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雷之后,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头顶是雾沉沉的天空,细密的雨幕笼罩了整个新宿。
下雨了。
喉咙痒的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
莫时鱼一只手撑着玻璃,侧过头望着玻璃里的自己。
灰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灰色的瞳孔像兽类一样收缩成一根针,又似乎爬出了树状的血丝。非人感越来越强了。
这是当然的,整个新宿到处都是高浓度的污染。对人类是生命禁区,但对以污染为食的巢母来说,就是自助餐现场。
可莫时鱼却连一点污染都不敢吃。
因为这些污染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刚才,莫时鱼吸收了咖啡师身上的污染,发现污染中存在异类的未知物质,无法被他吸收,反而会成为累积在身体里的毒素。
简单来说,饭里有毒。
这也是新宿污染恶化的如此快的原因,本来有巢母在这里,污染根本不会蔓延到这种地步。
莫时鱼撑着玻璃的手一寸寸发紧,脸色白的发青,眼神冷的可怕。
他无法救那些被感染、死去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里的污染比昨天在并盛看到的更加可怕。
如果说并盛投放的污染只是初级的传染性较强的实验品,这里投放的就是成熟的生化武器。
“这就是组织药厂的产物……?”
这种科技的延伸程度,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只有组织有能力造出来。
等等,这里可不是没有政府管辖的混乱地带,这样毫无顾忌,根本不顾普通人死活的投放生化武器,做出这样屠杀性质的恐怖袭击,得罪的不仅是他,乌丸莲耶应该是更小心谨慎的风格,他做得出出这种事吗?
饮料罐里看到的纸条里的语气,更像是白兰那个小疯子。
莫时鱼心里一直觉得白兰和乌丸莲耶的联盟里,乌鸦的主动权是更高,小疯子次之。
可如今,他似乎要更换一下想法了。
白兰和乌丸莲耶合作,哪边占据的话语权更多?假如是前者,他的手里握着什么牌?
和刚才恐慌热闹的景象比起来,此时的街道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没有警笛声,没有外来人,新宿就像被隔离出来的一片单独时空一般。
繁华的街道空落落的,地上洒落了许多行人慌乱间落下的东西。钥匙,包包,小熊,透明的玻璃上残留着几个血手印。一具尸体都没有,血腥味却浓郁的像化作实体。
莫时鱼的手里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打开手机屏幕,是一条短信,仅仅只有一个字,“你。”
紧接着,下一封短信也发了过来。
“在。”
“哪里?”
语气呆板,诡异。
手机壳散发出了极为磨人的凉意,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莫时鱼冷冷的看着屏幕。半晌,他直接将手机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闭上眼。
无数白色娃娃在阴影里爬过,像羽毛划过空气,它们将每一个角落翻过,钻进柜子,桌子底下,打开茶壶盖,钻进水管道,每一个房间,藏匿的人和数量,都清晰的映在莫时鱼的脑海里。
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地上,形成了一圈圈荡起的涟漪。
灰色的发丝黏在面颊上,他眼里的树状血丝往皮肤上蔓延了一些。
没有,到处都没有。和他约在这里见面的两位警官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心里不祥的预感让他愈发烦躁。
手机没法用了,代表着即便等会儿有信号,萩原研二他们也无法联系上他。
他的脚步顿了顿。
前方的街边蹲着一个长发女人,暖色的灯光照在她铺散了一背的棕色长卷发,铺上了一层暖绒绒的光。
她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话。上衣的衣裙破破烂烂的,凄惨可怜的样子。
“喂……”旁边的楼梯间传来了压低的声音,“别过去!那个女人是怪物!”
莫时鱼往他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少年,那少年在朝他招手,“快过来!外面很危险!”
莫时鱼目不斜视的绕过那个女人,走到了离楼梯口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站定望着那个少年。
他问,“请问,你有见过两个青年,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半长的头发?”
