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莫时鱼,变回暖棕色的眸子里透出了一丝不安的疲惫和虚弱,但依然坚定无比,“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组织,你该来我的身边。”
不是组织,不是港口黑手党,不是密鲁菲欧雷,而是他。
莫时鱼凝视着他,半晌,缓缓弯起唇笑了起来,“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是啊。“白兔先生说话已经有些艰难了,但依然耐心的和他诉说。
“我家里房间很多,住了很多性格迥异的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选一个房间住下来,我们的日常很热闹,偶尔也会让人头疼……但,但如果遇到了危险,我们会拼上荣耀和一切,守护这个家族。”
白兔先生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双手沾满了别人的鲜血,语速越来越慢。
明明是青年的声音,他的语速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疲惫的眼睛里是悲伤和怀念。
“听着……”莫时鱼有些发不出声音,顿了一下,才沙哑的道,“听着很美好。”
“你想回去看看吗?”
白兔先生坐在地上,缓缓地摇头,“我有点没力气了。”
“……”
莫时鱼沉默了一会,低下头,趴在了膝盖上。
不知哪儿吹来的风,吹起了落叶,在空中盘旋着绕圈,怎么也不肯落地。
“时鱼,太宰应该也给你带来了什么吧……我想,应该是和药有关的,那是他最痛苦的心结……”
沢田纲吉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我本也想带一些什么回来,不过,我不太中用了,尤尼死了,白兰死了,承受污染的只剩下我。”
“但是相对的,我打开了一扇门,就在斯洛伐克的主办方基地地下。那是「书」所在之地,大空指环是打开门的钥匙……时鱼,带上我,还有太宰的道具,和「书」对话吧。”
“这是唯一的出路。”
莫时鱼的脑袋越来越疼,他眼眶发热,用力捂住了头。
“为什么……”他的声音颤抖,呼吸艰涩,不愿抬起头,“为什么你们都来找我?”
“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就这么重要吗?”
“啊……”沢田纲吉艰难的撑起身体,抬起了兔爪爪,竭力抱住了莫时鱼。
他带着怜爱、愧疚和不舍的轻声说,“对不起啊,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
“时鱼,我所求的,是改变命运,你的,我同伴的,阿尔克巴雷诺的,所有人的……”
是的,他曾走上了那条满是金红色火焰的绝路。
每一代大空指环拥有者,在生命的尽头都会走这上这一条路。
这是戒指的指引。
路的终点该是永恒宁静的安眠。
他站在原地,转过身,笑着往回走。
他合不上眼,无法瞑目。
哪怕魂飞魄散,他也要将唯一的破局之点,带到这个世界。
拥抱着莫时鱼的大兔子化作了飘飞的蒲公英。
雪白的毛在阳光下越飞越远,最后融化在了阳光里。
“母亲。”
斯米诺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道,“该走了。”
灰发的青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亲……”
“不要这么叫我!”莫时鱼忽然仰起头,眼里发狠,捉住了斯米诺的衣领,语气痛苦而沙哑,“为什么是我?我到底有哪个地方厉害到足以拯救那么多人的未来?!”
每个人都回来找他,仿佛他的选择,就能改变未来一般。
他在这个世界挣扎,每一个人都在诉说着他的特殊。
可他连活下去……都已经拼尽全力了。
斯米诺没有说话,他知道,母亲并没有在寻求回答。
他只是在寻找站起来,往前走的力量。
白色娃娃努力抬起尖尖抱住他的手臂。
一旁的舍雨忽然开口,语气微变,“那是……”
莫时鱼侧过头,眼睛缓缓睁大了。
不远处,白兔先生消失的地方,忽然燃起了几缕美丽的火焰,那散落的黑色披风下,竟然钻出来了一个幼小漂亮的棕发孩子。
他眨着暖棕色的大眼睛,坐在地上,一头蓬松的棕发,懵懂的朝莫时鱼看过来。
这一幕,当真是给人一种被时间和奇迹震撼的感觉。
宛如凤凰涅槃。
莫时鱼站起来,望着他,迟疑的小声道。
“……纲吉君?”
