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那个被邵闻霄包养了三年的情人没有丝毫重合的地方,跟他们今天接吻时不加掩饰沉迷于情欲中的放浪模样也完全不同。
但很显然,这是一张放在「Z」组织当家人身上并不违和的脸。
只不过找到邵闻霄指定的那份文件之后,庄继翻开检查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拿错之后,看上去毫不留恋地伸手准备把保险柜的门关上。
方铎松了口气,心道看样子他老板从Q大抱回来这个大学生没什么问题。
毕竟人的资料是他亲自查的,万一出现什么问题,绝对是他的疏漏。
然而没等他开口请示邵闻霄自己是不是应该现在出发把文件取回来,把戏做全的时候,下一秒就看见庄继扶着保险柜箱门的手停顿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很轻地眨了下眼。
方铎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邵闻霄则把抽了三分之一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几秒钟,庄继又鬼鬼祟祟地探头,查找了一番保险柜摄像头的位置,犹豫要不要把摄像头挡住。
方铎坐不住了:“老板——”
邵闻霄没有看方铎,也没有说话,他手里拿着黄铜质地的银色打火机,用拇指轻轻摩擦,金属盖合上又打开,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响。
过了几秒钟,画面中看起来不怎么老实的庄继果然小心翼翼从保险柜里又取出一样东西。
方铎忍不住再次低头问:“老板,要不要我——”
话只说了一半,余光看到庄继从保险柜里取出来那东西的正面,剩下的话瞬间说不出来了,全部卡在喉咙里。
因为庄继拿出来的这样东西……方铎满头雾水。
——他老板向来只存放重要文件的保险柜里,为什么会出现一本相册?
邵闻霄也顿了一下,继而眉梢微挑。
他把手上的打火机放下,忽然注意到刚才那一阵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暴雨已经停了。
没有了那些嘈杂的声音,偌大的办公室变得非常安静,只有电脑屏幕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邵先生。”
“是你让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在你面前装模作样的,”唇红齿白的庄继冲着摄像头舔了舔嘴唇,表情一点都不乖巧:“反正我做什么你应该都能看到……保险柜里要紧的东西我一样没动。”他拖长了尾音:“看看照片应该可以吧?”
……这特么是从哪儿找回来的小妖精。
方铎暗自腹诽的同时,小心看了一眼邵闻霄的神色。
他发现自家老板竟然重新靠回了椅背,并且没有丝毫要生气的意思。
悬着的心终于狠狠放下,同时方铎立刻决定要慎重评估这位庄先生在老板心目当中的地位。
还想再看看到底是什么重要的相册,怎么会出现在保险柜里的时候,邵闻霄忽然把头抬起来望向他,语气平常地说:“你怎么还不走?”
方铎:“?”
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邵闻霄在说什么马上站直了,咳嗽一声:“我马上就去。”
邵闻霄“嗯”了一声。
等方铎离开,把办公室门从外面带上以后方才重新把视线落在屏幕上。
被邵闻霄掐着脸要求不需要演戏,继而在他面前暴露了一点真实性格的庄继是真的有点嚣张。
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对邵闻霄的试探,刻意用这种方式自证清白。
他索性拎着那本黑色皮质相册,大摇大摆坐在了属于邵闻霄的办公桌前。
并且没好好穿鞋,盘腿露出两只很白的脚。
邵闻霄还看到庄继低头翻开相册时,浓密的眼睫在脸上撒下了一片好看的阴影,没有方才面无表情时那么凌厉,弯着嘴角看起来有点可爱。
他的表情也很专注。
像在看这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东西。
只不过翻开第一页就笑出声来,用手指在某张照片上点了一下,自言自语说:“刚出生的时候这么可爱啊,白白嫩嫩的。”
“还有婴儿肥。”
仗着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庄继边看边发表了很多评论,包括但不限于——
“原来邵先生两岁的时候也会穿这种带有卡通图案的背带裤。”
“这张穿西装戴领结的也很可爱。”
“……就是太早熟了,看起来像个小老头。”
邵闻霄:“……”
没记错的话,庄继说的那张照片是他三周岁生日拍的,他穿着很昂贵也很正式的三件套,被母亲跟邵振霆抱到一个巨大的蛋糕前面拍照。
那时候邵振霆还没有被发现出轨,他们在外人看起来还是非常和谐、幸福的一家人。
认为自己每天都生活在幸福里的母亲用以爱为名的视角,拿相机为他记录下成长的点点滴滴,每一张照片都像被阳光晒过。
后来关于幸福的谎言被用最不堪的形式戳破,陷入茫然与悲愤的情绪当中,日复一日被痛苦折磨的母亲自然再也没有了为他拍照的心情。
在决定给庄继一次机会的时候,邵闻霄忍不住想——
既然是选择,是考验,那么选项是不是不应该只有一种?
