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来的那些修士各种办法都试了,奈何河神实在狡猾,还会变换容貌伪装,没人抓得住他。”
变换容貌?
叶行舟抬眸,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伯。
老头主动拿起床头的铜镜当场照脸。
“孩,别怕,我是真的。玄灵宗的孩曾说那河神怕镜子,一照镜子就会现原形。”
“不好意思老伯。”
叶行舟摸了摸鼻子。
“孩,没事,我习惯了。”老伯留下那盏油灯,“今晚你先在这休息,等天明我带你去小胥家。”
老伯拿着半截蜡烛,轻声走到隔壁屋子。
“老伯,小心些。”
叶行舟扶着老伯下台阶。
三步台阶,老伯走得很熟,借着蜡烛光走进一间低矮的屋子。
这老伯,七十多了,走路还挺稳。
叶行舟回到屋里,插上门栓,躺在散霉味的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河神能变换容貌,他得随身带面镜子才安全。
叶行舟从储物袋里翻翻找找掏出面铜镜塞怀里。
月上枝梢。
昨夜跟着小元,白天又赶路,累得一批。
叶行舟闭上眼睛,刚准备休息,窗户赫然出现一张脸。
“呵呵!死!都死!”
是入村时见到的疯癫老头,也是疯了的村长。
叶行舟从床上坐起,“村长,有什么事吗?”
村长扒着窗沿,嘴里在模糊不清念着句童谣。
“不怕镜…不怕镜…负义鬼…”
叶行舟微微蹙眉,瞬间忆起白日的童谣。
地上有个负义鬼,千面样不怕镜,在……
村长,是在提醒他。
叶行舟抬眸,村长的嘴被一只手捂住。
“村长,你会把河神引来的。”
老伯压着声训斥,村长挣扎着又抓了把土,对着叶行舟塞进嘴里咀嚼。
双眼,是滚落的泪水。
老伯歉意道,“孩,你先睡,我把村长送回去。”
“没事。”
外头动静变小。
叶行舟翻出窗户,悄然跟上。
“过几天就轮到小胥祭祀,能救小胥的只有衍天宗那孩。”
不管老伯说什么,村长嘴里都只会咿呀吐字。
老伯叹息,将人扶进破矮房舍后,熟练地拿起一块帕子替村长擦去嘴边的泥土。
“村长,这几日你还是别乱跑。”
锁上插栓后,老伯佝偻着腰,慢腾腾离开了。
屋里的村长像被点了哑穴,就那么呆坐在床上。
小禾村家家户户用红线栓挂的铃铛忽而叮当作响。
伴着铃铛声,一股土腥味悄然扩散。
像是腐烂的淤泥,又携有鱼类的腥气,还有杀戮的恶臭。
叶行舟敛住气息。
那股土腥味转瞬即逝,消散在一户紧闭的房门处。
叶行舟暗自记下位置,在老伯推开门前回到住处躺下。
叶行舟闭着眼睛,一副熟睡状。
老伯松了口气,合上房门。
在老伯转身之际,叶行舟陡然睁眼。
这老伯,有问题。
天明鸡鸣。
房门被拍响。
“神仙!活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家小胥!”
大门前,正跪着一个哭泣的女子。
“这是怎么了?”
叶行舟去扶人,李嫂子却哭得肝肠寸断。
老伯跟着出来,“李家嫂子,怎么了慢慢说。”
“我家小胥昨晚上又梦见河神了,河神说这次献祭要提前到后日,呜呜,小胥要是没了留下我一人怎么活啊!”
“神仙,呜呜呜,求你救救我孩子!”
李嫂子说着,膝盖一弯就要给叶行舟磕头。
“使不得。”叶行舟忙扶住人,“婶子你先带我去看看。”
李嫂子抹着泪,领着叶行舟来到一处院外。
那位置,正是昨夜土腥味消失的地方。
“小胥,开门!娘把神仙请来帮忙了!”
这称呼,叶行舟听着怪不好意思。
“婶子,你叫我小叶就好。”
“好,小叶。”
李嫂子扭头,继续拍门,“小胥别怕,娘给你请了叶神仙!”
