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平看到的,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麻子脸。
好吧,普通形容对不起这张脸。
这张脸看一眼就攻击眼睛,攻击性十足。
外貌次之,萧平看到的是内里。
能管住水玉君的,可不是一般人。
先前交易时的水玉君与现在可是天上地下。
先前那是掩不住的傲气,现在一瞧,脸还是那张脸,但性格简直天翻地覆。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
所以,萧平态度一视同仁地对待财神爷。
不过,就目前吃糖葫芦还傻乐的人来说,萧平有些词穷。
想拍马屁,却找不到话。
最后只憋出句,“这糖葫芦真糖葫芦。”
叶行舟都给整笑了。
无语笑了。
夸不出来其实不夸也行。
糖葫芦真糖葫芦是怎么回事?
不过,叶行舟哪有让话落地的说法。
“那可不,真材实料。”
叶行舟不但顺嘴接话茬,还顺手又掏出两串糖葫芦。
萧平看了看,为了合群还是吃上了。
水玉君狂点头,“只有一串,吴仁还只给了我。”
话刚说完,头一抬就瞧见叶行舟和萧平也吃上了同款。
水玉君脸一垮,“吴仁,你不是说只有一串吗?”
“你的就只有一串。”
叶行舟出声,“别看你这串和我们的没什么区别。”
其实不然,还真没区别。
水玉君瞅着只剩一颗的糖葫芦,“好像都一样。”
“不。”
叶行舟立刻否定,“你这串可是我从储物袋里现抓出来的野生糖葫芦。”
“野生糖葫芦有多难抓你知道吗?”
水玉君犹豫开口,“我感觉,你在骗我。”
他智商再低,也不至于能被野生糖葫芦蒙住啊。
叶行舟眨眨眼,“你感觉没错。”
“你还真在骗我!”
水玉君音量拔高,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徘徊了。
叶行舟此时,又掏出一串给他。
“给你两串。”
一句话,又把水玉君哄成了胎盘。
“只给我,还是别人也有两串?”
叶行舟毫不犹豫,“当然只给你了,换别人我还不乐意给。”
他可是有两串糖葫芦诶!
换别人吴仁还不给呢。
水玉君没控制住,嘴角疯狂上扬。
萧平此刻觉得,他不该待在这。
他该走地下。
这给人都哄成智障了,一般人还真没这本事。
萧平心里已经对叶行舟竖起了大拇指。
水玉君正高兴呢。
拐角一个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
小丫头梳着羊角辫,八九岁模样,穿着粉色襦裙。
不看脸很呆萌可爱。
看到脸后,叶行舟都要萎了。
他以为孟枳遗传舅舅,实则不然,孟枳还遗传亲娘。
小小年纪就臭着脸,配上同款单眼皮丹凤眼。
合着一家子厌世脸啊。
水芊二话不说,运上灵力捶了水玉君一拳。
没有感情,全是灵力。
“傻了吧唧的,一根糖葫芦就骗得分不清南北,真给我们水惑族丢脸。”
听到这充满故事感的烟嗓,叶行舟狠狠沉默住了。
不是,真九岁吗?
叶行舟挠头,叶行舟挠脖子,叶行舟全身刺挠。
水芊捶完水玉君,冲叶行舟十分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看什么看,丑了吧唧的,多看一眼都做噩梦。”
叶行舟:“……”
好好好,叶行舟十分认可这攻击力。
叶行舟掏出串糖葫芦,“吃吗?”
水芊扯唇,“你哄小孩呢,当谁都稀罕。”
说归说,要是叶行舟没注意到水芊不停扫过糖葫芦的眼神,就很有信服度了。
没关系,他专治各个年龄段的嘴硬。
叶行舟蹲下身,按住水芊。
“干什么?”水芊要挣扎。
叶行舟嘿嘿一笑,把脸贴近,“你不吃,我就用脸丑死你。”
到底是个小孩,水芊不可置信地望着叶行舟。
不是,这人有孩子是真下得了狠手啊?
拿她当水玉君整呢!