于是,在把那些机密文件、密钥、基因印章统统放进保险柜里,准备把门关上的时候,他停顿片刻,又走到卧室,从衣帽间靠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了这本已经十几年没打开过的相册。
邵闻霄当然不是认为这本相册可以跟保险柜其他至关紧要、价值连城的东西相提并论。
天平两端的砝码并不平等,甚至可以说相差悬殊。
但这本相册,是邵闻霄唯一能找出来,与他有关的,最私人的,与“喜欢”和“爱”这两个词最接近的东西。
邵闻霄想过庄继极有可能会破坏监控,抓住机会做点什么,也想过他有可能什么都不做,拿完文件就离开书房。
当然,现如今发生的这种情况邵闻霄同样也设想过。
只是他没想到,当庄继的手真的绕过保险柜里的其他东西,取出这本相册,然后用新奇而又专注的目光翻看他童年时的照片,还嘀嘀咕咕发表各种危险评论时。
他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往他胸口撞了一下,瞬间撞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滋味,酥麻中带着很浅的酸,还混着一丝邵闻霄不太愿意承认的甜。
——真是诡计多端。
第227章 (6.3w营养液加更)
这天晚上,邵闻霄结束了与一位合作方的饭局,并婉拒了他去鹿台转第二场的邀请。
“这才十点不到,”对方倒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只是抬腕看表,笑了一声:“邵先生今天回这么早?”
邵闻霄“嗯”了一声,很自然地说:“家里还有人等着。”
合作方闻言非常吃惊,下意识看了邵闻霄一眼。
毕竟跟邵闻霄接触这么长时间,从未没见他亲近过任何Omega,始终洁身自好。
“邵先生这是有正式交往对象了?”
邵闻霄面色不变,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同样也笑了一声。
合作方便懂了,连连点头,哈哈大笑:“那我可就自己一个人去了,省得鹿台那些年轻漂亮的Omega全都冲着你蠢蠢欲动。”
邵闻霄莞尔,侧头吩咐方铎陪着一起,今晚在鹿台的所有消费全部记他账上。
到家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左右。
邵闻霄用指纹解锁开门,伴随着“滴”地一声,邵闻霄看见客厅里亮着灯——没有全开,因此也倒也不算很亮,暖黄色的光线就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在沙发边缘。
不知道是等得太久,还是原本就已经困了。
庄继怀里随便抱着一个抱枕,毫无防备地侧躺在沙发上,阖着眼睛睡得很熟。
空气里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点熟悉的,清新的,馥郁的,跟沐浴露香气混合在一起的玫瑰花香。
邵闻霄的脚步不自觉顿了一下,站在玄关处迟迟没有动作。
他想起上辈子,为了及时制止自己越界的心,为了不让自己从主动陷入被动,凭空多出一个弱点,他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单方面结束了与庄继之间的关系。
庄继把东西收拾的很干净,偌大的公寓,再也找不到一丁点儿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邵闻霄也面无表情,非常冷酷地当那三年从来没有存在过。
可每次深夜归家打开门看到漆黑一片的房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空空荡荡的卧室,在书房里工作时下意识抬眸想要望见却找不到的那个人,都在提醒他——那三年是根本无法抹去的。
只是他自己不信邪。
邵闻霄很轻地呼出口气——其实到现在,某些时刻,他还是偶尔会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他没有重生,庄继真的死在了腺体摘除的手术台上,而他只需要把眼睛闭上再睁开,就会再度回到那个光线惨白的,噪音很大的停尸间。
……并没有。
邵闻霄没在原地站多久,把身上带着酒气的西装外套脱了,随手挂在沙发上,走到庄继跟前,想俯身直接将他打横抱起来,但手在空气中顿了一下,忽然又想到别的什么,转而不怎么温柔地在庄继脸上掐了一把。
庄继果然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立刻坐起身来:“邵先生,你回来了?”