少年歪了歪头。“没有。从诡异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了,没有见过他们。”
“是吗?”莫时鱼说,“谢谢。”
“喂,你还准备往前走吗?”那少年见他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了他,“前面的怪物更多!这里还稍微好一点。你来我这里吧,我已经报警了,你来我这里,我们一起等警察来救我们。”
莫时鱼无声的侧头看向他,少年有一双亮如星星的眼睛,漂亮的琥珀瞳,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一看就是极为开朗的少年。
安静了半晌后,莫时鱼说,“你为什么……只露一个头出来?”
少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是因为……”
他迟疑的说,“我好像卡住了。”
“这里的电线垂下来了,还挺长的,我躲在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缠住了。”
“你能帮我解开吗?”
莫时鱼长长的、艰涩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被卡住了。”他轻声说,“你是被电线勒死了。”
“啊咧?”那少年呆呆地歪了歪头。
他艰难地回头,似乎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很久都不听他使唤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脑袋扭到了身后,这才看到——
他脑袋之外的身体被拉的长长的、细细的,和落下的黑色电线缠绕在一起,像一团无法解开的黑白线团。书包落在地上,书本撒了一地。
怪不得不能动啊。
他恍惚间回忆起了一些事。
他是一个在附近读书的中学生,诡异发生的时候,他刚巧从补习班放学,本想找一个拉面店解决晚饭的,可周围奇怪的人越来越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个楼梯间。
这是一个还没有建设好的建筑区域,用了一半的油漆桶放在角落里,地上有很多垃圾,头顶的电线很乱,有几根垂落在窗前,好像有生命一样微微晃动。
他躲在角落里,不断地打报警电话和家人的电话,可一个也没有打通。
像陷入了一个异空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脑袋是什么时候被缠进电线里的。他越挣扎,被缠绕进去的部分就越多。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动弹,安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一个憋得青紫的脑袋低低的垂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的问,“我明明只露出了一个头在外面。”
莫时鱼没有说话,那少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你过来一点呀,再过来一点,我就能缠住你了。”
“你好香啊。”他亮闪闪的眸子因为长时间不眨,被他青紫色的脸颊一衬显得愈发诡异起来,“我好远就闻到了。”
“我一直祈祷你走这边,结果你真的来了。”
莫时鱼垂着眼。
“抱歉。”他沙哑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那少年说。
莫时鱼步履缓慢的一步步后退着远去。那少年就安静的看着他。
“我今天做的模拟卷,一道题都没错,拿了满分。”他喃喃着说,“可惜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
莫时鱼视线艰涩的凝在半空中,半晌,他低低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莫时鱼没有再说话。
还有胆子出现在街上的人,不是有本事,就是被污染弄坏的人类。
晚上八点整。
头顶高楼的大荧幕忽然亮了起来。
莫时鱼捂着嘴咳嗽着抬起头,望着那从黑暗里渐渐亮起了屏幕。
一个打着伞的小丑在雨中孤独的跳着舞,他将伞作为跳舞的工具,舞步滑稽又高超,像一场静默的高级哑剧。
跳完一曲后,他将雨伞撑起,染成猩红的嘴唇高高扬起,画着泪珠和星星的眼睛垂着,有些温柔的看着屏幕,白发在身后松松系了一个麻花辫。
“莫桑~”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痛苦,“可怜的、没有自由的莫桑。”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被关在笼子里?”
有些耳熟的声音,有些眼熟的面孔,但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莫时鱼盯着屏幕,没有任何犹豫,瞳孔猛地变幻,发动了「巢母」的能力。
对视即污染。
下一秒,小丑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溢了出来,明明一瞬间被重创,他的眼睛却更加亮了,像染上了狂热和幸福的味道,“啊……原来被莫桑污染是这种感觉,真是奇怪而幸福的感觉。”
“真是有恃无恐,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小丑嘻嘻轻笑,“当然,请便。”
“你知道我有能力确定你的位置在哪里。”莫时鱼冷冷的盯着他,“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在吸引我到你那边去吗?”
