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见到你都要在你头上拉一堆粪再走。”
“因为你菜、透、了。”
这几句话攻击下来,叶行舟体无完肤。
李嫂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躲一边不敢吭声。
别说了哥。
破防了。
真破防了。
叶行舟老老实实拿出红绳。
孟枳瞪了叶行舟一眼,嘴是一点不歇着。
“挨骂爽了,这会舍得给了。”
“你怎么不藏到清明上坟呢。”
孟枳先感受红绳气息,确定是小胥的后,动作一点不带停,嫁衣红绳全放储物袋里。
动作之中,毫无感情,全是生气。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袖角,轻轻扯了扯。
叶行舟满脸讨好。
“小师弟,别生气了。”
孟枳生气的样子像河豚。
但叶行舟不敢说。
要是说了又得挨上一顿骂。
看着那只试探的手和叶行舟讨好的脸色,孟枳抿唇,移开视线。
“谁生气了。”
听着话里的一丝生硬,这是要消气了。
他扯孟枳的袖子,孟枳也没抗拒。
这是能商量的节奏啊!
叶行舟这才把手搭在孟枳的肩头。
“小师弟,真不气了?”
叶行舟用指尖轻轻戳了他的脸。
孟枳年纪轻轻,常爱板脸,给人下意识印象就是全身都是硬的,睡觉都得是直挺挺的。
事实上,他的脸很软,火灵根的缘故,体温高于常人。
叶行舟突然碰脸的动作是孟枳没想到的。
伴着陌生触感的传来,还有……一丝莫名的痒意。
“别和我套近乎。”
孟枳侧过脑袋,将人推开。
“任妄烛还在河边等我。”
孟枳打的那三巴掌跟挠痒似的,声音虽大,但痛感几乎没有。
因为孟枳方才扇的时候还用灵气护着他。
那惨叫声,全是演技,毫无痛感。
李嫂子犹犹豫豫,“小叶,他这……”
“婶子,我师弟就是这个性格,人其实挺好的。”
叶行舟全然不在意,反而再次叮嘱道,“婶子,今夜你就按照我说的这几个方位贴上镜子,一切就按往常祭祀来。”
“小胥要是醒了怎么办?”李嫂子还是担心。
小胥现在对她十分反感,平日躲在房内,不爱见光,也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不会醒,婶子你放心去做便好。”
叶行舟肯定的话语给了李嫂子极大安心。
“小叶,一定要小心。”
“好。”
大清河边。
陈伯还在佝偻着身子忙碌,依次补上燃尽的烧香。
青烟袅袅,河面平静。
叶行舟来到任妄烛身侧,将一张符箓悄悄塞入他手心。
“师弟,守住河口,记住师兄教你的那几招。”
“好。”
叶行舟和孟枳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离开。
祭祀,今夜子时一过便开始。
一切按照计划来,不过替嫁的,换成了孟枳。
夜色逐渐笼罩。
李嫂子院里,抬轿的轿夫已经来了。
喜婆脸画得白如雪,两腮通红的,嘴边那颗媒婆痣格外明显。
此刻,喜婆面露不悦。
“李家媳妇,你们小禾村本来就邪门,方圆百里除了我们喜坊,没人敢接,太晦气了,这事完后必须得加钱。”
谈好的价格喜婆突然反口,李嫂子面色不太自然,视线总飘向那扇紧闭的门。
“那是自然,喜婆,你等着,我拿钱给你。”
“哼,这还差不多。”
喜婆和两位轿夫一起等在院落。
李嫂子很快拿着一个布包出来,喜婆一下凑过来想拿。
李嫂子却躲开,朝另外两位轿夫招手,“既然大家是一起的,那就平分。”
“你拿给我,我给他们还不是一样的。”喜婆翻了个白眼。
真给喜婆的话,到轿夫手里总要克扣。
所以,李嫂子招呼轿夫的第一时间,轿夫就过来了。
三人围过来之际,李嫂子憋着一口气,将布包里的粉末对着几人的脸撒出来。
砰的三声,三人倒地。
李嫂子丝毫不敢犹豫,捂着口鼻跑进那扇门内。
“小孟,人被我放倒了。”
屋内亮起烛光。
小胥躺在床上熟睡,气息早已被遮住。
孟枳施法,点燃手中符箓。
两个长得与轿夫一模一样的符箓傀儡出现在院落。
李嫂子咽了咽唾沫,“还有喜婆怎么办?”
