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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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如何表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
苏兰贞心下感到阵阵疲倦的愤怒,这世上,并非两个人相爱便可以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卿云那时所说的话。
“微臣心中的确担心大人的安危,”苏兰贞缓声道,“也感念皇上搭救。”
苏兰贞每说一个字便感到钝刀割肉般的疼痛。
“嗯。”
李崇惜字如金,连看也未多看苏兰贞一眼,他在看卿云,看卿云什么时候能发觉苏兰贞。
宫人牵着卿云的马慢慢绕到了正面,卿云心思本来全在马上,便听李崇喊了一声,“卿云。”
卿云这才投了视线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一下便瞧见了立在一旁的苏兰贞。
苏兰贞没有抬头,他站也是如臣子那般站,即便身姿挺拔,肩膀仍是微微下沉。
卿云原正坐在马上,瞧见苏兰贞的身影后,身上便不由自主地软了,整个人竟一下伏倒在烟霞身上瑟瑟发抖,虽不像几月前见到苏兰贞时那般发狂激动,却仍是反应极大,牵马的宫人立即停了下来,“大人?”
苏兰贞听到宫人焦急的询问,真的很想抬头看一眼,但却不能,这种不能叫他心下燃起熊熊的火焰,而这火焰竟也是不能外露的。
卿云急喘着,心下太难受,难受到在马上已经待不住了,只能无力地,呻吟般地求救,“无量心……”
他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苏兰贞浑身一震,面颊之下肌肉发紧,他强迫自己回想小院的那一夜,那一夜他是有多么的无能为力,倘若没有齐王,他与卿云必定双双殒命,当他没有资格去争时,他若争,便是害人害己。
李崇稳稳地坐着,淡淡道:“做什么?”
卿云快哭出来了,“抱我下来……”
李崇道:“自己下来。”
卿云手脚无力,根本便下不来,他心下终于明白了,李崇今日就是特意来罚他的,连忙求饶认错,“我错了,无量心,我那日不该亲你,我真的错了……”
苏兰贞一言不发,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了。
李崇终于站起身,过去到马身边接下手脚发软浑身无力的卿云,卿云一落入他怀里,便忽然有了力气一般,将脸使劲地往他胸膛上贴,他不想看见苏兰贞。
“他病了,”李崇竟还对苏兰贞解释了一下,“如今神志不清,不认人了。”
苏兰贞听罢,猛地看了过去,却见卿云如藤蔓般缠着李崇,眼中不由露出几分隐忍之色,“皇上……”他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卿云。
李崇道:“并非朕要拆散你们,”李崇瞥了一眼身上的卿云,“那是苏兰贞,你从前很喜欢他,今日便同他回去,如何?”
“不要——”
卿云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惨叫。
“让他走!”
“我不喜欢!”卿云双手死死地勒住李崇的脖子,“快让他走!求求你了!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苏兰贞望着卿云,几近心碎。
李崇余光瞥了他面上神情,那股愉悦从胸膛升起,“罢了,苏侍郎,你下去吧。”
苏兰贞已忘了心下成算,只怔怔地望着卿云,几乎也是失了魂了。
侍卫们上前,将苏兰贞“请”了下去。
李崇双手抱着卿云,这才垂眸轻声道:“好了,你的情郎走了。”
卿云仍是害怕,躲在李崇怀里不敢动。
“真的走了。”
李崇的气息落入缝隙,卿云这才一点点抬起脸来,李崇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张哭花的脸,睫毛打湿了一片,眼睛、鼻子全都红了。
“他、他真的走了?”
卿云来不及同李崇计较为何今日苏兰贞回来,先急着确认。
李崇没回答,抱着他转了个方向,吓得卿云又重新缩回他怀里,“不要不要,我不要见到他!”
李崇淡淡一笑,“你从前那般喜欢他,为了他可以同父皇叫板,怎么如今避如蛇蝎?”
卿云不听,只摇头。
“好了,”李崇道,“没骗你,真的走了。”
卿云实在怕了李崇了,又过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朝外望去,没有发觉苏兰贞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他一松气,浑身力气更软,几乎是整个瘫在李崇的怀里。
李崇抱着他,让他在椅上坐下,居高临下道:“下回再使性子,朕可不会再轻易揭过。”
卿云有气无力地点头,“知道了。”看来是真得到了教训,学乖了。
李崇双手撑下去,一左一右地撑住椅子,欣赏着卿云面上沉郁的神情,“若朕现在要杀那匹马呢?”