幼年的棕发孩子似乎是有些怕生,躲在黑披风后面,有些害怕的看着他们,但并没有跑开。
“我……”他怯怯的说了一个字,“我是。”
怎么回事……
莫时鱼赶紧擦了擦发红的眼角,狼狈的吸了吸鼻子,不让小孩看到他软弱的样子。
“不可思议……”斯米诺喃喃,“这就是彭格列戒指纵向时间轴的奇迹?”
莫时鱼看他的年纪,心想这应该是这个时间线的纲吉。
也不知道那个沢田纲吉有没有可能回来了。
他思考了两秒,尽力勾起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掏出了一只白色娃娃。
“纲吉君,娃娃可爱吗?”他有点生硬的勾引小孩,“要不要来玩娃娃?”
手里没零食,只有娃娃能勾引小孩,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白发娃娃睁着黑窟窿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小纲吉,传递着我很可爱的信号:“……”
小纲吉默默地看着娃娃,两秒后,小孩迅速后退两步,眼里冒出水汽,泪眼汪汪的抹眼睛,“呜呜——”
“别哭别哭!”莫时鱼连忙把娃娃收起来。
白发娃娃不敢置信的趴在莫时鱼的怀里,盯着小纲吉瞅。
莫时鱼怕小孩在恐惧之下在危险的丛林里乱跑,试探的走近了两步。
但下一秒,他就顿住了身形。
因为棕发男孩的脚边,一只鬓毛燃着熊熊金色火焰的小狮子靠坐在他身边,歪着脑袋看他。
小狮子也在!
而且它着火了!
什么情况?
小纲吉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小狮子,但他并不怕它,而是和它靠在一起,一起瑟瑟发抖。
莫时鱼有一丝无语:“……”
不是,你小子小时候这么胆小的吗?看长大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来啊!
拿出你冰封一座几千平古堡的气势来啊!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莫时鱼的心情也好受一些了,目测这孩子情绪还算稳定,他便蹲下来,尽可能友善的和他交流。
好在沢田纲吉虽然胆子有些小,但并不对他有那么大的警惕心。
莫时鱼说了几个笑话,他就把眼泪收了回去,慢慢笑起来,很快就把自己家里几口人爸妈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抖了个干净。
“我们在哪里呀?”小纲吉望着周围的树丛小声问。
“在森林里。”莫时鱼说,“等会儿先和哥哥去探险,然后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好!”沢田纲吉脆生生的说。
莫时鱼松了口气,心里却想不行,等出去以后,他必须得锻炼这孩子的警惕心。
怎么这么容易被拐跑呢?以后怎么做黑手党的Boss?
莫时鱼将白兔先生遗落的黑色斗篷收了起来。
斗篷之间连接着几根金色的链条,显得庄重而低调,还有与链条连接的金色怀表,表面已经有些旧了,但看得出被主人珍惜的保存着。
然而,怀表似乎被重击撞过,边缘有些变形。
随着莫时鱼将斗篷拾缀起来,一颗戒指掉在了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戒指上面。
“哇……”莫时鱼和趴在他肩上的舍雨同时发出了感叹。
这是一颗怎样的戒指啊。
一颗金色的宝石镶嵌在中间,仿佛破晓时分透过云层的第一抹曙光,细碎的光芒反照到了眼里,光辉流转,宝石尖凝聚着一滴欲坠不坠的浓稠的金色脓液,宛如宝石在流泪一般。
诡美至极,又绚烂至极。
“传说7的3次方都是传世的宝石,这就是彭格列的大空戒指吗?”莫时鱼心想。
只是,这颗美丽的宝石却像活物一样上下起伏呼吸,慢慢朝下积累着脓水。
光看着就给人一种狂乱而疯狂的无序感。
小白兰选择将玛雷戒指封印了起来,可沢田纲吉却一直戴着它,承受7的3次方的污染……
莫时鱼眼前划过白兔子面部流血,从正常走路,到不得不像真正的兔子一样蹦跳着行路的画面。
他一个人从未来独行到这里,到底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可即便如此,沢田纲吉也没有丢下戒指。
比起拯救世界,他似乎更是为了同伴,家人这些身边的人。
“这就是一部动漫的主角……”莫时鱼心想,“那么温柔的外表下,内核是疯子一样的觉悟。”
沢田纲吉这个人,绝对是带一点疯批属性在身上。
小纲吉懵懂的蹲在他旁边歪着头看他,莫时鱼将戒指妥善的隔离着收了起来,但把那个古旧的金色怀表递给了他。