“别担心,有我。”
叶行舟拿着胭脂盒,对镜子涂涂抹抹。
一扭过头来,那张脸跟刮大白似的,脸颊两坨红,配上那身大红大绿衣服,比喜婆还喜婆。
“怎么样?”
“像村东头纸扎铺的小鬼。”李嫂子诚实道。
“没关系,认不出来是我就好。”叶行舟道。
伪装的最高境界不就是让自己人都认不出来么。
孟枳看了一眼,移开视线。
是能毒眼睛的程度。
多看一眼都浑身发痒。
离子时还有一盏茶功夫。
李嫂子在忙着挂镜子。
叶行舟撑着脑袋,借着烛火看孟枳脱下原先的宗门服饰,换上嫁衣。
两件衣服都是红,穿上竟又是另一番感觉。
嫁衣层层叠叠,款式繁复,是李嫂子伴着泪一针一线绣好的。
这件嫁衣的红是迫不得已的红,红得苦涩,伴着生命消逝制作而成。
宗门服饰的红是耀眼的红,萧师叔当初选择用红色做外门服饰是因为,在他眼里,每一位外门弟子都是耀眼的存在。
就像入宗门必须要经过的那片红枫林一样。
耀眼而独特。
看着孟枳凌厉的眉眼,叶行舟忽而感慨。
“小师弟,师兄何时才能吃上你的喜酒啊。”
这师弟,遇见女修一巴掌,遇见男修更是两巴掌。
何时才能开窍啊。
孟枳整理腰带的动作停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一眯。
“我和你结道侣,我先杀了你证道。”
“想吃喜酒,也要看你有没有命吃。”
“还是不了,小师弟,你适合更歹毒的。”叶行舟讪讪。
孟枳嗤笑一声。
叶行舟站起来,替他盖上红盖头。
此时,子时刚到。
那股土腥腐臭之气再次散开。
孟枳敛住气息,只留红绳上小胥的气息。
“新娘请上轿!”
孟枳大步刚迈,手腕就被叶行舟拉住。
“小师弟,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是小胥。”
叶行舟低声道。
孟枳步伐小了点,在叶行舟的搀扶下,迈出门槛,上了红轿。
傀儡符轿夫抬起轿子,毫无异常出了小院。
鞭炮的响声打破夜里的寂静。
轿辇缓缓朝着大清河靠近。
疯癫的村长又出现在了水域,陈伯正拼命想把村长往回拉。
“村长快走,这不安全。”
“嘿嘿,河神!河神!”
月光盈盈。
水面泛起一层涟漪。
红轿停于祭台前。
“河神大人,新娘已到!”
伴着喊声,水面涟漪扩大。
一股黑气扩散,陈伯、村长率先倒地,叶行舟后一步晕倒。
黑气化为浓烈的土腥腐臭气。
水岸边缓缓出现一位身高八尺风流倜傥的俊俏男儿。
在月光之下,美如仙人,如果忽略那双漆黑的眼珠外。
“你是六姑娘的夫婿吧,六姑娘派我来接应你。”
“只要褪去这一身凡衣,便可登上仙缘,与六姑娘快活一生。”
“只要褪去凡衣。”
“褪去凡衣。”
这话如鬼魅,不停回荡在耳边,诱哄着人答应。
“嗯。”
仅一个简单的字节,那男子瞳中尽是精光。
“张开嘴,河神会保佑你的。”
他迫不及待过来掀开轿帘。
轿帘刚掀起一角,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直逼面门。
“你不是李胥!”
那男子一惊,转身欲逃。
脚却被抓住。
叶行舟睁开眼睛,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该不会就是六公子吧,我是你未来夫婿。要去哪,捎上我一程呗!”
大晚上的,叶行舟那张脸又红又白,这么一笑,活脱脱纸人成精。
他一句话功夫,男子脑袋就被削掉了。
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黑色的脓水。
男子的头颅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从俊俏男儿变成干枯的皮囊仅在一瞬之间。
一丝黑气飞快朝李嫂子家方向涌去。
溜得够快啊。
不过,叶行舟两人并未追去,反而朝另一处走去。
与此同时,李嫂子家。
一个娇俏女子跌跌撞撞跑回小胥房里。
“夫君,救我!那修士想害奴家性命!”