目的达到,叶行舟一笑,将糖葫芦塞她手里后,站起了身。
“吃吧。”
水芊闻着那股香甜,吞了下口水。
水芊哼一声,别扭出声,“我也不想吃,是你强塞给我的。”
瞧瞧,这人丑归丑点,还算上道。
不像她亲哥,要糖葫芦不给,傻了吧唧的一人吃两串。
叶行舟都要被萌化了。
也没说孟枳的嘴硬是跟着娘学的啊。
这趟,见得值!
回去之后,他就可以骄傲地告诉孟枳。
我也是见过咱娘的人了!
不但见过,还投喂过!
叶行舟一个没忍住,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盘香糕。
水芊眼一亮,又别扭移开目光。
别看人嘴硬,实则水芊是个隐形吃货。
叶行舟道,“香糕,吃吗?不吃我可就给别人了。”
水玉君出声,“给我,我要吃,我可乐意吃了。”
水芊蓄积灵力,一拳揍趴水玉君,丝滑接过香糕。
她望着叶行舟,压住不争气的嘴角,“要不是你逼我吃,我才不乐意吃。”
“不乐意就给我啊。”
水玉君刚出声,水芊快准狠又一拳补过去。
这才慢悠悠吃起香糕来。
入口即化,阵阵回甜。
还怪好吃。
水芊问,“哪买的香糕?”
叶行舟笑了一下,“南木国。”
南木国?
水芊又问,“那吃的多吗?”
叶行舟:“多,城头到城尾,不重样。”
水芊被香糕香得迷糊了,她口齿不清。
“等我长大就去看看,别误会不是想吃,我只是看看你说的不重样。”
“要是重样了,我捶死你。”
叶行舟捂脸。
连捶人,也是一个样。
奈何一想到水玉君倒模左护法,叶行舟就控制不住想扇人的冲动。
叶行舟瞅着偷偷摸摸一步一步靠近他的人,心情很是复杂。
水玉君以为叶行舟没有发现。
脚步小步小步挪动。
两人之间,最终定格在一拳距离。
水玉君正暗自窃喜没被发现,不料一抬眸就发现,叶行舟侧眸望着他。
不是侧头那种望,叶行舟站得板正,眼珠子在自动转动。
精准锁定水玉君的位置。
视觉冲击大于被发现的羞涩。
水玉君吃了一惊。
不是?吴仁是怎么做到这个刁钻角度的?
一颗眼珠直视前方,另一颗自由旋转站岗盯哨。
“吴仁,你你你眼睛居然劈叉了!”
瞧,给孩都吓结巴了。
叶行舟回正眼珠,“神奇吧。”
何止神奇,都达到伪人程度了。
水玉君没应声,只一个劲尝试动眼珠。
达不到,根本达不到。
“想学吗?”
水玉君点头,“想。”
他也想学这招无死角盯梢。
叶行舟一笑,“下次见面教你。”
叶行舟没扫兴,但话语内容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水玉君垂眸。
指尖一弯,勾住叶行舟袖角。
“下次见面是多久。”
水玉君第一次问时,叶行舟伸手比了一截距离。
现在,水玉君第二次问。
他提前勾住叶行舟的袖角,制止叶行舟比出虚无的时间长度。
手比出来的,并无一个准确时间。
那样的时间,太虚幻了。
水玉君抓握不住。
水玉君想要叶行舟亲口说。
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即便是假的。
水玉君也愿意等。
此刻,水玉君盯着叶行舟的唇,等待那个答案。
叶行舟扫过抓住袖角的那只手,想了想回答道。
“还记得我给你的五阶海兽卵吗?”
水玉君点头,“记得。”
叶行舟又道,“待你将海兽养到五阶。”
海兽卵刚出生并不是五阶,沾着五阶的名是因为能修炼到五阶。
百年起步。
也就是,他与吴仁百年无法再相见。
知晓这个答案,水玉君萎靡一瞬,又振作起精神。
“我答应你。”
“可,我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
这是很直接的情绪表达。
水惑族向来直白,水玉君亦是。
离别的情绪浓烈而真挚。
“想我?”叶行舟有些惊讶,“怎么的,你还真是挨打上瘾了?”
“不是挨打上瘾。”
是对吴仁上瘾。
因为是吴仁,所以他乐意挨打,也愿意挨打。
水玉君拽了拽叶行舟袖角,“玉简气息能留吗?”