“莫桑……”小丑不置可否的弯起唇,“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夸张张开了手臂,语气抑扬顿挫,“盛大的宴会即将开始,你在意的人,就在这里,那么提问,你要来吗?”
屏幕到这里就再一次黑屏了。
莫时鱼咬着牙关,怪不得娃娃们找不到萩原研二他们,这些人能在这么大的商圈投放这种程度的污染,把几个人圈在一个地方太简单了。
目标是他,他该怎么办?
哪怕他束手就擒,也根本救不了萩原研二他们。
新宿的现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可如今这里似乎呈了一个独立异空间,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也许是变异的玛雷戒指造成的——他知道玛雷戒指的属性是空间系。
萩原研二告诉过他,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莫时鱼想听他的话,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对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莫时鱼的目光划过一个娃娃店时,忽然从记忆的犄角疙瘩里回忆了起来。
“是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快三年前遇到的白发明星,之前还是少年的模样,如今却长得很高很成熟了。加上那么浓的妆,他第一眼竟没有认出来。
莫时鱼没料到和他还有再一次见面的一天——他怎么和这些恐怖分子混在一起了?
不,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是好人。
看那张漂亮的面孔,是哪部动漫的人物吗?文野?家教?
不,不是家教,莫时鱼遇到的第一个家教人物是小骸,这是被系统认证过的,绝没有错,遇到这个白发小丑是在他遇到小骸之前。
也就是说,他是文野的异能者。
看来掺和进组织药厂的人不仅是白兰和乌丸莲耶,三家动漫的反派都聚齐了。
脑海里闪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莫时鱼忽然感到一阵难忍的恶心感传来,他捂着嘴,发出了一阵低哑的咳嗽。
哪怕他已经竭力将这些异类的物质从污染中过滤掉再‘吃’下去,但仍然有一部分东西和污染一起进入了他的身体。
灰发是力量的象征,他的头发变长了,明明代表他的力量在不断地增长。
可身体却在反常的虚弱。
估计是被声音吸引,周围靠近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大多死死盯着莫时鱼,好像在看一个黑夜里最闪的星星,“好香啊……”
一个眼睛里长着蜗牛触角的西装男人猛地向下弯折腰,发出了骨头折断的声音,下一秒,一个长长的触须从他的后颈里穿了出来,朝莫时鱼的方向闪电一般袭来。
触须的尖端是管状口器,看尖锐的长度能轻易穿透头骨,刺进人的头骨里吸食脑浆。
刀光一闪。莫时鱼干脆利落的将口器斩成了两段。
他没有表现出对这些异形的人类的厌恶,隔着一层雨和空气,他的眼神雾蒙蒙的,似乎在探究什么,他轻轻的问,“你们不喜欢我吗?”
那些人恍惚的看着他,“香……好喜欢,喜欢的。”
莫时鱼摇头,“攻击方式是致命的,你们分明是想杀了我。”
痴迷于他的人,哪怕是施虐欲也很少混杂着如此浓烈的杀意,毕竟一次性杀死了,以后就没有机会再遇到这样的猎物了。
在离开这里,往小丑所在的中心走之前,莫时鱼准备多了解一下这样奇异的污染方式,周围来的变异人越来越多,莫时鱼一步步慢慢后退靠在墙边,低头说道,“告诉我吧。”
“不是死掉,是要吃下去。”有一个头上套了一层麻袋的男人梦呓一般的说,“要吃掉。”
食欲吗?莫时鱼的眼皮动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搞明白了这一点以后,他脚步一转,走近了街边的娃娃店里。
他的脚步快了起来,一只手撑着桌边,灵巧的整个身体越过长长的桌子,他随手拉倒了货架,将娃娃们推落在地上,阻碍那些变异人靠近的脚步,身影灵动的像猫一样,他顺着楼梯跑上了二楼,又越过窗户,落回到了下着雨的街上,在地上翻滚卸力。
几个呼吸间,身后的变异者被他甩个七七八八,剩余的几个速度较快的,被莫时鱼一个一个抹了脖子。
莫时鱼转头,望向了隔了两条街的最中央的商场。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体上,莫时鱼拧了宁头发的水,低垂着眼,手里甩着刚才从一家刀具店里摸来的小刀。
底牌并不算少,莫时鱼用余光望着玻璃里自己少年的倒影,白发的娃娃在阴影里蛰伏。
而且,他还有其他后手。
所以不要急,他告诉自己,纲吉君说的只是那个未来。不是现在。
