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光by加霜
加霜  发于:202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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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源自于深处的敏感和抗拒。
他这么抱着祁曜,从他身上索求安全感的同时,有一种他将送予祁曜的东西都一样一样拿回来的错觉。
这感觉糟透了。
宿煜偏执地追求着一份感情的纯粹,生怕这份感情因为他的病揉进一粒沙子。
他不想成为被保护、被给予能量的那一方,也从始至终不想从祁曜身上拿走什么。
也许是原生家庭使然,他骨子里就认定了,以一个弱者的姿态被爱,终究是无法长久,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把自己珍惜的人永远留在身边。
恋爱不需要对等,也永远不会对等。
宿煜从祁曜的怀里直起身子,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嘴唇,问道:“《浩劫》新区是不是快开了?”
祁曜望着他,迟疑了一会儿,“后天。”
“好。”宿煜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打算在新区开个号,太久不打,手会生。”
从K1退役的时候,宿煜将外服Lumen的账号销掉了,回国之后,他就一直使用的是路人账号,没有再注册过新的id。
路人号只能打打试炼局,找找手感,打不了排位,也打不了武神天梯赛,遇不到厉害的角色,长此以往,人难免会懈怠、变菜。
祁曜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些忧虑,“哥,你是真的准备好复出了吗?”
“退役选手想要再复出打比赛,得过半年。”宿煜停顿了一会儿,“我还有半年,考虑的时间。”
考虑自己是成为教练,还是回归赛场,还是…
“无所谓。”祁曜握住他发凉的手,“反正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空气凝固了几秒,安静得就连外面雪落的声音都隐约听得到。
“任何选择吗?”
宿煜假装不经意地问出这话,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知道那种濒死的感觉又会在何时突然降临。也许哪一天,他又开始觉得活着痛苦,想要一死了之。
身体的状况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果放在从前,他能毫无顾忌地逃离,不需要对任何人有交代,但是如今,他有了祁曜,凡事都会多想一点。
他死了,祁曜怎么办?
祁曜在他身上付出这么多时间精力,如果他还是这么不争气地选择去死,祁曜一定会很生气、会恨他入骨吧。
祁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他没有忽视宿煜故作轻松的问话,转而严肃道:“你指的选择,是什么?”
一旦有了责任感的束缚,铺天盖地的心焦接踵而至,宿煜低下头,呼吸有些急促。
游离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祁曜的眼睛顿时就湿了,他俯下身搂住宿煜单薄的肩背,将脸埋在后者的颈窝,闷声道:“…我不傻,别给我打这种预防针。”
想象有一天,宿煜会死,会变成一具了无生气冰冷僵硬的尸体,心脏停止跳动,睁不开眼,也无法再对他笑。
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祁曜不止一次想过这样的情景。
他的声音慢慢地哽咽起来,“真的很痛…”
宿煜呼吸一窒。
竟然哭了。
宿煜感受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烧灼的触感,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祁曜的背,语气温柔得不像话,“看你,我说什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我害怕。”祁曜难得示弱,他说:“你明明上一秒还在计划复出打比赛的事情,还对未来的一切都充满希望,下一秒就在给自己找退路,你的退路就是绝路,对吗?”
祁曜第一次感觉这样的无力,他没办法时时刻刻地掌握对方情绪的变化,宿煜的反复无常就像是一颗炸弹,他不敢去赌什么时候会爆炸,也不敢高估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小曜,不是我不想给你承诺,只是有些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现在计划的好好的,一切都好像步入正轨了,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
宿煜坦白说开后,心里倒是舒畅了几分,他自嘲道:“我精神有问题,没准哪天又开始犯病。”
祁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尾还带着泪,他抬起头,直视着宿煜的眼睛说:“我知道,我理解,我不奢求那么多,我只希望,如果你有一天熬不下去了,吃药治疗都缓解不了痛苦,在你决定放弃自己之前,能不能给我一点信号?”
