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晚上的,不回家能去哪?宋时衍停下了动作,悄悄吐槽了一句,然后从迟书誉的腿上跑下来。
沈之其走了,后座空了一块,另一片玻璃也能画了。
宋时衍开开心心地跑到另一边,伸出爪子要画,却见整块玻璃已经被沈之其折腾完了,有模有样地写了两个显眼的大字。
“笨猫!”
身边突然传来了轻笑声,迟书誉对着他微微弯唇。
宋时衍一回头,觉得心里头暖乎乎的——这是他变回猫到现在,迟书誉第一次发出真实而热乎的笑容。
小猫喵一声扑到迟书誉怀里,被男人接了个结结实实。
他困了一晚上了,小爪子捂住嘴打了个哈欠,闭眼睡着了。
他最近睡觉都特别沉,等到再睁眼,天色已经亮如白昼,迟书誉今天休息,坐在沙发上看书。
周琼和宋北川结婚的日子就在明天。
他想混进宴会也简单,但一只猫能干什么呢,他连根糖都叼不起来。
他得找回他的画,找回他的遗物,迟书誉看起来不在乎宋时林说的那些,其实怎么可能呢?
只要宋家留着他的东西,就能一次又一次威胁迟书誉,从他身上获利。
只有宋时衍自己能认出自己的画,也只有他能找清楚遗物。
他得去,这次宴会宋家一定会宴请很多人,这是他唯一浑水摸鱼的机会。
大不了一把火烧了,反正他还能变回猫,警察也抓不到他。
不过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变回人了,他多变回人一次,迟书誉就多一点希望,就忘不掉他。
等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地,他一定一定老老实实做猫,陪迟书誉十几年,陪他忘记自己。
宋时衍看了一眼迟书誉,从书房的窗户摸出去,毫不犹豫地回了锦绣万里。
等等……他钥匙好像没拿。
宋时衍叹了口气,认命地从一旁的楼侧爬了上去,还好楼不高,没一会就爬了上去。
窗户照旧没关,宋时衍顺着窗户爬进去,飞快地进了卧室。
小保险箱放在角落,宋时衍快步跑上前,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糖罐安静地待在保险箱里,宋时衍扒拉出一颗,咬开糖皮,本来想吃,吃之前却犹豫了。
他放下糖跑出去,看了眼钟——他想知道自己能变成人多久。
现在是九点。
宋时衍看完了时间,快速溜回去,把糖嘎嘣嘎嘣嚼碎了。
等到他清醒过来,差不多是十点。他坐在沙发上,房子很小,就几个卧室,他绕着转了几圈,无聊地坐回沙发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神奇的是,这次变回猫他没晕,下午一点多,他突然长出了耳朵,然后过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变回了猫。
宋时衍想多试几次,又吃了一颗糖,发现变人的时间大概在三个半小时。
这么短吗?不过宋北川的婚礼就在今天,他来不及再实验了,只好停下了动作。
罐子里还剩下四颗糖,他又吃了一颗。
等他再变成人,宋时衍的智商好像终于回到了他的大脑。他突然反应过来,他连婚礼在哪办什么时候办都不知道。
去找迟书誉吧,反正这个马甲已经掉了,他回宋家参加父亲的婚礼,这个理由多坦荡啊。
这么想着,宋时衍放下了心,换好衣服摸了颗糖就打算回家。
宋时衍一边想着,一边打开门往外看。
钥匙正坦坦荡荡地挂在门外,方才爬墙的行为一下子变成了徒劳。
宋时衍:“……”
他可能当猫当久了,智商真的出了点问题。
宋时衍没拔钥匙——他等会变成猫,又没机会藏钥匙,还不如不拔,就放在门上面,也方便下次来。
现在六点出头,他担心赶不上宋北川的婚礼,没浪费时间就离开了。
家里仅有的钱被他留在了上次的衣服里,他没钱打车,索性直接跑回了家。
当猫的时候跑着跑着也就算了,变成人之后跑回家,宋时衍差点给自己累死。
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敲迟书誉的门。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宋时衍的心下凉了一片。
难道说,迟书誉已经走了?
