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by琢枝
琢枝  发于:2025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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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被辛建业重用的项逐峯,要比一年前更忙。
这次接风宴后有足足一个月,辛远都没有见过项逐峯的人影。
也不知道是谁躲着谁更多一点,总之两人在微信也没有刻意说过话。所有的交流都打着工作名义,发在林声与小暖都在的对接群里,用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告知彼此的存活状况。
这年底的时候,嘉乾传媒准备启动一个sss级别的古装玄幻武侠剧,《断崖行》。
先前辛远几部作品,无论是出道电影,还是反派男二的古装剧,甚至只是客串几集的电视,收益与反馈都远超辛建业的预料。
接连几次对赌协议赢下来,辛建业从辛远身上捞得了九位数的收益。
眼下辛建业的野心膨胀到极致,直接命项逐峯接洽有意向的投行,想利用《断崖行》,一举将佳乾传媒抬上市。
在最初看到剧本时,辛远就十分喜欢这个故事,每天行程的间隙,还会抽空阅读原著。
这部剧里有大量打戏和吊威亚的情节,辛远之前还从未拍过这么有难度的,为了最好的效果,提前两个月就跟着武术组学习。
训练棚都在郊区,辛远每次结束活动赶过去,路上都难受的不行,但一到现场,还是会打起精神,看不出一丝破绽。
这天又连着训练了几小时,从威亚绳上下来时,辛远肩膀都被磨出了小血泡。
小暖想让他休息,辛远却觉得动作还不够流畅,眼看劝不动,棚里信号又太差,小暖只好再次出去,蹲在外面跟各大品牌方对接行程。
一个小时后,小暖觉得辛远总归要训练完了,等再回去找辛远,教练却一脸纳闷地反问:“辛远不是半小时之前就回去了?”
教练指着另一边的门:“就从那个口出去的,没走半小时也得有二十分钟了。”
小暖发疯似地冲了过去,可是推开门,后面是一排影视棚,还挨着好几条小路。
在一间间找了快二十分钟,给辛远手机也打不通后,小暖终于崩溃地给项逐峯打去电话。
“……项,项总,小远哥他,好像找不见了。”

辛远很小的时候,就有恐高的毛病。
起因是有天何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半夜回家抱起沉睡中的辛远,就发疯地把他往天台上拽,说要带着他一起解脱。
那时候辛远半个身体都掉了下去,何叶却又惊醒,哭着把他拽回来,不停跟他说对不起。
后来每次吊威亚,辛远都会当作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以抵抗自己心中的恐惧。
“好!特别好,这次动作非常标准!”
在空中反复翻了不知多少个圈后,辛远终于找准了发力技巧,以一个堪称完美的姿势后翻落地。
武术指导连声称赞,辛远正准备再巩固几遍,忽然间,耳边毫无预兆地窜过一阵嗡鸣。
周围的声音像被吸进真空,寂静几秒后,世界仿佛倒转过来,在辛远眼前飞速旋转。
“……不好意思王教练,我后面还有些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这时候,辛远其实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但由于他太伪装的太过熟练,以至于没有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直到离开后门,才敢跪到地上。
心脏像被无形的大手捏住,辛远大口大口喘着气,为了保持意识,不停捶着自己的胸口,等稍微缓和一点后,立刻去包里翻出药片,也不知道到底扣出来多少,仰着头胡乱地塞到嘴里。
隐约中,周围还有人影来回。辛远不敢被发现,扶着墙爬起来,也不知道跌跌撞撞晃到了哪里,等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后,才彻底瘫软下去。
项逐峯今晚有个至关重要的酒局,前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项逐峯前后打点了很久,才得到一张入场券。
距离会所最后一个路口时,小暖哭着打来了电话。
那话都还没说完,“——呲”一声急刹,项逐峯一百八十度调转车身,往反方向开去。
“找人去调这个地址的监控,这半小时内,一秒都不能错过。”
“收到峯哥,这就让弟兄们去查,”对面犹豫了几秒,“这边的人陆陆续续都要到了,您这会……还过来吗?”