求救信号。
祁曜总觉得,就算宿煜站在悬崖边,只要他还没有跌落深渊,自己就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拉他一把。
“哎,别哭了。”
宿煜抬起手,托着祁曜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通红的眼尾,带着半分开玩笑的口吻说,“哥答应你,啊,要是哪天不想活了,一定提前跟你打报告。”
他微笑着,迷人的眉眼弯了弯,没个正形地将沉重的场景模拟出来,“报告,我今天有点想死。”他拉着祁曜的胳膊晃了晃,“行不行嘛。”
宿煜皮起来,不是一般的欠揍。
“行。”祁曜的脸色这才好转,他挑着唇角假装生气地推他一把,“我同意了,你去吧。”
“我可舍不得。”宿煜依旧坐在沙发上,他拉着祁曜的手迟迟不肯松开,饶有兴致地抬着眸,眸底的光明明灭灭。
被这么拉着胳膊僵持了好半天,祁曜先开口,“怎么了,你这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
宿煜别扭的事那可多了,他压在心里说不出口的事也不止一件。
一想到这,宿煜的心脏忽然就有点儿疼,他的声音不太稳,语速缓慢道:“你跟我在一起,以后,可能会有很多麻烦。”
“是担心舆论吗?”祁曜说,“我刚进职业直播的时候就跟粉丝交过底,大半个电竞圈都知道我喜欢男人。”
他这话说得相当坦荡,甚至带着点儿骄傲的意思。
宿煜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祁曜说:“不担心舆论,那还会有什么麻烦呢?”
“没什么。”宿煜不想回答,他忍着身体的不适,慢慢地松开了祁曜的手,“顺其自然吧。”
祁曜压抑住了刨根问底的冲动,“药吃了吗?”
宿煜笑着道:“吃了。”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祁曜又问。
“行了你,二十岁都不到,一天到晚就知道瞎操心。”宿煜的眼角有笑意,声音略带调侃,“昨晚没怎么睡好吧,搂着一堆电子设备睡,也不嫌硌人。”
他说着站起身,往楼梯走,“去补个觉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叫外卖。”
宿煜实在是不会做饭。
祁曜从后面三步并两步地追上去,探过头好奇道,“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热搜上的消息的?”
宿煜很随意地掏出一个手机,晃了晃,“我还有个备用的。”
那手机很老,看上去有年头了,祁曜只扫了一眼,还没等看仔细,宿煜就又收回了兜里。
宿煜顺着楼梯往上走,身后就像是跟了个影子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他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转过身把祁曜堵在楼梯口,微微皱起眉,“你跟着我干什么,回你房间补觉去。”
“我要去打会儿游戏。”祁曜说,“我签约的那个直播平台今天有活动,就是要跟一帮主播打贺岁友谊赛,没两个小时估计是结束不了。”
宿煜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目光有些沉,“你直播赚钱吗?”
“赚。”这个问题不用思考,祁曜说,“我直播比打比赛赚钱,说出来你可能觉得离谱,我这么个出道半年的选手,一个月不算平台工资,光是直播收的的礼物,就有上百万。”
“百万?”宿煜的确很震惊,他只知道祁曜是比较受欢迎的选手,却并不清楚他身上竟然有如此高的商业价值。
“那这一百万,到你手上,能有多少?”
“一百万的话,去掉平台的分成,和俱乐部的分成,再去掉老孙和运营的提成什么的…不到三十万吧。”
“俱乐部的分成不包括工作人员的提成?”宿煜一下便听出了分配的不合理。
“我也不清楚,反正我现在,的确不缺钱,多了少了的,我也没什么概念。”
想买的东西不用考虑价格,不会望而却步,家里不会再因为没钱争吵不休,对祁曜而言,这就够了。
他也没什么别的追求,比起买豪车豪宅,他更倾向于把钱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宿煜轻叹一声,垂着长睫看着他,“你不困吗?”
“困是困,但不播不行,违约金付不起。”
“用露脸吗?”
“不用,就是打线上表演赛。”
宿煜一笑,冲着楼下轻轻扬了扬下巴“那你去睡吧,我给你播。”
这么说祁曜可就不困了,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半天才道:“你…你给我播?”
“嗯。”宿煜应一声,眼里弯了弯,“怕我打不好,毁你一世英名?”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手不疼吗?”