也是,正常的婚礼这个点早就开始了,迟书誉走了也正常,是他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怪不了任何人。
宋时衍垂头丧气,转身打算离开,身后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迟书誉在他身后喊了声:“阿衍。”
宋时衍感觉自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的脚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僵直了身体。
那人仿若未觉,叹了口气:“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宋时衍却更不敢看他了。
通过猫的视角知道自己掉马了是一回事,在迟书誉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是另一回事。
宋时衍艰难地扯开了唇角,有点后悔来找迟书誉了。
他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了一个艰难又感慨的笑容:“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这是要坦白的意思。
迟书誉朝他笑,逆着光,语气一如既往:“从最开始,第一眼。”
“狗屁。”宋时衍也跟着他笑,“怎么可能,我自己都差点没认出我自己。”
迟书誉撇开了头,不去看他,宋时衍却能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他的鼻子酸了一下,捂起眼睛有点想哭,想着想着,他笑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你能认出我,我都……”
他的话说到一半,明明语气很温和,迟书誉却下意识不敢听。
他低声笑了一气,打断了宋时衍的话:“你不要说,我怕自己伤心。”
宋时衍偏要说:“我都很感激你。”
迟书誉愣住了,在他这么多年的暗恋与等待,迷茫与慌张过后,宋时衍简简单单的一句“感激”,居然让他招架不住。
他转回了头,看向宋时衍那张略显稚嫩的脸,转移了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迟书誉并不自恋,宋时衍对他的排斥和表现出来的退缩,迟书誉都看在眼里,他不会自恋地以为宋时衍只是来找他。
这人一定遇到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才找上了他。
“我想去参加宋北川的婚礼。”宋时衍开门见山,他不认为迟书誉会拒绝,也就直说了,“我需要你带我去。”
他顿了一下,或许是觉得祈使句有点不尊重人,便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我自己去也行,你告诉我时间地点就行。”
“谁说我不愿意。”迟书誉让开了一步,摸出手机,“我让人给你找一套礼服,你作为我的男伴出席,可以吗?”
那必然是可以的,光明正大地恶心宋北川,这事宋时衍乐见其成。
“现在得快七点了吧。”宋时衍偏头看迟书誉,却被迟书誉推进了屋:“我本来也没打算按时到场。”
可以,这不给宋家面子的德行,宋时衍十分喜欢。
助理动作很快地给宋时衍送来了一套礼服,宋时衍怕时间来不及,飞快地穿好,然后发现自己不会打领带。
迟书誉在客厅等着,等了一会没看到宋时衍的人,敲了下门问自己能不能进去。
宋时衍已经换好衣服了,当然可以,他应了一声,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
实在整理不好,宋时衍翻了个白眼,打算扯下领带不带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他的身后伸到前面,握住了领带,三两下给宋时衍打好了领带。
“这种事,我可以帮你的。”
“你能帮一次,两次,还能帮我一辈子不成?”宋时衍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回道。
他能闻到迟书誉身上的甘草气息,闻的比每一次变成人时都要清晰。
他的大脑错了弦,说完才觉得亲昵,此刻后悔却是晚了,只好慢吞吞地找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很小声:“我随便说的。”
迟书誉却并不当他随便说,凑近他的耳朵:“如果你肯的话,我愿意帮你一辈子。”
迟书誉在他身后摇了摇头,抬脚跟了上去。
助理很会挑衣服,挑了身酒红色的礼服,穿在宋时衍身上,很漂亮。
宋时衍自己跑是跑了,但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不一会就悻悻地回了头,站在迟书誉身边:“谁来接我们啊。”
他没看到小张的车。
“我开车过去。”迟书誉揽过他的肩膀,“你还没来过这里吧,我带你去车库。”
你还没来过这里吧。
哈哈,哈哈。
这话宋时衍没法接,他选择了不说话——没来过这里,哪能轻车熟路地找到迟书誉的家。
说要带他去车库,其实迟书誉也没带,他让宋时衍在小区门口等他,自己去地下车库开了车。
现在已是春夏之交,天暗得比较晚,六点多了还能看到夕阳,宋时衍安静地站在小区门口,往远处看落日。
有车在他耳边鸣笛。
宋时衍转过头,看到了一辆红色的跑车,迟书誉从里面探出头,朝宋时衍笑。
还挺拉风。宋时衍默默腹诽了一句,车门自动打开了。
宋时衍探身坐了进去,刚要系安全带,迟书誉就从驾驶座探身过来,伸手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甘草的气息围绕在宋时衍身边,他不动声色地朝后靠了靠,迟书誉却借机凑得更近。
他几乎怀疑迟书誉是故意的!