项逐峯用直接挂断的电话代替了回答。
四十分钟后,小暖终于等到到了唯一的救星,“我已经按照,按照您说的去找了,还,还是没看到人……”
小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项逐峯也没空管她,“他没出过这个园区,我们分头去找,一定还在这里。”
这边也还有别的剧组在训练,以辛远现在的关注度,两人都不能大声喊他的名字,只能分开行动,绕着几十个棚子一间间找。
辛远难得睡一个好觉。
可是刚睡着没多久,就隐约听见有什么人喊他的名字。
那声音不算很大,却一直往辛远脑子里钻,烦得辛远闷哼一声。
项逐峯将要迈开的腿猛然停住。
他定身转头,整个场馆空无一人,只有靠近门口的墙边,堆放着几块训练软垫。
项逐峯屏着气,一点点走上前,像害怕刚才微不可查的声音只是幻觉,直到那垫子忽而极轻地动了一下,才猛地冲过去。
垫子被甩飞在半空中时,一直埋在下面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
辛远就靠在墙边,身体窝成一小团,脸上和身上都沾着垫子的灰,他双手紧抱着胳膊,还时不时颤抖一下。
有那么十好几秒的时间,项逐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像被凭空定住似的,盯着辛远毫无血色的脸。
项逐峯跪在地上,不知道捞了多少下才把人捞进怀里,他双臂抖得不成样子,辛远却一直闭着眼,毫无反应。
说实话,辛远身体虽然不算好,但也没差到训练几下就晕倒的程度。
只是辛远这些天实在是太累了,又碰巧多吃了几粒药,那药物里也有安眠成分,辛远实在控制不住,才像昏迷似的睡了过去。
但项逐峯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无论经历过多少次,只要看见这样毫无意识的辛远,都还是会产生快要被吞灭般地恐惧。
辛远是被项逐峯塞进后车座上时醒来的。
睁眼看见项逐峯,辛远以为自己还处于梦里。
但由于这段时间梦到项逐峯的频率很高,辛远也没有那么害怕他消失,于是试探地抬起手,在他的脸上戳了戳。
然后接收到了不算很软,但是很热的触觉。
辛远后悔不已,想收回手时,已经被项逐峯反握回去。
“你看着我,能不能听见我说话?”项逐峯手劲很大,捏得辛远有些疼,“你记不记得自己刚才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一个人躺在器材室里?”
项逐峯的眼神,就像看什么生命垂危的小动物,让辛远更加后悔:“……对不起,我今天太累了,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睡一觉。”
这样的理由当然很离谱,但辛远真的很困,慢慢闭上眼:
“我现在还是有点困,你可以等我睡醒以后再骂我吗?”
在项逐峯回答之前,辛远已经撑不住,再次沉睡了过去。
但由于他呼吸很平稳,表情也没有任何不适,枕在项逐峯腿上的脑袋还时不时动两下,寻找更加舒服的姿势,完全不像有事的样子。
让项逐峯忍不住怀疑,刚才那些恐惧,是不是他紧张之下产生的幻觉。
其实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辛远也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他背着所有人去私人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各项器官功能都很正常,如果经常出现眩晕,呼吸困难,建议去精神科排查一下。
辛远认为自己精神很正常,所以自动排除了这个可能。
第二次在酒店房间晕倒又醒来后,辛远承认自己判断失误,并在就诊当天,在精神科医生那里得到了很多名字很长,很别口的药物。
像是觉得只要不吃药,就等于没生病似的。辛远把那堆药物藏了起来。
直到发病时的濒死感越来越严重,每次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辛远才按照医嘱,每天乖乖吃药。
好像除了开始几天头更晕之外,一切也没什么变化。
唯一不方便的是有一种药物,一次最多开14片,导致辛远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新的借口欺骗小暖。
那天过后,项逐峯推掉了自己以及辛远未来两天的行程,抓着辛远做了各项检查。
一家医院的报告结果显示没有问题,就偏执地抓着辛远去另外一家,好像非要得到辛远有病这个结论,才肯善罢甘休。
等到第三天,林声终于忍无可忍地给项逐峯打去电话:
“项总,算我求您了,您能不能别总是擅作主张带走我的艺人啊?您知不知道辛远的身价现在要按秒计算,他消失一天,佳乾传媒真要倒赔几百万违约金。到时候官司打起来,只能让您重操旧业了。”
这段时间,小暖也份外煎熬。
经常上一秒林声发给她一份排满的行程表,没隔一小时,又发来了一份重新修改过的。虽然对接群里一片祥和,但小暖能想象出,林声和项逐峯两人一定私下进行了一场恶战。
在原定计划再一次被打乱后,林声终于忍不住冲到佳乾传媒总部,当面堵住项逐峯。
“项逐峯,你来跟我说说清楚,你三番五次干扰我的安排,到底想要干什么?”