邵闻霄“嗯”了一声。
“睡在沙发上做什么,”邵闻霄瞥了一眼庄继露在外面的小腿跟脚,又很快收回目光,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卧室里没有床吗?”
“……”邵闻霄个人风格很强的一句话。
庄继却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点很微妙的关心。
他愣了愣,下意识望向邵闻霄的背影,继而不自觉勾起嘴角笑出了声——因为十几年前,邵闻霄也曾经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
当时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庄继就装作自己不饿,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长大的人,命比马路边上的杂草还贱。
少年时的邵闻霄却皱起眉头问他,你肚子咕噜咕噜响得不吵吗?
也只是个小孩的庄继顿时僵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一刻,邵闻霄就把所剩不多的食物都递给他,“不要饿着肚子睡觉。”
庄继忍不住想,都这么多年了。
这个人为什么一点都没变啊。
跟着邵闻霄一起进了厨房,直接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庄继将自己的脸贴在邵闻霄背上蹭了蹭,“但卧室里没有邵先生。”
“我想在外面等你回来。”
“……”这句话倒是跟上辈子说的一模一样,像嘴里吃了蜜糖。
邵闻霄索性扣住这人的手腕,转身换了个姿势。
邵闻霄的力气很大,庄继扮演的大学生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于是猝不及防被按在了邵闻霄和岛台之间。
“邵先生,您要干什么?”庄继眨眨眼问他。
“我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邵闻霄环着庄继的腰身,让他贴紧自己,手背刚好垫在岛台坚硬的棱角上。
庄继便舔了舔嘴唇,表现得非常懂事地去碰邵闻霄的拉链。
邵闻霄被他勾得心头火起。
某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不仅诡计多端,还很欠操。
但在深深吻下去之前,邵闻霄一只手握住庄继胡作非为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脸,明知故问:“今天帮我拿文件,有没有乱动保险柜里其他东西?”
“没有啊。”庄继面不改色。
“真的没有?”邵闻霄把庄继的脸捏出两个鼓包。
“……”庄继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丑,面目全非,于是伸手想要推他,声音很含糊地说:“唔……我就看了一本相册……”
邵闻霄松开了手,盯着庄继问:“为什么要看我的相册?”
没有直接回答邵闻霄的问题,庄继贴着他,仰头反问:“您生气了吗?”
邵闻霄面无表情地说:“你说实话我就不生气。”
两人保持着很亲密也很暧昧的姿势对视片刻,庄继张了张口,过了一会儿像是有些畏惧,又像是妥协:“那好吧。”
他看着邵闻霄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里清晰倒影出邵闻霄的影子:“因为想了解您。”
“以前看跟您有关的照片、视频都在网上,而且那些新闻所有人都能看到。”
庄继舔舔嘴唇,实话实说:“我想看一点别人看不到的。”
邵闻霄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还有呢?”
“……”刚刚说完实话的庄继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又有些心虚了,偏过头拒绝和邵闻霄对视,顾左右而言他道:“邵先生喝酒了吗,要不要我给你热杯牛奶或煮碗醒酒汤?”
“庄同学。”邵闻霄扣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把脑袋转回来,压低声音:“别转移话题。”
“……”
“我只偷拿了一张照片。”
“只有一张?”
“……”
“三张,三张,三张行了吧?”
