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从他的相片里逃脱,只要眼镜锁定一个目标,唯一逃脱的可能就是在十几倍的重力压迫下找到他本人,而这可比在森林里找到一片无差别的叶子还要难!
藏身他本人的相片是一整片森林的远景照,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转换角度,相片会瞬间贴附在周围的任何地方,就算目标运气好发现了他,只要无法在一瞬间抓住相片,他就可以立刻换一个依附对象,融入到新的背景里。
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Iris依然逃脱了,甚至反杀了眼镜。
“果然和那个冰封了一个城堡的杀神有关吗。”老人阴狠狠的说。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敢说话。
这回事情闹得有点大了。
斯洛伐克狭小而闭塞,却是整个欧洲的交通要道,他们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早就把这里经营成了欧洲最大的人口和器官贩卖中转站,每年那么多定制杀人,虐杀直播,奴营改造,数以万计掏空了内脏的尸体被焚烧或搬运丢弃,这里是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狱。
这期间,确实有正义的人士试图揭发这里的黑暗,但都被他们悄无声息的处理掉了。
那么多位高权重之人将这里视作享乐的后花园,利益链坚固到无人可以想象的地步,多年以来无声的默契,从来没有人敢把他们逼到这个地步。
这回的家伙应该也不例外才对。
老人用力靠回了椅背,点燃了根雪茄,用剪子剪开烟嘴,在烟雾里轻声嘶哑的自语,“好不容易逃出去,你怎么能回来?你怎么敢回来?”
“大人,刚才阿美莉卡政府机要部门借助外交渠道施压,要求我们将Iris无伤交给他们。”一个女人走近了一些低声道。
老人冷哼一声,“他们怎么不直接开着坦克和战斗机过来接人?”
女人咽了咽喉咙,好一会儿,才干涩的说道。
“事实上,那边已经派了。”
老人脸色一变,门忽然被一把打开。
门外一个金发的帅气男人带着实枪荷弹的士兵大步走了进来。
他理了理西装,出示了证件,礼貌而虚伪的说,“下午好,先生。从现在开始,您的‘伊甸园’正式交由阿美莉卡政府接管,包括莫先生在内被牵连的受害人将由阿美莉卡政府负责遣送回国。”
“请您坐在特等席观赏,并耐心等待,我们将以故意杀人、藏尸、组织恐怖行动等违反国际法罪名起诉您。”
老人眼皮一抖,恶狠狠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和你们的秘书长交情不浅,这样对我说话,小子,小心仕途不保。”
金发男人朝他微微一笑,“事实上,这就是总统先生特批,秘书长下的命令——如果您没有将主意打到莫先生身上的话,您将永远是他的朋友。以上是秘书长的原话。”
老人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他盯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半晌,缓缓转过身,坐在了书桌后面。
他不是愚蠢的人,他很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不一样了,连国家层面都出手了。
这代表一切不再是个人恩怨,那个灰发青年是连国家都极为重视的重要资源。
“看来你在外面惹了不少事啊,Iris。”
老人死死盯着屏幕,伸长颤抖的手指,抖了抖烟灰,勾起了阴冷的冷笑。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吗……太天真了。”
他伸出手,粗糙的手指用力抚过监控屏幕里,看着电脑截下的一闪而逝的灰发影子,在心里喃喃道。
“还是那副怜惜又漂亮的样子。”
“以前打断一根骨头就哭的不行。现在倒不怕疼了。”
金发男人也不管老人心里怎么想的,看他暂时安分下来,就笑容满面的回头,“交给各位了,请务必、务必不要伤害他。把他带到我们的身边来。你说呢?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胸前挂着金色奶嘴的婴儿压着帽檐,阴影盖过了他的半张脸,嘴角勾着轻冷优雅的笑,“Asyouwish.”
