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没我得散by寸知白
寸知白  发于:2025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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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微鹤知道:“或许是因天灵根。”
斛玉下意识否定:“我的灵根已经坏了。且就算是因为天灵根,和识海也不会有关系才对。”
灵根有损,识海也碎了大半,斛玉想不起来自己识海的模样,但重建识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在他冥思苦想间,不知不觉,微鹤知慢慢走近了一步,魂魄忘了躲,还陷在迷茫之中,微鹤知静静望着那抹堪堪修复好的魂魄,忽然开口:“昨日为何出结界?”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的斛玉:“……”
男人轻飘飘将话题引回了斛玉身上,他的语气不是责怪,而是有些无奈,可惜慌乱准备找借口的斛玉并未察觉,他听到微鹤知道:
“此地危险重重,你的修为尚浅,根骨受损,遇到任何灵物无异于羊入虎口。”
“……”
不想提起的永远躲不过,斛玉一下闭了嘴,成了只鹌鹑阿飘。
过往种种经历让斛玉开不了口。
去解释自己是因为担心微鹤知出事才出去,这样说出来的事实,无异于让斛玉自己在心里立起一座迈不过去的山。
可微鹤知还在望着他。
“……”
尴尬,焦急,无措,心虚,羞耻……
百般情绪无计可施,斛玉眼睛一闭,索性道:“想出去就出去了,我不能出去?”
微鹤知:“……”
言不由衷,心不对口。
微鹤知暗中摇了摇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斛玉偷偷睁开眼,微鹤知正在望着他,两人对上视线,一切都一览无余。
半明半暗中,只有微鹤知的双眼明亮如初,安静安全的结界内,斛玉不自觉将憋了很久没问的问题问出了口:
“那鬼魂,你是如何认出来不是我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知道该听到怎样的答案才会放下一点心防,但无论是什么答案,斛玉都不会忘了微鹤知昨晚月光下的样子。
但微鹤知却道:“直觉。”
斛玉:“……”
他也直觉,这根本不是微鹤知认出他的依据。
但斛玉也不能追问,怕再引出什么需要自己回答的好问题。
一时之间,两方堪称势均力敌,谁也没能得到答案。
忽然,准备进一步察看这枚琉璃珠异常的微鹤知又将斛玉收进袖中,斛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墓道外传来:“师尊,你在哪里?”
斛玉立刻噤声。
微鹤知挥手,好不容易重新启用的烛火再次熄灭。室内重回黑暗。
那只鬼下来了。
悄悄呆在微鹤知的袖子里,斛玉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不徐不疾,踏在地砖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慢慢靠近。那只鬼或许忘了,活人是走不出这样规律的脚步声。
“斛玉”走到墓道中间,下一句呼唤还未开口,微鹤知就从其中一间转了出来。
漆黑一片,“斛玉”的一只眼睛蔓延上鬼气,间隔着长长的甬道,他清楚看到,走向他的微鹤知丝毫没有因“斛玉”私自下墓而责怪,只是在“斛玉”可能看不清路摸索时抓住了剑柄,转身将他带到没有危险的位置。
寂静中,微鹤知开口:“怎么下来了?”
在微鹤知身后,“斛玉”面容僵硬,没什么表情,表现出的语气却竟带着急切:“师尊,方才我听到墓室附近有声响,好像出了什么东西,要不要去看看?”
微鹤知没应答,倒也没有拒绝。
不知道这个鬼魂要做什么,或者说已经做了什么,竟然要把微鹤知往那个方向引。
在这古国陵墓遗迹,鬼魂是主人,也是被困的囚徒。斛玉想,至少在微鹤知带他出去之前,他大概不会对微鹤知动手。
一道灵力掠过,沉寂千年的古墓所有的蜡烛都被点亮,一时之间,恍惚回到了那个繁华的古城。
半明半暗的烛光下,微鹤知转身:“具体方位?”
这次换“斛玉”在前面走。
朝着西南方向的甬道,几乎和微鹤知并行,“斛玉”问身边人:“下来这么久,师尊察探到了什么吗?”
袖子里的斛玉默默想,他什么都没查探,只逼供了我。
但微鹤知显然早有准备,他淡淡道:“这陵墓风水有异,之下应当是一座凶阵。”
斛玉身体里有关凶阵的记忆浮现,“斛玉”脚步微顿,语气中掺杂着一丝难以置信:“这里是皇家陵寝,怎么会是凶阵?”