小胥从梦中惊醒,一睁眼,是房梁上的镜子。
镜子倒映出一条有人高的望月鳝,那望月鳝浑身滑腻腻的,正冲他喊夫君。
“啊!!!妖怪!!!”
“娘!救命!”
小胥连蹬带踹将人踢开。
“夫君你怎么了?”望月鳝试图哭泣装可怜。
落小胥眼里就是,一条望月鳝在分泌粘液,那粘液掉得一地都是。
“啊啊啊啊啊!!!”
“你是妖怪!妖怪!”
“娘!我错了!救我!”
“该死。”
望月鳝被激怒,想要下嘴咬死小胥,却反被小胥身上的金光弹开。
躲在帘后的李嫂子看着这离奇的一幕,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
小胥体内的黑气疯狂涌出,这段时间被蒙蔽的神志逐渐归拢。
直到最后一丝黑气散去。
小胥魂都要被吓飞了。
李嫂子举着一面镜子冲出来,朝望月鳝砸去。
原地只剩一副皮囊。
小胥痴愣愣看着那皮囊。
那皮囊正是梦中夜夜与他私会的六姑娘。
皮囊飞速变皱,最后变成一小团,土腥味冲鼻。
所以这一个月,他一直都在和套着人皮的望月鳝私会?!
那皮囊还是望月鳝靠着同样手段吃掉的人!
他为了这条望月鳝频频伤害亲娘?!
小胥泪水狂流,一边干呕一边认错。
“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色迷心窍!”
李嫂子捂着脸,也是泣不成声。
连着两具皮囊都被斩破,望月鳝选择钻进水底老家。
它一个旋转跳跃入水,此时一道惊雷恰好劈下。
水面扯起闪电。
望月鳝飘在水面。
这辈子真直了。
从来没有这么直过。
望月鳝吐出一口黑烟。
任妄烛捏着符箓,出现在河口。
“还好我师兄聪明!算到你这条老黄鳝会回老窝!”
叶行舟举着火把,后一步出现。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望月鳝黝黑的眼珠一动不动。
口中接连吐出皮囊。
水面上,飘着十具皱巴巴的皮囊。
估摸着望月鳝就是靠这皮囊去诱惑无知少年。
“加上刚才那两具,一共十二具皮囊。”
“刚好对上祭祀的数量。”
任妄烛大网一撒,捞起望月鳝。
叶行舟与孟枳对视一眼。
其实还差一具。
这场戏,要开演了。
接近两米长的大鳝鱼,叶行舟扛着望月鳝脑袋,任妄烛扛着望月鳝尾巴。
孟枳面无表情敲着锣,配合叶行舟的喊声打节奏。
“来来来!大伙快来看看!”
“扰乱小禾村的妖物抓到了!”
“大家以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来看看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冤无仇也来凑凑热闹啊!”
此时鸡鸣破晓,天刚亮起来,就传来这么一个惊天消息。
老的少的匆匆洗把脸就冲过来围观了。
望月鳝就挂在村口的大树底下。
有扛锄头的,有举镰刀的。
“就是这妖物害我丫头性命!打死它!”
“还我儿命来!”
“打死它!我要鞭尸!”
“呸!什么狗屁河神!”
“一个鳝精也敢借着河神名头作怪!”
太阳高升时,一整条来的焦糊望月鳝成了小碎块。
直到死得不能再死,碎成了糊糊,村民才泄愤散去。
关于祭祀河神的东西全被一把火烧了。
限制村民外出的结界散去,家家户户放鞭炮庆祝,宰猪的宰猪,纷纷邀请叶行舟几人来吃宰猪饭。
“叶修士,您一定要带两位师弟来吃宰猪饭啊!”
“要是没有你们,我们小禾村还得提心吊胆过上一辈子!”
“这顿杀猪饭,您几位必须得坐主桌!”
