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海捡到了特殊海洋生物by紫矜
紫矜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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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令人提心吊胆。
可如果要离开这座塔,他能去哪里?又要怎么让这帮人既愿意跟着他,还能尊敬他,听他的话?
老许想了大半个月啊,现在他的父亲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法子。
他告诉他父亲,他这边有十几个人,都是信号塔的技术工作人员,他们会的可不仅仅是对信号塔的日常系统维护、bug维修,还有其他衍生的电子信息技术。
他父亲立马向那个基地的负责人征询意见,对方表示非常欢迎老许他们,一来二去,在短短二十分钟内,他们就已经决定好了去路。
老许说:“而且我也没说要带走全部武器,只是带走大部分,我们下楼的一路上肯定要解决不少丧尸,也算是替你们扫清前路了吧?”
眼镜男都气笑了:“那我们还要谢谢你们啊?”
谁还不知道这位许主任出了名的说话不老实,他嘴里的“很少”等于几乎没有,他嘴里的“大部分”就几乎等于全部。
以前工作上耍这些小花招也就算了,他们会吃瘪但不会死,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是特殊时期,一旦这些人只给他们留下一把水果刀就走,那他们就真的完了!
眼镜男立马转头低声喊:“白主任!”
老白说:“刀给我们留一把长的,其他你们全带走,木棍留三根,羽绒服留三件。”
老许眼睛一眯,正要说话。
“不同意就都别走了,一楼大门的电子钥匙在我手上,我现在就给它关了。”
“你——”老许忍了忍,“行,行!”
语罢转身就走。
老白的右边是一个胖子,他有些愁眉苦脸的:“白主任,真让他们走啊?就我们三个在这里能撑下去吗?”
“不让他们走能怎么办?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是一条心的人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眼镜男叹气:“也不知道他们能给我们剩多少食物,我感觉最多也就只能再撑个一礼拜,一个礼拜之后我们必须得下楼去找食物了。”
然而楼下能有多少食物,他们又能下去几层楼?
一旦断了食物和水,他们就得在这高塔里活生生饿死……
此时此刻,就连眼镜男都在想,这岛上除了他们真的还有活人吗?如果压根没了……那他们坚守在这里,坚守住这信号,又有什么意义?
老白刚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拿起打火机,又停顿下来。
就连这烟,也只剩最后三支了。
他把烟塞了回去,说:“我们都能在这么多丧尸的包围下活下来,别人为什么不可以?这岛上有多少居民多少游客,你觉得你就是最屌的,除了你别人都是垃圾,没有生存能力?”
眼镜男讪讪:“那也不是……”
胖子安慰:“白主任说得没错,岛上肯定还有人活着的,只是大家现在还没办法联系上。所以我们才得把这信号守下去,只有信号在,活人才有希望。”
那群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们有包的用包来装,没包的拿垃圾袋来塞,带了满满当当十几个包裹,站在门口时那漠然的表情,不像是相处过几年十几年的同事,更像是一群陌路人。
老白、胖子和眼镜男坐在乱糟糟的工位上,就这么看着他们。
临走前,老许说:“老白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升不上去吗?做人太轴,不懂变通。现在什么时候了?人人自危,人人为己,你还非得在这表现你的大爱无私。为了一群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的活人守在这里,食物耗尽饥饿而死,蠢爆了!”
他嗤笑道:“我告诉你,这种时候就算这岛上真的有活人,也不该管!他们失去信号等不到救援死得悄无声息,那也是他们的命数!”