皇室的任何一座建筑,从选址开始便由风水师仔仔细细查探,但凡间的风水遇到修真的阵法,是无法抗衡的。
微鹤知:“不是当世所为,至少百年以后施加的凶阵。改变陵墓周边草木格局,以土为载体,降下阵法,此后千年魂魄不得出。”
斛玉贴在珠子内壁,没漏掉微鹤知说的任何一个字。
多大的仇怨,死后还不让人转世轮回。
也想到这个,前方的“斛玉”声音有些抖,他忽然问微鹤知:“……若是在阵法降前便死去,是否不会被限制其中?”
微鹤知给出肯定的答案:“凶阵依靠天时地利。”
短期内不能完成,一旦完成很难摧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紧紧握住拳头,“斛玉”咬牙,差点将牙咬碎。
他是王室最后的血脉,是靠着野菜苟且偷生的亡国鬼,千年来,即使忍受着非人的寂寞,他也一直庆幸自己比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活得长,却不曾想,这竟然是他困于其中的源头!
是谁降下的阵法?
各怀心思,不觉间已经走到甬道的尽头。这里是一条死路,哪里都没有出口,只有微弱的亮色从墙的边缘漏出,流了一地的碎光。
微鹤知向“斛玉”确认:“这里?”
“斛玉”回神:“啊……嗯,是这里,我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边……”
话音未落,微鹤知已经扬起长剑,就着荧荧的烛火,轻点了墙壁几下,等待几息,一时金光大作。
没有看到身后“斛玉”诧异的目光,前方的石墙轰然洞开。
“隆隆——”
粉尘落下,无形的符阵笼罩在二人身旁。
微鹤知的阵法仿佛用之不竭,他的修为绝不止展现出来的那些。意识到这一点,“斛玉”不可避免再次想起微鹤知吐血的画面。
可他如今的表现,看上去不像受了伤。
微鹤知道:“走吧。”
“斛玉”仰头,空气潮湿,面前的粉尘很快散去,露出面前的景象。
墨黑穹形的墓顶,上方明明是山丘,却怎么也望不到尽头,恍如通天,压抑地使人喘不上气。黑沉之下,数万条白线白绳交错交织,如同蚕茧层层围绕,牢牢包裹住中心的那座黄金台。
整个墓室四周有十几扇门,通往不同的方向。这里应当是整个墓群的中心。但奇怪的一点是,里面一件陪葬品,甚至宫灯都没有,只有……
透过密密麻麻的绳结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中心的棺椁。
只有那座棺椁。
走上前,那棺椁的棺盖已经被打开,中间空无一物。看四周的痕迹,里面的东西应该出去不久。
这里是陵墓的最西南方向,微鹤知侧身,看向“斛玉”:“方才听到的声响是什么声音。”
“斛玉”语气犹疑:“有些尖锐刺耳……”
它与世隔绝太久,微鹤知眼神淡淡经过,即使知道了斛玉的回忆,依旧和正常人已经不同。细小的表情会出卖它。
譬如此刻,它的表情下意识在向微鹤知传达:到棺椁那里去。
如他所愿,微鹤知朝着那黄金台去。濯尘握在手中,微鹤知对“斛玉”道:“退后。”
依言,“斛玉”退后到来时的位置,他躲进半明半暗的角落,扒在墙头,眼睛眨也不眨,只有眼珠随着微鹤知的动作移动。
濯尘铮然出鞘,灵力凝聚在剑身,剑意使得万条白绳飞舞起来,微鹤知一剑将纠缠不清的白绳斩断,开出前路,再一剑,整个墓室的烛光九成熄灭,只留下棺椁附近的三盏宫灯,照亮正中心的一点。
踏上黄金台,微鹤知站在棺外,背对着“斛玉”,他袖口轻动,琉璃珠就咕噜咕噜滑在了微鹤知的手心。
斛玉抱着珠子,在微鹤知的手指间偷偷向外看。
这棺同下面的黄金台一样的材质,只是上面刻的花纹繁复,与刚入墓穴的墙壁上的花纹不同,这纹似火,似水浪,中有云霞,还有爪龙腾飞。
龙纹——这是皇帝的棺椁。
微鹤知俯身,将推开一半的棺盖挪开,里面的角角落落完全展现在眼前。
以为自己看错了,斛玉诧异地贴在琉璃珠壁上,揉揉神魂的眼睛。
这……竟然是一个皇帝的棺椁。
最次的木材,经年累月的潮湿,使得棺中的木头腐烂蛀虫,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直愣愣的木板,甚至没有铺上一层布。
木板毛糙的边缘已经随着岁月变得平整,只有开裂的纹路知道里面到底曾经长眠怎样的人。
这里是古烄国,微鹤知说,烄国当年盛世时几乎占据整个交界境。这样强大国家的君主棺椁,里面是如此破败的样子。
里面的人呢?