叶行舟笑眯眯应下,“得嘞,晚上一定来。”
应付完热情的村民,叶行舟和孟枳再次分头行动。
任妄烛跟着村民一起去按猪了。
三头猪!吃个够!
叶行舟转身走到陈伯家外,敲响了门。
昨夜迷药过后,陈伯就自己回家了。
陈伯才把门打开,一根捆仙绳从天而降。
“好你个妖物,居然借老伯身体为非作歹!”
叶行舟不容老伯多言,堵住他的嘴提起人就赶往村长家。
见到被捆住的老伯,村长终于如释重负不用再装疯。
“就是他!”
“这阴毒术士以怨报德,害得我们小禾村如此惨。”
叶行舟帮村长顺气,“村长你放心吧,他被我用捆仙绳锁住了,你想报仇便报仇!”
“还有那望月鳝,昨夜我已经把那鳝精制服,你都不知道,那望月鳝被雷劈得焦糊,今儿又被村民鞭尸,死得不能再死。”
“小禾村今后太太平平的,绝对安稳!”
“多谢恩公!”村长热泪盈眶。
这时,村长家的门被敲响。
“村长!你在家没!”
来的是村里平时与村长关系比较好的李二壮。
见开门的是叶行舟,李二壮眼底划过一丝阴毒。
上钩了。
叶行舟礼貌一笑,将人迎进来。
“村长在里面。”
进门容易出门难。
进了这扇门,可别想再出去了。
李二壮兀自走进屋内。
“二壮!我已经恢复了!”村长激动道。
“真的吗村长!这太好了!”
“是啊,可好了,村长能恢复可全靠我。”叶行舟适时插嘴,然后开始绘声绘色描述。
“二壮兄,我今早都没看到你来鞭尸,你都不知道那望月鳝长得可恶心了。”
“全身黏黏腻腻的,长得还惨绝人寰,不男不女的,昨晚上雷电一击,就被电得焦糊,今儿还被村民剁成肉酱,那脑浆混土里,连个形——”
“我知道了!”
李二壮打断叶行舟的描述,额前青筋突突直跳。
叶行舟无辜地看着他,“二壮兄,你又没去现场,怎么会知道呢?”
谁受得了被人当面攻击长相,还清晰描述死相,末了还补上一句风凉话。
怎么,打死他还不爽是吧!还要扎心!
“日你爹个根!去死吧你!”
李二壮当场蜕壳,朝叶行舟喷出一口毒液。
村长吓得跌倒在地,“啊!你、你不是李二壮!”
“藏不住了吧赖皮鳝!”
叶行舟躲开毒液攻击,撒腿就跑,望月鳝在后面狂撵叶行舟。
但因昨夜一击,元气大伤,今儿又沉不住气。
叶行舟一个灵活走位,抄起粪瓢一舀就把这望月鳝精准丢进了粪坑里。
“吃点大粪洗洗嘴吧你!”
望月鳝可算吃到了这辈子没尝过的味道。
圆梦了!
叶行舟当场设下一个封印结界在坑口。
想出来,不可能的!
“村长,别担心,望月鳝跑不出来了。”
村长这才心有余悸走过来。
看着在粪坑疯狂扭动的望月鳝,村长顾不得害怕了。
“这,我以后怎么上茅厕啊。”
“村长别担心,等会我师弟会解决。”叶行舟擦擦手,“先去解决陈伯的事,等会我就把那术士魂魄揪出来,塞粪坑里和望月鳝作伴去。”
叶行舟走在前头,村长在后面,脚步声一轻一重。
“村长,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叶行舟忽而道。
村长茫然,“什么?”
叶行舟停下脚步,“无论是演技,还是编故事,都毫无瑕疵。”
村长皱眉,“恩公,你在说什么?什么演技,什么编故事?”
“或许,我该叫你术士才对。”
叶行舟话音一落,村长就低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
“既然毫无瑕疵,那么你是如何猜出来的。”
“别急着问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叶行舟挑眉,“你先说说,村长是怎么死的?”