宿煜低下头,一圈圈解开手腕上的绷带,只剩下腕心处的医用伤口贴,几乎要与肤色相融。
他轻松地甩了甩手腕,明摆着逞强,“已经好了。”
祁曜不忍心揭穿他,点点头,“行吧,不过你要是你中途应付不来,随时电话给我,别硬撑。”
不管祁曜说什么,宿煜都笑着说好。他虽然病着,但是智商依旧在线,学习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几乎没怎么用祁曜费口舌,就把直播的流程、还有活动的规则领会得清清楚楚。
他调试好设备,登录了祁曜的游戏账号,滚动鼠标看着他每个赛季的数据,一条一条地浏览,颇有一种老师检查学生作业的既视感。
祁曜心情复杂地回到了房间,他说不出自己是兴奋多一些,还是忧虑多一些。
祁曜能理解宿煜想替自己分担的心,他知道,即便是分担一点儿,宿煜也会很高兴。
但是一会儿要打的友谊赛,其实并不轻松。相反,非常棘手。
这场比赛是几家热门的直播平台联合举办的贺岁活动,参加比赛的选手主要都是各大平台的台柱子一哥一姐,还有一些新晋人气王主播,而职业选手则是寥寥无几。
本身就是娱乐性质的比赛,给的钱不多,和职业调性也并不相符,稍微有点名气的的职业选手都不会参加。举办方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向JHG俱乐部开出高价,安排祁曜撑台。
有顶流职业选手坐镇,活动的逼格是提高了,但是祁曜的处境就变得有些进退两难。
祁曜为人低调,他不想在一场友谊赛上过于表现。但如果放水,当作联谊的表演赛打,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有很多主播想要借着踩他搏出位,蹭热度。
这帮人并不菜,认真打显得没有游戏精神,不认真打就会吃亏。
想想就很烦,直到比赛当天,祁曜都没有想要自己要怎么打这场比赛。如今被宿煜接了手,他竟然觉得有几分轻松。
他很相信宿煜,那种相信已经类似于一种盲目的崇拜,好像再困难的事情,宿煜都可以从容不迫地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好。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四十多分钟。
祁曜窝在被子里急切地搓着手指,哪里还睡得着,他第一时间用小号登陆了圣舰TV,提前进入到自己的直播间,等候着宿煜开播。
直播间里已经逐渐开始上人了,弹幕快速地滚动着,看不清个数。
【坐等开播】
【我曜神被迫营业】
【大过年的还要配合这群傻x打友谊赛,Rays实惨】
【JHG是不是钻钱眼里了】
【Rays怎么沦落到参加这种活动了?】
【别的平台的主播都串通好了,要抱团针对曜宝】
【宝贝千万别手软千万别手软!没有人把这当成友谊表演赛啊喂!】
【独孤算是个什么东西,死一死】
【独孤选址在鹿厂,先把他干了】
【宝贝,独孤一直在黑你,呜呜呜】
祁曜粗略地看了一眼弹幕,就没再看了。独孤黑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骂他是死Gay,说他勾引江其凡,要傍富二代,想把人家掰弯。
还扒了他之前的黑料,说他以前就是混混,造谣他欺负小学生,抢小孩儿零花钱…
全是造谣,一个比一个荒谬,但偏偏还就是有人信。
祁曜懒得搭理他,他目前也没心思顾及别的,只担心宿煜的身体在直播的过程中出什么岔子。
捏着手机,掌心都是汗,祁曜数着时间一直等到开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播间黑着得屏幕亮起来的瞬间,身穿SS级晶蓝色战衣的执刃者像是一道光刺入眼底,祁曜看着宿煜拖动鼠标将游戏人物的模型转了转,刀锋流出一道轻薄的炫刃。
那一刻,祁曜的心脏蓦然一动,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建模转身,却好像顷刻间点燃了他的心,追溯着曾经的记忆,带着种难以言说的震撼感。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看着宿煜按照流程,在一堆杂乱弹出的邀请通知中精准点击了官方的邀请,进入房间,选择平台的logo印记徽章,绑定身份,再调整进场顺序...