那扇贴着双喜的门从内打开,一个眼底布满乌青面容颓废的男子露出面。
小胥眼都没抬一下,“娘,别管我了,救不了的。”
“说什么傻话!”
小胥把李嫂子扯进门,毫不留情合上门。
“孩,你别计较,小胥这孩子也遭了不少罪。”老伯劝道。
“没事。”
小胥的状态很抗拒,叶行舟垂眸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先从别处入手。
“老伯,前几具尸体还在吗?”
“在,都在祠堂,我现在就带你去。”
“嗯。”
祠堂门推开,强烈的土腥扑面而来。
地上是白布盖的尸体,齐排排十具,土腥就是从尸体传来的。
白布起伏不大,就像铺平了似的。
叶行舟掀开其中一具,干枯的皮囊显露,皮囊之下血肉骨髓皆空,眼眶空洞洞的,渗人又恶臭。
老伯道,“这具是陈家小子的尸体,五个月前就献祭了。”
叶行舟一一检查每具尸体。
尸体由内而外被吃空只剩下皮囊,并没有腐烂的痕迹。
皮囊上,煞气早已消散,那股土腥味很重。
“带我去大清河看看。”
“好。”
大清河三尺宽,水不深,相反很清澈,能看到鱼虾。
如今,河边摆满了各种贡品,香纸蜡烛燃烧的痕迹遍布,河面还飘着香灰,清冷又荒诞。
“以前孩还小,都爱到大清河捞鱼虾。”
“自从祭河神事发生后,没人敢来了。”老伯面露怀念。
叶行舟垂眸,仔细感受水下气息。
白日河里并没有煞气。
妖物应是怕光。
那首童谣有一句是:十五河底有妖望月亮。
土腥味。
“难道是泥鳅?”
老伯只道,“来的几波修士都说是泥鳅精,可狡猾,逮都逮不住。”
既已来过几波修士,老伯作为接应人,细枝末节定是熟悉的。
叶行舟看着老伯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再次问道。
“老伯,梦见河神当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女子梦见自称男子来娶,男子相反,只要梦中应下婚事,月末定要献祭河神。”
男娶女嫁。
这么简单?
叶行舟总觉隐瞒了什么。
比如,不方便说的事。
回想小胥那一副精气空虚的模样,叶行舟站起身。
“老伯,你忙着,我四处转转。”
老伯听出叶行舟话里意思,人也不磨叽,“好,我去祠堂上柱香。”
老伯杵着拐杖走去祠堂。
好在这事发生后,小禾村白日也鲜少有人出来,叶行舟翻墙也没人看到。
李嫂子在一扇紧闭的门外哭着。
“小胥,娘求你,就见见叶神仙吧!”
屋里的人不出声,不知在作甚。
叶行舟掀开一块瓦片,往屋里一看。
屋内一块镜子都没有,小胥正闭着眼睛躺床上睡觉。
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面露愉悦,嘴角还是上扬的。
如果忽略眼底大片青黑的话。
叶行舟回到院落外,若无其事敲响大门。
李嫂子肿着双核桃眼来开门。
叶行舟凑在她耳旁低语几句,李嫂子匆匆离开。
叶行舟光明正大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些事,是面临死亡都要藏住的。
比如,有些人出了车祸第一时间不是求救,而是撑着口气把手机恢复出厂设置。
浏览器记录被别人发现,那不就是公开处刑么。
人可以死,但不能是社死。
俗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
小胥方才的模样可不像被河神逼迫。
大部分修士对情欲并不看重,自是忽略了一些细节。
叶行舟就不一样了。
没吃过猪肉,难不成还没见过猪跑。
小胥悠悠睁眼醒来,就对上叶行舟不怀好意的视线。
“你怎在这?出去!”
叶行舟并不生气,只是上下扫过那张虚得皮包骨的脸。
“啧啧。”
这两声轻啧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被剥开,小胥又羞又恼。
“你、你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
“你都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看见了。”
“你到底想干嘛!”