林声这次也是真的恼火,“是,要论玩弄人心,管理公司这块,我比不过你,但是怎么把一个艺人捧红,怎么让一个商品价值最大化,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吧?”
虽然类似的话项逐峯也对辛远说过,可真的听见林声把辛远赤裸裸比作商品,项逐峯还是很双标的感到不爽。
“你有你的安排,我也有我的计划。”项逐峯慢悠悠开口,“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一下,把所有筹码压在一个人身上,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林声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按照原定的计划,这两年多里,他们先用几次稳赢的协议,让辛建业从辛远身上吃到甜头。
等辛建业不满足这些蝇头小利,就会主动要求签署更大的赌约。
而等辛建业真的跳进这个陷阱,林声也会用比当初捧红辛远更狠的手段,将辛远推进泥潭,让辛建业血本无归。
“你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是舍不得毁掉辛远,想要保全他,然后白白把几个亿的资金送给辛建业?”
林声拔然提高声音,“项逐峯,我真是看错了你,我真没想到就因为那么一点点不值钱的喜欢,你就能忘了你奶奶和妹妹是怎么死的,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样发誓替她们报仇!”
“我不需要你反复提醒我这些!该做什么,我比你更清楚!”项逐峯吼出声,“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按照计划毁了辛远,让辛建业输掉赌局,那区区几个亿的赔偿金,也根本毁不掉瀚海分毫!”
“那你说怎么办?要是真有其他的办法,你以为杜司宇还会死吗?你也知道,当年杜司宇收集了那么多证据,最后还不是被辛建业他……”
林声再也说不下去。
“你这些年只想着报仇,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杜司宇都拿到了那么重要的证据,还是难逃一死?为什么辛建业干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还这么有恃无恐?”
项逐峯一顿,一字一句,“因为辛建业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人,而是挡在一群人身前的躯壳,只要他还有用,他身后的那群人就会保全他。”
林声双唇微颤,“……所以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辛远只是一个导火索,我想要你和我一起欣赏,当辛建业失去利用价值后,那群一直躲在他身后的人,如何反过来咬死他。”

近几个月来,瀚海集团上下的日子很不好过。
当初恶意转移资产的丑闻虽然被强行压下,但瀚海的声誉还是深受影响,最新的几个期房楼盘,甚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滞销现象。
为了稳住资金链,辛建业私下腆着老脸四处周转。
可好巧不巧,就在这个关头,先前杉城银行的总行长平级外调,本来将要批下来的一大笔资金,全部卡在了新行长那里,急得辛建业是焦头烂额。
“小项啊,这笔钱我已经尽力帮你卡到现在了,那辛建业也是个老狐狸,各个审批资料明面上都是没问题的,按照流程,最迟也就这几天给答复。”
电话内,刘行长有些许无奈,“上面的人也打电话来给我施压了,再拖下去,我这人情怕是也不太好办啊。”
项逐峯坐在书桌前,用笔尖轻轻点着桌面,“谢谢刘伯帮忙,麻烦您最后再帮我拖住五天。”
“行吧”,刘行长犹豫片刻,“五天就五天,这五天说什么我都帮你卡着。”
“麻烦刘伯了。”
“跟你帮的忙相比,这能叫什么麻烦啊,要是没有你,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别说来杉大读博了,连个研究生答辩都过不了,”刘行长笑了笑,“他后面那些课题研究,就还要你私下多多费心指点了。”
一切并没有等到第五天。
在这通电话的隔日,瀚海旗下的某商场突然出现小范围着火事故,一时舆论纷飞,连着即将要交付的新工程都陷入风波。
身前是给各媒体平台的打点费,身后又追着各路建材商的结款,眼看窟窿越来越大,银行那边却迟迟没有答复,辛建业实在是没有办法。
“逐峯啊,你尽快约个时间,把之前说要投资佳乾传媒的那群人叫出来,”辛建业背着手在办公室连连打转,“不,就今晚,今晚上立刻把人叫出来,我要好好跟他们谈谈细节。”
“辛总,这些人给得条件太苛刻了,我知道公司现在很需要资金,但是……”
“都现在这个情况了,还有什么但是!”