邵闻霄拿出了在外跟人谈判的气势,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唬人,导致庄继根本没扛多久就说了实话。
但似乎想到邵闻霄要求他不用演戏,便又有些不满道:“您都看过监控了,还问我做什么?”
邵闻霄很轻地挑了下眉:“谁说我看过监控?”
“没有吗?”
扣着庄继的腰,惩罚似的将他按在岛台上吻下去,并且在拉开他的绸质睡衣之前,邵闻霄压低声音教了庄继一招非常实用的商业谈判秘诀。
信息差操控的核心逻辑就是你知道的,对方不知道;对方以为你知道的,其实你不知道。
千言万语凝结成一句话。
“照片的事是我诈你的,”邵闻霄咬上庄继的嘴唇:“知道么?”
这个时间线的邵闻霄是真的很忙,邵振霆刚刚检查出难以治愈的心脏问题,正遵医嘱待在老宅修养,邵氏所有事情一应交给邵闻霄来处理。
因此能从百忙之中空出一个小时专门给庄继设局,已经是他的极限。
看到庄继忽略其他东西,独独取出相册的那一刻邵闻霄其实就应该关掉电脑。
只不过因为庄继从第一页就开始发表各种对他评头论足的危险言论,所以邵闻霄硬生生坐在办公桌前又坐了近五分钟,想充分记录下他的罪证。
后面二助在外面敲门,提醒邵闻霄合作方已经到了,他便关上电脑,站起身来离开。
他确实没看到庄继后面又做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庄继看他童年照片的眼睛太黑了,也太亮了,好像是真的很喜欢他,控制不住想搜集他的每一面。
没想到事实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甚至庄继偷拿的照片还不止一张。
邵闻霄的吻带有极其明显的欲望。
因此庄继没过多久,便闻到了弥漫开来的,非常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老实说,天然大理石做成的岛台很硬,很冰。
被邵闻霄压着不得不半躺在上面的庄继觉得后背硌得有点不太舒服,当皮肤接触到大理石台面,还被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邵闻霄的吻还有他的手,很快将庄继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起来。
而且见邵闻霄好像完全没有找他要回他偷走的那三张照片的意思,庄继逐渐把心放了下来,开始沉浸式的,全身心的,投入到邵闻霄的亲吻当中。
他发现邵闻霄是真的很喜欢接吻,在接吻的时候也非常强势。
他习惯以绝对掌控者的姿势,把手箍在庄继的后颈上,然后又往上,将手指插进他的发根,深入吮吸他的舌尖,像要将庄继口中所有的呼吸全部掠夺干净,然后在交换口中津液的过程当中,重新为他渡以氧气。
某些时刻,庄继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自己在哪儿,只能感受到邵闻霄,只会条件反射性回应他的亲吻。
好像失去邵闻霄的吻,庄继就不能活命。
他们湿吻了很久。
久到庄继几近缺氧,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某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他看到一大片种在花园里的弗洛伊德玫瑰,看到很多张邵闻霄近在咫尺的脸,看到他们在海边、房间、甚至水下接吻,看到自己动作非常熟练地从邵闻霄手里接过大衣,看到邵闻霄将睡着的他揽进怀里……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庄继已经拽住了邵闻霄的衣领,“邵先生。”
邵闻霄“嗯”了一声,察觉到庄继的状态稍微有点不太对劲,于是拉开了一点距离,将庄继从岛台上拉起来,声音有些低:“怎么了?”
“……”
庄继不由自主地喘息了一声,方才在接吻过程中被勾起的情欲尚还没有平息。
但很奇怪。
方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些画面,好像被风吹散的云,再一次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些庄继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碎片。
因为他没立刻说话,邵闻霄看了他一会儿,很轻地皱了下眉,正准备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已经回过神来的庄继喉结滚动了一下,贴着邵闻霄又叫了他一声:“邵先生。”
这次的语气跟刚才有了一点细微的差别。
邵闻霄很敏锐察觉到这一点,于是他抵着庄继的鼻尖,眯起眼睛审视了他一会儿:“嗯?”
