多亲密的举动,但盯着这边看的目光太多,甚至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沈榆有些不自在地挣了一下,谢宴州了然地松开禁锢他的手臂,但指节还紧紧扣着沈榆指缝,不肯松开。
“没事吧小榆?”一旁的沉默很久的江清墨,这会终于有了插进话的机会。
刚才他领着两人往前走,没注意身后,听见司机怒骂,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转头,就见沈榆脸色苍白如纸,指尖微微发颤。
比起受到惊吓,更像是历经一场事故。
直到被谢宴州搂进怀里,轻轻拍抚,青年脸色才恢复了些。
但眉目间,仍然有些恍惚。
江清墨联想到前段时间听闻沈榆曾被绑架过的事,心下微痛。
这孩子过去一定受了很多苦,还没长歪,真是不容易。
他们江家,一定要加倍对沈榆好才行。
江清墨在心里发誓,表情越发严肃。
“我没事的哥,就是刚才那个车离得太近。”沈榆有些不太自在地避开对方关心的双眸,神色正常地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的。”
沈榆不知道,他说这话时长睫轻颤的模样,像易碎的瓷器,让人忍不住想给予更多呵护。
更想把全世界捧到他面前,只为逗他笑。
三人进了网红店,在窗边落座。
坐下后,沈榆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说笑如常地和江清墨聊着这边的网红一条街。
但桌下,谢宴州的手却还是没松开。
甚至点菜时也交握着搁在桌上。
沈榆试着抽了一下,但没抽出来。
“不准松开我的手。”谢宴州冷着脸,后知后觉不高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又会乱跑。”
只有谢宴州自己知道,在看见那辆轿车靠近沈榆时,自己有多惊慌。
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将谢宴州包裹。
即使知道那车已经急刹车不会伤人,即使他飞快将人拉了回来抱在怀中,即使他知道并没有发生意外……
指尖止不住的颤抖还是深深影响着谢宴州,蚕食他的理智。
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多年人生中,谢宴州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心乱如麻。
他有一种惊悚的恐惧。
险些失去沈榆的恐惧。
见谢宴州神色不虞,沈榆这会难得乖顺,任由他牵着。
两人紧紧贴着的指缝间有一层汗,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心有余悸。
他们说话时,和周围似乎有壁,任何东西都融不进去。
坐在对面的江清墨低头看菜单的眼睛就没抬起来过。
第一次,江清墨希望妹妹能快点回来,坐在他身边,好过他一个人在这里尴尬。
江晴婉提着四杯绿豆汤找到他们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把绿豆汤递过去,身上还带着室外的热意:“冷的,你们快喝,今天人好多,排队排得我要蒸发了!”
坐下后,她拿起自己的那一份,插进吸管喝了一大口,而后便盯着沈榆,想知道这玩意儿合不合他胃口。
沈榆的手被谢宴州抓着,没法拿开。
在动作前,谢宴州单手拆了吸管,弄好后递给沈榆。
“喝吧。”谢宴州的脸色还有些冷,但声音已经缓和了很多。
江晴婉觉得自己又磕到了:“不是吧你们,喝饮料也牵着手!我饭还没吃,就已经被狗粮喂饱了!”
沈榆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尖微红。
他咬住吸管,喝了口绿豆汤。
呲溜一大口。
将绿豆汤咽下去,沈榆微微皱眉,表情有些扭曲。
江晴婉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好喝吗?”
沈榆顿了顿:“……很新奇的味道。”
该怎么形容呢。
薄荷味和甜味直冲天灵盖,确实如林嘉旭所说,有种牙膏水的味道。
很奇怪,但不算很讨厌,甚至给人一种还想尝尝的魔性力量……
可能因为骨子里有一部分苏城血液,沈榆喝了半杯。
饭菜很快端上来。
吃饭时,谢宴州总算大发慈悲,还给沈榆双手的自由。
这家网红餐厅是改良菜,不算好吃也不算难吃,最大的卖点是拍照好看。
江晴婉一顿饭拍了几十张自拍以及合照,吃了几口就把剩下的给亲哥解决,拿着手机p图,说要发朋友圈,合照放最中间。
江清墨额上青筋直跳:“我是你哥还是垃圾桶?”