沢田纲吉小声的问,“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莫时鱼和他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也许以后你可以找到答案。”
沢田纲吉轻“唔”了一声,抬起手,把对他来说还有些大的怀表捧在了手心里,揽在怀里小心而好奇的研究起来。
因为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在场几个杀手都压抑住了自己的杀心。
这一路愣是被他们从血腥黑帮片走成了平和的公路片。
莫时鱼也才终于有心思放松一下。
他的注意力转向了周围,于是林间湿润的泥土气息,厚软的苔藓,掉落的松果,此起彼伏的鸟鸣声,都映入他的眼里,森林像一幅油画,翠绿、深棕、鹅黄交织在一起,溪流潺潺流淌。
这个位于欧洲中部的小国其实很美。
他来了这里两次,但一次都没有注意过这里的景色,真的很可惜。
莫时鱼阖上眼,轻笑起来。
毕竟,这里除了坏人和杀人狂,也会长出可爱的白兔先生,除了遍地的血腥陷阱和摄像头,也有一条金红色火焰的涅槃路。
这一路并不太平,当暗处出现敌人的时候,斯米诺时不时的消失一下,回来时鲜艳的唇上带着可疑的血迹,不似真人的美丽面容上带着些许诡异的餍足。
对虫子来说人类就是主要食谱。
莫时鱼不是道德感那么高的人,反正这些人总得死,他不关心尸体怎么处理,只要他的虫子先生别把人肉搅成“酸梅汤”给他吃就行。
吃饱的虫子看起来更艳丽了,像大自然里毒性最大的鲜艳虫豸。
斯米诺缓缓转动着眼睛,收缩成针的兽瞳,慢慢看向莫时鱼身后的沢田纲吉。
后者则是被这说不上是什么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这似乎不是看同类的眼神。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沢田纲吉战战兢兢的心想,这个墨绿色的哥哥像在看火腿一样看他。
“斯米诺。”莫时鱼回头,语气带了一些警告。
斯米诺猩红的舌尖抵了一下唇,“抱歉,母亲。”
之前就觉得,很香的味道。
纯美的灵魂,天赋卓绝的才能。
像一盘珍馐。
真想把他转化为虫子。
如果有他在一起保护母亲,母亲一定会更加安全。
“……”莫时鱼发现,不知不觉,沢田纲吉离斯米诺越来越远,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似乎格外害怕的样子。
莫时鱼任由他攥住自己的衣摆,换来了小孩感激软软的一瞥。
明明是十来岁最淘气的年龄,孩子却一点也不顽皮,一只手抱着小狮子,一只手攥着他的衣角,乖巧的让人心疼。
某人默默目移。
——所以这个年糕一样软糯的小孩是怎么发育成那个狠绝与柔和并重的疯批黑手党教父一米八大兔子的?
变化也太大了吧!
沢田纲吉的骨架小,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因为瘦,就显得眼睛大、又湿润,配着那凌乱柔软的棕发,让莫时鱼想起了小猫、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惹人怜爱的同时,也容易被贴上猎物的标签。
莫时鱼能看到他眉眼里藏着的自卑和瑟缩,这大约是长期在压抑、被欺辱的环境下养出来的。
这孩子可能在同龄人里经常被欺负。
莫时鱼轻叹了一口气,脱下外套,给孩子盖上,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发。
“别怕。”
舍雨没有骨头似的趴到了他的肩膀上,不满的伸出指尖碰他的面颊,“本体,喜欢他。”
莫时鱼顿了顿,没有否认。
舍雨白发在肩膀上晃动了一下,暗红色的瞳孔轻瞅他,“……本体,我也冷。”
莫时鱼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别闹,我可以共感到,你不冷。”
舍雨看起来怨气更重了。
天色渐暗,原始森林慢慢弥漫开了安静而阴森的感觉。
带了一个小孩的感觉到底不一样,一有风吹草动,莫时鱼就下意识的抓紧沢田纲吉的手。
小孩很乖的缩在他的身边,连那只小狮子都一声不吭。
为了缓解小孩紧张压抑的样子,莫时鱼和沢田纲吉闲聊几句,他知道了他住在东京的并盛町,在上小学四年级,期中考试的平均分是18分,在学校的绰号是“废柴纲”,刚刚学会脚踏车等等。
平静无比的生活。
莫时鱼回忆了一下他见过的其他几个家教的孩子。
“你认识骸和白兰吗?”他试探的问。
沢田纲吉回忆了一下,诚实的摇头。
果然家教的剧情还没开始吗?
