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煜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蓦然想起被祁曜随身携带的那个向日葵公仔,他惆怅地说,“我想假装自己是个有能量有憧憬的人,但是假装,真的很累。”
“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祁曜执着地问,“就没有一件事情,是你有期待的吗?”
“在美国那会儿,有。”宿煜顿了顿,“想见你,想…亲亲你。”
“现在不想了?”祁曜的语气稍微有些凶。
“见到你之后,发现自己想要的更多…”宿煜睫毛垂下,低声道:“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祁曜摸到宿煜还在微微发抖的手,牵着他系着腕带的手一路往下,没入裤腰。
宿煜陡然一惊,触电般地往回缩,“干什么,玩笑开大了。”
祁曜疯起来比他还要吓人。
“没开玩笑。”滚烫的吻再次落在耳廓,祁曜语气沉着,“我成年了,你哪天想要,随时来,我不用准备。”
他顿了顿,“你要是敢死,就留给别人。”
宿煜被祁曜搂着睡了一夜。
清晨醒过来时,浑身的骨架都酸得厉害,他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摸索着地把祁曜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挪开,四肢这才得以伸展。
两个人盖着同一床被子,宿煜伸腿的时候,脚趾无意中触碰到祁曜的踝骨,只觉得神经都跟着麻痹了一瞬,电流般的感觉蔓延全身。
他跟祁曜住过一阵子,虽然是睡同一张床,但也是分两床被子,一人一边地睡,中间还会隔着挺大的空隙。像这样身体挨着身体,好像还是头一次。
被窝里暖烘烘的,稍微动动就能闻到橙叶的香,像是经过一番熬煮,褪去了冷冽和苦涩,与甜腻的体香交缠,留下一片温暖的味道。
宿煜无声地红了脸,他轻轻转过身来,看着祁曜的睡梦中的脸,目光有些迟缓地落在后者微微上翘、泛带光泽的唇角。
非常近的距离,再往前靠近一点儿就能触碰到,宿煜的喉结滚了滚,眼睫因克制微微发颤。
一瞬间,脑子里掠过很多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洗漱回来的时候,祁曜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穿袜子,看见宿煜眉眼扬了扬,神色如常地打招呼,“早啊哥。”
“我…我昨天晚上…”宿煜的神情有些复杂,问道:“我昨天晚上没吓着你吧?”
“没有。”祁曜一笑,尽量把语气放得很轻松,“但是你下次发病,能不能别这么一声不吭地窝在被子里憋着,我差点都没发现。”
“好。”
“你别光嘴上答应,你得说话算话。”祁曜穿上鞋子站起来,伸出一根小指去勾宿煜的袖口,“来,拉勾。”
两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面对面拉勾的画面很是违和,但祁曜却乐在其中,他执意拉出宿煜的小指,紧紧相扣。
“拉勾了啊。”祁曜望着他说,“之后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不舒服了,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否则你在我这里可就没有信誉了。”
宿煜心头漾起一片暖意,低下头,用指尖碰了碰祁曜的手背,嗓音很轻很柔软,“嗯,我答应你,别操心了,啊。”
祁曜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转而又盯着宿煜的眼睛问道:“那我…我昨晚吓到你了吗?”