辛建业黑着脸,“我能不知道这群人打得什么主意?但是现在除了靠辛远的名气赌一把,还能有谁敢一口气给我们注资这么多钱。”
项逐峯面色沉重,“好,我明白了辛总,这就去办。”
转身离开办公室的一瞬间,项逐峯的嘴角勾出一丝微笑。
在T国那一年,每个头疼到失眠的夜里,项逐峯都会在闷热的房间里反复思考,复盘瀚海集团的每一条链路。
从项目竞标,资金批准,安全审核,到最后的流通上市,每一个环节背后,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帮辛建业扫清障碍。
辛建业这些年敢如此有恃无恐,就是笃定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也会先一步护住他。
但辛建业唯独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所有环节同时出现问题,那些曾经护着他的手,谁会最先变成将他推入深渊的利爪。
书房内,项逐峯看着桌面上厚厚一叠合同。
一份以辛远为赌名,但是关系到整个瀚海存亡的赌局。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两年之久,只差辛建业最后落笔,瀚海的倾塌,就正式开始倒计时。
奶奶和妹妹的合照还摆在桌角,项逐峯对上那两抹笑容,眼眶微红。
你们曾经蒙受的冤屈,就快要千百倍地被偿还。
第二天一早,项逐峯带着拟定好的合同,将要走进辛建业办公室前,手机突然震动两下。
他本想挂断,看清屏幕上一连串只有0的数字后,立刻往反方向走去,等到没人的隔间,才接在耳边。
“这么紧张干嘛啊,你现在的表情要是被第二人看见,肯定要怀疑你在做什么坏事。”
房间门窗紧锁,甚至在走来的一路上,项逐峯也没有遇见过任何人。
“你现在在哪?”项逐峯眉头紧皱。
“怎么,几个月不见就想我啦?”对面笑了笑,“抬头,看你头上的红点。”
一片寂静中,只有墙角的监控器很快地跳动两下。
项逐峯此刻也算平静回来,毕竟几个月前在T国时,他曾亲眼看着这人是如何只用一个小灵通般的手机,就让一辆全智能驾驶车瞬间失控。
“你给我的信号器,我只放在了辛建业的办公室里,这边根本接收不到,你是怎么入侵进来的?”项逐峯盯着监控。
“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你还放心把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办吗?”