沢田纲吉仰起头,忽然小声问,“大哥哥,你是妖怪吗?”
莫时鱼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棕发孩子小声说,“因为,你是人的话,肯定不会对我说话。”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我。”沢田纲吉掰着手指,“老师也不喜欢我。”
“不是的,纲吉君,”莫时鱼蹲下来,直视他暖棕色的眼眸,“他们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问题,你是一个好孩子,我能看出来。”
莫时鱼轻勾嘴角,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只是我,以后的你会遇到很多喜欢你的人,因为你比任何人都值得喜欢。”
棕发孩子怔怔的说,“大哥哥,是在说我吗……”
“当然啦。”莫时鱼站起来,顺势把小孩抱了起来,“所以,纲吉君,挺起胸膛活下去吧。”
沢田纲吉下意识抱住了大哥哥的脖颈。
他其实很怕,很怕很怕。
他的思维和记忆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这三个漂亮到不像真人的哥哥是抓他的妖怪吗?
妈妈呢……她在哪里?
他甚至害怕到无法直白的表达恐惧。
可这里的一切,还有眼前的人,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哪怕他们真的是妖怪,想吃掉他,在这一刻似乎也没关系了。
这些话,哪怕是假的,哄骗他的,对他来说,也足够珍贵。
棕发孩子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
舍雨和斯米诺带了食物回来,他们没有拿活物,而是带回了一些干粮,大概是从杀死的人那里搜来的。
莫时鱼拆了一个金枪鱼罐头,抹在面包里,配了一些火腿片,递给了沢田纲吉,“抱歉,先将就吃一点,很快就能回家了。”
沢田纲吉接过来,弯着眼睛道谢,小口吃了起来。
一行人朝着主办方的基地前行,他们没有沿着人工修的小路,而是刻意避着摄像头,从崎岖的泥路上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斯米诺忽然脚步一顿。
莫时鱼看到了他前面的树干上似乎钉着一张照片。
“怎么了?”莫时鱼问。
斯米诺低声道,“树干上,有一张照片。”
莫时鱼走近了一些,看到一张空白的白色照片被一根钉子钉在树上。
“空白的?”
“因为你现在的衣服很无趣啊。”一道嬉笑的声音从不知哪里凭空炸响,“这样的照片是卖不出好价钱的。”
莫时鱼皱眉,脸色微变,目光登时变得森冷,“谁?”
“你可以叫我眼镜。”那声音煞有其事的正经道,“我是一名摄影师,只是我的摄影方式比较不同,不是用摄影机记录此刻的美,而是将美凝固在此刻。”
莫时鱼后退了几步,把沢田纲吉护在身后,低声快速道,“应该是异能者。”
“……”
舍雨眯起眼,几只白色娃娃迅速从他的影子里爬出来,往四周分散开,隐入黑暗里。
那声音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的带着几分雀跃和草率的定下了基调。
“你的身材比例很好,适合你的衣服很多,嗯,我想想,这里是森林,果然还是森系吧。”
“那么,来试装吧,模特。”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隐隐的咔嚓一声,像是摄影机拍照时的声音。
莫时鱼的身体紧接着就是一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硬生生半跪在地上。
仿佛针对于他的地心引力忽然加重了十倍,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地,才不至于趴下去。
舍雨脸色微变,立刻来到他身边,伸手拉他,可作用在莫时鱼身上的力量太重,他一时竟然没有碰到他。
莫时鱼手指死死扣着地,难受的黛青色的青筋显现出来。
斯米诺望过来的目光又惊又怒,“母亲,你的衣服——”
莫时鱼愣怔的垂下眼,这才惊讶的发现他身上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变了一身。
衣领很宽,是有好几件衣服叠穿的繁复款式,腰上系着一根衣带,衣摆很长,一直长到了小腿。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衣服的一边竟然像旗袍一样劈开,沿线到了大腿处,从层叠的衣料下露出了雪白的皮肉。
莫时鱼艰难的曲起腿,发现他的大腿处还绑了一个绿色树藤编织而成的腿环。
于是繁复的森系外表下多了一丝隐隐的色气。
莫时鱼牙齿咬的咯咯响。
走在路中间衣服忽然变了什么的。这是什么恶俗的色情片吗!