“只要钱到位了,我不介意从摇篮里睁开眼睛。”
金发男人真挚的道,“谢谢你。”
婴儿转身干脆的隐入黑暗里。
他的身后,墙壁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一身长军装、黑色皮革覆面的男人。
男人靠在墙上,面部跟着婴儿缓慢的移动,仿佛在模仿婴儿的动作一般,他跟着压了一些帽檐,黑色手套上的银色配饰轻微的作响。
他的动作似乎有些迟钝,但这具身体带来的威胁感无法让人忽视,营造出了类似于猛兽打盹的危险却懒散的氛围。
金发男人对他比对待婴儿要放松一些,他靠过来碰了碰男人的肩膀,“我知道,你和那位莫美人第一次见面不算美好,不,应该说非常糟糕,差一点我们就只能看到脑袋被轰开的美人了——我说,你很在意他吧。”
高大的男人侧过头,黑色的皮质面部无声地朝向他。
大约过了10来秒,他极为迟钝、缓慢的上下点了一下头。
“我春心萌动的朋友,”金发男人隐秘的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可不能像霓虹的异能者那么粗暴,毕竟我们只是想诚恳的为他提供庇护场所罢了。”
他塞给了男人一把麻醉枪。
“带他回来,以后就能每天看到他了。”
斯米诺眺望着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基地。
“人员戒备森严。到处都是监控,很难潜入。需要动用我的异能吗?”他回头低声问。
莫时鱼撑着树干,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西面还有一个小门,去那里看看。”
“怎么了,不舒服吗?”舍雨看着莫时鱼格外苍白的脸色,探过手,冰冷的指尖贴在莫时鱼的额头上,脸色微微变了变。
冰凉冰凉的舍雨让浑身燥热的莫时鱼感到了些许慰藉,他松开了些许眉头,“可能是水土不服,我记得两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也不舒服。”
走在最前面的斯米诺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向面色潮红的灰发青年,他辨认了一会儿,青绿色的眸子忽然变得幽深,“不,母亲……您在进化。”
莫时鱼转头看他,陷入了沉默:“……进化?”
“是的。”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斯米诺看上去尤为高兴,他弯着微翘的眼尾,甚至下意识的展开了墨绿色的翅膀,青绿的闪光磷粉在盘旋中四散,然后在莫时鱼惊恐的拒绝三连中委屈的把翅膀收了回去。
他原地转了一圈缓解情绪,才认真的解释说,“之前的您是幼生期,现在终于到了破壳成熟的时候。”
“听不懂听不懂,人类不需要破壳。”莫时鱼怒指周围,“而且哪里有壳给我破!”
“是纹身。”斯米诺道,“您后腰处的羊角纹身就是壳,代表您还是幼生期,等成熟后,纹身将会发生变化。”
舍雨扯了扯莫时鱼的后腰处的衣服,冰凉的手指按了按发红的羊角纹身。
莫时鱼被冰的一个激灵,回头急促道,“舍雨!”
舍雨仰头说,“对不起。”
他绕了一圈,回到了莫时鱼的身前,和他说,“纹身在变色。从青色变成红色。”
还变长了一些,虽然只有一点。
莫时鱼一僵,顿时毛骨悚然的转头,艰难的看自己的后腰,“真的吗?”
沢田纲吉抱着狮子,踮着脚看,脸变得有些红的小声道,“真的。哥哥。”
不知为什么,这个纹身有点好看,又有点让人羞羞。
斯米诺疑惑的低语,“但奇怪的是,您的成熟时间比预期快了好几个星期,不应该啊,母亲难道吃了激素?”
莫时鱼:“……”他是什么长了八个翅膀的肯德鸡吗?
舍雨开口道,“会不会是乌鸦的药?”
莫时鱼一顿,不得不承认舍雨的话很有道理,“很可能。”
乌丸莲耶的药绝对和他这身该死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对了,他想起来了,那只乌鸦说过类似的期待自己‘成熟’之类的话。敌人比自己还了解自己什么的……真够不爽的。
“所以,成熟期是什么?”莫时鱼晃了晃头,努力摆正思想,“难道会和你们一样长出翅膀?”
“不。不是外形的变化。”斯米诺清冷的幽绿瞳孔此刻难得的发亮,“母亲,成熟期意味着,您很快就能觉醒保护自己的力量了。虫子会在您最后的脆弱期内,用生命保护您!”
保护自己的力量……莫时鱼道,“是异能吗?”