一切还没发生。一切都可以挽回。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汹涌狂躁的情绪压了回去。
雨似乎小了一些,从豆大的雨滴转为细密的针一般的样子。
没有任何声音,任何动静,但某种不详的预感却让他像即将被咬住咽喉的鹿,浑身肌肉发出了激烈的颤抖。
“锃——”
猛然间寒光一闪,莫时鱼猛地抽出短匕,回身反手刺去,两把匕首在空中相遇角力,发出金属相碰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他飞快的矮身从身下抽出另一把刀,却被极为精准的料到了出手动作,被来人一把扼住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他吃痛的皱眉,刀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来人欺身而上,把他压在地上,雨水猛地溅开,对方一枪托重重的砸在他的太阳穴,溅开的雨滴在空中划过七彩的光。
莫时鱼被这下撞的眼前猛地一黑。
紧接着一抹黑色的布料就覆了上来,牢牢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猛地黑了下去,什么都看不清,只有触感变得越来越敏感。
“……”莫时鱼低低的闷哼了一声。
“能为几个人的死活而忘记周围的人,你的愚蠢还是一如既往。”压低在耳廓旁的声音。
狭窄的小道里只剩下莫时鱼断断续续地喘息声,半晌,他发出了一声笑,“你怎么不干脆弄瞎我的眼睛?”
他勾起的唇还带了一丝嘲讽的味道,就这么毫无停滞的唤了一声,“嗯?Gin?”
“……”没有人说话。
“哈哈……”莫时鱼扯着沙哑的嗓子笑起来,笑完以后,他冷冷的道,“滚开。别烦我。”
“还是说,你有这片污染内蕴含毒药的解药?”
空气沉默了半晌,响起了琴酒略显嘲弄的声音。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
“真是抱歉啊,瓦伦汀,打扰到了你和你心爱的警官们的约会。”
有时候,莫时鱼搞不懂琴酒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对方显然已经搞明白他的能力发动的弱点,偷袭的第一步就是剥夺他的视力,很明智的判断。
——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失去战斗能力。
莫时鱼能让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生出第三颗眼睛,只要稍稍控制一下他身体里的污染浓度就能简单达到目的。
毕竟巢母的能力特点之一就是“异化”。
相信银发杀手也能预测到这一点。
虽然他用得是最熟悉的对待老鼠的阴冷语气,但琴酒选择用“蒙眼”这种相对柔和的方式,却没有用更狠的手段制住他的行动……用上组织针对巢母的手段。
他能感觉到杀手鲜明的杀意,所以他感到疑惑,琴酒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乌丸莲耶的授意?不让手下伤害自己?莫时鱼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立刻否认了这一点。
对那个老变态来说,只要莫时鱼留着一口气就够了。最好他浑身骨头断光,理智崩溃,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才是那个他理想中的好“猫儿”。
既然不是组织的命令,那就是琴酒本人的意思了?
刚才的所有思绪在脑海中晃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莫时鱼被琴酒一把按到粗糙的地面上,后背被磨得生疼,他毫不示弱的反攥住对方的银发,这一下他用了死劲,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上的人被他扯的不得不往下压低了一些身体。
这家伙可真能忍,一声不吭。
莫时鱼的上半张脸被黑布罩着,灰发散在地上,只有露出的唇勾起了一些弧度,他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低缓的说,“你说什么话?Gin,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和警察的关系好。”
琴酒发出了一声冷笑。
莫时鱼顶着这副少年的身体说,“我的真身不在这里,你再怎么也伤不到我。不妨直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你说呢?老鼠的结局一向只有一个。”琴酒的声音比前两年沙哑了一些,吐息间莫时鱼闻到了雪茄燃烧过的杉木味道,“瓦伦汀。”
倒是没想过,他也有被叫老鼠的一天。
“真伤人,难道我这样的,在你的眼里也只是老鼠吗?”