那声音兴奋的扬起声调。
“比起短裙这些没品的衣服,这种欲遮欲掩的服装才能凸显身材,你们懂什么!”那声音说,“这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
“就这件了,现在开始做发型吧。”
“做你妹……”莫时鱼的脸色极为恐怖,“这里还有小孩啊!”
棕发孩子就在他旁边,脸色苍白的急切望着他,莫时鱼脸色发青。
他可不想成为小纲吉的童年阴影!
在这样的执念驱使下,莫时鱼愣是在十几倍的重力下挪了几步。
然而这个引力空间似乎是跟着他的,并没有因为移出这个区域而减轻。
那声音悠然的嘻笑道,“别挣扎啦,膝盖都磨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挣扎一定没用?”莫时鱼猛地抬起森冷的眼睛,冷笑着哑声道。
只见下一秒,舍雨猛地身形一晃,出现在距这里两公里外的某一处树丛里,他张开了口,尖利的牙咬碎了藏在树叶下的闪着红光的摄影机。
那声音就像掐去头的鸡一样戛然而止。
刚才娃娃们搜寻了周围几公里,才发现了这个藏得很好的可疑镜头。
这就结束了吗?
所以摄影机是本体?会这么简单?
莫时鱼试图动了动,可是重力依然山一样的压着他。
不。没有结束。
大约几秒后,那声音呛咳着开口了,隐隐透着恼羞成怒的怒火,“你们——这是我最喜欢的摄影机啊!”
舍雨回到了这里,白发垂落,阴冷的站在原地。
“……”
那声音不依不饶的怒叫道,“够了!立刻开始做发型,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我要把你24小时关在相片里,为你的无礼忏悔!”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那张空白的相片里晕染出了几分烟灰色。
莫时鱼的头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缕一缕的捋顺、扎起,几绺翠绿的柳叶被编进了发丝里。
“……”斯米诺试着将树干上的空白相片取下来,可是一动相片,上面钉着的钉子撕扯相片,莫时鱼登时疼的低叫。
斯米诺立刻不敢动了。
这相片竟然连着母亲本体?
至现在为止,这异能的内容已经明朗一些了。
异能的开启条件,即异能者用摄像机对人进行一次拍照,也就是之前那暗处拍摄的咔嚓一声。
长焦距的摄影机能从几公里远拍出极为清晰的照片,可以说比狙击手都难防。
一旦拍摄完成,哪怕毁去摄像机也没用了,因为现实里的人已经和空白相片连接在了一起。
摄影师可以随意为莫时鱼打扮,就像p图一样,莫时鱼此时感觉几乎要把他压扁的重力,也许是因为他周身的空间被压缩成了平面照片。
真是绝佳的偷袭异能。
斯米诺不知道现在带着莫时鱼瞬移离开,还来不来得及解开这个异能。
大概率不行了。
墨绿色长发的虫子脸色极为吓人,尖利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该怎么办?