宿煜微微一怔,回想起祁曜拉着自己手往下摸的情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别开眼睛,点到为止地说了句,“你年纪还小。”
祁曜不爱听这话,总觉得是宿煜有意跟他划开什么界限,嘟囔道:“你也就比我大三岁。”
“那就再等三年吧。”宿煜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浅浅淡淡的,看不出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祁曜年纪小是一回事,宿煜没做好心理准备才是首要原因。
他对这方面的事没有半点经验,虽然说他做什么都挺有天赋,都能无师自通,就像接吻这件事一样,他第一次接吻就能把祁曜吻得大脑宕机,站都站不住。
但是真到了床上,到了呼吸和身体都厮磨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不敢迈出第一步。
其实不是因为什么年纪小,只是宿煜一直不明白,祁曜究竟是真的同性恋,还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如果是后者,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因为一时的欲望,自私地拖垮祁曜的人生,成为污点。
两个人去楼下的包子店吃了早餐,宿煜就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吃了两个牛肉包,感觉胃里暖乎乎的,很舒服,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距离九点训练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宿煜吃饱了就坐在祁曜对面刷手机。
不出所料,全网一片骂声,浩劫的论坛上,【DAG全员摆烂】的词条隔了一天还活跃在热度榜首。
再往下看,热门的话题几乎都与他们有关。
#训练赛秒崩猝死团
#Rays打枪炮
#DAG配合
#晨光发疯
#Lumen禁赛期
#这个春季赛非打不可吗
#救救Rays
没一个爱看的,宿煜微皱着眉头退了出来,手机忽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晨光。
【速度来俱乐部,有重要事情。】
“能有什么重要事情?”祁曜也收到了消息,他放下手机飞快地扒了两口粥,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不知道,回去看看吧。”
回到俱乐部后,祁曜和宿煜被一同叫进了会议室。
晨光的扑克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开口说话时,还是能察觉到一丝轻松和愉悦,他说:“我刚刚收到了浩劫赛事官方的通知,他们在今天重新修改了一项条例,条例的内容是:只有在同一赛区退役和复出,才会有半年冷却期。”
“等等。”祁曜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宿煜眼眸微微亮了亮,试探着开口道:“也就是说,北美赛区退役的选手在本土赛区复出,不再需要冷却期。”
晨光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突如其来的喜悦溢于言表,祁曜激动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宿煜,甚至忘记在晨光面前伪装他们之间过密的关系,“哥!你半年的禁赛期取消了!这么说你能跟我们一起上场打春季赛了!!!”
宿煜的情绪始终很稳定,他看着晨光,问道:“官方怎么会忽然更改条例?”
在他的潜意识里,每当有一件好事发生,背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忧患。
晨光:“前几天我跟老曹去过一趟北京,见了一个官方赛事的负责人,说的是席位和更换战队名的事,但是也借着机会询问了一下,能不能取消或者缩短你的禁赛期。”
“所以官方就同意了?”祁曜问。
“没有,他们当时拒绝得很果断,是那种商量不了一点的态度。”晨光稍微思索了片刻,又道:“按理来说,Lumen这样的选手上场,对赛事的宣传和流量热度都很有利。但是他们当时咬得非常死,提到Lumen这个名字就警铃大作似的,一口回绝了。”
先是拒绝,如今又忽然同意。
这件事明摆着就很奇怪,但是除了宿煜谁也不愿意深究这背后的种种。
宿煜能上场,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大的好事。唯一担忧的,就是宿煜的身体。
“所以咱们春季赛的首发怎么定,是要阿杯还是林渡?”祁曜顿时有了信心,他甚至口吐狂言道:“要不然就随便吧,我,宿煜,璇星,我们三个上,剩下那个你随便揪一个,会用鼠标键盘的就行。”
第57章 小吵怡情
听说禁赛期取消的事情后,祁曜整个人一反常态,他滔滔不绝地和晨光说个不停,毫不吝奢地表现出对宿煜的信任和崇拜,对春季赛的部署和安排,甚至连战队未来几年的发展都考虑好了。
好像只要有宿煜跟他一起上场,二人合力,再强劲的敌人也能瞬间被秒成渣渣,没什么道理,他就是有这个自信,说是盲目自信也不为过。
其实作为电竞选手,自信是加分项。
曾经,宿煜也有这样的特质,但是如今的他,已经快要把这份自信消磨耗尽了。这一年多以来,他发病过很多次,每一次精神的崩溃,都是一次自我的坍塌。
重塑,坍塌,再重塑…
他已经碎过许多次了。
想在一片废墟之中,找回鼎盛时期的状态,非常难,中间隔着一道摸不着、想不透的障碍。
当他得知禁赛解除的消息,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喜悦多一点,还是忧虑更多一点。他才恍然发觉,半年的禁赛期,其实某种程度来说,也是一种逃避和过渡的方式。
如今禁赛解除,也就意味着他必须直面现实:电竞这条路,他到底要不要继续?以什么样的形式继续?祁曜还像最初那样相信他,可他还能做回那个一往无前的热血少年吗…
宿煜默默地回到了训练室,打开了电脑,他的心情很复杂,大概是开心,但是又多了几分恐惧。
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他的精神都是恍惚的,就连排进游戏都是下意识的肌肉记忆。
熟悉的备战bgm响在耳机里,和鼠标键盘的机械声融为一体。门口水壶里的开水正在沸腾,奔腾而出的白雾伴随着嘈杂的水声萦绕不绝,很抽象地变幻成鼎沸的人潮和欢呼,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赛场。
落地,捡刀,正面火拼…
就在他即将从设想的恐惧中脱离出来的时候…
“哥。”祁曜的声音从耳机外传来,把宿煜从不真切的幻想中拉回现实,他对宿煜说:“放松,别紧张。”
宿煜感觉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握着鼠标的右手上,盖住他手背上那根因为焦虑而凸起的青筋。
宿煜侧过头,看见祁曜炽热的一双眼睛,正略带关切地望着他。
和他第一次教祁曜打连招一样,祁曜握着他的手,拖动着鼠标,配合键盘的按键,干净利落地追击上附近的一个敌人,暴击斩杀。
宿煜浅吸了口气,简单搜了敌人的背包,给刀换了个握把后找了个掩体停下来。他松开手,有些诧异地望着祁曜的眼神,轻轻问了句,“怎么了?”