小胥快要崩溃了。
叶行舟笑嘻嘻,随便掏出块灵石作假,“我这可是有留影石记录的,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就老老实实和我交代。”
他甘愿借着河神强迫的理由赴死,而不是甘愿让其他人知道他其实是贪色死的。
仅凭几句话,叶行舟就让小胥这个空虚男儿气血上涌红了脸。
当然,叶行舟拿灵石当留影石忽悠也是有准备的。
在这事发生前,小禾村人鲜少与修士接触。
就算与修士接触,也不知道灵石长啥样。
所以,叶行舟这才顺手掏灵石当证据忽悠人。
有证据,小胥才会说实话。
好半天后,小胥才憋出一句话。
“我说了你会把留影石销毁吗?”
“肯定的,正直的修士从不说谎。”
叶行舟一口答应下来。
小胥这才捏着被褥,难以启齿讲述那段秘事。
“在梦见河神前,我一直以为河神是恐怖的存在。”
“直到上个月,被选中成为新郎是阿东。”
“阿东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自是替他担忧。”
“阿东却神神秘秘和我说,他其实是自愿的,河神有六个女儿,各个都是国色天香,他与五姑娘夜夜欢好。”
“我本不信的,宗祠里的尸体一具比一具恐怖,阿东却说,那是河神帮他们脱去凡皮换上仙骨。”
“阿东又说六姑娘相中了我,问我愿不愿意成为她的夫婿,我一好奇,就……”
小胥声越说越小,被褥都快抠烂了。
“所以你就应了。”叶行舟接话,“阿东是怎么知道河神女儿招亲的?”
小胥略羞涩,“阿东和村头张丫头原本有婚约,张丫头突然找到阿东说要解除婚约,并且还说有一个姑娘比她更好,可以介绍……”
“那张丫头呢?”
“张丫头有个好密友阿梅……”
得,不用说了,都知道了。
孩子之间,有些话是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对大人说的。
更何况还是十七八岁的人呢。
所以,哪有什么河神挑选,这分明是这几个缺心眼的娃一个拉一个上当。
赴死接力赛啊!
“傻孩子,醒醒吧,那哪是啥脱凡皮,分明就是被吃空了。”
叶行舟这一说,直接让小胥应激了。
“你别空口白牙冤枉六姑娘,六姑娘待我极好,我是自愿当夫婿的!”
“别急啊,我又没阻止你。”
叶行舟抬眸,问出一个关键问题,“河神是不是还有六个儿子。”
“有啊,怎么了?”小胥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有六个儿子,我还知道六儿子单身,让你拉红线。”
小胥惊讶,“你还真答对了。”
十二个月,十二个献祭者,河神的娃是六男六女。
献祭十具尸体,有五具男尸,五具女尸体。
末尾这两月,小胥献祭了,剩下的就是一女娃。
叶行舟白了小胥一眼。
“你是用什么方法与河神通梦的?”
问到这,小胥瞬间警惕起来。
“这我不能说,我已经答应岳父了。”
傻子,人都要死了,还管那泥鳅精叫岳父。
“行,那我和你猜个谜怎么样?只要你猜中了,我就把留影石销毁。”
小胥皱眉,“不猜,你刚才答应我问完就销毁留影石的。”
叶行舟呲牙一笑,小胥瞬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说的是正直的修士从不撒谎,我又不正直。”
“……你这个骗子!”
小胥红温了。
叶行舟晃了晃灵石,“怎么样?猜不猜。”
“猜!”
“行,你就猜猜为什么我会知道河神有六儿子招亲。”
“这算哪门子谜语,我怎么知道。”
小胥都要气死了,他想伸手去抢,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支撑不起这个空虚的身体。
“恭喜你,猜错了。”
叶行舟摸摸下巴,“我能知道自是因为我聪明啊!快说吧。”
“哪有人会设这种答案。”
小胥咬牙切齿,好半晌才从手腕处取下一丝红线。
“当月十五,戴上这截红线,默念‘十五河神望月亮’。”
十五河神望月亮?
那童谣明明是十五河底有妖望月亮。
“那若是不在十五念呢?”
“河神不会出现。”
“谢了。”叶行舟抢过红绳。
小胥一急,“诶!你要做什么?”
“河神六儿子不是让你招亲么,我想去当夫婿不行啊!”
小胥目瞪口呆,“可你不是男的吗?”
“男的就不行了?”