这一连串的操作娴熟得超出想象,主持人的引导词还没结束,宿煜已经点好了准备。
参赛选手们的素质参差不齐,很多人刚一打开公麦就开始大吼大叫。
“卧槽,这他妈徽章怎么选啊!”
“选成别的队的徽章了,还能再选吗?成绩算谁的啊?”
“主持人,主持人!我要绑定哪个身份,我这有好几个号。”
“是可以带皮肤的对吧!”
主持人开始还在耐心棢詀:..回答,问的人多了就有些应接不暇了,低头一看,官方直播间里,祁曜的粉丝早已经刷屏,全都在骂。
【这群牛鬼蛇神不行回家种地去吧?】
【我曜宝的时间不是时间吗】
【办不明白活动可以不办】
【规则都听不明白???】
【厌蠢症犯了hhh】
【看到没,这就是职业和主播的差距】
【尬死了】
官方直播间的赞助榜前五都是祁曜的粉丝,主持人赶紧激情开麦,适时地舔了一波,“我们可以看到哈,Rays已经准备好啦,今天Rays是代表了我们圣舰TV出战,我们官方的直播间也是来了很多Rays的粉丝朋友!”
粉丝朋友们丝毫不给面子。
【代表nm】
【圣舰是个什么玩意,别搞我们Rays】
【别蹭你爹热度】
“什么?Rays他竟然取消了皮肤?这是要开局就让大家30个攻击点吗?”主持人突然拔高了声音。
屏幕上,宿煜轻点了两下鼠标,换下身上的SS级战衣,属性自降30点。
被窝里的祁曜愣了一下,自降30,宿煜的确很狂。
官方直播间关闭了公麦,只单独连通了祁曜的直播间,主持人的声音传过来,“Rays,听得到吗,开赛在即,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吗?”
迟迟没有声音。
“喂?Rays?”主持人又问了一遍,“听得到吗?”
直播间里,粉丝们看着祁曜在公屏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小字:抱歉,感冒了,嗓子不太舒服。
这话一听就是在搪塞,但凡是祁曜的粉丝都知道,祁曜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祁曜也不可能感冒到说不出话。
【漂亮】
【曜宝好样的】
【早该这样,别惯着他们】
【还说话,能来参加就是给你们脸了】
【曜宝几天都没有直播,会不会真的是病了(ㄒoㄒ)】
【不会,我有他好友,昨天晚上还通宵打排位】
【那就好那就好】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主持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了两句关心体谅的话,待众人准备就绪后,开始介绍比赛规则。
本次参加友谊赛的共有来自七个平台的98位知名主播,每个选手都会佩戴各自平台的徽章,击杀玩家和排名靠前的选手都会给自己的平台加分。
大乱斗,不限规则,最后会根据总积分选出前三名的平台。
按理说,同平台的主播应该互帮互助,但是宿煜却无视了同平台其他几个主播的选址邀请,一个人选了鹿厂。
粉丝瞬间亢奋。
鹿厂是龙树TV主播独孤的惯用发育址,但是鹿厂的资源匮乏,虽然人少,地势好,但一直不是祁曜这种“拼刀流”热衷的起始发育地。
他选鹿厂,目的很明确,就是解决私人恩怨。
导播画面刚刚切到人流集中的资源地,解说还没说几句话,屏幕顶端便划过一道流光。
首杀出现。
[首杀:圣舰TV-Rays成功击杀龙树TV-独孤]
导播赶紧切到了鹿厂。
只短短三招,执刃者收回雷刀,光速拾取独孤包裹中的物资后,随手将用来标点的旗帜插在了独孤的尸体上,就此立下坟头。
这样的做法,史无前例,够狠,也够狂妄。
独孤的麦传来一阵尖锐的噪音后,断线了,应该是砸了什么东西。
一时间全场沸然。
What?
开局就秒了???
尸体标点?还能这么玩?