祁曜垂了下眼睫,声音压的很低,“你刚刚,好像在发抖。”
宿煜的喉咙微动,噎了一下,他看着祁曜的眼睛,心平气和地反驳他,“我没有。”
“那…可能是房间太冷了?”祁曜很明显是给他找了个台阶,他站在宿煜的电竞椅后,棱角消匿,整个人显得很乖巧。
宿煜“嗯”了一声,回过头继续游戏对局。
也许是祁曜的话和注视都让他感到不自在,他没法专注游戏,连着几个连招都打的有失水准。
莫名上来一股燥火,他拧了下眉头,呼吸蓦然有些发窒。
祁曜看得出他无心游戏,沉默许久后拉下他的耳机,道:“哥,是不是我刚才跟教练说的话给你压力了,我…”
耳机被扯下的一瞬间,宿煜的火腾地一下冒了出来,他扭过头来不耐道:“祁曜,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打断我吗?”
宿煜这人一直是温柔的,平日里很少发脾气,也几乎不会用这样凌厉的语气讲话,祁曜被他的话猛然一戳,愣了片刻后直接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宿煜对这样的道歉感到惊恐,他避开祁曜的眼神,无力地抬手指了下门,“能出去吗,你这么看着我,我难受,真的。”
这样过度的关心对敏感的他来说,不是安慰,而是一种变相的刺激,无时不刻地提醒他,他和正常人不同。
顿了顿,宿煜又说:“很多时候,我真的需要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你能明白吗?”
世间万事,都是过犹不及。
祁曜站在原地没动,眼眸微微红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宿煜的身上,小心翼翼地开口,“哥,我是不是惹你烦了?”
宿煜想开口说话,但刹那间心窝生疼,他按着胸口闷了口气,没吭声,选择无视祁曜,戴上耳机继续游戏。
祁曜又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无声地出去了。
宿煜没看见他的背影,却从脚步声中听出了伤感和落寞,只觉得胸口一刺一刺的隐隐作痛。
他没想冲祁曜发脾气,也不愿意如此恶劣地践踏对方的好意,越想心里越后悔。
想到祁曜之后做什么可能都要小心翼翼,每时每刻都要观察他的脸色,一言一行都要思量再三…
宿煜的心跳忽然变得紊乱,他推开键盘,手臂撑着桌沿弯下身,慢慢地调整了一遍呼吸,隔了好久才恢复正常。
整整一天,祁曜都没再来找他。
晨光的训练计划还没调整,他们各自训练,各自午餐,到了晚上,祁曜也不打算跟宿煜回同一间宿舍。
说不上是赌气还是包容。
经过试训室的时候,他甚至没有迈进门槛,生分地站在门外敲了敲门上的玻璃板。
宿煜坐在机位上游戏,被声响惊了一下后转过头,看见祁曜和璇星站在外面,璇星嬉闹着去勾祁曜的脖子,催促他出去吃夜宵。
祁曜皱着眉头去扒拉他的手,让他别闹,看似拒绝,但是刺入宿煜眼底,却像极了是在打情骂俏。
“我们去吃夜宵,烧烤,要一起吗?”祁曜问宿煜道。
这句话的本身就很多余,宿煜胃病严重晚上过了九点就不能吃东西,吃了一准会犯病。
祁曜怎么会不知道。
宿煜的眼眸暗了暗,他说:“不了,你们去吧。”
“好。”祁曜清了清嗓,对宿煜道:“我今天晚上跟璇星住一间,就在你隔壁,你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我就不打搅你的个人空间了。”
语气不卑不亢,不温不火,他说完直接走了。
宿煜想要一个人的空间,并不想要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在祁曜的言语中感受到一丝很强的报复和针对,忽然之间感到很难过。
难过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烧烤店的肉串还没烤好,祁曜先仰着脖咕咚咕咚灌了一瓶冰啤酒。
璇星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跟Lu神闹矛盾了?”