昨日见到鬼魂时对方咕哝的话在斛玉耳畔回荡。
“我是……北域烄国长公主庶子……”
微鹤知告诉斛玉,这里只有一只鬼。
其他皇室在凶阵降落之前就魂归鬼界,不可能诈尸,就算里面的人出去了,也是在多年前。看木头的腐蚀程度,里面应当早就被打开过。
刚察觉到这一点,斛玉突然注意到,那个“斛玉”很久没说过话了。
……不对。
直觉心里一惊,顾不得暴露,斛玉扬声:“快离开—!”
在他出声那一刻,微鹤知已经退后三步,但两人面前的棺椁忽然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只一瞬间,竟产生了暴烈的灵力乱流,硬生生又将微鹤知逼了回去!
墓室内狂风大作,濯尘死死挡在身前,微鹤知眼神微冷,迅速定位到“斛玉”的位置。
“斛玉”正好端端站在风暴之外,有些痴迷地望着微鹤知和斛玉。他一动不动,根本不受这狂风的影响。
他喃喃,声音却掷地有声:“终于……终于要出去了……”
后知后觉,斛玉骂了自己一声。
这棺椁竟就是两界的交汇点!怎么之前没有想到!
打开两界交汇产生的拉力势要将人扯碎,斛玉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顾不得想对方怎么发现他的存在,能活一个是一个,斛玉试图一换一,他大声道:“我的身体给你,放他走!”
眉心一动,微鹤知握住剑的手紧了紧,而另一边,“斛玉”怜悯地望着那颗珠子,叹息:“我也很想,但是,不行。”
他走到墓室的外面,伸手一推,中央墓室周围的门竟全部打开。
诡异的灵力源源不断地冲击两界交汇之处,生生将交汇处砸出了一道豁口。
但随之而来的,是地底涌动着的什么东西,斛玉看不到的陵寝外,那些起起伏伏的土包像是解除了什么限制,竟然有隐隐冲破的念头。
“这里必须要有活人镇压,我们只能出去一个。”
鬼魂终于笑起来,他看着被耍得团团转的两人,最终目光落在微鹤知身上,敛了些笑,鬼魂轻声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找到了他……你演得真好,可惜。”
斛玉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鬼魂上前一步,跳进出口,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
一直未出声的微鹤知此时忽然轻轻按住斛玉的琉璃珠,安抚道:“别怕。”
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下一刻,跳进出口的“斛玉”竟莫名又重新回到了墓室。
“?!”
感受着体内的翻涌,被无形的手抓回来的“斛玉”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斛玉望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此刻充斥着恶毒。
“斛玉”挣扎着望向微鹤知:“是你!你做了什么?!”
濯尘定住法阵结界,微鹤知走到“斛玉”身旁,淡声道:“只是你的一部分族人被你吃了下去,你该问问他们。”
“斛玉”缓缓瞪大双眼,几息后,他的魂魄硬生生被数万恶魂冲出斛玉体内!
出现在斛玉体外的那一瞬间,鬼魂灵光乍现,那一串极酸的浆果浮现在眼前。
……原来是它。
对身后那惨叫恍若未闻,微鹤知俯身,将擦干净的琉璃珠放在斛玉的眉心,纯白的魂魄随琉璃珠一起,重新流入少年的身体。
四周聚集的恶魂越来越多,黑沉的墓顶下压,像要将一切都湮灭在其中。斛玉被微鹤知扶着站起来,满目晕眩。
生死之际,一只鬼手突兀地从两界交汇穿了出来,暮归的声音随之而来:“小师弟,抓紧我!”