庄继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快要走火入魔了才会出现那些幻觉。
他也不知道邵闻霄对他的兴趣会持续多久。
总之,庄继想抓住这次机会,想争分夺秒,想把那束曾经照亮他的光留在他的身体里,哪怕只有一次。
所以他伸手捧住邵闻霄的脸,舌尖挑逗似的在邵闻霄下巴处留下一片湿痕,半是吮吸,半是啃咬,却刻意没有碰他的嘴唇。
直到明显察觉邵闻霄鼻息变沉,眸色变暗,他才恬不知耻地看着邵闻霄,问:“您今天晚上要跟我做吗?”
“……”邵闻霄看了他一会儿,抬起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庄同学,你为什么这么浪?”
庄继从来都没有任何多余的羞耻心。
更何况是在这么至关紧要的时候。
他勾住邵闻霄的脖子,目光灼灼地,看起来非常虔诚地说:“因为我喜欢您啊。”
两人双目对视。
邵闻霄觉得庄继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然「Z」组织的当家人不会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大学生来到他身边,不会费大功夫给自己编造出一份看起来天衣无缝的简历,不会以一个情人的身份在他身边待满三年,不会在上辈子邵闻霄说结束时表现得那么伤心,也不会在今天偷偷藏起三张他童年时的照片。
但邵闻霄这个人秉性恶劣。
发现眼前这个人分明是一支带刺危险的红玫瑰,却装成一朵天真懵懂的小白花,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以后,他是真的非常生气,也是真的非常愤怒。
所以他没准备这么轻易原谅庄继,他必须要好好地惩罚他。
于是邵闻霄伸手碰了碰庄继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居高临下地问:“真的很想吗?”
庄继的呼吸就喷薄在邵闻霄脸上,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是啊。”
“好不容易勾得您把我带回来了,如果不抓紧机会,万一明天您突然对我没兴趣了该怎么办?”
庄继不知羞耻地向他求欢,表现出一副喜欢他喜欢得要命的样子,确确实实是邵闻霄想看到的,这让他觉得非常受用,非常满足。
连带着上辈子被欺骗被戏耍的怒火都消散了许多。
可他很敏锐地听出来庄继这句话里把自己放得很低。
好像根本没考虑过未来。
好像费这么多功夫,绕这么大弯子,做这样一个局,仅仅只是为了跟他睡一觉。
这种懂事的姿态分明是邵闻霄上辈子喜欢的,欣赏的。
但这辈子,此时此刻,他心头却感觉到一股怒火从心脏很深的地方迅速燃烧起来。
让邵闻霄有种被人当成一次性震动棒的感觉。
睡一觉就满足了?
上辈子是谁在床上要了又要?
是谁明明浑身上下都软成一滩水了,被他干到哭着求饶,邵闻霄从后面问他停不停,却紧咬着嘴唇不肯正面答话?
不过邵闻霄惯常喜怒不形于色。
他扣着庄继的下巴,目光非常沉静:“庄同学,看来你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啊。”
“那你说说看,觉得我领你回来是为什么。”
“……”庄继看着他舔了舔嘴唇,小声说:“我猜您应该也需要找人纾解欲望吧。”
见邵闻霄始终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庄继又补充了一句:“您放心,我从来没跟别人做过,我很干净的。”
“……”这下邵闻霄是真的想笑了。
他也真的笑出了声。
他想起庄继之前不遗余力向他推销自己时也是这么说的,可以给他当情人或者炮友,只不过当时话没说完,就被邵闻霄打断了。
邵闻霄看着庄继的眼睛问:“庄同学,你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他吗?”