斯米诺说,“是权柄。污染的天敌,至高的母亲。”
莫时鱼觉得这话说了和没说差不多,但他再问斯米诺也没能再问出什么,后者似乎也不清楚所谓权柄具体是什么能力。
算了,很快就能有和「书」对话的机会。
不急着一时半会儿。
莫时鱼撑着发烫的额头,呼出了一口滚烫气,虚弱的说,“各位,趁我还没晕过去,让我们加快进度,赶紧结束这一切吧。”
与此同时,一架直升机降落在斯洛伐克的机场。
“人太多了。”萩原研二下飞机的下一刻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并不是旅游旺季,机场却聚集了那么多人。
大家似乎都为了一个目的而来。
“暗网已经无法观看直播了。”条野采菊半眯着眼,似乎被机场的嘈杂话语声里弄得头疼,却依然温声道,“但在停播之前,莫先生的话语和白发少年的出现,让很多无关人士被他激的来到了这里。”
“萩原先生,您比我了解莫先生,您觉得他在想什么?”
被吸引来的人,都是绝对的犯罪者。
“你说呢?”身后传来了懒散的声音。条野采菊微微一顿,回过头,红色的挑染发丝在空中晃荡。
黑发鸢眼的风衣青年笑眯眯的挥手,“哈喽。“
“太宰治。”条野采菊同样笑眯眯的回道,“顺丰机坐的还舒服吗?”
“还不错。”太宰治一屁股坐在了他们专车里,关上车门,一个响指,“开车。”
条野采菊坐了进来,略微执着的问,“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嘛,我只能说。”太宰治在条野采菊坐进来的时候,抬眼看他,“莫先生不是疯狂的人。”
“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某个俄罗斯人,我会觉得很正常,但对于他却不是,因为他骨子里不是喜欢冒险的人。”
萩原研二垂下干涩的眼,他一声不吭的坐进了车,“碰”的一声关了车门,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听着太宰治的声音融化在了空气里。
“他现在做事的疯狂程度,让我觉得,他不想过明天了。”
“也许我有荣幸知道,你们这么在意一个无依无靠、空有美貌的人的原因?”
基地核心房间内,老人坐在位置上轻缓的问。
金发男人瞅了他一眼,“先生,你面前的饼干不好吃吗?”
老人不在意他的挖苦,呵呵笑起来,“好,我不问了。那么小伙子,你想知道他的过去吗?”
看到金发男人朝他这里偏了偏头,老人顿时志得意满的笑了起来,“你看,我们身上总会有一两个值得交易的东西。”
“你可以说说看,但这不是交易。”金发男人轻笑,“而是为了你的命,先生。”
老人轻蔑的冷哼,“小子,威胁我你还早了十年。”
“我知道你们在怕什么,你们怕他自杀吧。”老人随口抽了一口雪茄,道,“我看过他额头的伤口,一看就知道,那是近距离枪击造成的烧伤。”
“你们想在不伤害他的情况下控制住他,但自杀是一件很难完全预防的事。而从他的过去寻找突破口,找到他挂念的东西,以此留住他,这绝不会是一个差劲的主意。”
金发男人没有说话。
“满足一下老人的好奇心。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老人低笑着看向他道,“我知道他挂念的人,一个咖啡店的老板,用这个人威胁他,他就不敢死了。”
金发男人为难的皱起眉头。
不得不说,老人的话很符合他们的一贯作风。
但怎么说呢,他有些不太想对覆面喜爱的人太过冷酷。
只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目标的求死心太强了,也许适当的刺激是必要的。
之后再向覆面道歉吧。
金发男人下定决心,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人猛地回头,看向了合金大门。
“咚,咚,咚。”
没有说话声,只有单调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仿佛敲在人心上一般,凭空给人不安的感觉。
金发男人面色不定的望着大门半晌,忽然挥退了手下,走到了监控面前,调试到了大门外的监控。
只见监控屏幕上,一位白发少年正垂着头,站立在门前。
他穿着一件极有垂感的白色长衣,未着鞋袜,赤足踏在地上,衣摆下露出的小腿苍白而削瘦。
他低低的垂着头,手里牵着一只歪着脑袋、四肢垂落的白色娃娃,正一下一下慢慢的敲着门,每一声的间隔都一模一样。
“咚,咚,咚。”
这一幕足以让人寒毛倒竖。
一个穿着特工服的女人看着屏幕,面无血色的抖着声音道,“是,是那个和Iris相像的白发少年……?”