惊得一哆嗦,斛玉本能抓住暮归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碰到暮归的实体。
两界之外,暮归大喊:“小师弟坚持住,千万别松手!”
斛玉依言死死抓住他,另一只手则将微鹤知的手握在手中。
两界交汇彻底打开,不同的世界呈现在眼前,最后看了一眼被恶魂撕咬的魂魄,斛玉低头,在众多出口处找到了暮归的脸。
看清的刹那,电光火石,斛玉心中一惊。
暮归的脸竟同那鬼魂九分像!
一个荒谬的猜测迅速在斛玉的心里生根发芽——
他这个三师兄,究竟是什么人?
太初宗顶峰。
风云变幻,雷声大作,一道又一道天雷砸下,波及之地寸草不生。
拜天游参选的各宗门围挤在天雷攻击的范围之外,皆大惊,议论纷纷。
太初宗几个修为高的离谱的直系弟子应当都没有到进阶突破的时候,就算是他们突破,也不会是这样要人命般的天雷。
这天雷……根本就是天灵根突破的样子。
太初宗又出了个天灵根的消息转瞬间不胫而走。
几乎所有的宗门都在讨论是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甚至有人想到了那个“死去”的谢一。
难道谢一根本没死,被太初收为己用?
他们争论不休,连太初宗扫地的都算了进来,直到一道弱弱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杀出重围。
那声音试探道:“那个,还有没有人记得,璇霄仙尊好像还有个……直系的小弟子?”
空气忽然变得死寂。

声势浩大的雷劫将常年积雪的顶峰差点劈开两半,其上多年的冻土都隐隐有化冰的迹象。
淅淅沥沥的水流从山上流下,其中一条顺着草木,流向了行宫院落外的古木。
有人跨过那条蜿蜒的水流,青色的衣摆略过,将快要流入行宫台阶下的水流定在了原地。
行至门前,春浮寒抬手,一顿,随即转了个方向,落手轻轻敲了敲紧闭的窗户。
“谁?”
不算大的声音从窗缝漏出,春浮寒叫:“小师弟。”
“师兄?”
房间内少年的声音刚落,一层看不到的结界出现在春浮寒面前。等待片刻,那结界打开了半面门的大小,刚好够春浮寒进入。
青衣修士推开门,在他关上门的瞬间,结界迅速合拢。
白玉屏风后,春浮寒转了出来,入目便是斛玉的床榻。
寒玉床上,斛玉微微仰头,看着他来的方向。因为身上的灵绸,他正双手张开,呈大字躺在中央。身下铺的鲛纱上雕刻着精妙的阵法,使床上人既可以得到玉床的温养,又不会被寒意侵袭。
春浮寒示意他躺好,待斛玉稳稳躺回枕头,春浮寒温声道:“小师弟,感觉如何了?”
距离那日雷劫已过去三日,斛玉昨日堪堪清醒过来,望着头顶的床帐,斛玉思索半晌,喃喃:“师兄,我感觉……好像在做梦。”
春浮寒微微一笑:“为何这样说?”
斛玉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我竟然筑基了。”
春浮寒:“……”
袖中的手指蜷缩了下,春浮寒不动声色,只赞叹:“恭喜小师弟,与以往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斛玉摇头晃,“没什么特别的……但好像能感受到体内灵力流畅了不少,”斛玉比划了一下,双手裹着灵绸,有些滑稽:“能这样通起来了。”
这么多年,斛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难免新奇。
如果之前体内的灵力是随时在蒸发的水汽,那么现在的斛玉的灵力就像是一捧清水,虽然不多,却能积蓄地住。
听着他讲,春浮寒拉了把椅子坐下来,边听,也没有错过斛玉手上的银镯,和胸口的水坠。
炼器师对灵器的改变往往非常敏锐,修为如春浮寒,一眼便知,无论是镯子还是水坠,微鹤知定又在上面增补了海量的法阵。
不知道这次加了什么,甚至可以将斛玉的气息都掩盖地七七八八。
说得有些多,斛玉咳嗽了两声,同春浮寒交流了会儿突破的心得,斛玉转又问起:“师兄可知师尊如何了?”
知道他会问,春浮寒答道:“师尊无事。”
斛玉仰头望着他的眼睛。在春浮寒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斛玉再次确认:“真的?”