卿云抬起眼,他方才被忽然出现的苏兰贞吓去了小半个魂,此时神色便有几分怯弱恍惚,“你杀吧。”
李崇神色淡淡,心下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也不过如此。
“你杀了她,我也去陪她,”卿云眼中一滴滴地掉眼泪,“我不想活了……”他忽然大声对李崇吼道,“我不想活了!”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拿头去撞李崇的胸膛,“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条命!我死了算了!”
卿云从李崇胳膊底下钻出去,竟是要去拔一旁侍卫腰间的刀,李崇反应极快,单手便横着捞住卿云的腰,哪知卿云是真的动了火气了,抬手便噼里啪啦地打李崇,李崇身上硬得很,反倒是打疼了他自己,既然李崇不怕打——
卿云回身抱起李崇的肩膀,一口就亲在李崇脸颊上,亲了一口不算,连续“啵啵啵”地亲了李崇不知多少下。
“我亲死你!”
李崇捏着后颈将人拉开,卿云仍愤愤地盯着他,他才不服软!他要报复!
“你再欺负我,我就亲你!”
卿云瞪着眼睛,气势汹汹道。
李崇眯了眯眼,“你不怕朕将苏兰贞找来?”
“啊——”
卿云一声大叫,先转移了李崇的注意力,这才捧了李崇的脸,一个猛子便亲了李崇的嘴,不仅亲了,还伸出舌头舔了两下。
“你叫,你叫他,我便亲你!”
卿云气红了眼,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果然见李崇神色难看,哼,谁怕谁,他也有法子对付他!
李崇捏了卿云的后颈,淡笑道:“原来是想侍寝了。”
“对!”卿云今日已被气到了顶,什么都豁出去了,“侍寝便侍寝!侍寝我也不怕!”
“好,很好。”
李崇捏了卿云的后颈,转头对跪了一地的宫人冷冷道:“备水。”

第172章
御林苑中自然亦有宫殿,卿云才不怕,他今日便是争一口气,李崇说什么,他都敢应,否则,以后不要被李崇给欺负死了?
宫人们抬了浴桶进来往里头倒热水,卿云叉着腰,大声道:“为什么要沐浴!”
李崇在一旁软榻上躺着,懒懒道:“你先前不是说宫人教你了吗?”
卿云理直气壮地回道:“教了,没听!”
李崇摸了下耳朵,“能不能省省你那破锣嗓子?”
卿云用最大声吼道:“不能!”
李崇笑了笑,“朕看你能横到何时。”
宫人们放了水,便上前要替卿云脱衣,卿云有点慌,但也没慌得太过,不想叫李崇看出来。
侍寝,不便是脱光了挨打吗?
卿云英勇就义地脱了衣裳。
宫人们扶着他入了浴桶,卿云心说真讲究,挨打还要洗干净。
几个宫人围着卿云伺候,卿云这倒习惯了,只气性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衰减。
卿云泡在香喷喷的热水里,那点气性好似也化在了水中,他眼角余光瞥向李崇,摸不清李崇到底生没生气,上回他亲了他一下,李崇便气成了那般,今日他亲了他那么多下,李崇一定气坏了,这才抬出了侍寝这个杀手锏。
不行,他不能露怯,卿云神色自若,宫人扶了他从浴桶里出来,替他擦净,又帮他披上素色纱衣。
卿云还没穿过这么透的衣裳,不由有些害羞,这一害羞,气性又衰减了三分。
卿云窘迫地趿着鸳鸯睡鞋立在原地,双手捏在身前,方才那股狂劲已经荡然无存。
“你若现在过来认个错,朕可以考虑揭过此事。”
卿云气又上来了,大踏步地走到榻前,先质疑,“你为什么不沐浴?”
李崇淡淡道:“你真想朕沐浴?”
卿云气势又弱了下去。
春宫图上画的,侍寝时两个男人都是光溜溜的,他如今和光溜溜也差不多了,若是李崇也沐浴完披了这纱衣,那可不就真完了吗?