语罢,他转过身,招了一下手,那群人齐齐转身,打开楼梯间的大门,消失在了那里。
另一头,信号一恢复,苏然立马打妈妈的电话,然而耳边只有一阵忙音。
他又拨了哥哥的电话,同样如此,爸爸、妹妹也一样。
他不死心又打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给他妈妈,消息的左边立刻出现一个红圈圈,表示发送失败。
如一桶冷水浇下来,方才的狂喜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现在能用网,代表这座岛上的信号塔没问题,这个半球的中央信号塔没问题,”鱼沥挪到他身旁,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那就是你家里人所在地的信号塔有问题了。”
苏然打开社交平台app,和之前一样,什么内容都刷不出来,他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空白页面。
信号恢复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恢复。
他走到小板凳旁坐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星临抱臂看着他,说了一句:“你说过你妈妈在对岸医院上班。”
“……嗯。”
“从对岸到这里,似乎再怎样都花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鱼沥:“喂。”
苏然没有回应这句话。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重新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
鱼沥好奇地问:“这次准备打给谁?”
苏然已经打起精神:“我们岛上这座信号塔的对外联系电话。”
信号塔在日常生活中也承担了一部分救助转接工作,“遇到困难除了可以打110、119、120,还可以打当地信号塔电话”,这是近五年来的宣传,苏然自然也把岛上这座信号塔的对外联系电话号码背下了。
拨号之后,缓慢的“嘟——嘟——”声响起,但一分钟过去了,就是没有人接。
鱼沥:“怎么样?”
苏然摇摇头。
电话已经自动挂断。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们岛上的信号塔曾经出过问题,但被修复了,那塔上肯定就有人在——尽管这一个多月下来苏然从未见过信号塔亮灯——只是那些人不在座机的旁边。
第二种,他们岛上的信号塔一直没出过问题,出问题的是中央信号塔。那么他们的这座岛上信号塔就或许有人,或许没人。
后者也是有可能的——这种场所的备用发电机在停电后会自动开启,即使无人维护也会持续运行下去,维持核心仪器的持续运转。
而若是运气好,丧尸始终没有摧毁核心仪器,那么信号就会存续到现在。
苏然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鱼沥的八条触手瞬间从背后张开,舞动。
“那怎么说,要去看看吗?我可以一个人过去哦,只要从屋顶走就几乎碰不见什么丧尸,我可以先去替你们侦查一下,要是发现幸存者再来告诉你们。”
苏然迟疑地询问:“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打丧尸我不太行,单纯跑一趟腿还是没问题的。”
苏然挣扎片刻,点了点头:“行,那就麻烦你了。”
或许有些多管闲事了,但他确实担心如果塔上有人,他们的食物和水会不够。
信号塔很重要,如果塔上还有工作人员活着,这部分人一定要保护好。
他的话音刚落,鱼沥的八条触手登时伸得笔直。
尽管早就知道这家伙用触手进行滚动移动的时候模样很奇葩,然而当他以一种全新的速度像一个高速旋转的轮胎一样碾上墙面爬上屋顶然后再猛地一跃跳到隔壁屋子的顶上时,苏然还是看得目瞪口呆。
等鱼沥离开后,一旁传来男人的嗓音:“我那句话不是说你母亲和哥哥可能已经死了的意思。”
苏然一顿:“我知道。”
沉默几秒,他轻声说:“其实……以前我妈经常随队出去救援。最近五年灾难发生频繁,他们医院也挺忙碌的。”
星临侧过脸。
“你觉得她可能为了救人临时改变路线了?”
“……嗯。”
他的妈妈和外公是一类人。
外公年轻时当过兵,对人、对社会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灾难频频发生之后,他曾想加入官方救助队,奈何救助队不收四十五岁以上的人,而外公当时都快七十了。
爸爸妈妈都劝他别折腾,一大把年纪了,就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外公却联系上了老战友,还是固执地跑了出去。
那一两年时间里,他们也曾顺利地归来过数次。
然而灾难之所以可怕,就是因为它们往往难以被预测。
外公最终还是牺牲在了灾后现场。
而他的妈妈,虽然嘴上劝自己的父亲劝得起劲,这五年来却也没少随队往外跑。
她热爱她的工作,把拯救生命刻在了骨子里,哪里需要她,她就毫不犹豫地上。
苏然启唇,语速很缓慢:“……我觉得,或者说,我相信她不会出事。丧尸病毒自然感染结束的那天晚上,我接到过爸爸的电话,他那边信号突然恢复了,他第一个打的就是妈妈的电话。”
“他说妈妈和哥哥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碰上的,但他们都安然无恙,没有变异。他们又这么聪明,我相信他们能保护好自己,想办法回到家……”
他停顿了几秒。
“……但是,丧尸病毒也是灾难啊。灾难发生的地方,就会有人需要帮助。我们没法保持联络,我不知道妈妈和哥哥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什么,但他们肯定会有自己的考虑……如果他们临时改变路线,那一定是因为他们重新选择的方向上,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们。”
语罢,他又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望着前方,阳光与蓝天映在他的瞳孔中。
良久,他转过头,对星临笑了笑。
“我能做的,也就只有相信他们,等他们回来了!”