春浮寒默了默,他这个小师弟哪里都好,只是有些过于敏锐。
慧极必伤,天道难容。
好在还有微鹤知。
念及斛玉的身体,春浮寒只能暂且答道:“真的。你这次突破雷劫虽声势浩大,却不过是筑基期,天雷威力远不如金丹渡劫的一半,师尊已至化神巅峰,天雷不会对跨大境界者有多大损害。”
斛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第一次来这里,春浮寒余光将整个房间大约略了一番。
房间内绕着淡淡的香气,是安神补灵的法器挥散的味道;角落里悬浮着的阵法,将室内调节至最合适的温度;脚下铺着的毯子灵力溢出,拿出去一尺难求。
总之四处无一不精巧,无一不奢靡,无一不用心。
小师弟回来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从房间的布置来看,春浮寒确信,师尊大抵短时间内不会像之前那样……春浮寒转头,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斛玉道:“小师弟,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斛玉抬头:“什么?”
春浮寒望着斛玉:“拜天游大选期间,除了谢怀瑜和望初二人,谁还见过你的真容?易容之术可有被人识破?”
“……”
斛玉摸摸眉心:“师兄,你还记得曾经因渡枫门,我和师尊掉下两界交汇深渊的事?”
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事,春浮寒道,当然。
斛玉道:“那里有一整座古国陵墓,鬼主却是一个缺了半张脸的残魂。”
“我被困于琉璃珠,师尊找到我,却早已被发现这件事,即使那时出来了,我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春浮寒点头,斛玉说的事,他大约知道一些。
斛玉继续道:“……所以在那琉璃珠还在我识海中时,我把它取出来,研究了一下。”
春浮寒:“……”
春浮寒看向斛玉的眉心。
哦……识海的东西还能取出来吗?
理论上释放了震惊的情绪,春浮寒面不改色地颔首,听斛玉慢慢道:“经过一番查探,我发现,这珠子……似乎是那鬼魂残缺的那只眼。”
窗外的树叶飘落,挡住了蹲守在枝头的鸟儿的视线。
一叶障目。
原来如此。
那只眼睛凝聚了原主人的执念,自己生了残缺的灵。
果然,斛玉将手放下来,侧头对春浮寒道:“于是我就炼化了它,收为己用。”
那珠子天生是缺损的眼睛,炼化后极易产生幻觉和阻障的灵性,因生于人族,所以成为了天然的易容法器。不是灵器,胜似灵器。
如果不是斛玉主动褪下,这易容是万万不可能会被识破。
想通其中关窍,春浮寒点了点头:“竟有如此机缘。”
斛玉:“可惜我修为尚浅,偶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但这次拜天游看到我本来样子的,应当只有那两人。”
说完,斛玉自己莫名嘀咕:“……望初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是虚境被歧奴所伤那里……
既然春浮寒提起,关于这件事,斛玉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认真地望着春浮寒:“师兄,有关谢怀瑜的事,我想和你再谈谈。”
春浮寒摇了摇头,似乎早有预料:“你想说,用谢怀瑜作伪证证人这事?”
被说中了,斛玉便不再掩饰,直接道:“是。”
斛玉尽力向前,用此时最接近春浮寒的姿势,看着春浮寒的眼睛道:“师兄,我不愿让我的朋友替我背负莫须有的罪责。”
他说:“我亦知道你是为了我,师兄,如果我不曾同谢怀瑜相交,或许我也会和师兄用同样的方法。”
将谢怀瑜推到人群中心,转移众人视线,是最划算的做法,斛玉垂眸,可朋友之间不能这样算。
“……”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气声在室内落下。
春浮寒当然知道小师弟是什么性格。
但这件事事关天灵根,底下掩埋着的是腥风血雨,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悬崖。春浮寒确信,如果斛玉再出现什么闪失,微鹤知不会再像如今这样沉寂。
许久,春浮寒忽然起身,斛玉仰头呆呆望着他,青衣修士不同他对视,只道:“让谢怀瑜出现,还是承认你就是谢一,这两条路如何选,归根结底,我做不了主。”
斛玉:“?”
春浮寒望着斛玉:“这件事,你需要说服师尊。”
斛玉:“……”
斛玉皱起眉头,显然不觉得能成功:“我……”
“说服什么?”