在T国关押期间,项逐峯前后被换过很多地方,这人便是他刚进调查局时认识的“下铺”,文质年。
他们那一批被扣押的人,身上背的资金都在八位数之上,为了逼他们尽快松口,看官员就故意将他们两两关押在一起。
虽然一屋住着两个人,但无论是枕头被褥,还是每顿的餐饭,甚至连每天的饮用水,都故意只提供一人份。
这样下来没几天,每个关押间都打得你死我活,落于下风的那个为了活命,不得不交代证据,而暂时赢了的那个人,就换去另一个获胜者的房间,直到被更强的人打趴下。
从最一开始,项逐峯就看出这群人打得什么主意。
那文质年看着只有二十出头,倒也是个耐得住性子的,项逐峯假意拿走东西试探,文质年连看都没看,直到项逐峯主动把食物分成两半,对方才斜着嘴露出个小虎牙。
即便没有争斗,两个大男人每天吃那么点东西,还要被各种折腾,也都被磨受了一圈。
好在小时候项逐峯有过挺多年这种日子,只当追忆童年,但文质年就没那么幸运,没几天就被折腾的上吐下泻,某天早上晕在硬床板上,叫都叫不醒。
看管的人还以为文质年在装病,故意给他泼冰水,还是项逐峯把本来要花自己身上的钱先给了看官员,才帮文质年换回来一条命。
那时候项逐峯也没想太多,就是不想看条人命死在自己眼前。
后来文质年“病好”回来,塞给项逐峯一张电话卡,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拨里面的第一个电话,他都会满足项逐峯的任何一个需求。
这话说完的当天下午,关押他们的大楼出现系统瘫痪,再之后,文质年就突然消失了。
项逐峯也并没有把这些话放心上,直到某天被转押的路上,前方的车辆忽然失控撞车,而文质年就站在路边,慢条斯理地跟他打招呼。
项逐峯回国那天,候机室的电视上播报着新闻,T国中央银行发生大规模资料泄露,高度怀疑是曾被T国经济局关押的中国人故意报复。
这时,项逐峯某个还没人知道的手机号传来简讯:
「回国顺利,记得给我机会还你的人情。」
当文质年得知项逐峯的需求,是监控一个名叫辛建业的人后,着实觉得他浪费了这个宝贵机会。
按照文质年的指挥的步骤,项逐峯不留痕迹地改动了辛建业办公室的路由器,当天晚上,邮箱就收到了一份匿名文件,里面附赠了辛建业私人电脑里所有资料。
虽然这些资料,项逐峯早已握在手心,但文质年的本事,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力。
“按照你之前说的,监控一个辛建业再简单不过,但是通过设备记录来看,他至少有三个分开的手机,家里也有加密过的电脑系统,你要是想要知道更多,还得想办法在他家也装一个设备。”
文质年说着,电话那端的键盘还在噼里啪啦响着。
项逐峯没再说话。
从杜司宇当年留下的证据来看,辛建业的老宅中,有一个绝密的书房。
想要进去要先后经过密码,指纹,虹膜,有一个不符合,都会引发红外线警告。
所以在现有关头,想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文质年就是最后的希望。
而能在按着要求,在老宅动手脚的人,除了辛远,没有第二个选择。
只是设备也不是万能的,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按照文质年的要求调动些许。
项逐峯进出辛建业的办公室无人怀疑,可辛远并非真是辛家人,一旦辛远行迹暴露,也许都等不到计划完成的那天,辛远就会先死在辛建业手里。
“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一下,要不然你再想约我的档期,可就要排到几年以后了。”
电话被挂断,手机上那一串0在几秒之后,变成了随机的一串号码。
项逐峯觉得自己并不该犹豫。
毕竟以辛远对他的感情,只要他稍微施展一些手段,利用一下辛远的同情心,辛远说不定会主动要求帮这个忙。
世界上没有比辛远更好用的棋子,也没有比辛远更好骗的帮手。
可即便知道在此刻利用辛远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已经或有意或无意地伤害过辛远太多次,即便他即将递给辛建业的合同,是以祭奠辛远下辈子为前提,但在这一刻,项逐峯还是想舍近求远,宁愿动用更麻烦的方法,让辛远继续被蒙在鼓里,至少在事情爆发前,留给辛远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
月光隔窗照进书房,屋内并没有开灯,显示器幽暗的灯光照在项逐峯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浏览着文件,一个个进行对比,确保没有遗漏的部分。
凌晨时分,所有的文档看完后,还剩最后几个清理过,但是没有彻底粉碎的音频。
项逐峯按顺序点开几个,都是一些漫长的白噪音。
到最后一个时,音频突然安静下来,像在某个带有回音的空房间。
项逐峯屏气凝神,下一秒,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
“……你,你害死了我的孙女,还想让我睁眼说瞎话!我告诉你,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一瞬间,项逐峯的耳朵嗡的一声。
他不会听错,这是奶奶的声音。
“本来看你们一老一小也可怜,已经死个小的了,至少你配合一下,还能给家里人留些钱财,但既然你这么不识好歹,那我也只好满足你,让你早点去见你亲爱的小孙女了。”
“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你——!!!”
