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想过丁卓会为他放一沙滩的烟火。
丁卓从面包店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生日蛋糕。4寸大小的草莓奶油蛋糕,也就够两三个人一人一块,不过也就只有这个大小能毫无破绽地从店里带出来。
丁卓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地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小桌子,小蛋糕放在上面,丁卓点起蜡烛。
头顶是烟花,眼前是烛火和十八岁的心上人,耳边是潮声,陈遥想很难有比这更浪漫的事情。就算这几天都在倒霉,换这一刻他觉得也值得。
“许个愿吧。”丁卓说。
“好。”陈遥闭上眼睛。丁卓轻声唱着生日歌,陈遥戴着代替生日王冠的花环,无声地许下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睁开眼,就看到丁卓那张帅脸近在咫尺,他眼珠很黑,又很亮,好像盛了整个夜晚的星光。
“许的什么愿?”丁卓问。
“告诉你不就没用了。”陈遥说。
丁卓笑起来:“那我猜猜总可以吧。”
“可以。”陈遥说,“猜对了我就告诉你。”
“你要考清华?”丁卓问。
“这个我不需要许愿。”陈遥笑了笑。
“也是。”丁卓回想起陈遥那本扔出去可以砸死人的错题本,非常认同地点头。
“那你是希望跟我……?”他试探着问。
“也不是。”陈遥说,“不过沾边了。”
“到底是什么?”丁卓问。
“说了告诉你就没用了。”陈遥笑着说,“别瞎猜了,吃蛋糕吧。”
“说到吃蛋糕,稍微等一下。”丁卓说。
陈遥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打了个电话,然后满天的烟花终于稍歇,又过了一小会儿,小师弟林宇寰从沙滩深处跑了过来。
“生日快乐!”他冲着陈遥用力招了招手,“累死我了!”
陈遥把蛋糕切了三块,最大的一块给了出力最多的林宇寰,他们三个吹着海风分吃了蛋糕,然后林宇寰帮丁卓和陈遥照了张合影。小师弟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两个男生的感情,但是那天送过花之后他已经很好地接受了,不过他还是提出了一个无理要求。
“能拿拍立得也给我照一张吗?”林宇寰问,“我一直想要这个。”
林宇寰帮着放烟花出了很多力,照张照片当然没问题,给林宇寰拍完单人的之后,林宇寰又提问能不能和陈遥合影。
“跟他/我合影?”丁卓和陈遥同时疑惑地问。
“是啊。”林宇寰用力点头,“你戴个花环真的很好看啊,我以后可以骗妹子说这是我和日本小偶像的合影,她们都会相信的。”
陈遥:“……”
于是又和小师弟合影了一张,没有和丁卓那么亲近到头挨着头的程度,只是肩并肩然后一起剪刀手,送给林宇寰。 。
新年后第一天,丁卓一早就收到恭叔的消息,说是导演组那边已经选中了迎神舞的节目,等他们再排练一周,导演会回来再审,基本上复审都会通过,只是安排一下节目顺序,并且确定演员名单。
恭叔叫丁卓来练功场一趟,说是要排练。丁卓其实没太理解,因为在他看来,他们已经排练得很好,那天的表演就是证明,他本来准备去学校。
不过恭叔叫他,他就还是去了练功场。
到了现场,还是丁卓很熟悉的气氛,练功房里传来其他人的呼喝声,恭叔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丁卓,但是丁卓很快注意到有什么不对:
那个敲铃鼓的女生,站在门边上,眼圈红红的,好像在生气。
丁卓想问她一声怎么了,但是恭叔还在那,他就放弃问了,而一进练功房,实际上,他也就不再需要问了。
迎神仪式的那些演员,举仪仗的、在旁边跳舞的、摇旗呐喊的……全都换了人,不再是丁卓合作了几年的熟面孔。
其中有几个人丁卓认识,是和恭叔关系很近的,亲戚家的孩子,这样看来其他的陌生脸孔估计也大差不差。
“我们重新排了一个队伍。”恭叔在后面笑吟吟地说,“我们就保持这个队伍练习,到时候上省春晚,为石浦争光!” 。
另外一边,二中校园内。
关于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班主任带来一条大消息。
“这次期末考试是全省统考,可以称作是‘零模’,我们的第一次全省大排队!”
