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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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祁纠回神,敲了敲烟灰,伸手关上窗户,“没有。”
烟灰飘散,被风吹落,掉进几股仍在附近逡巡涌动的暗流。
暗影骤然逃窜消散,月色重归清透。
应曙的呼吸渐渐平缓,紧锁的眉头松开,裹在被子里昏睡。
祁纠靠在窗边。
背后的月光摹出影子,扯得颀长,覆在昏迷不醒的人类警官身上。
影子伸出只手,凭空虚点,碰了碰人类散乱的潮湿额发。
祁纠找到一架摇椅,发现看起来还不错,就找了个抱枕,又翻出条毯子。
他在想别的,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比如用点什么办法,教会冷酷严峻、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警官抽烟。
应曙从无梦的睡眠里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梦里盘踞的那些狰狞人影是在什么时候散去,醒过来时,心神还有些茫然混沌。
只知道睡的时间不短,进入特殊事件处理局后,他很少一口气睡这么久至少一宿,这会儿天色已经大亮。
房间安静昏沉,被褥温暖干爽,听不见外面的嘈杂。
阳光从窗帘的窄缝里挤进来,金灿灿画出笔直的一长条。
应曙的视线跟着阳光画出的长条,落在摇椅里,看清里面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那条阳光画出的狭长细线,悄然勒过微仰的喉咙,窗帘被风掀得微动,淡淡的光晕仿佛从那条线里溢出。
睡在摇椅里的人影清癯俊逸,静阖着眼,毫无防备。
祁纠被子弹上膛的微弱声音叫醒。
年轻的猎人训练有素,在几秒内已经就地一滚,借着床沿半跪隐蔽,漆黑的眼睛冰冷,和黑洞洞的枪口一起瞄准他。
看起来有点紧张。
“早上好。”祁纠和他打招呼,“应警官,我们昨晚见过。”
应曙沉默地盯着他,依然没有放下枪。
特殊事件处理局,对外是从属于警署编制的“第九局”,这一层身份对外公开,不难查到,叫警官没什么问题。
眼前这个人,在来执行任务之前,应曙也见过资料。
宿青陆,这家会所的投资人,“遵纪守法、踏实本分、做普通生意”,看起来和怪物无关。
看起来。
应曙单手持枪,瞄准祁纠心脏,空着的手按了下颈侧的圣痕。
圣痕现在没有反应,风平浪静,但昨晚那一眼引发的剧烈的灼烧感实在太真实,不像是遭受意识攻击后产生的幻觉。
他和怪物不少交手,A级怪物也亲手诛杀过,从没经历过这种级别的灼痛。
“知道我是警官。”
应曙低声开口,喉咙的沙哑吃痛叫他出声吃力,却还是尽力将话说的平稳:“宿老板还敢留我在这种地方?”
祁纠笑了笑,没说什么话,只是单手撑身从摇椅里站起,披上件外套,按铃要了早餐。
他倒了杯冒着袅袅水汽的红茶,加进一勺蜂蜜搅开,端着走过去。
应曙手里的枪动了下。
加了蜂蜜的热红茶溢出香气,祁纠单手端着托盘,稍稍俯身,在抽屉里翻找:“要不要牛奶?”
应曙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人影:“你不怕枪?”
“我是个生意人。”祁纠念人设,“遵纪守法,踏实本分,手无缚鸡之力。”
应曙:“”
系统:“”
“所以怕的用处不大。”
祁纠笑了下,把红茶递给他:“如果应警官想要我的命,只要开枪就行了,我一定躲不开。”
应曙没听过这种论调,蹙了下眉。
他在观察祁纠,注意力却被近在咫尺的红茶牵扯,喉咙干涩肿痛更甚,无声咽了口唾沫。
祁纠向后退,让出应曙的警戒区,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应曙看到他喝茶,才把一整杯茶一口气喝干。蜂蜜里似乎还放了别的,清凉润泽,轻易压制住喉咙的涩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应曙放下茶杯,盯着地毯上的影子,“为什么把我留在这?”得找个机会。
应曙无声盘算,到目前为止,这个“宿老板”表现得几乎无懈可击,找不出什么猫腻。
找不出问题,怎么看都像是人类,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真是能隐藏到这个程度的怪物,恐怕已经有了可怖的实力。他必须想个借口,多在宿青陆身边盯一段时间,做正式的排查
应曙的念头顿了下,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影。
他怀疑自己没听清对方刚才的话:“你说什么?”
“寻求庇护。”祁纠挺坦然,打开门接送来的早餐,“应警官,为了帮你脱险,我可能惹上了一些麻烦。”
比如昨晚,他抱着应曙在花园中逃命,天色暗沉,路不好走,跌撞间摔了几跤,身上留下了不少擦伤和淤青。
比如误入了玫瑰墙,被尖刺扯坏了一件价格不菲的风衣。
比如招惹了不好惹的人,被针对、被排挤,一夜之间资产大幅萎缩,这家会所也萧条到人去楼空。
说不定会遇到车祸、枪击、谋杀之类的恶性事件。
总之,按理来说。
应该寻求一些报酬。
应曙不知道该说什么,握着配枪,光着脚站在床后,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奸商,也看着丰盛过头的一大盘子早餐。
局面要真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早餐还要叫大份的茄汁焗豆、大份的烤番茄、大份的黑布丁、煎蛋、蘑菇、香肠、炸薯饼和双份的煎饼果子?!