莫时鱼弯着眼睛,露出了一点殷红的舌尖,下一刻从舌尖裂开了一只细长的眼睛。
指甲盖大小的烟灰色眼球陷在红肉里,转了几圈,直直的对上了银发杀手。
琴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叫母亲。”莫时鱼歪了歪头,力气放松了一些,手指轻柔的穿过杀手的银发。
他站了起来,一把扯掉眼睛上的黑布,本想把舌头上的眼睛收回去,但一时没成功。
果然身体有点不对劲。
莫时鱼抿抿唇,还好他把第三颗眼睛安在了舌头这种隐蔽的位置上,只要不张嘴就看不到。不然等会儿他可不敢见萩原研二他们。
他转头看了一眼琴酒,后者脸色极其恐怖的望过来,根本看不出刚才被他狠狠来了一下。
莫时鱼扯了扯嘴角,“看你这毫不在意我攻击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把你自己弄瞎了呢。原来不是。”
他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
他看出来琴酒来这里别有目的,但对方这种迟迟不肯表达本意、仿佛在拖延时间的态度也让他不耐烦了,萩原研二他们生死未卜,莫时鱼没有心情干耗下去。
琴酒的眼神阴沉到恐怖的看着他,像一只藏在黑暗里的沉默野兽,酝酿着什么让人胆寒的东西。自从莫时鱼表现出了异化的能力,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看来,你那个畸形的能力,不只是让你变成这副少年模样,还有更多其他的惊喜。”
莫时鱼准备离开的动作顿了顿。
他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回过头,眯了眯眼,“畸形?”
琴酒很少用这么主观的用词,他就这么厌恶他?
琴酒说,“你已经习惯用这个能力改造身体了吗?”
“这是我的能力。”莫时鱼说,“我怎么用和你无关。”
他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看过去,转身离开。
鲜红的内脏被挖出来,摆在广场上,鲜血涂成了奇异的图案。
满面红光的人在广场上载歌载舞,开膛破腹的尸体被堆在角落里。
被污染的人们调试着音响,循环播放着欢快的歌曲。轻快的歌词一遍遍重复着,染上了阴森的氛围。
莫时鱼在角落里举着望远镜望着那片广场,他知道,他已经很接近中心阶段了。
除了广场上的人之外,还有陆陆续续被污染的人在往这里来。
事态在恶化。
“大部分的污染者都集中在这里。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心想。
这时,又是一个走路摇摇晃晃的女人从远处走过来,她穿着碧绿的长裙,戴着口罩,口罩从中间裂开,黏连着血肉,让她的面部被分成了泾渭分明、鲜血淋漓的两部分。
她行径的路线正好路过莫时鱼的藏身之地。
注意到这点的莫时鱼慢慢压低身形,紧紧盯着那个绿裙女人。
走近了,他听到了女人含糊的低语,“好香,好香啊……”
在走过莫时鱼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顿住了。
女人歪了歪头,似乎有些疑惑似的,她先往广场的方向看了看,又将被撕裂的恐怖面孔往莫时鱼处慢慢靠近了一些,原先属于鼻子的部位轻轻动了动,“唔……”
“怎么这里也香?”