星临看了他许久。
另一边,信号塔89层。
在一群人离开之后,剩下的三人去清点他们剩下的物资。
“许立新那家伙这次还算说话算话,吃的他没带走太多。”眼镜男嘀咕。
“毕竟一楼大门的电子钥匙在白主任手上,要是说话不算话他可出不去,”胖子叹气,“不过这点吃的估计真就够我们撑十多天。”
他们面前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大堆膨化食品、速食食品,和几箱矿泉水。
其实能找到这么多东西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们并不是光从这89层收集来这些食物的,毕竟单一一层楼的员工再怎么爱在工位里藏小零食也藏不了这么多。
这些全都是灾难发生之后的这一个月多里,他们屡次突破楼上四层得来的结果。
——信号塔总共有93层楼,他们在楼上除了找到一些吃的,还奇迹地带回来两个小电磁炉和两口锅。
先吃新鲜的,再吃有防腐剂的。
这些天,他们就靠这条规则合理分配食物,撑到了现在。
但因为并没有把楼上四层的丧尸全部杀干净,所以他们目前的活动范围依旧只在89楼。
甚至就连这层楼的丧尸,他们也没能全部解决。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这层楼中间的大开间里,除了正后方一间原本属于老白的办公室是敞着门的,周围呈环形环绕的其他办公室全都关着门,里头时不时传来砰砰撞门声。
这些声音最开始令他们夜不能寐,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他们甚至还能点评几句某位员工太爱闹腾,某位员工撞门方式听起来有点虎。
老白把那空瘪的烟盒翻来覆去地把玩,此刻开口道:“行了,先不想远的,说不定等我们把这些东西吃完了,救援也就来了。你们肚子饿不饿,饿的话现在吃点吧。”
眼镜男摇头:“不,我还不饿,晚点再说吧。”
胖子感叹:“白主任您真是稳如老狗,要不是有您坐镇,我估计真撑不到现在。”
老白捡起一支笔朝他丢过去:“骂谁呢!”
玻璃窗被什么东西撞上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他们以为是有鸟撞上来了,扭过头却看到一根诡异的深灰色粗壮触手贴在玻璃窗上,正在蜿蜒蠕动。
“啊啊啊啊!”他们尖叫起来。
“砰!砰!砰!”
四周办公室里传来的撞门声顿时变得剧烈,一扇扇门板都在震动。
那触手微微抬起,末端宛如一根锥子,它对准了玻璃窗,俨然是要砸破进来的样子。
三人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的三重唱更为高亢。
老白带头冲进他的办公室,眼镜男和胖子一边尖叫一边紧随其后,他们用力关上门,用背或者用手齐力顶住门板,心跳极速飙升,都被吓傻了。
“那是什么?异形?外面都变成这样了?”眼镜男眼泪都飚出来了。
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在外头响起。
胖子嗓音都被吓变调了:“ta进来了,ta进来了,怎么办?!”
老白的额头也淌下了冷汗:“把门顶住,嘘,嘘,先别说话!”