奇怪,卿云其实对于挨打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恐惧,可对于光着身子挨打,侍寝这事却有一种异样的心慌。
他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此刻,李崇的目光从他的面颊一路扫向他的胸前,卿云不知为何,却是退了半步,旋即又听到李崇一声嗤笑,似在嘲讽,便又红着脸往前进了一大步,进了一大步还不算,干脆直接上了榻,双手撑在李崇身子两侧,大眼睛坚决地看着李崇。
李崇瞧他那模样,便知他根本还是懵懵懂懂。
卿云奇怪,李崇心下也奇怪,他为何要乐此不疲地同一个傻子较劲?可他的确也没什么其他的乐子可找。
朝政于他而言,不过是公务,权力,权力在到手的那一瞬便对他失去了意义,登上皇位的那一刻,李崇并未有得偿所愿的痛快之感,反而是一种强烈的虚无抓住了他,皇位,也不过如此。
卿云见李崇正在走神,也翻身躺到了一侧,“算啦,我不怕侍寝,你也不想我侍寝,咱们以后不用这个争了。”
李崇早知卿云有种野兽般的灵敏,倒也不奇怪他能看穿他的心思。
卿云躺了一会儿,侧过身同李崇打商量,“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以后别欺负我了,我以后也乖乖听话,好不好?”
李崇道:“你?乖乖听话?”
“我已经很乖了,是你一直在故意逗我,”卿云仍是没放弃同李崇讲道理,“我既住在你的宫殿,你若要逗我,自然可适当地逗一逗,只不要太过分了,有几件事是不成的。”
卿云认真地掰手指,“烟霞是我的马,你不要伤害她,你伤害她,我也不活了。”
“苏兰贞……我不想见他。”
“你可以不给我糖果子吃,我只要能吃得饱就行。”
“嗯,还有便是你少发些脾气,”卿云抬眼看向李崇,觉着李崇的神色似乎又有些不好了,仍坚持说道,“发脾气,你自己也不高兴……”他神色中带了几分迷惑,都说皇帝已是全天下最大的官了,“无量心,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
李崇眼眸垂下,看向卿云,他从来日夜算计人心,却未算到过,这世上第一个关心他开不开心的人会是面前这个疯了傻了的卿云。
他是被他逼疯的,反来问他为什么不开心,若等到他清醒之后,回忆起今日,说不定又会气得发疯。
卿云仰头看着李崇,觉着李崇的眼睛不是那么黑,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像他常吃的糖果子上裹的那层蜜糖。
卿云抬起手,手指尚未碰到李崇的眼睛,便被李崇给攥住了手腕。
“做什么?”李崇淡淡道。
卿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看,看上去是甜的,和糖……”
卿云瞪大眼睛,第一反应是,咦,原来李崇不怕亲啊?他眨着眼睛,怔怔地看着李崇近在咫尺的脸。
“闭上眼睛。”李崇贴着他的唇道。
卿云莫名其妙乖乖地便闭上了眼睛。
嘴唇上传来轻柔的触感,卿云不假思索地张开唇,舌尖相触的一瞬,卿云浑身一颤,不由将眼睛闭得更紧。
这是卿云醒来之后头一次与人亲吻,也是李崇此生第一次吻一个人,他想他是昏了头,也许是因为卿云实在话太多,太吵了……
不知不觉间,卿云双手已搂住李崇的脖子,探着脸热切地同李崇亲吻,浑身暖洋洋,酥麻麻的。
素纱轻薄无比,只需手轻轻一抚便滑落在侧,李崇的手掌贴上卿云腰间的一瞬,卿云鼻间便轻哼了一声,他那沙哑的哼声中显然是动了情,李崇微微错开抬起了脸,却见卿云双眼迷蒙含水地望着他,湿润的双唇微微开着,似还在祈求他的垂怜。
李崇猛地坐起身。
卿云薄衫凌乱地堆在身下,薄薄的胸膛下,一颗心怦怦直跳,神色迷茫地看着顶上的壁画,仿佛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崇移开视线,片刻后便下了榻,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殿门。
卿云糊里糊涂地躺在榻上,过了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己湿润发烫的嘴唇。
回到宫内,一连多日无事,殿外桂花已开,卿云趴在软榻上嗅着窗外桂花那浓烈的香气,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画,脑海中一闪而过,觉着自己似乎是有本画册的。
卿云眼探向窗外。
李崇今日还是没有来。
卿云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大人,该用膳了。”
卿云懒洋洋地回了一声,过去吃饭,他胃口不是特别好,筷子挑了两粒米,想了想,问身旁宫人,“无量心为什么不来看我?”