祁曜不说话,默默地又开了一瓶啤酒。
璇星又道:“你跟我老实交代哈,你俩是不是处对象了?”
祁曜停下来,“为什么这么问?”
“你这脾气,八百年没个笑脸的,瞅瞅这些天跟在Lu神后面都要殷勤成什么样子了。”
璇星心里明镜,他挤眉弄眼道:“就说刚才吧,故意拉我绕道去试训室,不就是故意气他吗,说话也夹枪带棒的,你当我傻啊?”
“有这么明显?”祁曜皱了皱眉头,“我刚刚的语气,有那么恶劣吗?”
“也没有很恶劣吧,就是能看出来是不太高兴。”璇星说。
“是,我是不高兴,我感觉他烦我了。”
“为什么烦你?”
“他说他想要一个人的空间,觉得我对他的关心,是一种打扰。”祁曜也觉得委屈,他本来不想跟璇星说这些,但是情绪上头,想倾诉的欲望根本抑制不住。
祁曜的样子很沮丧,他垂着头握着酒瓶轻轻旋转,声音越来越低,“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了,太近了,他不喜欢,太远了,我不放心,怕他有什么事情憋在心里,再憋坏了…”
璇星无法感同身受他的焦虑,听了之后大声笑骂道:“你没毛病吧曜崽,Lu神比咱们大,比咱俩成熟,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闲着没事操什么老妈子的心!?”
祁曜轻轻摇头,他没办法对璇星说起宿煜的病,更不能透露宿煜轻生过不止一次的事实。
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害怕,他怕宿煜再一次对他感到厌倦,不打招呼地抛弃他,害怕宿煜会毫无预兆地放弃这个世界。
另一方面,宿煜是冷战的高手,过去他们也吵过架,每一次冷战都是祁曜主动求合,宿煜从来不会给他台阶下。
祁曜终于发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最没有安全感的人。
璇星啃着刚烤好的羊蹄,满嘴是油,“这羊蹄烤得真不赖,一会儿你给Lu神打包一个也带回去,缓和一下关系。”
“他胃不好,吃不了夜宵。”祁曜吃着喷香的烤串,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吃什么都没有滋味。
“这样啊。”璇星应了一声,又道:“哦对了,你知道吗,千秋今天来找我了,问我5y是不是Lu神?”
祁曜挑了下眉,“什么5y?”
“yyyyy,Lu神的新id啊!”
“千秋怎么会知道?”祁曜问。
“他们在加位赛碰到过两次,然后现在Lu神进了短期上分榜的前十,已经被注意到了。”
“这种小榜单还有人看吗?”
璇星耸了耸肩膀,边吃边道:“好像是千秋看榜单的时候刚好划到了Lu神,然后被数据惊到了,他找我的时候是带着截图来的,我一看,那数据是真心牛b啊!”
“那你说了吗?”
“说了啊。”璇星哈哈一笑,“我看那是个女号,我就说是你对象,是你帮着给玩的。”
祁曜“啧”了一声,“你没事瞎扯什么?”
“瞎扯怎么了,反正千秋也不信。”璇星说。
“千秋怎么说?”
“千秋说我放屁,他说他又不是不知道你喜欢男的。”
祁曜白了他一眼,刚想怼两句,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
祁曜凑近屏幕一看,黯淡的眼眸顿时亮起来。
宿煜发了条消息,内容很短,但却让祁曜的心豁然开朗。
【气消了就回来睡觉,带两串板筋。】
第58章 步入正轨
祁曜收到短信后一秒钟都没在外面耽搁,明明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他还是急不可待地打了个车。
返程途中,他喜滋滋地弯着唇角,又拿出手机看了两遍宿煜发来的消息,那憨憨傻傻的神情和他本人的性情差异太大,以至于身旁的璇星都看得一愣。
“你谈恋爱可真吓人。”璇星龇牙咧嘴地看着他,嫌弃道:“把你那酸臭味的笑收一收,祁曜,你不会是那种网上说的恋爱脑吧?”