寂静之中,只有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他们的冷汗沿着颊边滚落下来,手心渗出汗意。
在无边的恐惧之中,空气中传来的一丁点波动都足以令他们心惊肉跳。
外头……有桌子被推移的声音响起。
……好像有一只杯子被打翻,滚落到了地上。
它碎了,声音很刺耳,可能是许立新之前用过的那只玻璃杯。
一开始,他们竖起耳朵也没听到什么诡异的爬动声。
但几秒钟过后,一道脚步声突然出现在了外头。
它在徘徊,但并不是不知道要去找哪间办公室的徘徊,它好像只是绕着整个大开间巡查了一圈,然后就来到了……他们的门后。
三人全部僵硬如石头。
“那个……”
一道幽幽的女声在外响起。
三人一个激灵,对视一眼。
——女孩子?!
“我太饿了,能不能吃一点你们的东西?”
三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眼镜男和胖子没主意地看向他们的领导,而他们的领导脸上愕然和惊疑不定交加,片刻过后,他皱起眉头,让胖子和眼镜男让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外头确实站着一名少女。
她有一头乌黑的短发,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毛衣,下身一条牛仔裤。
见到老白,她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你们好啊……”
老白面露警惕:“……你的触手呢?”
鱼沥一路滚到信号塔下,彼时触手已经断了三根。
嗯,话还是不能说太早,就算是大白天在屋顶上也可能会遇到安详晒太阳的丧尸,好在居民区里最不缺的就是菜刀,他斩起自己从来都是很利索的。
此刻,身体轻盈不少的他抬头望向眼前的高塔。
塔的四面都是落地窗,窗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一眼望过去,能大致看出来每层楼的格局——办公区域都在中央,那里有大开间,也环绕着不少被隔断出来的独立办公间,无数丧尸或呆立,或蜷缩在角落。
真的会有活人在吗?
鱼沥思忖。
……上去看看再说吧。
五根触角猛地抻直,带着他僵硬笔直的身体往前滚动,他就这么用吸盘吸住玻璃窗面,一路往上滚去。
太阳高悬,若是有人正看着这一幕,一定会怀疑这是不是在拍什么章鱼大战xx的新爆米花快餐电影。
鱼沥就这么一路360度环绕上爬,尽管视角在高速旋转,但他依旧清晰看到了每一层楼内的景象。
一楼,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二楼,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三楼……
四楼……
无数丧尸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他一路滚到89楼,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这层楼的背面——也就是背朝他来的方向的那一面,碎了两面玻璃窗,风呼呼往里头灌。
整层楼的开放空间里没有一头丧尸,干净得有些异常。
这里会有人吗?
他立马爬进去,收起触手。
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集中摆在中间某张办公桌上的食物,他更笃定这里有人了,或者说——这里曾经有过人。
但他没有立马高喊一声“有人吗”,而是先静悄悄绕着整个办公区转了一圈,随后就将目光定在了其中一间关着门的办公室上。
他走过去,思忖几秒,抬起手敲了敲门。
“砰!砰!砰!”
门后立马热情地回应他。
鱼沥赶紧后退两步,去敲隔壁的门。
“砰!砰!咚!”
这个办公室里的同志更为热情。
他流着汗再去敲隔壁的。
“咚!哐!砰!”
太热情了太热情了……
他一路敲到正中间的办公室,这回还没抬起手,里头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撞门声,还有嘶——嘶——的丧尸呼气声响起。
他再去敲隔壁的,再敲隔壁,再……
最后得出结论,每个办公室里的都是丧尸,原先曾在这层楼活动过的幸存者们,大概都已经不幸遇难了。
他离开这层楼,继续往上爬,把剩下四层楼也全部观察了一遍,确认没有一个活人,遗憾离开。
而几分钟前,89层正中央的那间办公室里。
女孩的背后倏然伸展开八条触手,三个大男人立马捂住嘴巴后退一步,后背撞上了门!