“有今天没明天,当情人可以,做炮友也行,什么时候结束都没关系。”
庄继似乎是没想到邵闻霄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张了张口,像是无以言对。
过了一会儿,见庄继始终没有反驳自己的意思,邵闻霄嗤笑一声,“可我没那么随便。”
邵闻霄深深注视着他,语气平淡地就像通知:“我只跟被我永久标记的Omega上床。”这辈子。
庄继怔了怔,片刻后“啊”了一声,竟然没有觉得太意外。
被拒绝了也没太失望。
反而有种……尘埃落定,或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因为从他查到的资料来看,邵闻霄这些年确实没跟任何Omega上过床,始终洁身自好,连易感期都独自一人依靠药物度过。
他本来就不应该获得任何特殊对待。
只不过,分明这个答案庄继从一开始就充分设想过——极有可能就算他植入了Omega的腺体,就算他当着邵闻霄的面发情,邵闻霄也极有可能像对待其他Omega一样,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走过。
顶多在他被迫承受由本能带来的欲念折磨时,出于礼貌,大发善心,帮助极度不体面的他注射一针抑制剂,提供举手之劳。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邵闻霄出乎意料地将他带了回来,给了庄继像彼此渴求的爱侣一样深入又缠绵悱恻的亲吻,并且让他住进他的主卧,导致原本不抱太大期望,也就不会太过失望的庄继,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像心脏被人轻轻攥了一下。
他看着邵闻霄,有点想问那你之前说“想跟着我就别在我面前演戏”的话还算数吗。
想问如果不上床的话,意思是还可以像刚才那样,继续拥抱、接吻,交换彼此口中的津液与呼吸吗?
但庄继有点没想好该怎么表达。
也有可能是不知道如果再被拒绝,该摆出怎么表情才更符合他现在这个人设。
然而就在他尝试组织语言,导致好几次张口都没能发出声音的时候,邵闻霄忽然伸手再次捏了捏他的脸:“所以。”
“庄同学,”邵闻霄面无表情地说:“你确定自己准备好要被我永久标记了吗?”
“……”
这次庄继是真的愣住了,他睁大了眼睛望向邵闻霄,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邵闻霄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就觉得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消散了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而且我们只认识了一天。”仗着庄继完全没有上辈子的记忆,邵闻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不可能跟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上床。”
“哪怕你已经暗恋我很久,明白吗?”
庄继还是那副处于状况外的样子,呆呆怔怔的。
这种时候他的眼睛看起来比平时更大,更圆。
……又不太像传说中那个手上沾满鲜血,杀人不眨眼的「Z」组织当家人了,却也很真实,很可爱。
于是邵闻霄那颗原本又冷又硬的心没由来地软了一点,觉得庄继其实也不怎么会喜欢人,更不会谈恋爱,虽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小骗子,但实际上和他一样经验匮乏。
再次碰了碰庄继的脸颊,邵闻霄的声音和态度都微不可察比刚才柔和许多。
他看着庄继的眼睛,像通知一样淡声说:“所以我认为我们可以从互相了解开始,按部就班,逐步推进。”
“当然,”邵闻霄眯起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互相了解的过程中发现我们并不合适,也可以及时止损。”
这回庄继听懂了。
不仅听懂了,还听见了自己剧烈心跳的声音。
他望向邵闻霄,有些不敢确定:“可是您怎么会想跟我——”
庄继的话没说完。
邵闻霄面无表情再次用两只手将他的脸捏成了花栗鼠的模样,不想听他什么不中听的话。
双目对视好一会儿,才意味不明道:“可能是因为你这张脸吧。”
因为庄继这张脸长得实在太漂亮,几乎完全踩在邵闻霄的审美点上。
所以上辈子他才会忍不住见猎心喜,破例直接在杂物间上演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将人养在身边三年。
甚至于这辈子……明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被耍了,在确认庄继这张脸是唯一的真实以后,邵闻霄还是忍不住想要掐着他的下巴狠狠亲吻他,咬破他的嘴唇惩罚他。
不知道邵闻霄是不是认真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邵闻霄的话。
但庄继思来想去,发现这个理由似乎确实是最合理的——因为邵闻霄看上了他的脸,所以愿意跟他深入接触,探索长期交往甚至永久标记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庄继的眼睛陡然间变得很亮,连带着呼吸也变急促。
他直勾勾盯着邵闻霄看了一会儿,索性再次勾住他的脖子,暴露本性地确认:“邵先生,你是认真吗?”
邵闻霄也看着他:“我从来不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