如果不是因为班上有某个同学的话,这条消息绝不会让班主任如此兴奋。
而“某个同学”,也就是陈遥,在听到这条消息时,也第一次有了久违的跃跃欲试的心情。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藏在桌洞里的手机。
-【梁轩:[色][色]全省统考!遥遥!干他们的机会来了!】
这个“他们”,陈遥太知道是谁了。
如果说最想参加全省统考的人是陈遥的话,最不想参加全省统考的肯定就是他“弟弟”,陈昀浩。
只需要这么一次考试就能让陈昀浩清楚看到他和陈遥的差距,就算在全省最好的省实验中学读了一个学期,这差距也没法弥补。
对他爸那边的事情陈遥其实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唯一的打算就是高考完之后直接切割,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让陈昀浩还有那个女的多恶心恶心。
要是顺便能恶心到陈树科就更好了。
陈遥给梁轩回了个“握拳”的表情。
同时陈遥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丁卓,新年他们还会有迎神仪式的表演,同时还要参加省春晚,日程都排满了,丁卓是不是又不参加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
应该是能参加。
丁卓看着陈遥发来的消息盘算着。
虽然说两次关键表演都是在期末考试之后,但日期肯定撞不上,只要日期撞不上,考试那天,丁卓就算请假也会回来考。
倒不是他有多在意这场考试,只是很清楚陈遥想让他参加考试。
丁卓希望陈遥开心。
现在的关键倒不是在期末考试。
班子这边乱成一团,恭叔临阵换人,搞得留下的人都很不满,大概有70%的人都被换掉了。只有像丁卓、摇铃鼓的女生这几个戏份很重也难以临阵换人的关键位置,还保留着原来的人选。
看大伙儿都没什么士气,恭叔还安慰大家。
“只是省春晚那一次换人,过年正式演出的时候我们还是维持原班人马。”恭叔说,“到省春晚舞台上效果更好嘛,我们这班人都是专门为了舞台排的新舞步。”
被换下来的人里,有人说:“说得好听,谁不想上电视啊,选上的还不都是你的自己人么。”
“哎,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恭叔说,“咱们是迎神仪式班子,最主要是对龙王爷的诚心,那其实过年仪式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省春晚,那只是个过场,你们执着于这个,就显得心不诚。”
眼看这番话说出来别人更不满,恭叔立刻又笑着说道:“当然了,也不会让兄弟姐妹们白白辛苦,每位愿意主动签署换人协议的,我们这边都补贴五百元,如何?”
五百块换一个上春晚舞台的机会,说少不少但绝对也不多,如果有的选,丁卓确定一半以上的人都不会同意,但现在的情况是不拿这五百块就会被白白挤下去,所以,虽然心里憋闷,但班子里的人还是排队来签了自愿出让登台机会的协议书。
替换的那班人里,就有林霄汉和林瑞泉。
丁卓懒得理他们,就当没看见。反倒是林霄汉,一副胜利者的样子,在丁卓面前晃来晃去。
新换上来的这些人纯属半路出家,虽然他们替换的那些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位置,也就是做一些简单的舞步,然后呐喊,但迎了很多年龙王的人和没有真正训练过的人还是完全不一样,动作没有什么力度,脚步也虚浮。
恭叔看了几次,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一次表演完,他冲丁卓招了招手:“过来。”
放学后陈遥难得有点觅食的心情,去学校后面那条街吃炸串,进了店铺,就听见炸串店的年轻女老板正大声跟街坊抱怨着什么。陈遥其实不是很爱看热闹,但女老板怨气很重,看见陈遥进店,直接抓住他自己开讲。
“小学霸,我跟没跟你说过,我兄弟是那个迎神舞班子的成员?”老板问。
陈遥点了点头,事关班子他也就竖起了耳朵:“班子出什么事了吗?”
“前几天他们不是入选了省春晚么。”老板说道,“本来大家都很高兴,能上电视了嘛,也能向全省宣传我们石浦的民俗文化。结果今天一来,班子的那个领队作妖,居然把班子上八成的人都给换了!”
“换了?”陈遥本来正在冰柜前面悠闲地挑着炸串,听到这儿,手里动作一下子停了,“什么意思?”