“垃圾桶。”江晴婉毫不犹豫。
“……”
江清墨露出便秘般的表情。
他们对面,沈榆心情逐渐放松下来,撑着脸,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热闹街景。
他没注意到,身旁的青年一直盯着自己。
眸色微沉,情绪浓重且复杂。
睡前,沈榆躺在床上。
看着黑暗片刻,沈榆的呼吸逐渐平稳。
今天的事情,沈榆已经没再想了。
快速且强硬地忽略让自己产生负面情绪的事情,是他上辈子就熟练的技巧。
要是一天到晚都在想那些讨人厌的事情,那生活要怎么继续。
况且现在,沈榆有更在意的事情。
他翻了个身,面朝谢宴州,手指轻轻碰了碰对方,低声问:“谢宴州,你睡了吗?”
身边躺着的青年没发出声音,呼吸匀称。
沈榆靠得更近,抱住谢宴州的手臂,又问了一句:“谢宴州,你还在生气吗?我下次过马路肯定好好注意周围,别不高兴了。”
他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认错的意味。
明明他是最没错的那个人。
谢宴州顿了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
“别道歉,你没错。”谢宴州脸贴着对方的颈窝,声线低沉,“我也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沈榆问。
今天险些沈榆撞车后,谢宴州的状态就很不对。
没了平常那副散漫的样子,变得异常沉默。
除了吃饭就一直牵着沈榆的手,也没进行什么过分亲密的行为。
沈榆主动,他也没继续。
这很不对劲。
实际上,谢宴州也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
今天那种突发情况,谢宴州最怪的自己没注意,对沈榆没有任何谴责情绪。
之所以没有和沈榆讲话,是因为谢宴州产生了一种恐慌感。
明明他和沈榆现在是人人都羡慕的热恋情侣。
他却有种失去过的错觉。
这让谢宴州很不安。
他无法找到这种情绪的来源,更难以把这样的事情告知他人。
只能用沉默抵抗。
顿了顿,谢宴州沉声补上刚才的话:“可能……是后怕吧。”
“让你担心了,但我真的没事,当时不说话是有点吓到,现在已经好了。”沈榆环抱住他,脑袋搁谢宴州手臂上,“我下次会注意的,真的!”
“嗯。”
谢宴州没再多说,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温和:“睡吧,宝宝。”
他的手往下,无意识摸了摸沈榆的腿。
而后又顺着往上,收回手,将人搂在怀里。
一夜无话。
次日,沈榆醒来时,谢宴州还睡着。
青年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沈榆伸手,轻轻抚开谢宴州眉间的褶皱。
正要起身下床,谢宴州忽然睁开双眸。
不同于平日里的戏谑,谢宴州像是惊醒的。
视线在沈榆脸上绕了一圈,又伸手抚摸了对方的脸,谢宴州眸中的情绪才渐渐缓和,恢复散漫。
“你吓我一跳。”沈榆凑近了些看谢宴州,有些担心地问,“你脸色好差,睡得不好吗?”
“嗯。”谢宴州抱住他的腰,头轻轻蹭了蹭他掌心,粘人的语气和平常倒是没什么区别,“择床。”
“说我少爷脾气,你不也是。”沈榆捏捏他的脸,“那你再睡会,我先去吃早饭,等下给你带一份来。”
“好。”谢宴州勾唇。
他答应了,却没松开手,反而抱得更紧。
被沈榆推了几下,才不情不愿地后退。
谢宴州懒洋洋窝在薄被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榆洗漱穿衣。
换好鞋子,沈榆回头见谢宴州还盯着自己,感慨某些人今天比平常更粘人了。
他走到床边,亲了下谢宴州,问:“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谢宴州不挑食。
“好。”
沈榆隔着被子抱了会谢宴州,才起身出门。
门一关上,谢宴州眉目间的情绪逐渐淡开。
他坐起身,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拨通,那边很快就接了。
“怎么了我的大少爷,来秀你的蜜月之旅?”