“那又贪又蠢的人,死有余辜。”术士顶着村长的面壳,笑得扭曲。
伴着他的笑声,真正的故事浮出水面。
“小禾村因干旱那年,朝廷其实发了赈灾银,整整一千银两。”
“村长想独吞那笔钱,却又害怕事情败露被村民上告朝廷,于是,他多方打听,请来了我。”
“他给了我五百两,让我设下一个结界,让小禾村村民无法出村。”
“刚开始,我确实想着设下结界便收手,不过,在看到大清河时,我改变了主意,选择杀了村长借尸还魂留在小禾村。”
“大清河底其实藏了一只妖,那妖一直在偷吃藏在小禾村底下的灵脉,小禾村的干旱就是因为那妖吃光灵脉造成的。”
说到这,术士嗤的一声。
“这只鳝妖也是够蠢,都吃那么多人了还会上当。我打着助它修行的由头,让它当上小禾村的河神,而它只要分点灵脉给我便可。”
“鳝妖在吃别人的同时,他吃掉的灵脉也在一点点转移到我体内。”
“那些来的修士就更蠢了,连河神托梦都查不清,在我制造的误区中团团转。”
“只要我一直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身上。”
狡猾的不是望月鳝,是借着村长躯壳一直把自己当做受害人的术士。
“那小容呢?”叶行舟问道。
“被她爹亲手捂死的。”
术士不在意道,“小容发现村长私吞银两,想要告诉村民,被村长找理由骗回来捂死了,那时我正好和鳝妖合作,就让鳝妖吃了她,再传出一个河神发怒的假故事。”
“现在,该你回答了,你是如何猜出我身份的。”
“小容。”
叶行舟只说了两个字。
术士眉心一凝,“什么意思?”
“你都知道村长亲手杀死女儿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慈父模样?”
术士拧眉,“可在我坦白之前,你并不知道小容是怎么死的。”
“你想知道?”
“当然。”
“那就去地下问小容吧。”
叶行舟眸光平静。
“我刚才说过,会把你的魂魄揪出来塞粪坑里,和望月鳝作伴。”
术士一惊,黑气扩散,却无法溢出小院分毫。
叶行舟环着手,站于原地。
反派死于话多,不是没有道理的。
术士自负于自己耍得别人团团转,却不知他也已是瓮中之鳖。
轻敌,永远都是错误选择。
叶行舟让孟枳配合他演的,就是让术士以为自己赢了的戏码。
“你什么时候布的摄魂阵?!”
“我布的,送你上路。”
孟枳凌空而起,灵气化作千万利刃,插入阵法之中。
武打战场,交给孟枳。
叶行舟转身进里屋。
地上是被捆仙绳束缚住的陈伯。
陈伯此刻低着头,苍老的面皮耷拉着,身上的尸斑一点点浮现,他的神情却是解脱的。
方才外面的动静,陈伯听得一清二楚。
“我以为你会信了村长的话杀我。”陈伯嘴里,发出一道清脆如黄莺的女声。
叶行舟没有反驳,“老实来讲,你的演技比不上村长,最先暴露的就是你走路的步态。”
“其次有村长童谣的干扰,这让我不得不把术士借尸还魂的对象想成你。”
陈伯一笑,“那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叶行舟:“村长为了装疯,频频吃土。”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陈伯问。
“你提醒了我。”叶行舟直直对上陈伯的眼睛,“那晚,你并不是出于好心替村长擦嘴。”
“村长体内有望月鳝的土腥气,他用泥土来混淆我的判断。”
望月鳝吃了小禾村底下的灵脉,本就污染了灵脉纯净的气息。
术士再从望月鳝体内抽出灵气来,不可避免染上了那股气息,于是,便想出用泥土的气息扰乱辨别。
那夜村长生怕叶行舟察觉不对,在陈伯离开之后便装作呆傻的模样,敛住气息,静静坐在床上。
叶行舟话音一转,“不过我并没有联想到望月鳝身上,真正让我改变该看法的是从小胥口中得到的消息。”
“哦?”陈伯扬起泛白的眸子,好奇问道,“李胥说了什么?”