众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地扣下一排666,包括祁曜在内。
《浩劫》中的宿煜,和平时简直就是两个人,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就像是把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一般。身法迅疾莫测,预判精准,技能的观赏性比祁曜更强,但刀刀都很硬。
解说和直播间的粉丝都在感叹,今天的Rays打法比之前更凶,状态有点儿过于好了。
很多人都猜测,这或许和JHG的新教练有关系,解说看着大家的弹幕,也表示赞同,“如今的Rays,身上确实有巅峰时期Lumen的影子,就像Lumen在采访中说的那样…”
“六连斩不会陨落。”
“长江后浪,薪火相传。”
冯时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祁曜着看着来电,犹豫了半天,才接起来,“喂?冯医生。”
“小祁吗?”一向冷静稳重的冯医生,声音居然有些抖。
“嗯,是我。”
“我之前让你去查查宿煜的原生家庭,把包括他的父母,做什么工作,有什么背景…”冯时问他,“你有查到什么吗?”
“还没,他最近刚刚好了一点儿,我一直陪着他,分不下心,想着年后再去查。”祁曜说着,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怎么了,冯医生?”
“我今天接了个电话。”
“嗯。”祁曜应着,听着他继续说。
“他一开始说他是宿煜的朋友,问我宿煜是不是来过我这里治疗,我们这边肯定是要保护病人隐私,我就没告诉他。”
“然后呢?”祁曜问。
“他一口咬定宿煜来过这儿,说要我提供他宿煜诊疗的记录,包括治疗过程的监控录像,和开药的票据。”冯时的声音不由得压得低了一些,总结一句,“他就是,想要能够证明宿煜有精神疾病的材料。”
祁曜有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证明宿煜精神有问题,会对谁,有什么好处呢?”
“所以我才问你,他父母是做什么的,我感觉他的身份背景,很不一般。”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那人给我开了价,100w。”冯时顿了顿,“美金。”
100w美金买宿煜的精神诊疗单?

宿煜打开房门,发现祁曜一声不吭地等在外面。
他背靠着墙壁,微垂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听见声响敏锐地侧过了头。
“下播了啊。”祁曜怀着心事走到宿煜跟前,捧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嗓音有些干涩,“你手没事吧,我看看。”
宿煜的手苍白发寒,纯白色的伤口贴覆盖了他的手腕和手背,露在外面的几根手指,有几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微微泛着红肿,一并落在祁曜热烘烘的掌心,就像是一块千疮百孔的冰。
他脸上的笑意很明显,受伤的手明明抖得吓人,但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眼睛里光灿灿的,“你有看到吗,我今天的手感很好。”
“嗯,刚刚睡醒之后看了半场,我看粉丝和官方都在说你秀。”祁曜粲然一笑,眨了眨眼,“哎不对,你是顶着我的名号在直播,所以他们夸的人是我~”
宿煜假意揉了下眼角,借此把发颤的那只手掩到衣袖底下,转而道:“不过我好像忘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忘记这是友谊赛了。”
他的确是忘了,一上场就杀红了眼,全场98名玩家,宿煜一个人杀了31个。光杀也就算了,他还K头,借助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战术操作相辅相成,一个机会也不放过,完全已经是恐怖变态的程度了。
主播和职业选手之间有壁,职业选手和宿煜之间仍然有壁。宿煜打这些人,基本就等同于满级大佬在新手村虐菜乱杀。
即便如此,网上也没多少人质疑他缺乏游戏精神,反倒觉得他不向平台和俱乐部的安排妥协,用自己的方式,打出了自己的态度和个性。
借此机会,又圈了一波粉。
祁曜笑着扶住他,毫不吝奢夸赞,“谢谢你啊哥,这场直播比我想的还要成功,你简直是我偶像,那操作没谁了,里面好几个技术流主播,估计得被打自闭。”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搀着宿煜下楼,“你手上的伤,看着有点发炎,我给你涂点儿药吧,省得感染再破伤风了。”
“我手上有伤,腿脚没毛病。”宿煜忍不住翘起唇角,温言道:“你这么寸步不离地搀着我,我都要不会走路了。”
“诶。”祁曜叹口气,依旧抱着宿煜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冯医生还说你会变得很黏人,都是骗人吧,你看你现在,还是老样子,一点也不黏,真没意思。”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楼,祁曜松开他的手,“你先去坐一下,等我给你拿药箱。”
宿煜坐在靠外侧的沙发上,他用手撑着头,斜望过去,视野开阔明朗。
祁曜趿拉着拖鞋在自家客厅走动,光影错落,他高大的身子蹲下去,背对着宿煜,从柜子里找药。
平时看着挺瘦的,但是这么一蹲,祁曜身上的衣服被撑开,贴紧他的背,将宽厚的轮廓勾勒出来,显露出张弛有度的背肌线条,野性中带着可靠的安全感。
恍惚了一瞬,宿煜忽然有种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错觉。
不得不说,祁曜陪着他的这几天,朝夕相处,住在同一屋檐下,无形之中填补了他心中的缺失。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刚一滋生这种念头,宿煜就开始感到焦虑,他不知道是因为病了,还是本质如此,他总是会想很多很多。
他想,万一有朝一日祁曜离开他,不喜欢他了,万一跟别人在一起了,要怎么办…
悲观主义者的世界总是岌岌可危、满目疮痍。
宿煜不知道怎么办。
冷不丁儿地打了个寒颤。
“你脸色不太好。”祁曜抱着药箱走过来,伸手摸摸宿煜的头,又摸了摸他的脖子,“怎么了吗,刚刚不还好端端的?”