这样,就算见不了面,他也能发发灵讯交流。
叶行舟没急着回答。
能留吗?当然是不能留。
若是留下,到百年后,水玉君发现他其实是叶行舟。
那马甲不就掉了。
知晓大舅哥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叶行舟不得被灭口啊。
叶行舟用沉默委婉拒绝了。
水玉君声音低迷,“是因为他吗?”
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啥事就挑着孟枳狂飞眼刀。
叶行舟啧了一声,“你脑子就不能想点别的吗?”
水玉君挨训斥,有点委屈,“可你都要离开了,我满脑子都是你。”
“……”
赤裸裸直白,给叶行舟都整得接不上话了。
这场面,难为一直装成隐身的萧平了。
他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真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黏黏糊糊的,听得牙阵阵发酸。
水芊这小丫头,拿着吃的就跑别小孩跟前炫耀了。
一向儒雅的萧师叔,决定加入小孩队伍。
叶行舟抬手一巴掌呼过去。
果真是好脸色给多了,本来想着要离开就不扇巴掌了。
这不扇完全止不住啊。
黏黏糊糊的。
“别送,走了。”
叶行舟留下这么一句,洒脱上路。
水玉君站在原地。
“我们该怎么见面?”
“起风的时候。”
叶行舟没回头,挥了挥手。
怎么见面?
年年四季。
季季相见。
在春汛涨潮前,在夏雨清凉后,在秋风转凉时,在冬雪洒落间。
只要想念,终会再见。
因为,风起,思念交缠。
叶行舟走得干脆。
他能陪的这程,已经走完。
剩下的路,交给水玉君了。
叶行舟在前面走,水玉君在后面追。
“吴仁!”
“吴仁你等等我!”
眼瞅着水玉君狂追他,叶行舟也拔腿就撒丫子跑。
不是,这多大人了怎么还撵脚呢。
叶行舟觉得,此时此刻他该改名叫燕子。
“吴仁!你等等我啊吴仁!”
水玉君撕心裂肺。
“吴仁!你等等我,没有令牌你出不了衍天宗啊!吴仁!”
听清话语内容,叶行舟猛地拉住急刹。
先前在衍天宗进出习惯了,忘了今昔不同往日。
叶行舟木着脸回头,“你不能直接说重点吗?”
搞那么多前调,叶行舟还以为是人撵脚呢。
搞得叶行舟直接现场和水玉君来了段双人竞跑。
不过水玉君也是成功叫停吴仁版燕子了。
这一回头,就瞧见水玉君眼尾泛红。
这回憋住了眼泪,没憋住鼻涕。
叶行舟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水玉君捏着令牌放叶行舟手里,“你不要忘记我,要时时刻刻念着我。”
“是是是。”
叶行舟敷衍点头,任命掏出块手帕给水玉君。
水玉君掐诀将狼狈清理,那块手帕被他藏进了储物袋。
“吴仁,我还有一个问题。”
叶行舟:“问吧问吧。”
水玉君缓了一口气开问,“我重要还是孟枳重要?”
叶行舟一巴掌扇过去。
“去你的。”
就逮着这问个没完没了。
叶行舟抽身就走,走得利落干脆。
“你要想我,比想他多一点。”
水玉君刚吃完巴掌又不长记性叮嘱。
真不知道从哪来的,这该死的胜负欲。
水玉君又重复了一遍,“你要答应我,想我比想他多一点。”
好好一大舅哥,怎么就钻牛角尖了。
叶行舟扶额,将人放下。
“是我要求太高了吗?”
“那。”水玉君小声继续,“你想我和想他一样多,这样可以吧。”
水玉君就是不甘心。
这样一个从头到尾只露了个名的人,能让吴仁这般执着。
吴仁要离开,肯定和这个叫孟枳的脱不了干系。
他能变鱼尾,还会说好话,还愿意挨揍。
吴仁不该多看看他吗。
水玉君捏紧衣角,还在执拗等待一个答案。
叶行舟叹了口气。
上前半步,给了呆瓜一个拥抱。
怀抱温热,一触即分。
这个意外之喜到来。
水玉君不可置信睁大了眼。
“你你你!吴仁,你刚才抱了我?!”