触手舞动着朝他们伸来,他们一下又一下地砰砰撞门,仿佛能就这样撞出门外去似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倒吸气声,已经被吓得连尖叫都不会了。
女孩展示完毕,虚弱地把触角收了回去:“这样可以了吗?这些触手确实是我的,但我不是坏人,不会吃你们的,我只吃正常的食物。”
眼镜男和胖子依旧死死捂着嘴巴,他们的眼珠子震动转向他们中间的领导。
……领导,快说句话啊!
老白匀了半天的气,才发出声音:“……你是人?是异变成这样的?”
女孩摇摇头:“我生来就是这样的哦,我是从海底的地心世界里来的,我们族人的身体里都有海洋生物的系统。”
“地心人?!”眼镜男放下手失声喊出来,“这不是科幻小说里才有的设定吗?!”
几分钟后……
打开门,确认外面那几间办公室里的丧尸全都冷静下来了,三人一鱼走了出去。
他们看着女孩盘腿坐在工位上,捧着干巴的面包狼吞虎咽,不由心生怜悯。
女孩一边吃一边自我介绍,她叫露霓,今年十八岁。
地心世界被岩浆灌入毁灭了,她和哥哥一起逃了出来,在途中被浪打散。
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个岛的附近海域,游过来后上了岸,进了市区,但丧尸太可怕了,她不敢和它们发生正面冲突,所以这几天都是绕着它们走的,也没吃什么东西。
昨天一阵骤雨狂风,把她吹到了这座塔上来……
“你昨天就在了?!”眼镜男差点把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喷出来。
露霓点点头,补充道:“严格来说,当时我在下面两层,是慢慢爬上来的。”
“不是,你为什么不下去?你的吸盘不是能吸住玻璃窗的吗?”
露霓颇有些苦恼的样子:“我走路必须要看着路的,但我恐高,不敢往下看,所以就没法往下走,只能往上来了。”
三人:“…………”
老白转了转烟盒,思索几秒,问:“那你怎么现在才进来?”
露霓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一直在吵架……”
眼镜男:“哦哦吓到你了吧。”
“……我听入迷了,不想打扰你们,所以特意等他们走了才进来。”
三人:“……嗯??”
露霓脸颊微红:“谢谢你们收留我哦,不然我可能要在这座塔上晒成章鱼干了!”
消化完这番迷一样的对话,问题又重新摆在了他们面前。
现在,三张嘴变成了四张嘴,剩下的食物能撑的时间,变得更短了。
鱼沥回来告诉他们,很可惜,他没在信号塔上发现活人。
也可能活人藏得太隐蔽了,反正他是没找着。
苏然看着他全部断裂的八条触手,嘴角抽搐:“辛苦你了,去休息下吧……”
鱼沥用那参差不齐的“断手”慢吞吞翻出墙去,苏然遥望那高高的信号塔,叹了口气。
晚上,他又去赶了大潮。
鱼沥和星临跟他一起。
他去的依旧是昨天那片海滩,因为那里生蚝还有很多,他想多捡点回来。
繁星遍布空中,银河若隐若现。
苏然捡起一只生蚝,直起身时,发现星临正在用手机拍星空。
他好奇地问:“拍得清楚吗?”
星临低头看拍下来的照片:“没有肉眼看得清楚。”
苏然走过去:“我看那些专业搞摄影的人也得在电脑上调过参数后,才能把星空完美呈现出来。”
一瞧,果然,照片里的银河淡得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
苏然发现,下方的缩略图里有好多照片,蓝天白云,夕阳,似乎都是从他们家三楼露台的视角拍出去的,照片里还有地里嫩绿色的小苗,和杂草中开出来的花朵。
他不由看向男人的侧脸。
后者专注地研究着所谓的“参数”,似乎想调整成适合夜间拍摄的模式,重新再拍一张。
他忽然轻声问:“为什么连自己都无所谓啊?”
星临顿住。
两人之间霎时间变得静悄悄的。
远处,鱼沥刚撬开一只生蚝,挑起里头的肉放进嘴里,发出“好鲜好鲜”的赞叹。
而这头的一隅,两道呼吸声在寂静中起伏交错。
苏然的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但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问题从何而来。
半晌,星临抬起眸,挑唇道:“这么多问题里,就挑了这一个?”