什么系安全带,不过是为了占他便宜!
宋时衍偏开头,屏住呼吸,简直要气坏了。
什么不找了,什么放手,都是男人骗猫放的狗屁,迟书誉这老流氓,占他便宜的时候也没说要放手,也没说难过啊?
宋时衍在这里生气,迟书誉却坦坦荡荡,他替宋时衍系好了安全带,就离开了他身边,十分坦荡地扭开了车钥匙:“这车的安全带设置的很特殊,你可能不会系。”
笑话,怎么可能。
宋时衍愤愤低头,对迟书誉贬低他智商的行为十分不满意,双手放到安全带上摆弄了起来。
摆弄了半天,车都开出小区了,都没能成功把安全带解开。
“我说什么?”迟书誉嘴角的笑容险些压不住,一边憋笑一边道,“说了你还不信,我真是好伤心。”
宋时衍怒了。
要不是迟书誉在开车,他真想一爪子甩到这狗男人脸上,给他个教训!
宋时衍一边腹诽,一边整个人靠在座位上。
别的不说,迟书誉这车坐着确实舒服。
“舒服吧。”迟书誉仿佛知道了他在想什么,笑道,“就是这车舒服我才开出来的。”
什么德行,宋时衍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讨巧卖乖呢,他从鼻子里哼出来一股气:“不舒服,一点都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迟书誉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也要偏头看一眼宋时衍:“好,下次换别的接你。”
下次,还能有下次吗,糖就剩了两颗,宋时衍已经没有下次了。
他没说话,安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折腾了一下午,他实在太累了,脑子都锈住了,得休息一下才行。
迟书誉却不愿意让他休息,这人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看一眼都是奢望,更别提和他说话了。
“你不问我什么?”他主动找起了话题,声音不轻不重,恰巧够宋时衍能听见。
宋时衍闭着眼,从嗓子里哼出气:“问你什么?”
“问我为什么要跟你告白,问我怎么喜欢上你的啊。”迟书誉叹道,“第一次见面,我说喜欢你,你一点都不吃惊,搞得我差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宋时衍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自己能意识到被喜欢,那绝对是有鬼。
宋时衍快尿了。
不是迟书誉,上高中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心这么细呢?
他的睡意瞬间被冲淡了,大脑飞速运转,撇撇嘴:“别以为你乱写我就看不出来,没事请全班吃烤红薯,够重意思啊。”
“我直接请你,你肯定不干,还得想想什么时候请回来。”迟书誉叹口气,“我想了这么多花招,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
“我多聪明啊。”宋时衍自己还骄傲上了,“比你聪明多了。”
迟书誉:“确实很聪明,猫告诉你的?”
宋时衍:“那当然。”
等等,他接了前半句,却不想还有后半句等着,睁大了一双杏眼:“什么什么?”
他摸摸鼻子,往右边挪了挪:“开什么玩笑,我都没见过你家猫。”
“等有机会带你看看。”迟书誉踩了一脚油门,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意间说道,“也挺奇怪的,每次你来,我家猫都跑没影了。”
那可不吗,猫在哪来的宋时衍。
他不知道迟书誉在试探自己还是干什么,没敢接话。
跑车的车内空间很宽敞,但宋时衍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狭窄的车内空间里,能闻到无处不在的甘草味道。
所幸迟书誉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十来分钟,终于到了婚宴地点。
宋家够气派,婚宴选在了停水岸,这是南城著名的高级场所,包一晚上价格可不便宜,够养大十来个宋时衍了。
迟书誉停好车,先探过身子替宋时衍解开安全带,接着自己下了车,替宋时衍打开车门。
宋时衍瞪他一眼:“我长手了!”