“我来这都是受到天命指引,上天说我天生就是享福的命,于是指引我与六公子结成夫夫。”
叶行舟不顾小胥发懵,用了个障眼法收起灵石。
若是小胥知道灵石是假的,不得气吐血。
看吧,他多善良,为了照顾病弱人群还专门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叶行舟往椅子上一坐,“村长女儿小容的事你知道多少?”
小胥现在被河神迷了眼,连亲娘都不放在眼里,他若强行干涉只会吃力不讨好。
与其干涉,不如到当天直接换人。
方才讲话之际,叶行舟注了一丝灵气进他体内。
离月末只有三天,这丝灵气能护住小胥心脉。
红线有小胥的气息,叶行舟等着当日来偷梁换柱。
抓到那老泥鳅现场活烤了!
小胥摇头,“很少接触,村长不让小容和我们玩。”
“小容从小就去镇上学女红学规矩,村长以前常说,小容长得漂亮,是要嫁到镇上给刘员外当宠妾的。”
一个为女儿患上疯病的父亲,会舍得把女儿送去当妾?
叶行舟眸光微闪,拍拍小胥的肩。
“多担待啊,日后咱就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戚了。”
小胥一哆嗦,浑身起鸡皮疙瘩。
谁要和你做亲戚!
膈应谁呢!
叶行舟还在继续,“还有,这事你可别告诉我岳父啊,下月十五,我要给六公子个惊喜。”
人都还没见到,岳父就叫上了。
小胥现在压根不怀疑叶行舟有杀河神的可能。
谁家修士为了抓河神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我不说,你赶紧走。”
小胥用被子遮住身体,他现在觉得,和叶行舟待在一空间浑身不自在,叶行舟看他一眼都是冒犯。
甚至,连叶行舟呼吸过的空气都是脏的!
叶行舟耸耸肩,慢悠悠出了院落。
李嫂子抱着怀里的东西,刚好回来。
“小叶,这真的行吗?”
“别担心李婶,等到那日按照我说的来便好。”
李嫂子这才匆匆进东屋捣腾。
叶行舟一个转身,双眼便被蒙住。
与此同时,一堵墙之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叶行舟,还喘气没?”
任妄烛张开双手大步跑来,还没靠近叶行舟,迎头一面镜子阻隔。
镜子里是他放大的脸,尚未长开的眉眼间尽是稚气未脱。
“师兄?你做什么?”
任妄烛不解,叶行舟扫了眼没有变化的镜子,这才将手搭他肩上。
“师兄让你照镜子,当然是为了让你正视自己的缺点,接受自己的优点,扬长避短。”
“我懂了,师兄。”
任妄烛乖乖跟着叶行舟,任由他将手搭在肩头。
孟枳这时才老大爷遛弯似的,慢悠悠进门。
见叶行舟用镜子照他,他只是斜睨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又帅了,小师弟。”叶行舟朝他挤眉弄眼。
油嘴滑舌。
孟枳轻嗤一声,懒得搭理叶行舟。
任妄烛偏头,“师兄,为什么你刚才不夸我?”
“师兄不夸你,是因为要重点培养你,让你戒焦戒躁,稳心修行。”
任妄烛全程只有重点两字入脑。
师兄为什么不重点关照别人,就重点关照他啊!
师兄为什么不和孟枳勾肩搭背,只和他勾肩搭背!
自是因为他是师兄的重点啊!
“师兄,我又懂了!”
任妄烛懂什么叶行舟不知道,但,他总会往好的方向脑补。
只要给个开头,后面的压根不用操一点心。
因为他能靠着脑补,自己鞭策自己往前走。
任妄烛只要负责单纯可爱做吉祥物就好。
剩下的,叶行舟和孟枳俩老六会解决。
叶行舟捏捏他的脸,满眼慈爱。
这小东西,越看越别致。
“小师弟,你们怎么会来这?”
“怕你死外边。”孟枳没好气道。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任妄烛瞪了孟枳一眼,扭头对叶行舟解释道。
“师兄,萧师叔放心不下你,派我们跟着来。”
“嘿嘿,其实萧师叔他发灵讯的时候,我们已经溜下山了。”
鬼机灵。
不过既然来了,哪有不上他这艘贼船的道理。
叶行舟想起什么,对任妄烛道,“师弟,师兄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完成。”
重要任务!