游龙版本更新,薛远庭连着三天没睡跟着加班,满脸疲惫。
他开的外放。
一旁的陆彦都快睁不开眼睛了,本来要趴桌上睡会,听见谢宴州声音咬牙说:“我们在这辛辛苦苦打工,还得看你潇洒?你是不是人?”
这几天,他们起早贪黑。
谢宴州呢,跟沈榆两人在苏城玩得开心,他们在群里@谢宴州,这人回一张天蓝草绿的度假照片。
简直把人气得牙痒痒。
陆彦和薛远庭打起精神,已经做好跟谢宴州唇枪舌斗的准备了。
出乎意料的,谢宴州没怼回去。
对面的声线有些沙哑,透着几分疲惫:“薛远庭,赵医师接不接线上咨询,帮我预约。”
“怎么了?”薛远庭疑惑。
这人不是前段时间觉得自己没病,谢宴州把暖壹的联系方式删了吗?怎么又要?
谢宴州没透露具体情况:“有事。”
薛远庭关了免提,无视陆彦疑惑的表情,翻开通讯录,嘴上也没闲着:“跟你老婆出去玩,怎么还得找心理医生?你要看的是肾脏吧?”
谢宴州没说话。
他不说话,问题才严重。
薛远庭的神色凝重起来。
他赶紧联系了赵医生,紧急给谢宴州预约了线上咨询。
赵医师那边收了钱,也是非常敬业,五分钟不到就加上了谢宴州的联系方式,发消息询问他具体情况。
谢宴州言简意赅:【我又做梦了。】
赵医师:【如果方便的话,能告诉我您梦见什么了吗?】
看到这行字,谢宴州陷入长久沉默。
指节悬空在屏幕上。
僵硬到有些酸痛,谢宴州才回神。
他垂着眼,缓慢又艰难地,在屏幕上敲了两个字——
【车祸。】
沈榆端着早餐回来时,谢宴州已经起床了。
“来晚了,刚才姥姥问了我一些事情……你怎么不穿衣服?”
他关了门,回头一看,谢宴州光着膀子坐在茶几边,水汽沿着发尾滴落,顺着皮肤纹理往下蔓延。
但和平常的刻意勾引不同,谢宴州这会单手搭着沙发扶手,眼神落在虚空处,他像是在想事情,眉心微皱,竟透出几分孤寂。
在听见沈榆的声音后,谢宴州那淡淡的情绪才轰然脱落,眸中浮起笑意。
“现在就穿。”谢宴州起身去衣柜拿了件衣服,穿上后慢条斯理地整理。
腹肌被盖起来,沈榆略显失望。
还以为谢宴州会让他摸摸再穿的。
但沈榆可不想表现得太想摸,这会让某些人尾巴翘高的。
将早餐搁在茶几,沈榆坐在一旁。
谢宴州穿好衣服走过来,扫了眼早餐。
小馄饨外皮柔软轻薄,几点葱花浮在清汤上,香气诱人。
“这是外婆亲自做的,肉馅儿,我刚才吃了很多。”沈榆双手撑着脸颊,笑眯眯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谢宴州舀起尝了一个,点头表示肯定:“好吃。”
沈榆微微皱眉。
虽然对方语气是夸赞,没作假成分,但脸上却没什么轻松笑意。
这样的谢宴州,实在很难见到。
沈榆有些担忧,刚要开口,便被对方打断。
谢宴州又吃了个小馄饨,和他聊天:“问什么了?”
“嗯?”
“姥姥问你什么了?”谢宴州问。
“她问我,我的名字是谁取的,我说是妈妈。”沈榆说起这个,眸中涌动着笑意,“谢宴州,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我为什么叫这个?”