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
老人立刻朝他们怒斥道,“你们怎么搞的?赶紧联系外面的人,给我把他解决了!Iris呢?他人在哪儿?”
下一秒,白发少年抬起头,一双阴冷的猩红色眼睛在空荡的走廊背景里,森森然、直勾勾的看向屏幕,忽然和他们对上了视线。
老人的声音陡然一僵。
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惧感爬上了他的脊背。
怎么回事,他竟然有一种少年在透过监控,盯着他的错觉?
金发男人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看着镜头苦笑了一声,“如果我说,我刚才不准备答应的,你会信吗?”
白发少年朝着监控歪了歪头,惨白的皮肤,惨白的睫毛,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水里爬出来的鬼一样。
他缓缓勾起了轻笑,“会死的。”
老人脸色一白,当机立断,直接按下了书桌上的某个按钮,他身后的书架忽然旋转,带动他坐的椅子,一起消失在了墙壁后。
金发男人回过头脸色微变,“老东西,时机抓的真好。”
强敌在前,老人逃走,他们竟然一时没有办法。
舍雨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眼珠透过了墙壁,僵硬的随着老人转动了一下。
他的身体虚化了一秒,又慢慢变回了凝实。
“所以说,我不是攻击型异能啊。“金发男人苦哈哈的架起了枪。
舍雨垂下了眼,挡在了门外,“我也不是。”
莫时鱼摸着墙,顺着楼梯往下走,呼吸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得越来越粗重。
沢田纲吉小心的搀着他,白色娃娃也不再趴在他的怀里占据重量,而是落在旁边的台阶上,一阶一阶的自己努力爬楼梯。
“哥哥,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沢田纲吉小声问。
不知为什么,明明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却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太安静了。
“我没事。”莫时鱼吐出一口气,“就是后腰要烫熟了,问题不大。”
莫时鱼早就知道阿美莉卡搅和进来这件事了,毕竟他有个可靠间谍在人家大本营里。
“对方请了世界第一杀手。”莫时鱼喘息着道,“舍雨分散在基地四周寻找那个杀手,但没有任何痕迹。”
“我们只要撑到地下室就可以了,能不和他对上就不要对上。”
“明白。”斯米诺走在最前面,提起了高度注意,极度警戒着周围,时刻准备一有问题,就带着母亲瞬移离开。
忽然,莫时鱼一脚踩空,一个踉跄,他只来得及抓住什么。
那是一只属于婴儿的小小的冰冷的手。
“请小心一些。”稚嫩而轻冷的声音,是英文,带着优雅的异腔尾调。
莫时鱼想起了咖啡之类的苦涩浓厚的味道。
“谢谢。”他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忽然反应了过来,猛地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甩开了对方。
对方发出了一声轻笑,很快融入了黑暗里。
莫时鱼的脊背划过了电流一般的凉意,惊惧和恐惧爬进了他的眼里。
毫无异样的融入他们的对话。
竟然一直……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第97章
此时,他们正处于一个欧式建筑内部的环形楼梯上,长长的楼梯蜿蜒而下,深色胡桃木制的扶梯在黑暗里触手冰凉,无色的尘埃在空中悠悠飞舞。
空气寂静无比。
莫时鱼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化作白雾融入冰冷的空气里。
什么时候来的——这个问题之后再想。
这就是世界第一杀手的本事。
哪怕知道他就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的身边,也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专业层次都不一样。
斯米诺紧紧抓着他的手腕,有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打算带着莫时鱼离开,但他的动作却古怪的顿住了。
一根纤细的钢琴丝无声的环绕住了虫子的脖颈,另一端隐入黑暗,被杀手轻轻捻在手指间。
月光透过窗户荡落在地,照出了一长线森冷的光。
是你的异能发动的快,还是我先割了你的喉管?杀手在无声的向他致意。
“里包恩。”莫时鱼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他的手脚冰凉,面色却泛着病态的酡红,他努力握紧了汗湿的手,“你一定知道,政府为什么需要我,你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吗……”
藏在暗处的婴儿轻声浅笑,“小莫先生,我是杀手,只负责拿钱办事,至于你会怎么样,不归我管。”
他说这些冷血无情的话,声音里竟然还透着致命的优雅,厮绕着传进耳朵里,像在说情话一般。
小纲吉睁大了暖棕色的眼睛,带着惧怕的望着四周的黑暗,几秒后,他鼓起勇气像护着崽崽一样拦在莫时鱼面前,张开了稚嫩的双臂,换来了杀手的一声轻笑,“真可爱。”
莫时鱼脸色有些难看,一方面是因为发热,另一方面,他觉得里包恩的态度有点不正常。
为什么按兵不动,还在说这些废话……
里包恩接这个任务一定不是偶然,莫时鱼努力让自己灼烧过载的大脑运转起来,怎么可能是为了钱?他为什么选择悠然的聊天?