迟书誉无辜:“你长手了,怎么一分钟都没下车?”
还不是你这个车设置的太复杂了,我找不到把手。方才的安全带不会解已经是够笨了,宋时衍不想再承认自己笨,昂首挺胸抬着下巴下了车。
迟书誉没再笑他,怕把人吓跑了。
他伸出胳膊示意宋时衍挽着,宋时衍乖乖挽上,凑到他身边小声问。
迟书誉比十八岁的宋时衍高十公分,主动偏过头,听他说话。
“你带着男舞伴去,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迟书誉同样小声回:“我可是南城最有钱的,谁敢说我。”
哦,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宋时衍一直对钱没什么概念,早知道迟书誉这么有钱,当初就应该好好蹭他钱花,也省得天天跑饭店里端盘子扫地。
他于是又问:“这地方包一晚上多少钱啊。”
宋家那么有钱,都不肯出点钱养宋时衍,迟书誉顿了顿,没告诉他事情真相:“宋家和老板是朋友,没收钱。”
咋可能,停水岸是迟家的,迟书誉足足收了大几百万。
“我就说,他们都困难的来找你要挟你了,怎么可能有钱包这么大的地方。”宋时衍哈了口气,西装挺薄,晚上又有点凉。
迟书誉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不会受他们要挟的。”
你不受他们要挟,还为了几幅画回来,屁嘞。
宋时衍不拆穿他,继续和他咬耳朵:“我待会要找我的东西,如果有什么意外,你掩护一下我。”
迟书誉没答,宋时衍刚要戳他,发现两人已经到了婚宴现场。
停水岸有几个专门的宴会厅,很大很气派,里头玫瑰花一片连这一片,天花板上挂着一片又一片的玻璃灯。
闪闪发光,就像舞台上站着的新郎新娘一样。
隔着很远,宋时衍却有些没由来的羡慕。
“迟书誉,你说,”宋时衍眸子垂下来,“是我不乖,还是……”
他叹口气,不太甘心:“怎么我和妈妈得不到的善待和偏爱,周琼和宋时林简简单单就得到了呢?”
“你在怀疑什么。”迟书誉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如果你愿意,如果未来有朝一日,我能成功得到你的爱。
阿衍,我愿意给你这世界上最盛大的婚礼。
不惧流言蜚语,我用我的一切为你拼花路。
他正和宋时衍“调情”,保安就没眼色地迎了上来,“是迟先生吧,周先生命我在这等你。”
“周先生?”宋时衍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复迟书誉,这保安就解了他燃眉之急,他感激地看过去,顺势问了出口,打断了迟书誉无时无刻的表白。
“哦,就是周太太的父亲,”保安道,“他应该快过来了,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等一等?”
不方便。
迟书誉根本不知道这号人物,要不是宋时衍,他都不会来宋北川的婚礼。
他直接拉着宋时衍离开了原地,留着保安在身后:“您等一等。”
“有钱真好,”宋时衍一边感慨,一边观察着大厅的装潢,叹道:“要是我有机会娶个姑娘,我也在这里为她办婚礼。”
“一晚上几百万。”迟书誉凉凉地打断他的幻想,“你去哪找这么多钱?”