和其他方向过来的污染者们不一样,她看起来疑惑的都要找不到北了。
整整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最终选择转过身,往广场的方向走去。
莫时鱼看着女人摇晃着远去的背影,眉头慢慢皱起。
他确实对这些被污染者存在某种吸引力,这是已经确定的结果,但污染者并没有往他这里聚集。
广场上有比莫时鱼更吸引污染者的东西。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些污染者身上的污染虽然存在变异,但归根究底依然是污染,他从未见过有东西比巢母更受污染喜欢。
他们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莫时鱼能明显感觉到。那只出现在屏幕上挑衅他的小丑就在这附近。可距离忽远忽近,诡异得紧。
广场那边似乎有一些动静,污染者们围成了一个圈,举高手,场面像什么邪教祭祀现场。
起风了。
地面和空气中渐渐吹起了黄色的沙尘。
莫时鱼望着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
【小鱼……】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模糊遥远的声音,莫时鱼一愣,是小莫?
不知为什么,小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接触不好的收音机。
莫时鱼的眼前骤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画面。里面的内容极为模糊,但人物让他极为熟悉。
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还有一个人……
下一秒,小莫的声音骤然清晰。
【一定要记得……】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从黑暗里伸出来,虚虚的搭在他的脚踝,猛地一扯。
莫时鱼陡然一惊,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迅速单手撑地,在空中扭转身体,带着杀意的目光锁定身后,烟灰色的眼睛里血丝弥漫。
身后没人。
身后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个空间,他的右脚被扯进了空间的内部,从他这里看,他的右腿至小腿的部分好像被空间吞噬了一般。
“异能者?”
一道带着滑稽笑意的声音从空间那头传过来。
“莫桑,你竟然不愿用真身来这里,真让我伤心。”他有些委屈似的说,“难道警官们的性命不值得你亲身进来涉险吗?”
莫时鱼认出了这道声音,是那只小丑,他冷笑着说,“小果桑,连面都不愿来见我,你也很让我伤心。”
小丑,或者说果戈里,顿时发出了尖利的笑声。
莫时鱼眉头皱紧。
他的内向异瞳小明星呢?这让人发麻的笑声录下来给他粉丝听绝对会天塌了的吧?
“莫桑,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嘛?”
果戈里止住笑声说,“不是因为你美丽的样貌,也不是因为你身上怪异的吸引力。而是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最难以接受的悲剧一模一样。”
“莫桑,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不想。”莫时鱼冷漠的说。
“不,你想。只要你想再看到你心爱的警官,你就必须听下去。”果戈里疯笑着说。
“……”
“哦?”莫时鱼缓缓地说。
他毫不在意莫时鱼满是杀意的眼神,空间那头的身体似乎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轻柔的抚摸着莫时鱼陷入空间的右腿。
莫时鱼一动不动,盯着那处吞掉他小腿的空间,眸色压深成了深灰色。
有些温凉的指腹划过皮肤,尖利的指甲在小腿打转,像刀叉划过餐盘,让人发痒、又让人不安。
果戈里声音发颤的喃喃,“从前,有一只小丑,看到了一条鱼,那条鱼可真美,可他被困在鱼缸里,一直越不出去。”
“小丑感到了心碎,于是在最后帮了他一把,但可惜的是,他跳出来了鱼缸,却发现,他永远也逃不出去,世界是他更大的牢笼。”
“最后他,绝望的自杀了。”
“莫桑,那是上辈子的你。”
“这辈子,我忍耐了很久,很久很久,我等待着你挣扎跳出鱼缸,等到你发现你永远也无法获得自由、陷入绝望的那一刻——”
“来见你。”他咏叹着道,像一个浪漫主义的诗人。
莫时鱼:“……”
他觉得在和一个神经病对话,你们文野的反派能说点人话吗?
“你说我得不到自由,我就得不到?”
莫时鱼的眼底弥漫着蛛网一般的血丝,“你是什么东西?”
仿佛应和他的话,大约30米外的阴影里一个身影被一脚踢飞了出来。
果戈里在地上灵巧的翻滚了一圈,站稳身形。
他低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又抬起眼看向不远处已经挣脱了空间,重新站起来的莫时鱼,难得疑惑的歪了下头。
他的异能是空间转移,能将30米内的任何东西转移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