“滚。”不知道为什么,祁曜对恋爱脑这三个字极为排斥,他白了璇星一眼,严肃道:“我很理智。”
璇星被他突然之间的变脸逗乐了,来了股杠劲儿,非得追着问:“你怎么理智了,来你说我听听?”
祁曜还真的就耐着性子给他解释。
“就比如说,他让我回去给他带两串板筋,我是回去了,但是我没有给他带烤板筋啊。”祁曜自以为客观地分析着,“如果是恋爱脑,肯定对方说什么就照做了,对吧。”
“啊?”
祁曜:“他胃不好,这大半夜的,吃板筋的话肯定得犯病,我不给他带是有道理的。”
“呃…”璇星被噎了一下,心想着恋爱脑发作的的人可不好得罪,于是竖大拇指称赞道:“对,没错,你是很理智。”
祁曜带着一身烟熏火燎的烧烤味,一推开门,看见宿煜穿着睡衣坐在床边的桌子前,正在给左手烤灯。
宿煜没把他当外人,受伤的那只手很坦然地搁在桌子上,瞥过一眼,有些许诧异,“这么快。”
“本来也往回走了,路上看见你消息。”祁曜的目光轻微闪烁,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小声补充了句,“板筋没买上。”
宿煜微笑地垂下眼,没说什么。
祁曜走到他身边,看着旁边堆叠的腕带和敷料,目光偏了偏,小心翼翼地落在宿煜那只受伤的手腕上,开口问道:“手疼了吗?”
“没有,这理疗灯是缓解肌肉疲劳的,你手酸的时候也可以照一照。”
宿煜的腕心朝上,纤细白皙的五指微微蜷曲,在红外线理疗灯的笼罩下,皮肤透着粉,连骇人的伤痕都柔软了很多。
祁曜晃了晃神,一瞬之间的感慨让他的心跟着波动起来,宿煜手腕上的这些伤口看似平静,可每一条都宛若禁忌,被他深藏在腕带之下,一年四季不见天日。
而今,却被他如此从容地袒露在自己面前。
这居然是自己能看的!!!
祁曜外表不动声色,内心戏却比谁都多,此时竟欣慰得想哭。
宿煜看着他恍惚的神情,再看了看他目光的焦点,不着痕迹地翻过手腕。
关了烤灯,他问祁曜:“怎么了?”
“没事啊。”祁曜眉眼的笑意很浅,很自然地融进屋内暖黄色的光晕里。他看着宿煜,明亮的黑眸真诚而纯粹,“哥,我给你涂药吧。”
他说着拉住宿煜的手,从旁边的药箱里找出药膏,“是这个吧?”
宿煜没动,任由他拉着,点一下头。
祁曜把药膏挤出半截,用棉签蘸着,一点点往宿煜的手腕上涂抹。
自告奋勇涂药的时候,祁曜的兴致还很高,可是在他真正握着宿煜的手涂摸药膏的过程中,一颗心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沉。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垂着的眼睫轻颤,看着伤痕周围的皮肤,甚至能看清脉络分明的肌理,每一条肌理似乎都能延展出背后经历的一切。
祁曜终于移了移视线,他依旧觉得很痛苦。
“我自己来吧。”宿煜适时地把手收回来,他没那么娇气,甚至都没用棉签,直接把药膏挤到伤口上,用指腹抹匀,然后很熟练地撕下一段敷料绷带,缠了两圈后绕过虎口固定好。
祁曜怔怔地看着他,借着微醺的酒意,慢吞吞地开口问道:“说真的,春季赛,你想打吗?”
宿煜并没有出现任何应激的反应,他的态度很平和,一边整理药箱一边问:“你们希望我替谁?”
“当然是阿杯,他意识差还爱装b,你禁赛的时候,他觉得咱们俱乐部没他不行,非主攻执刃位不打,跟晨光吵完直接撂下所有人走了,等着我们去哄。”
祁曜忍不住吐槽起来,颇有一种嫉恶如仇的架势,继续道:“今天得知你禁赛期取消能上场了,自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还给教练买了条烟,下午训练的时候好一顿挤兑小林。”
宿煜不解,“挤兑小林?为什么?”