“村长让你去镇上学女红规矩,就为了嫁进刘员外府里当妾。”
“这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大了。”叶行舟抿了口茶水,“我不认为一个为女儿发疯的父亲,会把自己女儿送去当妾。”
一个泛着荧光的灵体逐渐显露。
灵体无脸,甚至连个基本的人形都难以看出,一半身体,已经染上了怨气。
正是化为地缚灵的小容。
死后因怨而成,若怨不消,只能困于身死之地等待灵智消散后,无差别屠杀一切。
“我以为,没人在意的。”她道。
她的声音轻如蝶翼,却承载着千钧之力。
父亲为财亲手掐死了她,术士利用她编织谎言。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河神的骗局,她只是其中一位不幸的遇难者。
没有人知道,杀死小容的,是在众人面前最爱小容的父亲。
“我在意。”叶行舟解开了捆仙绳,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在,我才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缚地灵的荧光在波动。
叶行舟继续道,“那日,我让任师弟去了清水镇打听刘员外的消息。”
“刘员外好色又淫靡,打死三任小妾,府中乌烟瘴气。”
“我师弟又去找了离村长家近的邻居打听,邻居说,以前常听见村长殴打你娘的动静。”
“这样一个人渣,怎会突然良心发现为女发疯。”
“术士那番针对你,无非就是发现了你的身份,想借我的手杀死你。”
“术士过于自负自己的能力,又不收敛那点贪心。”
“他主动和我透露望月鳝的消息,让我杀掉你和望月鳝,一箭双雕坐享其成。”
“我便演了一出戏,假装按照术士铺好的路走,与我师弟配合先杀掉望月鳝。”
说到这,叶行舟口干舌燥,又喝了一杯茶水。
“李二壮怎会是望月鳝?”小容问。
李二壮会是望月鳝,这是她没想到的。
叶行舟并无不耐,解释道,“很简单,望月鳝其实有十三具皮囊,河神一具,河神的孩子十二具。”
“除了打死的两具,望月鳝只吐出十具,它想用金蝉脱壳,我就装作不知,与师弟抬着尸体大张旗鼓通知村里人望月鳝已经死了。”
“望月鳝警惕一松,定会第一时间来找背刺它的术士狗咬狗,我再和师弟提前埋伏,将其一网打尽。”
小容听完,吐出一口浊气。
聚拢的怨气逐渐消散。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猜出来我借了陈伯尸体?”
“这倒是没猜出来,我以为你也是想来分一瓢羹的妖物。”叶行舟诚实地指向地上的捆仙绳,“所以,我一开始捆你用的是捆仙绳。”
“那你现在放开我作何?”小容不解。
真相已经解开,现在这个环节不该是渡化她么?
为何解开了捆仙绳?
“你不想报仇?”
“想,但——”你不该劝我放下执念去往生么?
叶行舟直接打断了她,“那就去报仇啊。”
叶行舟往椅子上一坐,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起来。
“报仇要自己动手才爽!”
叶行舟怨念那是比当事人小容还重!
小容不动这个手,叶行舟浑身都不得劲。
“凭什么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丢了命,最后真相解开就必须得放下仇恨?”
小容一怔,“是啊,凭什么。”
“去吧,那术士这会估摸着已经丢了半条命,去晚了人可就被我师弟先杀了。”
叶行舟嗑着瓜子往外走。
小容再次附身成陈伯尸体,抄起锄头就冲出院。
“老逼登!吃你娘一锄头!”
陈伯这模样跟丧尸似的,还扛着个锄头气势汹汹,孟枳果断让开。
那锄头捶下去,术士本来还剩半条命的。
这回好了,因为有了小容的善心帮助,只剩一口气了。
术士瞪大眼,不可置信望向小容。
“你、你……”
“我是你奶奶!”
小容抡起锄头,疯狂连击。
孟枳怎么能看到术士就这样死,注入一丝灵气护住术士心脉。
叶行舟趁着出去的功夫,摇来了村里人,其中不乏先前被祭祀孩子的村民。
“有仇报仇啊!地上这人是术士!要动手的赶快,晚了人就先死了。”
叶行舟刚喊完,人群涌上。
“唉唉唉!老伯锄头先借我捶一下!”
“李大哥,我还没锤呢!别挤别挤!先给我打一下!”
“帮我丫头打死这黑心肝的狗杂种!”
经过村民爱的关怀,术士终于心满意足咽气了。
望月鳝因为食粪过多,还没来得及被小容赏锄头吃就先死了。
小容只得退一步,把尸体用砍刀剁成了肉酱。
真相公之于众。
死去的人在土下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