对比他的羞涩震惊,叶行舟显得平静。
叶行舟双手按着他的肩,认真道,“我不回答你,是因为这个问题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你是你,孟枳是孟枳,两个独立的人,不需要做任何比对。”
“因为你们本身就很好。”
“回去吧,以后晚上怕黑的话,就把这两颗夜明珠放在床头。”
叶行舟取出两颗夜明珠,交给水玉君。
水玉君被一个拥抱砸得晕头转向。
现在又听见叶行舟夸他好,还关心他晚上怕黑,人直接掉蜜罐了。
飞起的嘴角,怎么压都不管用。
回去走的路,跟踩棉花糖似的,轻飘飘的。
早知道这么好哄,刚才叶行舟就不犟着跟人竞走了。
叶行舟摇摇头。
带上通行的令牌,走往下山路。
山迢迢,水清清。
春枫满山头,青绿盈盈。
青石板砖留下走印的痕迹。
叶行舟回头。
小道另一头,通向外门房舍未变。
不同的是,现在的外门房舍相对拥挤陈旧些。
倒也是见过衍天宗的另一番光景了。
叶行舟没有去和萧平又或者朝浮云深入交流的想法。
熟悉的人容易掉马甲,话越多,马甲掉得越快。
所以,叶行舟见到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就行。
这般想着,下山路途轻快了许多。
现在他要去南木国。
顺路再找找水散凉的踪迹。
这个小孩,求生欲很强。
叶行舟想,那日屠杀,水散凉或许机灵地逃跑了呢。
其实,还有一个更坏的结果。
那便是,成为碎肉中的一员。
所以那时,叶行舟才没发现水散凉的踪迹。
叶行舟摒弃这个最坏的结果,还是决定顺道找寻。
周身环境安静下来时,人就容易想很多事。
这趟百年行。
叶行舟现在就在想。
他已经知道了三个献身阵的位置。
一个在无尽深渊底下,一个在天玑秘境遗迹里,还有一个西城朝夕山。
如果,他现在提前去献身阵里,凭着血来压制不灭,再给予前辈灵石供应。
不灭会不会消失?
但事实上,这个想法太过天真。
以叶行舟现在的身份。
连进衍天宗藏书阁查阅阵法的机会都没有。
藏书阁只有宗内弟子能进,他现在的身份是个外人。
直接问天道会限制。
但他若寻左春回帮忙,日后藏书阁若发生什么事,左春回就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还会给左春回安上个通敌名头。
即便知道左春回有办法解决,但这个名声,还有查阅书籍一事,是事实。
所以,叶行舟最初只得放弃这个想法。
再说刚才叶行舟临时升起的想法。
去献身阵里用血压制不灭。
出发点是好的,但叶行舟不敢赌。
不灭是个不可控因素。
他的血,他不确定能压制多久。
再说压制后,若是反弹的话,阵法被冲破的速度反而会加快。
届时,阵法弃破,不灭出世。
这个后果,太沉重了。
即便是设想,叶行舟也不敢按着心意轻举妄动去赌不会反弹的可能。
蝴蝶效应,引发的变故太多。
临行时,左春回提点叶行舟的话时时刻刻回荡在心头。
回到了过去,不代表能改变过去。
有太多事,是无能为力的。
左春回作为衍算师,道出这句话时,便已经昭示了一切。
左春回亦是尝试改变过,结局未变分毫。
插手,只会恶化。
唯一做的,便是成为无能的旁观者。
旁观一切发生,旁观既定的结局。
叶行舟晃了晃脑袋。
他现在一知半解的是,左春回的另一句话。
“你所看到良善纯粹的,并非如你所见那般。”
左春回到底在提点谁?