“我们DAG的首发位,你、我、璇星,我们三个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他不把小林贬低得一无是处,怎么做队伍的第四人?”祁曜说。
“晨教怎么说?”宿煜问他。
“晨教他犹豫了,他说小林的赛事经验不足,怕他怯场。”
“那小林自己怎么说?”
“他那闷葫芦还能怎么说啊,他说他不是怯场,他就是掉血了很紧张,这回答,也够离谱的。”
祁曜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沉默了片刻,又问宿煜道:“话说回来,抛开性格,你觉得小林和阿杯谁厉害一点?”
他说完感觉问得不太妥当,在他记忆里,宿煜好像从来没有觉得谁厉害过,于是祁曜又换了个问法,“你觉得他俩谁更菜?”
宿煜没有思考,脱口而出,“我从来都没觉得小林菜。”
他顿了顿,道:“我刚去JHG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做了天赋测试,小林的单点反应速度稳定在100-110ms,很优秀,包括他其他几项的测试也都不差。我一直很相信数据,所以我觉得他的表现不该是这样。”
“数据这东西,也不一定绝对吧。”
“明天开始,我带一带他。”
听宿煜这么直白地夸奖别人,还要再收新徒弟,祁曜难免会感到嫉妒,他带着几分醋意,云淡风轻似的开口:“行,当初我求着你让你当我师傅,你说你不收徒弟,我缠着你那么久你才同意的,到小林这儿,主动去教人家。”
宿煜一笑,纵容道:“那不带了。”
“嘿,我就那么一说,你要带他也是为了DAG嘛,你带吧。”祁曜看着宿煜,眼镜眨巴了一会儿,“你觉得小林厉害,那我呢,你也夸夸我呗。”
宿煜笑意渐深,他和祁曜对视了两秒,“不用夸,你什么都是最好的。”
这一句夸奖,祁曜简直比喝了蜜还甜,他一直揣在心里回味,直到第二天和宿煜练刀被血虐。
对方皱着眉头按了暂停,低沉的声音从显示器后面冒出来,有点儿凶,“祁曜,你让我了?”
祁曜被叫大名,心猛的一提,脑袋从屏幕侧边露出一半,偷偷瞄了一眼宿煜,坦白道:“没,我挺认真的,是你预判打的太好了。”
“别给菜找借口,迅冲都能失误,你这联盟第一执刃者的名号,到底是注了多少水?”宿煜的语气稍稍松了松,他退号熄屏,站起身,熟悉的压迫感迎面笼罩在祁曜头顶。
“二段迅冲斩,做50遍。”
曾经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祁曜甘之如饴地接受惩罚,甚至觉得50遍不够,他有点儿兴奋,“我做100遍!”
宿煜:“行,我去找小林聊聊,你练完就来小会议室找我,一起吃午饭。”
“我们仨一起吃吗?”祁曜问。
“我们俩。”宿煜莞尔,“楼下新开了一家餐厅,我想请你去吃。”
第59章 残血恐惧症
小会议室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零星的座椅,一个支架式的写字白板毫无章法地横在本就狭窄的过道,宿煜经过它时,轻轻推到一侧。
抬起头,看见林渡端坐在桌子前,好像已经等他很久了。
林渡上身僵直地靠在椅背上,拘谨地耷拉着眼皮,余光跟随着宿煜的身影,一直看后者坐到自己对面。
气氛微微有些压抑,宿煜把一杯水放到他面前,道:“先喝点水吧,水温刚好。”
“谢…谢谢…Lu神。”林渡一张口,可能是太紧张的缘故,连声音都是干涩的,在称呼宿煜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有些蹩脚地学着别人那样叫。
Lu神。
宿煜笑了一下,“你多大来着?”
“十八。”
“比小曜还小一岁。”宿煜低声喃喃了一句,望着他,目光平静而柔软。
“嗯。”林渡不太敢和宿煜对视,略微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真切,“小几个月,不到一岁…”
“别叫什么Lu神了,我比你大不少,你就跟亭一样,叫我煜哥吧。”宿煜看着林渡紧张羞怯的神情,“不想叫哥,就直接叫我名字,宿煜。”
“煜哥。”林渡抬了抬头,清澈的眼眸蒙着淡淡的一层水雾,带着潮湿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