“没有。”谢宴州扣着他的手。
名字这种事情,大部分都是由父母决定。
他猜测,大概是和沈榆父母相关。
果然,沈榆想了一会,先说另一件事。
“我小时候问过我爸一次,他说什么,因为生我之前做梦梦见很多鲤鱼游啊游,认为天降祥瑞,于是取名叫榆。”沈榆有些无语地皱起眉,“我真的信了,跟我同学他们到处炫耀,一直到快六岁的时候,我爷爷说妈妈预产期前两天我爸没合眼,我才知道他骗我!这老头,以前就谎话连篇!”
虽然嘴上在吐槽沈骞,但沈榆的语气却没真的愤怒,而是带着几分好笑和怀念。
他看着谢宴州,唇角翘起:“后来我去问妈妈,为什么我叫这个,她说——”
“因为爸爸和妈妈第一次见面,是在老宅那棵榆树下。”
她还说,小榆是妈妈和爸爸爱情的结晶,是我们最爱的人。
所以小榆一定会幸福的。
说到这里,沈榆眼眶微酸:“我妈妈从来没有骗过我。”
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却很坚定地强调:“所以,谢宴州,我们会幸福的。”
手指被握住。
谢宴州勾着沈榆的指节,低着头,陷入沉默。
他没回应,沈榆有些不安:“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笑话我幼稚吧?”
“不是。”谢宴州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侧,笑了下,“我在想,以后我们养狗,该叫什么……小路?”
沈榆:“……”
他有些莫名:“为什么叫小路?怎么不叫小书?”
他记得自己跟谢宴州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开学当天,抱着一大堆书进教室,有一本掉在地上,是谢宴州帮他捡起来的。
谢宴州说:“更早也见过面的。”
在路边。
他们还说了几句话。
沈榆真的没印象了:“真的?我们在路边说什么了?”
“你迷路了,问我路。”谢宴州言简意赅。
“什么路?”
“忘了。”谢宴州抱着沈榆,下巴轻轻蹭沈榆的耳垂,声音放软,“可能是往我心里走的路。”
沈榆失笑:“你哪学的土味情话。”
谢宴州亲亲他的脸颊,把话题绕了回来:“以后想养宠物吗?”
沈榆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他其实很喜欢小动物,一直很想养,但之前都要念书,担心自己照顾不好,便一直耽搁了。
前段时间刷朋友圈,看见有朋友发了自己家的狗,勾勾手指就摇着尾巴跑过来,简直不要太可爱。
沈榆当时跟谢宴州嘀咕了一次,没想到他记住了。
他有点兴奋地说:“我有点想养边牧,或者德牧!你觉得呢?”
“你喜欢就好。”
谢宴州望着对方亮晶晶的双眸,脑中浮现的,却是在梦中,沈榆苍白着脸讲话的画面。
他那时候说:“有什么好养的,让它像我一样天天困在屋子里吗?我又没法遛狗。”
抬手捏捏沈榆的脸,谢宴州眸色温柔。
他不会让沈榆陷入那样的境地。
吃过早饭,沈榆出门散步,遇见林嘉旭。
林嘉旭刚晨跑回来,站在长廊跟江晴婉讲话。
看见沈榆走近,林嘉旭撇了撇嘴,明显有话要说。
“怎么了?”沈榆挑眉,“昨天秦深又惹你不高兴了?”
昨晚回来太晚,林嘉旭也没发消息来,沈榆还以为他们又在外面过夜了。
现在看林嘉旭脸色不好,猜测他们应该是又闹了。
“没见面,我一个人去的。”说起这事,林嘉旭脸色阴沉,乌云密布。
当着江晴婉的面,林嘉旭没好意思说什么。
他们旁边的江晴婉闻言,有些惊讶:“秦深?秦家那个……吗?他惹你了?”