“你知道「书」吗?”莫时鱼忽然开口。
里包恩轻扬起声线,“你很聪明。”
来吧,告诉我,你的筹码。漆黑的瞳孔在阴暗处无声的盯紧了那个美丽的侧影。
“各国的调查结果没有错,我确实和污染有关,但是……我也只是被世界意识选中的工具,对这个世界畸形的秘密并不一清二楚。”
莫时鱼低低的咳了几声,才积起力气继续道,“我之所以一定要来这里,是因为从这里往下,地下室藏着「书」的入口,但只有我才能进去。……也许那里藏着答案。”
“如果你是以阿尔克巴雷诺的身份而来,我想,我们现在都在为之困扰的,大概是类似的东西。”
“所以,你果然不是为了复仇,什么都不顾的自杀者。”里包恩从黑暗里走了出来,金色的奶嘴缀在胸前,那澄澈的奶嘴上隐隐透着不详的鲜红色,像血肉混杂的颜色。
他微微扬起了帽檐,黝黑无光的瞳孔像引诱失足者堕落的污浊泥潭。
真是一双和他的幼小外表完全不相配的眼睛。
杀手勾着唇说,“小莫先生,我开始喜欢你了。”
莫时鱼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他阖上眼,靠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带着痛苦的笑,“阿尔克巴雷诺的奶嘴也已经变成这样了啊……”
里包恩轻扬眉梢,“我很爱它现在的颜色,只是偶尔清晨醒来时,要擦去奶嘴上的血,也许是我的,也许是它的。”
“……血?”莫时鱼想象了一下那奶嘴渗血的吊诡一幕,只觉得一阵恶寒。
“不可思议的是……待在你的身边,让我平静。”里包恩轻缓的开口,“我很久没有感到除了杀意以外的情感了。”
莫时鱼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
说实话,他要被吓哭了。
这个人好可怕。
和琴酒不一样的可怕。
眼前的婴儿明明一直都表现的很平静,外表为一个自控力极为恐怖的杀手,可为什么莫时鱼越和他对话,越觉得他的后颈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的精神状态和长大的沢田纲吉有一些像,都是隐藏的疯狂,但被精心雕琢融入了平静的外表。甚至更为幽乱扭曲。
莫时鱼恍惚间好像看到了类似于流淌的猩红色沿着黄色奶嘴,从肌肤细小的纹路蔓延至全身,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血肉混杂的无序疯狂的颜色。
你真的很平静吗?越平静越可怕啊岂可修!
莫时鱼尽力保持镇定的转过身,“那么,我继续往下走了。”
“好的,小莫先生。”里包恩轻笑着道,“为表歉意,你的前路将畅通无阻。”
“哦?难道你也杀空了一个堡?”莫时鱼回头看他,开了个玩笑。
里包恩没有说话,只是朝他优雅的弯唇。
莫时鱼看着他愣了半秒,然后默默扭头,“……”
不是,你们家教人好恐怖啊!!
他真的要被吓哭了喂!