交给他!
任妄烛巴不得呢!
“师兄你说!”
叶行舟低声耳语几句。
说完,叶行舟又拍了拍他的肩叮嘱。
“师弟,切记,这事别让其他人发现。”
“好!”
任妄烛猛点头,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
简单的任务交代完,叶行舟扭头看向孟枳。
现在,该对一下老六之间的暗号了。
仅仅对视一眼,孟枳就知道叶行舟没憋好屁。
孟枳施法设下一个隔音结界。
叶行舟这把这里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下。
末了,他说。
“师弟,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
夜幕降临。
叶行舟借着夜色翻进了村长家里。
村长正蹲在墙角,一会傻笑一会又吃泥巴。
叶行舟光明正大站在村长面前,他的到来并没有让村长注意。
直到他开口,“村长,我想知道‘地上有个负义鬼,千面样不怕镜’的后半句。”
“既不怕镜,又能千面变样,此人是人是鬼,又藏在何处?”
村长埋头吃着泥土,一句不言。
叶行舟的下一句话却让村长一怔。
“村长,你其实没疯对吧。我设了结界,你想说什么放心说便可。”
村长一下卸了力,眼珠遍布红血丝,颤抖着声音道。
“别相信陈伯。”
“陈伯五个月前就已经病死了,我亲眼瞧见的。”
“占据他身体的,不是人,是术士的鬼魂!”
有了这个开头,村长终于讲述起事情真正的前因后果。
“三年前小禾村干旱,庄稼长不好饿死了不少人。”
“那术士刚好路过村里讨饭,我丫头心善,给了半碗糙饭,术士为了报恩就主动提出来替小禾村解决旱灾。”
“术士说,小禾村的干旱是因为得罪了大清河的河神,要建河神庙。”
“当时村里人都要饿死了,朝廷赈灾银两也没下发,怎么可能有多余银两建河神庙。”
“术士就帮我请了河神牌位放入祠堂,日日上供。”
“自从供上牌位后,小禾村就下了场大雨,本来一切该变好的。”
“本以为术士是真心帮忙,我丫头小容却发现,一切都是术士搞的鬼。”
“根本没有什么河神,小禾村干旱是那术士施邪术造成的,他借着报恩的名头,与河底的妖物联手,借全村人的寿元供养自己!”
村长几度哽咽,“我丫头就是因为想把真相公布,才惨遭毒手。”
“我装疯卖傻才躲过一劫。”
“术士设了阴毒之术让村里的人无法离开,他借尸回魂监视村里的一切动静。”
“每月末都和那妖物饮血食肉,在大清河里将上供的祭品分而食之。”
“我靠着童谣想传递信息,但来的修士都因为我是疯子而远离我,再有术士言语挑拨,更没人愿意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说着,村长跪下来朝叶行舟磕头,“求求你,救救小禾村七十六口村民!”
叶行舟将人扶起来,义愤填膺,“村长,放心吧,我和我师弟们一定将那术士和妖物一网打尽!”
“其实昨晚我就怀疑陈伯了。”
“哪有七十多岁的人走路还比一年轻人稳当,这肯定有诡!”