宫人小声哄他,“皇上正忙着呢。”
“哦……”
卿云觉着不是的,李崇便是故意不来看他。
那日回宫路上,他便觉着李崇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小声辩解了一句,说是他先亲他的,被李崇一个眼神扫来,连忙将脸贴在御辇壁上不说话了。
“下去。”
到了千秋殿,就把他赶了下去,让他自己走回凝和殿。
卿云心说这人的脾气真的是很古怪,卿云舔了舔嘴唇,但是嘴巴还挺好亲的。
深夜,千秋殿内烛火高燃,桌上堆积如山的折子李崇批了一半,与人斗的乐趣实在是越来越少,因太多人都太不堪一击,他甚至有些后悔让秦少英除掉李照。
李崇瞥向殿下宫灯中的烛火,烛火轻轻摇曳,他盯了不知多久,搁了笔,悄无声息地起身。
皇帝的銮驾安静地停下,他抬了抬手,示意噤声,独自迈入了殿内,宫人们的行礼也都被他一一制止。
李崇行至榻前,便见卿云正在熟睡之中,他才醒时总是睡得四仰八叉,如今倒是睡得越来越乖巧,侧着身,单手垫在身下,低垂着脸,睫毛纤长浓密地盖在面颊上。
殿外窗户前的软榻上散落了一榻的画纸,李崇拿起其中一张,卿云显然是胡乱涂鸦,应当是连他自己都不知自己在画什么。
李崇拂开那些画纸坐下,叫来宫人询问。
宫人一一作答。
“大人今日一直念叨什么画册,还有便是念叨皇上您怎么不来瞧他。”
李崇望着窗外在夜风中轻轻飘落的桂花,如此凝视片刻后,道:“不要叫他知道朕来过。”
“是。”
翌日晨起,卿云醒来伸了个懒腰,便“咦”了一声,扭头看向宫人,“无量心来啦?”
宫人吓了一跳,连忙按照皇帝的吩咐说没有。
“那我怎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卿云用完早膳,照例去窗前画画,“嗯?这里也有无量心的味道。”
宫人头上冷汗淋漓,未料卿云竟如此敏锐,实在是龙涎香的味道太特别了,她只能假作不知。
卿云画了几笔,更觉着没意思,撑着脸想想,李崇不来找他,他可以自己去找李崇啊!
“我要去看无量心。”
卿云这般说道,趿着鞋便往外走,宫人们连忙拦住他,“大人,您不能随意出殿的。”
“我不是随意出殿,我是找无量心。”
宫人们知晓辩是辩不过卿云的,只能尽力拦着,卿云倒也没有强冲,他只是觉着奇怪,他先前一直以为是他亲了李崇,李崇生气了,这才将他关在殿里不让他出去,可是李崇其实根本不怕亲,那他为何要生气?
李崇总是生气,李崇似乎厌恶这世上所有人,李崇当了皇帝也不开心。
不知怎么,卿云竟从李崇身上感觉到了几分熟悉。
外头桂花随风飘落,卿云舍不得,便叫人铺了毯子去接,他坐在台阶上撑着脸看花,定定地不知看了多久,嘴里忽然冒出三个字,“玉荷宫。”
话音才落,他身上便大颤了一下。
卿云猛然感到了恐慌,他忽然站起身,浑身颤抖逃也似的往殿内跑去,入了殿,没走几步便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李崇面色冷冷地坐在榻前,叶回春正在卿云额头施针,片刻之后取了针,叶回春回身道:“大人身体里的余毒正在慢慢排出,今日昏倒乃是余毒清理的症状,皇上万勿忧心,待臣开几剂清毒的方子便好。”
李崇淡淡道:“朕没有忧心。”
叶回春笑了笑,卿云晕倒,皇帝比他来得还快,他方才入殿时,便见皇帝坐在榻前,脸色无比难看。
“那他醒来……”李崇抬眸看向叶回春,“便会恢复神志了吗?”