后面的话没有再喊出,老人一口气就像突然哽在嗓子里,只剩“咯咯”的吸气声。
几秒后,重物倒地的闷响猛地传来,而后,传来辛建业毫不在意的冷笑。
项逐峯不知是如何听到最后一秒。
原来奶奶的死因,不是心脏病突发,不是抢救无效,而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辛建业活活气死。
项逐峯的瞳孔在抖,双手在抖,紧接着连着整个桌子都开始颤抖。
他的魂魄像是因为过度愤怒而飘在半空,抽离地看着自己的肉体,找到文质年的号码,一字字发去:
「把设备给我,越快越好。」

为了尽可能挽回瀚海受损的声誉,辛建业这段时间是绞尽脑汁。
先是让辛远当嘉宾,出席之前失火商场的开业仪式,又紧跟着举办了慈善拍卖晚会,把所有义拍资金都捐献给贫困山区的小学。
换做以前,辛建业根本不会在意辛远来不来,但眼下辛远就是媒体镜头的焦点,他走到哪,哪就有流量与报道。
“小远哥,你就不能跟你父亲说说,这次活动就别再让你去了,这段时间你天天围读剧本,本来就累,再这么开车来回折腾几个小时,谁能受得了啊。”
得知辛建业又临时强塞给辛远安排后,小暖忍不住抱怨。
《断崖行》开拍在即,辛远作为全剧最重要的角色,每天的任务都很重,但由于这次发信息问辛远愿不愿意来的人是项逐峯,所以辛远也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没事,也就过去一晚上,耽误不了太多事的。”
辛远都这么说,小暖也是没辙,等紧赶慢赶开到拍卖会,开场致辞已经结束,刚好到项逐峯上台发言。
辛远坐在台下,看着聚光灯下的项逐峯。
他的西装被强光勾勒出一圈金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伴随着他的话语,时不时响起掌声。
好像他天生就属于这里,一直被仰望,被簇拥。
可辛远却只觉得陌生。
陌生到让辛远忍不住产生怀疑,记忆中那个跟他一起住在漏风的出租屋,会因为一道难题眉头紧锁,会帮他先捂暖被窝再回地铺睡觉的身影,到底是真实存在过,还是他癔想出的错觉。
“拍卖会结束以后先别走,晚上有一个晚宴,你母亲有事在外地赶不回来了,辛总让你留下来一起吃饭。”
辛远陷在回忆中,连项逐峯什么时候下台走到身边都没发现。
“……好的。”
项逐峯说完已经要转身,又忽然回头问:“你很冷吗?”
辛远一怔。
会场的空调虽然打的足,但他来的着急,只穿了件夏款的西装,又刚好坐在门口,服务员来回端送东西时,凉风便也跟着渗进来。
辛远还在惊诧项逐峯怎么会发现,指尖已经被轻轻握住。
冰凉的触感让项逐峯皱起眉,没等辛远说话,已经低声唤来服务员,“麻烦拿一条厚一点的毯子过来,谢谢。”
搭上毯子的下身很快暖和起来,辛远的耳根也跟着热起来,项逐峯却已经走向自己的座位,跟某公司的高层低声聊着天,全程没再向他这里看一眼。
拍卖会比预想中的更为顺利,辛建业全程都很满意,刚一结束,便热络地招呼各位嘉宾去晚宴厅入座。
“建业兄啊,不是我说,你这消息捂得也太严丝不漏了。”
辛建业正跟人客套着,闻言转过头,看清男人的脸后,嘴角立刻咧到耳朵根。
“哎呦黄局啊,今晚上是小弟招待不周,让您见笑了,”辛建业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您说的这个消息是指……?”
“你还在这演呢,你儿子的演技好,你也跟着学了两手是吧!”
说话这人叫黄嘉伟,是杉城住建局的一把手,最近瀚海资金周转困难,要不是黄嘉伟从中操作,新楼盘根本没那么快就验收,辛建业今晚上特意单独定了个包厢,就是为了好好款待黄嘉伟。
“哎呀哈哈哈哈!”辛建业大笑,“黄局您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我哪能想到您有空看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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