“就是那些举仪仗的、跳舞步的、喊号的,都换成了他们东家还有林友恭自己的亲戚!”老板义愤填膺地说,“他们还逼着原班人马签自愿放弃书,一个人给五百块,要我说,呸!谁稀罕那五百块!”
“那……”陈遥谨慎地问,“旗手也换了吗?”
“旗手没换,旗手怎么换,换了整个表演都要完蛋。”老板说,“但是那些没有很大难度的位置差不多全换了,不就是想让自己人上电视么,还说什么‘这些人为了电视台舞台专门排了动作’,恶心!”
“林友恭他们,根本就是心不诚!肯定要遭报应!”
得知被换掉的人里没有丁卓陈遥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听到老板说的这些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辛辛苦苦凭本事争得的名额,转眼被迫让给别人,换谁来,谁会愿意呢?
直到去找陈遥的路上,海风呼啸,丁卓脑海里都回响着恭叔跟他说的那些话。
“小卓,现在的情况你看见了,表演效果没有之前那么好。”
丁卓没回话,心想原来你也看得出来啊。
恭叔继续:“这周末导演组会再来一次,名义上是复审,其实就是确定咱们节目的位置,还有确定最终上节目的人员名单。一般来说复审不会淘汰节目,但我们也不能冒险,所以你到时候好好表现。”
“导演之前给我们的评价不是很高么?”丁卓没忍住,阴阳了一句,“按理说我们不需要冒险吧。”
恭叔笑了笑,无视了丁卓的话,他拍了拍丁卓肩膀:“小卓,我看着你长大,最清楚你的水平,你这么优秀,恭叔相信你能做到的。”
他提到养育之恩,丁卓就没话说了。
就算他对恭叔这次的行为再有意见,他也是靠着恭叔才长到这么大,而且他确实也想把迎神仪式带到更大的舞台上去,所以再不情愿他也只能配合。
丁卓停下电动车,推开面馆的门。
迎面就看到陈遥关切的脸。
“没事吧?”陈遥问。
丁卓愣了愣,明白过来:“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陈遥担忧地看着他,“你没受欺负吧?”
整个石浦也就只有陈遥会把丁卓当做一个会受欺负的小孩儿,这么一想丁卓心里就软软的,他笑了笑:“谁敢欺负我。” 。
“恭叔啊。”陈遥反正是不避讳这人的名字,“我看他就不像好人,这次果然也不干人事儿。不过谅他也不敢把林霄汉那傻蛋换上去,换上去整个节目都完了。”
“其实林霄汉和林瑞泉他都叫上去了。”丁卓说,“只不过没给他们很重要的角色,就是在边上跟着龙王敲鼓。”
“但这也很恶心啊!”陈遥气得一拍桌子,“大家都没选上也就算了,现在大家都选上了,却被这些人鸠占鹊巢,这是欺负谁呢!”
丁卓叹了口气。
谁又不是这么想的呢。那几个没被换掉的舞者下午排练时都闷闷不乐,包括丁卓自己看到和他交接的那些陌生的脸,都觉得不情愿,只是想到他们不是在为恭叔,而是在为石浦表演,他才逼着自己专心继续下去。
“有没有什么办法啊。”陈遥说,“能不能举报他们什么的?”
其实陈遥这么说,心里也知道没戏,石浦这样的小地方,估计管事儿的和恭叔他们都好得合穿一条裤子。
就算不论这层关系,像这种人员轮换本来就没有硬性的规矩,恭叔只要能说得通自己的道理,就没有谁能逼他改变主意。
“举报应该没用。”丁卓说,“我们要相信龙王爷。”
陈遥很想吐槽说相信龙王爷算什么啊!龙王又不能从天上探个头下来说新的不要旧的要。但是再一想当年丁卓就是三次掷圣杯被龙王爷选中的旗手,他就暂且按下心中的疑虑。
丁卓信……那他就也信一次吧。
现在这情况,走投无路,信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转眼间,复审的日子到来。这次没有那么多观众,导演组的人来到练功房看他们表演,开演之前,恭叔大概是怕丁卓摆烂,特意又叫他去训话。
丁卓听着他说话,脸上没太多表情。
这一次的表演,丁卓照旧是竭尽全力,但他能感觉到这次的效果没有第一次好,因为那些临时补进来的人既没有很好的水平也说不上努力,而这样的表演最重要的就是信仰。
这一次的表演,完全没有迎神的神韵,这次就像是空有其形的皮囊而已。
丁卓清楚看到恭叔皱紧了眉头。
等到表演结束,恭叔快步走向导演,好像想要解释什么,没想到导演没等他说话,先抚掌大笑道:“好!非常好!很妙!”