叶行舟脑中没有一个准确的人选。
他不知道该怀疑谁。
也不愿意去怀疑。
偏生,那该死的右护法就藏匿在其间。
其实,叶行舟心底已经隐隐清楚。
左春回提点的就是右护法。
这个疯子,演技精湛到能迷惑人的眼睛。
叶行舟沉眸。
良善纯粹的。
脱去面具,加上演技,是谁叶行舟还真锁不定。
叶行舟晃晃脑袋。
现在选不定人,反而扰了自己。
当下还是管当下的事。
叶行舟要去南木国解决此行最后一件事。
杀了孟谦寒。
孟谦寒不死,心头恨难解。
叶行舟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灵石一出,乘上飞舟,仅半日便到了南木境地。
青烟缭绕。
祥云入目。
叶行舟望到,天空乌玄鸟盘旋。
不是渗人的红眼,是很干净纯粹的鸟眼睛。
黑羽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缤纷的黑。
今日正逢乌玄节,城民正在祈福。
满城都是乌玄鸟羽翼印记。
这才是真正的降下福瑞。
叶行舟的目光锁定树杈上的鸟窝,手蠢蠢欲动。
后世乌玄鸟都被污染灭绝了。
如果,他从这掏个鸟蛋带回去会如何?
叶行舟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胎死腹中。
身边来了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
小屁孩吸着鼻涕,呆萌的眼睛望着叶行舟。
“麻饼哥,你刚才是想掏鸟蛋吗?”
什么破称呼。
叶行舟手指蜷曲,弹了一下小屁孩q弹的肉肉屁股瓣。
“瞎说,我哪想掏鸟蛋了。”
小屁孩又吸了下鼻涕,“我看到你伸手了。”
“你看错了。”叶行舟一口否定。
小屁孩哦了声。
就在叶行舟以为事情结束时,小屁孩一声大吼。
“爹娘快来!有人要掏咱家的福报!”
从来只有叶行舟朝别人扔粑粑的粪,今儿待遇也是天翻地覆了。
叶行舟终于体会到被排泄物支配的恐惧感了。
谁敢迎面粪战?反正叶行舟是不敢。
乌玄鸟一直穷追不舍。
这一场粪战,叶行舟换来惨痛的教训。
在南木国,你可以横着走竖着走,唯独不能动乌玄鸟蛋。
动一个鸟蛋,不但人追,鸟也跟着追。
这就是南木国的信仰吗。
叶行舟奔进一片林子,再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大变样。
进去的吴仁壳已经脱离,出来都是浴火重生版的叶行舟。
叶行舟不但换了衣服卸了伪装,还板板正正走出来。
这群鸟认脸不认气息,还贼拉记仇。
反正叶行舟是不敢在南木国露吴仁脸了。
叶行舟堂堂正正越过一群乌玄鸟,终于挺起腰板,得以片刻喘息。
叶行舟再次踏入南木国境内,眼睛三百六十度巡视一圈,锁定一个方位后径直走过去。
方才叫唤那小屁孩坐在屋檐下,正无聊抠着鼻屎。
叶行舟掏出串诱捕小孩神食:糖葫芦。
糖葫芦裹着糖浆,酸酸甜甜。
叶行舟眯眼享受吃着,边吃边在小孩跟前走来走去。
小屁孩挖鼻孔动作慢了下来,果真被吸引了视线,双眼盯着糖葫芦,不争气吞咽口水。
“这糖葫芦真好吃。”
叶行舟不但吃,还出声炫耀。
小屁孩眼巴巴望着。
叶行舟再次越过他。
小屁孩只能看不能吃。
叶行舟出了口气,又掏出一串糖葫芦。
“要是有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串糖葫芦就归他了。”
小屁孩立刻举手,“我,好看的大哥哥,看看我!”
麻子脸的是个管他叫麻饼哥,这会有好处,又管叶行舟叫好看大哥哥。
小屁孩双标真是玩得透透的。
叶行舟眼珠一转,“南木国孟长弦家在哪?”
“孟长弦?”
小屁孩吸了吸鼻涕,小胖手指向破败巷子深处。
“他家住在东巷。”
叶行舟记住方位,又继续问下一个问题,“树上那鸟蛋为何碰不得?”
小孩望着糖葫芦眨巴眼睛,“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刚才说只要我回答一个问题的。”
“我有说过吗?”叶行舟耍起赖眼都不眨一下,“你仔细数数,糖葫芦有几个?”
小屁孩还是掰着手指数半天,“有五个。”
叶行舟接话,“五个糖葫芦,不就代表五个问题吗?”