整座基地安静的吓人。
这是金发男人从控制室逃出来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安静的连血腥味都隐去了。
他带着手下,穿梭在寂静的走廊里,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那个鬼一样的白衣少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追上来。
“呼……”金发男人长吁了一口气,望着死寂的周围,“果然,当事情和那个莫美人扯上关系就会变得不正常。”
就和政府推测的那样,世界畸形的一面极为喜爱那孩子吗……这对他本人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吧……
其实,金发男人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位莫美人不想活了,只要稍微了解一下他的经历就能知道,这些年他没疯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而今后人类将对他更加残忍。
“明明年纪还很小,在学校里会很受欢迎的吧……”金发男人叹了一口气,虽然唏嘘,但他脸上没有犹豫或是不忍,“可惜,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接下来只要等覆面和里包恩找到他就行了。
“上帝保佑,不要再出意外了,请让我早点下班吧……”金发男人虔诚的祷告了一下。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除了他以外,阿美莉卡派来的两个特工或杀手都各自心怀鬼胎,没有一个人在积极工作。
“说起来。”金发男人忽然一皱眉,“迪亚波那个老家伙,是逃走了还是还在基地里?”
迪亚波就是刚才趁乱逃走的那个老人,也是斯洛伐克一切罪恶的源头。
他信奉一切皆可交易,无论是人命还是器官,希望还是绝望,这可是个棘手的家伙,之前他那么想知道莫美人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再做什么。
不。应该不会,金发男人随即就摇摇头,连政府都介入了,想来那个怕死的老头,肯定是逃走了。
一时间,空气安静的只剩下他们行路的脚步声。
在金发男人走过一个窗台的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本能的抬起手护在胸前,眼神一凝,面前出现了一阵空间波动。
下一秒,空中猛地划过一道森冷迅疾的光,一把刀凭空从窗户口横插进来,势如破竹的往他要害之处袭来。
却在即将贯穿他的心脏的时候,被空间波动影响滑到了他的肩膀一侧。
鲜血缓缓流下,金发男人脸色难看的把刀从肩膀处拔了出来,扔在地上。
窗户外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哦呀?我记得,你是阿美莉卡那位空间异能的特工?”
白发挑染红色的青年从窗外灵活的跳了进来,脚下一挑,掉在地上的染血尖刀就被他挑回了手中,他笑眯眯的说,“幸会幸会。”
“你是那个粗暴的霓虹猎犬……”金发男人捂着肩膀一挑眉,“你来做什么?”
“也许和你们的目的一样吧。”条野采菊微笑,粗暴?这是什么新名词?
“那可不行,这里可由不得你胡来。”金发男人勾起了一丝虚假的笑,“上次你差点把虫母逼得自杀了,我们各国官方都把你们霓虹当反面教材来学习呢。”
“……”条野采菊歪了歪头,“他是一个犯罪者,我对他已经足够温柔了。”
“把人逼自杀的温柔吗?”金发男人嘴角蔓延出一丝冷笑,“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比起你们的“温柔”,我们的方法要比你们实际的多——阿美莉卡将会给他永久绿卡,取之不尽的房产和钱财,他要去任何地方工作,任何学校深造,都会提前为他一路绿灯。”
金发男人满脸傲慢,“你们呢?你们能给他什么?承认二战史实?这一点我们倒确实自愧不如。”
“……”
好家伙,一个平A直接炸出对方大招了。
从条野采菊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萩原研二和太宰治仰头望向四周,身前的猎犬低低道,“地下室。”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转身就想走,却被拦了下来。
“总之,这里将由阿美莉卡接手。”金发男人举起了枪,声音低沉,“条野,你会刺激到他的。”
条野采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莫时鱼越往下走,就愈发觉得难受。
他打着间断的冷颤,说不清是冷还是热的抱紧手臂,甚至拒绝了沢田纲吉的牵手请求。
小纲吉强忍着被拍开手的失落,懂事而担忧的望着他,“哥哥,休息一会儿吧。”
莫时鱼死死盯着沢田纲吉后退了一步,目光变得充满敌意,他握紧了手里的刀柄,斯米诺立刻扶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