叶回春道:“这微臣也无法十拿九稳。”
李崇垂下眼,道:“你下去开方吧。”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榻上的卿云悠悠醒转,他怔怔地睁着大眼睛,仿佛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只觉着又害怕又难过,因这竟生出了几分恨,这种恨阴冷而又幽深,令他甚至感觉到了恐惧。
卿云躺在榻上,胸膛咳嗽一般轻鼓了一下,他毫无预兆地开始落泪。
李崇将像是哭得要喘不过来气的人从后背捞起,卿云浑身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李崇单手用力地抚按他的胸膛,让他能顺过这口气,卿云也慢慢缓了过来,赶忙往李崇怀里躲。
“无量心……我、我好害怕……”
卿云语无伦次道,“好黑好冷好饿……”
殿内方才入秋,是绝不冷的,烛火通明,自然也不黑,卿云晕过去之前才用了晚膳,照理也不会饿到哭泣。
李崇听了宫人所言,知他兴许是想起了玉荷宫的事,这个小内侍自小生长在玉荷宫,受了无数苦楚,这个,李崇也是知晓的,他想,他的父弟知晓后一定对这小内侍生出了无限的同情可怜。
这么个可怜人,生在宫里,却又被迫卷入宫廷斗争,于他而言,不管成败,都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李崇轻轻抚了下卿云的面颊,卿云面颊滚烫湿润,感受到了李崇的抚摸,还轻轻蹭了蹭。
李崇心下那股剧烈的排斥升起,他的手慢慢移到卿云颈上,卿云仍然无知无觉,万般依赖地靠在他怀里。
一瞬,李崇想到了那条年少时被他杀死的拂林犬,那条狗在死前也是那般乖乖地趴在他的身前,他们同吃同住多月,即便小主人举着刀立在他面前,仍是一点没有逃跑的意思。
太可怜了,也太傻了……
在李崇怀里,卿云渐渐平复了呼吸,他抬眸,对上李崇的视线,面上泪痕未干,执拗地问:“无量心,你昨天夜里来看我了是不是?他们都说没有,我觉着他们是骗我的,我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李崇笑了笑,“你是狗吗?”
“你才是狗,”卿云一点不客气道,在李崇的龙袍上胡乱蹭了下脸上的眼泪,“我哭得都有点饿了,咱们吃宵夜吧。”
李崇顿了顿,手掌向外拂了拂,示意宫人去传宵夜。
卿云靠在李崇怀里,觉着很安全也很舒服,手指抠了两下李崇龙袍上的龙眼珠,还在问:“无量心,你昨夜到底来没来,你来了,是不是?不对,你今夜怎么来了?哦,好像是我晕倒了,你今日好像挺开心的,我晕倒了你便那么开心吗?无量心,你这般是不对……”
卿云瞪了眼睛,他看着用嘴将他的话堵住的人,李崇也睁开了眼睛,语气难得的在卿云耳中听起来还有些温柔的意思,“不是叫你闭眼睛了吗?”
卿云连忙闭上眼睛。
他听到李崇轻轻笑了笑,分辨不出李崇是在冷笑还是讥笑,耳朵微微有些发热,想自己又被李崇逗了,刚想睁开眼,嘴就又被李崇亲了。
宫人们立在外头,不敢进去,只能低着头垂首静立。
烛火映照之下,依偎在床边的身影竟有几分缠绵的意思。
卿云晕乎乎的,双手不知不觉间又搭在了李崇的脖子上,他呆呆地看着李崇,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无量心,你不怕亲啊?”
李崇瞥着他水润剔透的眼睛,道:“做了皇帝还怕,不如不做。”
卿云没明白,心说做皇帝和亲有什么关系,嘴上便又被李崇亲了一下,人也被李崇抱了起来,“吃宵夜。”

卿云吃饱喝足,眼泪一抹,又当什么事都没了。
宫人端了叶回春新开的药进来,卿云还是忍不住垮了脸。
“不想喝便别喝。”
卿云抬眸看向对面正在擦手的李崇,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真的?”
李崇没理会,起身让宫人收拾外头的软榻。
卿云瞥了一眼宫人,“那便不喝了吧?”
皇帝都发话了,宫人也自然由着他,便端了药下去。
卿云起身,趿着鞋跟在李崇身后。
李崇停下脚步,回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卿云仰头,他脸上止不住地笑,“无量心,你今夜对我好好哦。”
李崇淡淡道:“不让你喝药,便是对你好了?”
卿云摇头,“不是喝药。”他脸有些红红地看向李崇,面上几分羞涩,还有几分期盼。
李崇撇开眼,“梳洗就寝。”
卿云拉了他的袖子,李崇回眸,卿云嘴已经噘起来了,“亲一下再睡。”
李崇捏住了他的两颊,微一用力,卿云的嘴便鼓起来了,“找别人去亲。”
卿云含糊道:“阿含不在。”
李崇笑了笑,笑得卿云有些发抖,他好像越来越能分辨清楚李崇那些看似没什么区别的神情背后到底是高兴还是不满。
李崇手掌向下,改为捏住他的下巴,“你该不会以为秦少英对你是真心的吧?”