她中间省略了几个字,但沈榆和林嘉旭都知道,那三个字是“私生子”。
这件事早在念书时就闹得沸沸扬扬,苏城的圈子里,想必也是人尽皆知。
林嘉旭抿了一下唇:“没惹我,就是有点口角。他是我……男朋友。”
在心里默默补充后面的话,虽然来之前分了。
江晴婉有些惊讶。
江家和秦家有些关系,但她也不算很了解秦深。
只知道秦深是五岁才回的秦家,对外都说他是私生子,加上秦深性格不讨喜,流言蜚语自然没断过,很难让人有好印象。
但见林嘉旭维护秦深,她立马就无视了秦深的传闻,拍拍林嘉旭肩膀:“小情侣吵架很正常啦,别生气。”
林嘉旭笑着点点头,表示了解。
但等江晴婉聊了几句告别后,林嘉旭拽着沈榆袖子进了房间。
门关上,林嘉旭自动开启狂乱模式。
他踢掉拖鞋一头栽床上,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发出无意义的嚎叫和呻吟。
这是又疯了。
沈榆见怪不怪,自己打开冰箱,拿了杯可乐喝。
可乐见底时,林嘉旭终于停下嚎叫,呆呆坐在床上。
几秒后,突然咬牙切齿地说:“真该把他分配去挑大粪,臭死算了!”
沈榆被他逗笑了:“别到时候你沾了一身臭回来,熏着我。”
“沾不上。”林嘉旭冷笑,“我根本连他的面儿都见不上!”
在好友面前,林嘉旭感觉委屈,憋了一晚上的话,倒豆子一样倒出来:“我跟你说,我昨天约他出来,他说没空,然后我就叫人搜了位置,去他家里,谁知道不仅没见到他,还被一个小绿箭给阴阳怪气了一顿!”
“小绿箭?”沈榆坐在床沿,有些奇怪。
秦深确实相貌出众,也相当富有,但性格实在孤僻。这些年,不是没人往上凑,但都受不了他那个冰山性格,很快便敬而远之了。
也就在林嘉旭面前,秦深周身的冷意才会收敛。
但那也是因为林嘉旭本人像小太阳一样,拥有能够融化冰山的力量。
“就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嘉旭回想了一下,皱着眉,表情嫌恶,“叫什么……什么雨来着?很讨人厌的一个东西。”
沈榆微愣,一个名字没有任何思索地冒了出来:“秦听雨?”
“对!”林嘉旭一拍掌,抬眼见沈榆面色僵硬,有些奇怪,“榆啊,你怎么知道?”
他分明从来没跟沈榆提过秦听雨这个名字啊。
沈榆冷笑了声。
他何止是知道这个名字。
上辈子,秦听雨和他……可以说很熟。
熟到就连从其他人口中听到关于他的事情,都会下意识反感。
林嘉旭见沈榆眉心皱起,微愣。
从两人认识以来,林嘉旭无数次感慨过沈榆性格好。
沈榆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太好招惹,但真的相处起来,才能感觉他内里相当温柔。
没想到沈榆今天只是听到了一个名字,反应就这么大。
不想在好友面前表现异常,沈榆尽量平稳呼吸,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说起这个,林嘉旭顿时就恼了。
他忽然往后坐了点,双手环抱,清了清嗓子,压出矫揉造作的音调:“你就是秦深的前男友吗?他现在不方便和你见面哦~”
“前”那个字,咬得很重。
林嘉旭说完,催沈榆:“你问为什么。”
这是要复盘当时的剧情。
沈榆顺着他,非常配合地问:“为什么?”
林嘉旭接着学秦听雨,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吗?他被罚跪了……不过也是,爷爷生前最喜欢他了,他为什么不能赶回来看爷爷最后一面呢?”
又说:“可能人都是会变的吧,你别太担心他了,有什么话我帮你带进去吧。”
“我们村化肥袋都没他能装。”林嘉旭演完全程,不爽地说:“他和秦深几年没见了,在这跟我演什么兄友弟恭?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就是他找人在贴吧发帖子说秦深是私生子!”
消息是秦听雨散播的?