宋时衍:“……”
真扫兴这人。
他白了迟书誉一眼,讨厌他三秒钟。婚礼发言不知道结束了还是没开始,宋时衍饿了。
他一天没吃饭,走的时候又着急,猫粮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婚礼现场摆着不少香槟酒和漂亮的小蛋糕。
吃饱了才方便干坏事,宋时衍快步走上前,摸了一个最漂亮的草莓蛋糕往嘴里一塞。
然后噎住了。
宋时衍被自己蠢到了,刚想拿过一边的香槟酒往嘴里倒,另一旁就有人递来了一杯白开水。
“别喝那个酒,你酒量不行。”迟书誉抢过他手里的杯子,自己喝了口,“小孩子喝什么酒。”
“我二十三了!怎么不能喝酒了?”宋时衍叛逆心上来了,抢过迟书誉手里的杯子,“我就喝。”
迟书誉眼看着他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干净了,唇角彻底拉不平了。
“阿衍,”他哭笑不得,知道说完了这话小青年又要害羞,“我喝过了。”
宋时衍还没反应过来,他觉得喝同性朋友杯子里的水是件很正常的事。
迟书誉忍不住,突然很想欺负他。
他慢悠悠,声音微微提起,笑盈盈:“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
宋时衍正逞能呢,喝完酒脑子有点晕,不太能思考了。
听到迟书誉的话,他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间接接吻?”
他头顶的呆毛翘了起来,表情也毛茸茸的。
迟书誉能看出来他的大脑有点宕机,刚想说点什么揭过这个话题,宋时衍就红成了草莓蛋糕:“谁跟你间接接吻啊?”
他不会骂人,骂人只会“卧槽”,此刻被逗熟了,将酒杯塞回迟书誉手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凉白开,灌了自己一气,终于将酒意灌下去了。
“你不说话是不是会死?”宋时衍要被他逗熟了,气急败坏,“就喝你一口酒,不知道的以为我强吻你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迟书誉更要得寸进尺,他笑着凑上前,盯着宋时衍的眼睛看,里头盛着笑意涔涔:“我求之不得。”
宋时衍:“……”
红意从他的脖子一直泛到耳根,一点一点侵蚀了他所有的镇定:“你能不能闭嘴啊。”
“好好好,我不说。”迟书誉摸回了水杯,里头还有半杯水。
他做的比说的更过分,直接喝了下去。
宋时衍看他的表情,活像刚背完一幅Z国地图,脑子都直了。
他算是知道了,迟书誉这个臭不要脸的,欺负他简直如吃饭喝水。
宋时衍瞪迟书誉,迈步要往前走,却被人拽着胳膊拉回了身边,那人蔫坏,还找理由:“周琼母子万一对你下手怎么办。”
“现在是法制社会,她肯定不敢对我做什么。”宋时衍嘴上说着,实际上仍然怂得要死,乖乖缩回迟书誉身边,“你又保护不了我。”
迟书誉听到保护两个字就应激,干脆从摆台上摸出一个草莓小蛋糕,递到宋时衍嘴边。
宋时衍顺嘴咬了一口,咬的唇周尽是奶油。
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微微泛潮,伸出舌头舔干净唇周的奶油,猫儿似的,乖巧又活泼。
他不习惯被别人喂东西,伸出两只手从迟书誉手里捧过小蛋糕,恰巧碰到了迟书誉的指节。
宋时衍的手指常年冰凉,没有热意,迟书誉却不然,他的手干燥温暖。冷热相接,宋时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又泛了起来。
他低头又咬了口蛋糕,妄图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迟书誉越看越喜欢,简直想把这猫似的小人带回家养着。
蛋糕分量不小,第二个吃完,宋时衍就差不多饱了。
吃饱喝足以后,挽着迟书誉的手,四处打量着宴会厅,突然意识到不太对。
“迟书誉,”宋时衍发呆,声音透着十足忧郁,“我以为宋北川会在宋宅举办婚礼。”
他的东西都在宋宅,如果宋北川想用他那些画来威胁迟书誉,为什么不在宋宅办婚礼。
“宋宅太小了。”迟书誉低头,喟叹一声,“你还挺看得起他的。”
宋宅还小吗?
宋宅是个足有三层的别墅,每层十来个房间。
宋时衍没见过世面,抱着迟书誉的胳膊,超级小声地问:“这还小吗,我感觉我这辈子都买不起那么大的房子。”
“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迟书誉从他手里接过小蛋糕的纸托,扔进垃圾桶里,“你要是喜欢,我买个送你。”
倒也不必。
宋时衍笑笑,没说话。
大房子有什么好的呢,也不知道能住多久。
一天,两天,一次,两次?