“好像是哦。”小屁孩挠挠屁股瓣,“那我还要回答四个问题才能得到一串。”
小屁孩自说自话,才说乌玄鸟蛋为何碰不得。
一是信仰让南木国人不去动乌玄鸟或鸟蛋。
二是乌玄鸟三年产一次蛋,鸟蛋还十分脆弱,轻轻碰一下就碎。
原来是这样。
“拿着吧。”
叶行舟把糖葫芦递给小屁孩。
小屁孩眨巴眼睛,“还有三个问题不问了吗?”
“送你了。”叶行舟把糖葫芦塞他干净的那只手里。
“谢谢大哥哥。”
小屁孩一乐,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
叶行舟见不得他这么乐呵,反手拍了一下小孩屁股蛋就跑。
陌生人给的东西也敢乱吃。
叶行舟不得让小孩长个记性。
打一巴掌还只是轻的。
叶行舟收回目光,抬脚走入这条灰败的胡同巷。
巷子很深,大榕树的树荫遮去大半光线。
越往里走,地面垫路的石块越凌乱无序。
像是为了填补低洼积水坑人为修补的,不过技术稍微差点。
越走越近,小孩嬉笑的声音逐渐变清晰。
不止一个,听声音得很多。
叶行舟探头从墙后望去。
东巷的尽头有一处老旧宅子。
小孩嬉笑的声音就是宅子里传出来的。
这里是孟家?
孟家有这么多小孩吗?
叶行舟一时怀疑小屁孩指错了路。
叶行舟干脆站在门外,粗略数了一下。
十来个小孩。
都是一群半大萝卜头,在院里蹦跶着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正看着呢,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可以进去看。”
叶行舟回头。
是个衣着朴素,年岁同他相差不多的男子。
男子的五官很平和,仔细一看眉眼间同雁南北有几分相似。
见叶行舟望他,雁南北不卑不亢,任由打量。
都见到雁南北了,这里肯定就是孟家。
不过,叶行舟还是出声问了一遍,“宅邸主人在家吗?”
“在,随我来。”
雁南北踏上台阶,手里端着晒萝卜干的竹筛稳稳当当。
叶行舟摸了摸鼻子。
雁南北就这么把他领进门了?
“你不担心我是坏人吗?”叶行舟想了想,还是出声问了这么一句。
雁南北头都没回,“坏人没你这么缺心眼。”
“……”这话说的。
叶行舟问,“你从哪看出我缺心眼了?”
他明明一身都是心眼子好吧。
而且,这才刚见面,哪有这说法。
雁南北踏上木梯,将竹筛放在屋檐上,双手熟稔将萝卜干铺匀晾晒。
嘴上,还是回答道,“刚才我看到你逗小东了。”
叶行舟顺手递了几筐上去,“那你没有看到我的聪明机智吗?”
雁南北一顿,“我只看到你耍赖。”
叶行舟眨了眨眼。
说中了,但没奖励。
“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叶行舟转而问起院里玩耍的小孩。
雁南北拿起毛巾干净手,头都没抬回道。
“家主捡回来的。”
“五年前南穗村闹瘟疫,这些孩子是幸存活下来的。”
“家主心善,赏大伙一口饭吃。”
雁南北没想到,自个去叫个人的功夫,一炷香都没有。
叶行舟就已经和一群小孩打拢,齐排排蹲院角吃蜜饯。
雁南北脚步一顿,“家主在书房暂时抽不开身。”
“我过去找他就行。”
叶行舟站起身,顺手将油纸包递给雁南北。
“吃吧,给你留的。”
雁南北出声拒绝,“我不吃甜的。”
雁南北想要将油纸包还回去,叶行舟一挑眉。
“拿着吧,我这多得很,这群孩子已经告诉我你喜欢吃甜的。”
说不喜欢,那是因为孟家要吃饭的人口很多,钱腾不出空的买。
不买久了,年纪也大了,便自动升级为味觉退化的大人。
雁南北也自然而然说不吃甜食了。
雁南北道谢,“谢谢。”
“客气。”
叶行舟摆手,“待会见。”
雁南北望着纸包里裹着糖渍的蜜饯。
蜜饯大颗大颗的,晶莹饱满。
他去铺子里打过杂,这蜜饯在铺子里得卖高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