恭叔正准备解释的动作一下顿住了,脸上浮现出喜不自胜的笑容:“王导,您觉得这次表演的好吗?我们的舞者为了准备过年仪式,其实这次表现不佳,状态不如上次……”
“说实话,表演的不如上次!”导演打断了恭叔的话,“但是正好!”
恭叔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节目缩编,我们要把几个民俗节目合在一起做串烧,这样一来每个节目都要减员70%。”导演说,“我正愁在你这里怎么选人,因为每个人都很优秀,现在倒正好。你们的舞者表现个体差距很大,我已经选好了合适的人,刚好又能表现你们迎神舞的神韵。”
导演拿出一张现场拍的照片,红圈里面圈出一些舞者,刚好是没有被替换掉的那些班子里的老人。
“我圈出来的这些舞者进入最终的表演名单,来跟我们节目组训练,其他人这段时间辛苦了,继续准备你们的春节仪式就好!合作愉快!”
因为省春晚节目编排的缘故,参加节目的人数一下缩减了70%,而且刚刚好导演圈出来的就是班子里的原班人马。
这就意味着恭叔自己加进去的那些关系户无一例外,全军覆没。
反倒是原先班子里的演员,虽然没能上电视,但每人白赚了五百块钱,而且还签了协议,所以这五百现在恭叔也要不回去了。
怎么想都让人觉得,算是天道好轮回。 。
晚上在面馆,陈遥给丁卓煮了面。丁卓训练完就过来,什么东西都没吃,一边狼吞虎咽地干饭,一边跟陈遥提及白天的奇闻。
“我草!”连陈遥这么文明的好学生都情不自禁蹦出两个脏字,“龙王好像真有点灵啊!”
“谁说不是呢。”丁卓感慨。
“那恭叔肯定气死了吧?”陈遥问。
“是。”丁卓回忆着,当时恭叔表情一瞬间就垮了下来。
说实话,那时候丁卓是有点开心的,即使恭叔对他有养育之恩,这件事儿上他也实在没法偏向恭叔,当然他没有在表情上流露出来,从很早开始丁卓就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陈遥则没有那么多顾虑,心情愉快地评价:“活该!”
丁卓笑了笑,倒也没特意制止。当然就算他制止,陈遥也就只是看在他面子上不会当面骂恭叔而已,劝酒那事儿在陈遥这里,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
既然要准备省统考,后面两周当然就很认真复习,陈遥自己倒是没什么压力,他的复习进度早就远超省统考的考试进度,最累的其实是丁卓。
丁卓已经答应了陈遥这次会来参加考试,当然就要好好准备,再加上他白天很多时间用来准备省春晚表演,每天几乎没什么闲下来的时间。
晚上陈遥先到面馆,就顺手给丁卓煲了鸡汤,学会煮沙茶面以来陈遥顺手就点亮了很多家常菜的烹饪技能,小砂锅放在灶上一直小火慢慢煲着,等丁卓来了,陈遥就去后厨,戴着厚厚的厨房防烫手套把小砂煲拎出来,放在木质桌垫上。
打开砂锅盖,浓郁的鸡汤香气就飘出来。
“好香。”丁卓深深吸了口气,“完全被治愈了。”
这几天丁卓瘦了一点,从这里就能看出他有多辛苦,陈遥给他盛了碗汤,丁卓接过来:“好幸福。”
陈遥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地:“什么鬼。”
“第一次有人煲汤给我喝。”丁卓笑了笑,“好开心啊。”
“快要对我死心塌地了是吧。”陈遥半开玩笑的。
“给你当狗都没问题。”丁卓说。
陈遥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丁卓见他尴尬,自己又笑了笑化解:“期末我会好好考的,放心吧。” 。
临近期末,时间过得格外快,一眨眼又是连绵的几场秋雨,突然之间,上学的某一天,高三年级的教室就变得格外安静,每个教室前门、后门,都有好几位监考老师抱着手臂严肃地踱步。
这届高三年级的第一次全省统考就这样来了。