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又为什么一反常态做出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行为……
明明有这么多问题摆在他们之间。
苏然的耳朵在夜色下变得有些发烫。
但知道对方看不出来,所以他也无所谓了。
他老实说:“就是想知道。”
星临复又垂下眸,调起拍摄参数,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语气淡淡地问:“你觉得繁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
“嗯?”
“如果人人都不生孩子了,人类就会灭绝——这种话听过吧?”
“……嗯,听村里的长辈们说过。”
星临笑了声:“地上地下都一样?”
“你们那边也这样催生啊?”
“不,地心世界早就用不着这样的方式了,大部分女性都发自内心地觉得延续生命很重要,即使没有深爱的人,即使会死,她们也想拥有她们延续出来的生命。”
苏然怔住。
“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吗?但这就是政府要的效果。几千年如一日的虚伪式关怀,病毒式的思想干预,为的就是让整个种族延续下去……然后呢?”
星临漫不经心地说着。
“生育能力越来越弱,基因病越来越多。他们觉得这一切都是地下的不良环境造成的,只要出去了就有生机。”
“然而想去地表,去不了;想在地面建造封闭式生存基地,不提政治问题,他们发现在地表建造这样一个空间,效果等同于在地下;那不如索性彻底换一个生存环境,去太空?但这个方法依旧不行。”
“四面都是铜墙铁壁,如果这个世界有造物主,那祂明摆着就是要我们死,但那一群人却就是觉得一定有活路,只要活下去就能找到。”
苏然愕然。
星临停下手上的事,再次掀起眼睫看向苏然。
他用眼神牵引苏然望向星空。
“你知道当我们踏向太空,我们认识到了什么吗?”
“……什么?”
“宇宙是无边的,但除了地球,没有一处属于我们。”
“我们试图寻找可以生存的行星,但每每发现目标,派出探测器后,就发现根本不可行。”
“我们试图建造居住用空间站,然而上去一千个人进行实验,所有人都在一年内陆续出现一种罕见的基因病,身体在72小时内极速衰弱。即使立马将他们送回地球,也有一半的人死在了路上。”
苏然更错愕:“我记得我们人类过去在空间站的最长停留记录有一千多天,也没有宇航员得这种病。”
“是啊,”星临的语气有些讥讽,“表面上看来,我们的身体机能比你们强大,科技比你们发达,但实际上,我们却好像比你们脆弱多了。”
“不论再怎么发疯一样地想要活下去,答案也早就已经摆在面前。而我们——”男人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下,“我们这一代人,或者过去几代人、几十代人,全都是这种没有尽头、没有意义、歇斯底里的疯狂的产物。”
苏然内心震惊,陷入沉默。
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是虚无的。
他过早地将一切看透,所以不把任何一件早晚会崩塌的事物放在眼里,其中正包括了他自己。
但是,但是啊……
“星临”,苏然轻声唤道,“你觉得,人类的前路会怎么样?”
星临顿住,撇开了眼。
“你不会想听到我的答案。”
苏然张了张嘴,又闭上,开合几次,他困惑地说:“但是星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造物主,祂想要你们死,那祂为什么要让你们异变,给你们生机,将你们送上岸?如果祂想要杀死我们,那又为什么要让我们也异变,让我们有机会变得强壮?”
“我实在不觉得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死路一条。可能现在是不知道能用什么方法……但我也觉得,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找到它。”
“当然,我一丁点都不认同你们政府的做法,那样洗脑女性不顾风险地繁衍生育太畸形了,我不够聪明,想不出好的对策,但肯定有更好的选择在某个地方。”
“可是撇开这些杂乱的、畸态的因素,你其实也不是完全坦然地接受了‘毁灭’这个选项吧?”
“不然你不会跟我回家,不会拍下这些照片,不会想在身体恢复一些之后,就去外面看看。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感兴趣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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