“所以,在我来找你之前,就已经让我师弟拖住陈伯了。”
“那泥鳅精实在狡猾!居然敢冒充河神,真不怕遭天谴!”叶行舟咬牙切齿说着。
“不是泥鳅精,是鳝鱼。”
“早年间,我听闻村里老人讲过,大清河底有一种鳝鱼,名望月鳝。”
“身长三尺,身子很粗,腹为土黄,背部都是褐色斑点,头有鸡蛋大小,食腐尸,有剧毒。”
“月半十五十六,月圆时,会出水抬头望月亮。”
“但,我自小就在大清河边长大,就没发现过河底有什么望月鳝,只当作传言。”
“直到那夜,我亲眼见到,才相信望月鳝真的存在。”
村长似回忆起什么恐怖场景,浑身剧烈颤抖。
“手臂粗的望月鳝,钻进我丫头嘴里,一点点将肉吃空,最后只剩下一副皮囊空壳。”
其痛苦单想想便让人胆寒。
“村长,你放心,后日祭祀,我一定把那望月鳝逮到帮你报仇!”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叶行舟在村长感恩戴德之中离开了。
他与藏在暗处的孟枳对视一眼。
祭祀的前一天。
大清河河道旁已经摆满了各种祭品,尤其是那挂着红布的猪头格外显眼。
空气之中尽是燃香气息。
陈伯看着河面上层的落灰,叹了口气后又继续摆放起贡品。
任妄烛终于回来了,“师兄,你让我打听的消息我问到了。”
任妄烛贴着叶行舟耳朵蛐蛐半天。
听完,叶行舟目露了然。
果然如此。
“师弟,做得真棒。”叶行舟毫不吝啬夸赞。
任妄烛不好意思挠头。
“师弟,你去找孟枳,我去婶子家一趟。”
叶行舟将任妄烛支开后,一人走上去李嫂子家的路。
他替嫁这事任妄烛知道后定会阻止,不如把两人支开。
李嫂子家到大清河这段路,已经系满了红布,院里还摆着个花轿。
入目皆是喜庆,李嫂子却拿着刚做好的嫁衣直抹泪。
仅隔一日,李嫂子头发多了几缕白。
见到叶行舟来,李嫂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叶,明儿就是祭祀了。”
“婶子,别担心,你只要在今夜按照我说的那几个方位装上镜子便好,剩下的交给我。”
叶行舟伸手去接红嫁衣。
李嫂子眼泪一干,避开叶行舟的动作,“小叶,你这是要做什么?”
“替嫁,我亲自去会会那河神。”
都到现在了,叶行舟也没隐瞒。
“不行,绝对不行。”李嫂子拼命摇头,“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我想我儿活,但我不想让别人替死。”
“小叶,你也是娘的乖宝,要是你娘知道得多伤心啊。”
叶行舟一怔,莞尔一笑。
“李嫂子,别担心,我能做出这个选择自是有万全准备的。”
无论叶行舟说什么,李嫂子都不同意。
直到一道声音的出现。
“他不会死,也不会受伤。”
孟枳沉着脸走进来,二话不说就先抢过嫁衣,然后一巴掌呼在叶行舟后脑勺上。
如此粗暴的方式,直接让李嫂子看呆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李嫂子试图劝架,孟枳一个眼神射过去李嫂子就不敢动了。
孟枳还在持续输出。
“瞒着我是吧!”
“嗷!”叶行舟惨叫。
“爱逞强是吧!”
“嗷!”叶行舟又惨叫。
“那么急着去送死,我这就满足你。”
孟枳就要跳起来暴揍,叶行舟捂着后脑勺满院跑。
“别别别别!小师弟!疼疼疼疼!”
叶行舟求饶了孟枳才收手,说出来的话跟吃火药似的。
“你还知道疼,我以为你有受虐癖。”
孟枳眉头紧锁。
叶行舟只和他说了小禾村的事,让他祭祀之日配合演一出戏,并没有说用什么方法抓河神。
要不是方才任妄烛过来,他临时察觉叶行舟是有意把人支开。
叶行舟居然想瞒着他替嫁!
叶行舟捂着后脑勺,试图靠近讨好。
这还是孟枳头一回这么生气。
“小师弟,我这不是想着快点抓到河神嘛。”
“别生气了小师弟。”
孟枳伸出手,声音不容拒绝。
“给我。”
“什么?”
“还装?”
河神依照气息辨认人,叶行舟能替嫁,身上自是有沾到小胥气息的东西。
孟枳不傻,尤其是生气时候的孟枳,智商堪比福尔摩斯。
“师弟,我觉得我更适合去。”叶行舟试图商量。
孟枳这不也是支开任妄烛才单独来找他的。
大哥别说二哥。
孟枳这会说出来的话跟炮弹似的,“你适合什么?”
“看你又唱又跳?”
“看你玩粪掏粪?”
“还是看你菜鸡耍招?”
“那么爱耍,怎么不去衍天宗饭堂喂鸡,天天勾勾哒勾勾哒和鸡做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