“一次只能拍摄一个人。”舍雨忽然低声道。
斯米诺回过头,看向白发少年。
舍雨看向他,“这异能者不是故意,而是不得不掩藏起来。因为除了时鱼,其他人都没有被他控制住。”
“异能的生效范围不会太远,他一定就在附近。”
杀了他。舍雨暗红冰冷的眼睛里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异能不是猎人里的念能力,不会在死后依然存在,所以,杀了异能者,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我明白了。”斯米诺干脆的点头,一句废话没有,“母亲,等我们回来。”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他们将周围5公里都地毯式的搜寻了一遍,除了那个摄影机以外,都没有再看到人。
空白照片上勾勒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现实中莫时鱼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莫时鱼已经咳都咳不出来了,只能用手肘撑着地,垂着头,艰难的呼吸。
沢田纲吉眼眶红红的,暖棕色的瞳孔颤动着,“哥哥……”
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阴森森的桀桀发笑,“哼哼……还好那个杀神变成小孩了,你们没了大范围的杀招,还怎么杀得了我?”
杀神?小孩?
他在说谁?
沢田纲吉难以忍受的抱着头,趴在满脸痛苦的灰发哥哥身边。
他想帮忙,他也想救灰发哥哥。
可是他一个废柴,能做什么?
可是,他明明,是可以做到很多的……
只要是,为了同伴……
怀里的小狮子忽然仰起头,嘶哑的叫了一声。
像是冥冥之中有谁在回应他,沢田纲吉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在一瞬间像燃起了流焰,映照成了金红色。
“在那边……”他低低的开口。
莫时鱼垂落的睫毛颤了颤,舍雨立刻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沢田纲吉的声音由小到大,越来越坚定,他指着某一刻树,“那棵树的树干有一小块不是树干,而是贴上去的照片!”
那道怪笑的声音变调了,“什……”
舍雨猛地转头,暗红色的眼睛收缩成了竖曈,露出了尖利的犬牙。
他像狩猎的蛇一样,身形一下子变得飘忽,又立刻凝实,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树干。
一张指甲盖大的照片被他撕了下来。
照片上面是完美融入树干背景的纹路,以及一个躲在纹路里的更小的人影。
那人影在被抓住以后,立刻跳出了照片。
他化作了一个枯瘦的影子,慌张的想逃离,却被一根自树干垂落的破旧麻绳套住了脖子,收紧勒起,被一股力量极速的拖拽到了远处的丛林里,避开了小纲吉的视线。
“……”
异能者连悲鸣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脖子就在途中被轻而易举的勒断了。
舍雨慢慢收回了阴冷的眼睛。
莫时鱼如释重负的仰倒在地上,捂着嘴咳嗽,“咳咳咳……”
差点,变成,一张照片了。
这个世界上稀奇古怪的异能真可怕,莫时鱼满脸悲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斯米诺半跪在他的身边,白色娃娃趴在一边,担忧的轻抚他的背部。
“没,咳咳咳……没事了。”莫时鱼缓过来,看向了沢田纲吉。
他无法掩盖眼里的惊讶和试探。
在满是树木的丛林里精准的找到一张完美混入背景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照片,这样可怕的洞察力,已经可以列入异能的范畴了。
还有他那破坏力恐怖的火焰,一寸寸结冰的火焰……
这些都是他的才能吗?
他甚至还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莫时鱼无法想象全盛时期的沢田纲吉,会是什么恐怖的存在。
现在,这孩子就在他手里。
干脆不要送他回家,就留在身边吧……
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
脑内闪过了许多想法,可最终莫时鱼阖上了眼睛。
他艰难地抬起手,抱住了孩子微微颤抖的身体。“抱歉,让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哪怕刚才,舍雨把人拖到了远处再杀,应该也瞒不过去了。
抱歉,希望不会变成你的心理阴影。
沢田纲吉微微睁大了眼眶,他仰起头,看着灰发哥哥收紧双臂,把他圈在怀里。
他的怀抱,其实没有那么温暖,是有点偏冷的温度。
但慢慢地,环抱着他的怀抱变得温热。
是他身上的温度,逐渐传递给了抱着他的青年。
说不清是谁在给谁取暖。
但沢田纲吉确实在这个扭曲的环境里,感到了可贵的安全感。
联系不到两位异能者,处在基地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全都联系不到了?”坐在主位的老人把桌子拍的邦邦响,厉声道,“怎么可能?眼镜和派克的异能不说杀伤力大,但绝对都是极为特殊的!”
特别是眼镜,他的异能没有任何杀伤性,唯一的作用就是困住别人。
这就使他异能这方面特性变得不讲理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