然后让迟书誉守着空无一人的大房子,继续难过吗?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若说刚变成人的时候,他还很坚定地当一只猫。
现在的他,突然很想多陪陪迟书誉。
宋时衍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对这个社会也没啥贡献,没什么人喜欢他。
不过也因此,他从来不欠什么人。
唯独一个迟书誉,他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感受到宋时衍情绪的低落,迟书誉安慰他:“其实大房子也不是很好,像我现在的房子,我一个人住,有时候还挺孤独。”
“你为什么,突然搬家搬到那里了,通勤又不方便。”宋时衍努力调节了情绪,接他的话。
“啊,”迟书誉眉眼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自然,转移了话题,“婚礼结束宋北川应该会邀请不少人去宋宅,到时候我带你去。”
宋时衍能听出他不想说,也不追问,只是乖乖点头:“麻烦你啦。”
他刚说完麻烦,又想了想,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去宋宅吗?”
迟书誉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但宋时衍让他问了,他便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宋时衍也不担心掉马甲了,迟书誉只要不傻,都能意识到小鱼和他有关系。
他得趁着能当人的这短短几天时间,把一切身前身后事都处理明白。
“我不想让你总是被宋家威胁。”他的眼里带上祈求与恳切的温柔,“你好好过你的生活,不要总让我担心,好吗?”
不要总让我担心。
迟书誉一顿,他逗宋时衍向来熟练,情话张口就来,很少体会到词穷是什么感觉。
他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漾出了柔和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你也很在意我吗,阿衍?”
重点明明是前半句,这人怎么回事,几个月不见,抓重点的本事长了不少。
这回算是轮到宋时衍别扭了。
论在乎,他当然在乎迟书誉。
迟书誉这人除了老和他抢年级第一,有什么都憋着不说之外,对宋时衍是一等一的好,宋时衍当然希望他开心快乐,好好活着。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别的什么。
毕竟铲屎官好好活着,小鱼才能一直快活。
他沉默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需要说点什么,打着哈哈道:“人道主义关怀嘛。”
好一个人道主义关怀。
迟书誉正要说说话,余光中看见了宋北川和周琼。
他们化着精致的妆容,光鲜亮丽地朝着迟书誉走了过来。
“迟先生能光临,蓬荜生辉啊。”没等迟书誉表态,宋北川就率先伸出手,想要同他握手。
迟书誉并不给他面子,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拿宋时衍的遗物,对虚与委蛇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略微向后退了退,冷漠道:“停水岸没您糟蹋,恐怕更加生辉。”
他赚着人家的钱,还丝毫不给面子。
宋北川的脸色变了变,却不敢发怒。
周琼不知道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比他更加激动,眼里的不满藏都藏不住:“你什么意思?”
迟书誉拉着宋时衍往后退了半步,拇指摩挲了一下左手的表盘。
看都不看周琼,仿佛这人只是空气。
笑话,宋北川他都不放在眼里,周琼这个小三上位的女人,他更看不上。
周琼的火气扑了个空,宋北川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再说话。
她却忍不住,只好把气撒到一旁的宋时衍身上:“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连我结婚,你都不肯给我安生吗?”
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宋时衍本来在一旁看戏,这下却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理了理西装的袖子,慢吞吞抬起头,仗着有迟书誉护着,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周阿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么些年,周琼一直对陈雅如心有芥蒂,她厌恶宋时衍,同样也厌恶和宋时衍长相极为相似的他。
周琼并不理会宋时衍的好声好气,直截了当地说:“你到底是谁,你和宋时衍有什么关系?”
宋时衍笑意更浓,他招架不住迟书誉,却不代表他不会装:“周阿姨,我不认识什么宋时衍。”
他的话语那么冷静那么陌生,周琼却感觉那双眼睛熟悉得很。
中年女人穿着拖地的婚纱,胸口的红玫瑰娇艳如火,她的心口却泛起了无端的慌张,仿佛见鬼一样后退了两步。
明明是她盛气凌人,现在却好像宋时衍欺负她了一般。
“周阿姨。”宋时衍朝着迟书誉身后躲了躲,他实在无奈,“我真的不认识您说的宋时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