“真心……”卿云琢磨了下这个词,最后肯定道,“阿含对我是真心的,”他点了点头,似是确认,又似是强调,“我知道。”
“傻子。”李崇低低道。
卿云不满道:“你不要老说我是傻子、疯子,我又没说你不好。”
无论李崇告诉卿云多少次,李崇是皇帝,他可以对这世上任何人施加任何控制与刑罚,卿云仍是一遍遍同李崇“讲道理”,要公平,我没欺负你,你便也不能欺负我。
李崇低头亲了下卿云,“行了吗?”
卿云眨了下眼睛,微微张唇,示意,不要只亲嘴唇。
李崇如了他的愿,一手捏着他的下巴,拇指轻轻向下扣,卿云也非常习惯地双手搂住李崇的脖子,张开唇便迎了上去。
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别人喜欢他的感觉,耳鬓厮磨之间,竟真有相爱的错觉。
卿云面上露出浅浅的笑容,额头抵着李崇的额头,嘴里呼出清甜的香气,他夜里吃了一道甜点心,“无量心……”他连声音似乎都带了几分甜意,“再亲一下……”
李崇想他勾引人的本事兴许便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神志不清,也懂得如何勾引男人,真是厉害。
卿云腰微微向后弯着,李崇吻得他好深,他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却不觉着难受,反而想要索取更多。
李崇手掌捏住他的后颈,见他满面春色,嘴唇开合之间,热气湿润,简直像是服了媚药一般。
皇帝抱着人入殿,宫人们纷纷闪避退出,轻轻带上殿门。
卿云人倒在床上,神色还是有几乎糊涂,李崇扯了他腰上的系带,因李崇神色过于冷峻,卿云清醒了几分,疑心李崇要打他,连忙双手抓住自己散开的衣襟,大声道:“不侍寝!”
李崇盯着卿云的眼睛,“你这是故意折腾人?”
“什么?”卿云神色警惕,“今天是你同意亲的,不可以因此发脾气。”
李崇懒得同他废话,低头便亲,他算是发觉了,同这傻子不用讲道理,亲一下最能老实。
果然,卿云慢慢便松开了手,又改为去搂李崇的脖子。
他喜欢李崇亲他,这种喜欢从唇舌之间传递到李崇这儿来,李崇方才那升起的带着破坏欲的炽火竟因此而平复了几分。
“只喜欢亲?”李崇手掌抚着卿云绯色的面颊,卿云慢慢点头,仰头又亲了下李崇的嘴唇,头支着非要往李崇肩膀上靠,“也喜欢抱。”
李崇留在了凝和殿,卿云倒也不排斥,他面对面抱着李崇,靠在李崇怀里,小声道:“你明日晨起,声音轻一点,不要吵醒我哦。”
李崇的回应是捏了他的脸亲了下去,卿云果然闭嘴,脸在李崇胸膛上蹭了一下,这更让李崇觉着卿云像是什么小兽一般,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循着本能,觉着这般同人在一块儿取暖,会觉着更舒适些,不是身子上的冷暖,而是心上的孤独。
只他不知,他如今依依不舍抱着的人,正是令他陷入惨境的罪魁祸首。
李崇忽然很想看卿云清醒时的模样,说不定会比那时更绝望。
李崇轻轻抚摸着卿云熟睡的脸,卿云在睡梦中似感觉到了他的轻抚,又在他胸前蹭了一下。
李崇盯着卿云的脸,心思忽明忽暗,最终竟也睡着了。
卿云怨气冲天地盘腿坐在榻上,嘴里嘟嘟囔囔地一直在骂李崇。
今日李崇非但没有按照他的叮嘱小声一点,反而动静闹得特别大。
宫人进来提醒皇帝该起了,那声气自然不小,更何况这回李崇睡在卿云这儿,并非外头的软榻,卿云想不被吵醒都难。
李崇还没醒,卿云倒被叫醒,气得他一脚将李崇踢醒。
宫人更衣完毕,李崇回转过身,捏了卿云的下巴亲了一口,这回卿云没那么好哄了,扭头拉上毯子就躺下,不耐烦道:“快走快走。”
卿云脑海里不能同时存两件事,他现下最要紧的便是睡觉,所以亲也不让亲了,睡觉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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