话音未落,推门声响起,没想到这个时候撞到微鹤知来,斛玉立马躺好,春浮寒则毫不意外,慢悠悠转身,拱手:
“师尊。”
逆着光,来人转入屏风后,依旧是一身鹤纹黑衣,黑发用发冠束起,爽朗清举,好像随身带的那柄漆黑的长剑,锋芒冷肃。
微鹤知视线落在斛玉身上。
春浮寒会意,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转身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加固了几道符阵,确保里面的声音什么也传不出去。
房间内只剩微鹤知和斛玉,一时谁也没说话。
落下的鲛纱隔绝了部分视线,微鹤知抬手,斛玉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别,视野便陡然变得清晰。
微鹤知直直看向他。
没来得及撤回目光的斛玉:“……”
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斛玉眼睛眨巴眨巴,声音闷闷地从被子底下传出来:“……师尊。”
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微鹤知一身寒气,没有走近,只在床边不远处,微鹤知道:“方才说,要说服我什么?”
斛玉吞吞吐吐:“就是……谢一和谢怀瑜那点事……”
微鹤知轻扣床沿的白玉:“想自己解决?”
他一下就猜中,被从被子里拉出来,斛玉举起手,默默点头。
微鹤知没有即刻答复,而是先用灵力检查了一遍斛玉身上的好了七七八八的伤。
天灵根面世,必将掀起风浪,即便谢一只是“尸身”,便已经引得无数人觊觎,更何况斛玉这样的活靶子。
斛玉清亮的眼瞳追随在微鹤知的身上,察觉到视线,微鹤知转头看他,问:“不怕引来祸事?”
斛玉:“终归是我的因果。”
这种事换做以前,微鹤知不会答应斛玉以身犯险。但这么多年过去,无论是太初宗还是微鹤知,都已截然不同。
身上的寒气消失,许久,就在斛玉以为微鹤知不会答应,准备另寻门路时,微鹤知却忽然弯腰,轻轻碰了一下他眉心朱红的痣。
温热的触感,斛玉眼神一动:“师尊?”
微鹤知淡淡道:“既然不怕,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
三日后,太初宗拜天游重启。
白玉演武场,先前虚境撕裂的空间被修复得完好如初,白玉台上歧奴的血迹都被洗刷干净,流转的符阵在四周环绕运行,一片流光,让人几乎忘了这里曾经有一场血战。
“时辰将近,点到名的修士上前一步。”
高台大树下,太初宗弟子拿着卷轴,一一核对名号。此刻到场的修士,大多是在虚境没有受伤,或修养好大半的弟子,队伍末尾,谢怀瑜打了个哈欠,眼底青黑。
大约扫了一眼,参加大选的修士只剩六十左右。望初站在另一边,神色看起来亦憔悴不少。
同病相怜的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
这两天关于天灵根的一切都被反复、不同的人询问打听,其中和谢一接触较多的谢怀瑜和望初是众矢之的。
“望初。”
“谢怀瑜。”
“在。”
听到自己的名字,谢怀瑜立马上前一步。最后一人点完,太初弟子合上卷轴,扬声:“各位修者稍等片刻,具体考核待半柱香后。”
待太初弟子离开,台下瞬间一阵切切察察的讨论声。
“什么考核,竟还要等?”
有消息灵通者小声道:“听说最后的考核有璇霄仙尊的参与……”
“璇霄仙尊不是从不参加拜天游考核?”
“前些日子的天雷到底是……”
靠在树上,谢怀瑜又打了个哈欠,他现在对考核天雷什么的一点也不在意,满脑子都是怎么把戏演好。
不知道斛玉怎么样了。
这些天,那些从虚境出来的修士们看到谢怀瑜,都绕着走,他们心虚,谢怀瑜也不屑于同这些白眼狼为伍。等到拜天游结束,他更不用和这些人产生交集。
头顶有些响动。
几片叶子掉了下来。那叶子光亮新鲜,不像是自然掉落的。
谢怀瑜疑惑抬头。
巨大的梧桐树,叶枝错落间,一只纤细的小腿正在树中央微微晃荡,细碎的光落在他的衣角,荡起一片涟漪。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谢怀瑜胸口忽然砰砰直跳,还没等谢怀瑜细看,那人竟直接向下轻轻一跃,落在了众人中间。
“……”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谢怀瑜喃喃:“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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