秦深刚到京市时,虽然沉默寡言,但靠着优越的成绩和外形条件,众人对他印象还是可以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有人说秦深的母亲是个拆散别人家庭、试图靠儿子上位,失败后找个京市老实人接盘的小三。
林嘉旭一番盘查,才发现是有人在贴吧发类似的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问秦深,后者否认了所有内容。
于是林嘉旭在贴吧一个个反驳造谣帖,因为用词太不文明被人举报封号,借了沈榆的号半夜跟人对喷。
那件事最终以造谣者删帖为句号,但幕后主使一直没找到。
沈榆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林嘉旭说,那个一直针对秦深的人是秦听雨。
但这事发生在秦听雨身上,沈榆倒没多意外。
林嘉旭吐槽完舒服多了,又跟沈榆聊了会天,精神放松下来后,没一会就趴床上睡着了。
他坐在湖心亭,目光落在近处,湖面波光粼粼,几尾锦鲤在湖中畅游。
沈榆有些出神,不自觉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最开始听说秦听雨这人,应该是上辈子他和谢宴州确定恋爱关系半年左右。
某天开始,沈榆每次去花园散步,都能听见老宅来的园丁有意无意地说起秦听雨。
他说秦听雨是谢宴州的堂姑姑回国,给谢宴州介绍的“未来的结婚对象”。
当时园丁盯着沈榆的脸看了会,忽然说:“沈少,我说了您别生气,那个什么雨,长得跟你还真有点像!”
起初沈榆没放心上,园丁六十多了,总把家里两个厨师认错,这种视力没可信度。
他和谢宴州照常甜蜜恩爱。
但没过多久,公司的生活助理火急火燎打电话来,说听说叫秦听雨的去给谢宴州当助理,要推沈榆去视察。
正好那天要去谢宴州公司开会,沈榆提前了半小时到。
小助理推着沈榆,走到谢宴州的办公室门前,他们停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半掩着,留了条缝隙。
很巧地,从那条缝隙里,正好可以看见一个长相漂亮的年轻男孩端着咖啡走近书桌,声音娇俏地喊人:“谢总……”
状似无意般,他微微侧脸,门口一坐一站的两人看清了他的脸。
人一般不会觉得自己和其他人相似。
但助理几乎是立刻就愣住了,压低声音在沈榆耳边说:“沈总,他的脸……和你好像……”
室内,谢宴州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语气冷冽散漫:“有事就说,嗓子卡拖鞋了?”
被怼了,秦听雨笑意也未减,乖巧站在桌前,保持着合适的距离看了一会谢宴州,又在谢宴州皱起眉时将咖啡摆在他旁边,语气是恰到好处的好奇:
“谢总,他们都说我和您的爱人以前很像……您觉得呢?”
大家不要误会,秦听雨连谢宴州衣角都没碰到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清清白白,你别误会
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照入室内,为谢宴州侧脸镀上一层淡淡金光。
谢宴州抬眼,目光终于落在秦听雨身上。
他没开口,像是在打量一件拙劣的商品。
秦听雨被看着,反而有些骄傲地微微扬起脸,又问了一遍:“您觉得像吗?”
没等谢宴州开口,他又倾身靠近,音量大小正好是门口可以听清的程度:“我听说,您的爱人受伤了,无法行走,那生活里一定有很多困难吧……很多姿势,没法尽兴的,对不对?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完好无损……”
“我是真的喜欢谢总,愿意当替代品。”秦听雨垂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隔了很多年沈榆都能记起,“难道您没有想过吗?如果爱人是健康的就好了……”
谢宴州的回答,沈榆没听见。
在谢宴州开口前,沈榆便催助理推着轮椅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也许是相信谢宴州,也许是更害怕听到回答。
不过这件事的后续处理很快就出来了。
开完会,谢宴州推着沈榆离开,经过谢宴州办公室时,几个装修工人正把那张书桌往外抬。
何助理提着垃圾桶往外走,看见他们,毕恭毕敬打招呼:“谢总,人已经送走了。”
他离开时,沈榆瞥见垃圾桶里的咖啡杯。
谢宴州推着他往楼下走,进了电梯后,沈榆垂着眼睛问:“送走了什么人?”
“你说呢,宝宝?”谢宴州走到沈榆面前蹲下,握着他的手,把脸贴上去。
青年皱着眉,表情瞧着有些委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话题跳得太快,沈榆有点没反应过来。
谢宴州仰着脸,目光谴责:“我还以为有些人会进来宣誓主权,等了半天,却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