考试的三天,对陈遥来说几乎没太多记忆。
他们的考场、座位号全部被打乱,他和丁卓没有在一个考场过,至于其他班里的同学在不在他的考场,说实在的他并没有太关心。
唯一算得上小插曲的,是考最后一门英语时,他进了教室惯例检查文具时,发现自己的几支签字笔全都不出水了,2B铅笔也断了。
陈遥脑子嗡的一下,觉得这下要出问题了,没想到负责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还没等他举手示意,已经笑眯眯地递过来全新的签字笔和削好的铅笔。
“我们就是你的后勤力量。”那个陈遥只是面熟,甚至不知道她教什么科目的老师笑眯眯地说,“学霸,加油!” 。
期末考完的那一天,石浦久违地放晴,这里就算是冬天也不会像北方那样天地肃杀,就算天气阴冷一些,偶尔也会让人有春夏般的感受。考完英语出来,恰恰就是天气很好的那么一个瞬间。
很晴,于是阳光非常棒,斜斜地照在满校园的花草树木上,把所有的建筑物和植物都镀上一层温暖的浅金色。花坛上面有拱门形状的铁篱笆,篱笆后面是各色花草,有颜色漂亮的小鸟停在篱笆上,啁啾鸣叫。
陈遥惯例地提前交卷,所以和他一起出来的没有什么人,他拿出手机想拍下这个画面,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肩。
陈遥吓得一蹦,回过头看见不良少年丁某在冲着他笑,阳光下丁卓的笑容很闪耀,晃得陈遥失神。
为了省春晚丁卓的头发又染回黑色,再加上整整齐齐穿着校服,现在看起来不良少年含量接近于零,只有他耳朵上那颗小小的耳钉诉说着某种叛逆情绪。
这颗耳钉还是陈遥送给丁卓的新年礼物,一个小猫头耳钉,陈遥当时不知道选什么,想起林源源说他是野猫精,鬼使神差的,就选了猫头。
“你交卷这么早?”陈遥问,“不会摆烂了吧?”
“怎么可能,答应你要好好考的。”丁卓说,“我英语还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
确实知道。
陈遥笑了笑问:“能考多少分?”
“还没进化出估分的技能。”丁卓说,“不提了吧?请你去喝点东西。”
“好。”陈遥说。
整个校园沐浴在太阳落山前温暖的金色里,陈遥和丁卓肩并着肩,即使在学校里,偶尔手肘还会暧昧地碰一碰。
这一幕好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陈遥心想,多希望它能定格到永远。
期末考试后丁卓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训练场,省春晚的导演组专门派了一位工作人员,时刻跟进他们的训练进度。
让丁卓惊讶的是,他们的训练强度反而没有往常高。以前丁卓总是会被拉着一练就是一整天,但现在他每天最多有一半时间用来训练,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说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丁卓问。
“当然。”工作人员说,“我们在跟道具组那边沟通你们的演出服,可能会做一些外形上的变化,这样让各个节目之间的基调和谐。等到这个确认之后我们会尽快弄来新的衣服然后再排练看效果。”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继续巩固什么吗?”丁卓问。
旁边摇铃鼓的小鹿眼女孩,还有其他几个老搭档都配合地点头,他们早都习惯了在训练室里日复一日,仿佛从没有尽头的练习。
工作人员诧异地抬了抬眉毛:“这套舞你们不是都演了很多年吗?”
“是。”丁卓说。
“都那么熟悉了,还反复练干什么?”工作人员说,“增加无谓的受伤风险吗?”