宿煜脸上的笑意很淡,垂下眼,声音落得很轻,“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祁曜闻言一怔,缓慢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他把宿煜的袖子挽上去,托起他的手腕,仔细地检查上面的伤口。
“离不开?”祁曜用棉签蘸着碘伏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擦拭,弯了弯唇,眉眼间带着一丝狡黠,“简单啊,那给个名分吧。”
他盯着宿煜的眼睛,笑得有点痞,语气像是挑逗,却也有几分认真,“我这正经人家的好孩子,总不能不清不白地跟你同居吧。”
宿煜的目光顿了顿,“楼上楼下的,也算同居吗。”
这话有点不对劲,不像是质疑,倒像是有一丝惋惜。
祁曜握着他的手,变着法的想捂热,“别管什么楼上楼下的,你就说给不给吧。”
宿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弯下身,不声不响地在祁曜额心落下一吻。
柔软的触感漾开,祁曜整个人僵在原地,手里拿着的棉签停在宿煜手背的伤口边缘,有些意外和茫然地抬起眼睛…
咫尺之间,两人的视线相对,克制的呼吸在缓慢流淌的空气中,你来我往地试探。宿煜眼睫微垂,喉结滚动,一张清贵的略带冷感的脸上,逐渐染上绯色。
他将手扣在祁曜的后颈,头往下压了压,专注的视线落在后者微润的嘴唇上。
一分、一分的靠近。
冲动和理智相互撕扯,宿煜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声音,终是在祁曜即将迎合上去的瞬间,猝然停下。
他慌忙别过脸,深深喘了口气,“再给我点儿时间。”
宿煜这样,祁曜倒是不觉得意外。
祁曜喉咙咽了咽,低下头继续给他包扎,装作无事发生,“明天就过年了,晚上要不要去逛逛超市,买点好吃的。”
“好。”宿煜点头答应,抿了下嘴唇,伸手从祁曜手中拿过药膏,“我自己来吧。”
祁曜没跟他争,看着他将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处,忽然开口问道:“哥,你之前跟我说过你爸妈的事情。”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提起,但宿煜还是一秒钟警觉起来,呼吸都跟着一颤。
祁曜问:“你跟我说,你爸之前忙着做生意,不顾你的意愿把他带到美国。”
宿煜“嗯”了一声,草率地涂了两下药,重新贴好伤口消炎贴,“怎么了。”
“你爸爸他,是做什么生意的?”祁曜看着他问道。
宿煜愣了两秒,“卖药的。”
“是…开药店吗?”
“算是吧。”宿煜眉心微蹙,他明显很抵触这样的话题。
但是祁曜仍然很没眼力见地继续问他,“那你妈妈呢,你之前说,她改嫁了,她是做什么的?
宿煜的脸色顿时变了,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胃和心脏都跟着疼,宿煜蜷缩起身子,痛苦地低下头。
祁曜不敢再问,及时抱住他,感受他在自己怀里发抖着喘息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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