丁卓愣了愣。
恰好这时,恭叔弹视频过来,丁卓接了起来。恭叔他们在另外一处训练,准备新年活动,场面热火朝天。但恭叔依旧很关心省春晚节目组这边,每天都会打电话询问情况。
“你们那边一切都好吗?”恭叔问。
“一切都好。”丁卓回答,“很顺利。”
“那就好。”恭叔笑了笑,“明天我叫林宇寰给你们送点年货,你们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累了。”
丁卓一愣,他都做好了继续吃恭叔压力的准备,没想到恭叔还挺关心他们的,他也就卸下防备:“好,谢谢恭叔。”
期末考完一星期后,通知返校。
这意思很明显,期末考的成绩已经出了,早在正式返校前一天,小道消息已经传遍了各个学校。
省实验当然比二中了解成绩了解得更快,陈遥刚看见返校通知,梁轩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出分了吗?”陈遥问。
他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因为这次省统考的题目有一定难度,他自己做起来都觉得颇有挑战,没有平时那么大的信息。
“分数没出,但是爆炸消息是有的。”梁轩说,“这次全省最高分两个并列,一个在省城,还有一个在淮宁,你们石浦就是归淮宁管的吧?”
“对。”陈遥听到这消息时喉头兴奋地一阵发紧,“你有更具体的消息吗?”
“没有,现在总分都还在核,没确认。”梁轩说,“不过既然你的卷子交给淮宁,全省最高分也在淮宁,我觉得没跑了。”
其实陈遥自己对分数也有这个程度的自信,但是多年养成的谨慎让他在看到最终成绩之前都不敢确定。
尤其是这次期末考试有点难度,他虽然知道自己会考个很高的分,但是“第一”这个分数不光要求整体水平,也不容半点失误,他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转过天去学校的路上,陈遥还在琢磨着这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考的怎么样,突然听到车厢里传来一阵惊讶的声音。
陈遥循着声音抬头,就发现车已经上了飞鸟路,而马路两边,出现了很多之前没有的大红牌子。
就跟路边的文化宣传牌似的,几步一个,大大地耸立着。
每个牌子上一个字。
后面的字被挡着,看不清楚。
不过这个大红字描金边的字体、清奇的宣传牌审美、还有恨不得一个横幅打上太空去的做派,都各方面证明这些宣传牌是出自二中的手笔。
陈遥:……!!!
“712分,你知道我们学校第二名是580分吗!你知道整个淮宁市第二名也只有705分吗!”
类似的言语从早自习听到了放学,从班主任到各个任课老师再到三班的每个学生,基本都在拿着这段话念念有词。
和二中自主判卷的727分相比,淮宁市统一判卷的全市第一名明显更有含金量一些,让陈遥连日来紧绷的心情都难得感到放松。
一整天他几乎没有太多精力在讲评试卷上,所有人都在找他,石浦二中的、省实验的老同学,甚至省实验的老师。
这次省城的第一名没有出在省实验,而是跟省实验并驾齐驱的外国语学校,搞得这次统考虽然省实验平均分最高,却被外国语压了一头。
梁轩说老师们都气坏了,好多人都在说,要是陈遥没转走就好了,他们在最高分这一块儿永远都有跟人叫板的资本。
陈遥之前的班主任,王老师,也发了一封非常长的,明显是看到成绩之后现写的信给他。
大概意思就是看到半年来陈遥的状态非但没有下滑,甚至稳步上升,老师非常欣慰。
信上还说,希望陈遥再接再厉,在逆境中依然要坚强生长,在今年六月的高考时间,绽放出最灿烂的花。
另外,陈树科也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祝贺。
这个电话打在午休时间,陈树科甚至考虑了不要在课上打扰陈遥,虽然这几个月陈遥都没太理会陈树科,但这个全省第一的名头显然让陈树科愿意无视陈遥的冷淡态度。
“遥遥,爸爸听说你考取了非常好的成绩。”陈树科的语气和蔼极了,“恭喜你!”
“谢谢。”陈遥客气地说。
“过年的时候回家来过吧?爸爸给你买商务座高铁。”陈树科说,“你的手机是不是用很久了?前几天苹果发布了新款吧?爸爸给你订一台新的。”
放在以前陈遥肯定会说不要,现在他明白了,不要白不要,他继续客气地:“好的,谢谢。”
陈树科这会儿已经意识到陈遥是故意不叫他这声“爸”了,但是他居然还不生气,反而语气愈发亲切,“遥遥,过年陪爸爸去见几个叔叔阿姨,好好学习,爸爸为你骄傲!”
到这儿陈遥实在是懒得再演下去,笑了笑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