但祁纠看起来不觉得这种讹诈有问题,放下沉甸甸的托盘,挽起袖口,给应曙看:“这是磕伤。”
系统火速贴图,叠上一片泛紫的淤青。
应曙:“”
祁纠挽起另一侧袖口:“这是擦伤,路太滑,我们摔了一跤。”
系统火速贴图,叠上一片刚结痂不久的渗血伤口。
应曙:“”
“风衣送去修补了,暂时不在。”祁纠坐在餐桌旁,单手掀起额发,露出额角的一个肿块,“这是我们撞在了一棵树上”
应曙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蚊子包,把一整个煎蛋塞进嘴里,刚吞下去,余光无意间扫到一点反光,脑内神经猝然一跳。
回过神前,应曙已经伸手,按住还在整理袖口的祁纠,就地一滚避向墙角。
这真是个很瘦的人。
比看起来还要瘦削,衬衫下仿佛还藏了旧伤,抱在怀里时,几乎摸不出透过衣料的温度。
祁纠阖着眼,无声无息靠在他肩头,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
应曙后背抵住墙面,卸去缓冲,看着毫无预兆粉碎的钢化玻璃,眉峰锁紧,晃了晃手臂:“没事吧?”
“没事。”奸商闭着眼睛,靠在他肩头,轻叹口气,“昨天晚上,我们撞了棵树”
“”应曙听不下去,开口打断:“你真招惹了仇家?”
祁纠还真没招惹什么仇家。
被盯上的是应曙他昨天潜入会所,杀掉的那个怪物,是某些位高权重的人类豢养的“宠物”,用来做更见不得光的勾当。
保守秘密的最好方法,当然还是斩草除根。
“算了。”应曙没等到他的回答,倒是发现祁纠的手臂又开始流血,打开随身的臂包,给他处理伤口,“疼吗?”
他不知道未经训练的普通人对疼痛的耐受度,尽量放轻动作,抬头看祁纠的神色。
系统解决了狙击手,火急火燎赶回来:“怎么样,要不要紧?”
祁纠给它接风:“小问题。”
正常情况下,“怪物”对上人类,不论人类使用任何武器,几乎都是压倒性的优势但圣痕附近的怪物不在此列。
系统跟着祁纠的属性走,也被牵制得慢了一步,还是让狙击手扣了一发扳机。
按理来说,这种有“暗流”特殊加成的子弹,远超人类的反应速度,威力可怖,能瞬间贯穿应曙的脑袋。
但现在应曙安然无恙,碎的只有玻璃。
“我不知道轻重。”应曙给他处理手臂,对着古怪的贯穿伤蹙眉,拿着双氧水犹豫半晌,还是没直接泼上去,“疼了就说。”
他问祁纠要了棉签,拿出从没有过的耐心,给伤口消毒,一点点止血包扎。
阳光下,几片漆黑的飞羽悄然掉落,消泯在一地闪闪发光的碎玻璃里。
庞大的鸦翼微垂,上面的伤口逐渐止血,瘦削颀长的手指苍白,托起年轻的猎人微绷的下颌。
应曙不受控地眩晕了一瞬。
他抬起头,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莫名失去对周遭的感知,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黑羽,和指尖的零星暖意。
祁纠单手揽着他,抬头看向窗外的远处。
很远,远到人类的视觉无法触及,某幢大厦楼顶。
神色极难看的男人举着望远镜,仿佛被针骤然刺到眼前,魂飞魄散蹭蹭后退,跌坐在地上,整张脸倏然惨白。
祁纠轻轻吸了口气。
应曙停下动作,抬起头:“疼了?”
他没有留意刚才的幻觉,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眼睛很平常,又或者并不平常,他没见过哪个人有这样温暖的眼睛。
映着他的影子,好像总有点漫不经心的犯困,又好像随便弯一弯,从容懒散的笑影就能溢出来。
应曙托着祁纠的手腕。
祁纠随手揉他的头发,手套的布料擦过他的发梢,轻触即离:“嗯。”
“挺疼。”祁纠笑了笑,“帮我吹吹吧。”

杀伐果断的冷峻警官拒绝了这种要求。
祁纠有点遗憾,放下袖口,想要撑身站起,受伤的手臂却被应曙握住。
“别乱动。”应曙低声说,“不是疼?”
他握住祁纠的手腕,重新把衣袖轻轻推上去,找出一支止痛针剂,斟酌好分量,在伤口附近分次注射:“忍一下,很快就会起效。”
祁纠靠着墙,手臂搭在膝上,很配合地任凭他操作,低头研究那个针管。
针管没什么好研究,透明细长,很普通的样式。
药水也是,特殊事件处理局的标配,系统已经分析过成分,最常用的注射用止痛药。
综合比较起来,操作针管的人更有趣。
年轻的警官低着头,半跪在他身前,动作利落,眉宇冰冷不为所动,耳廓却发红。
应曙稍稍侧头,避开投过来的视线。
他很不习惯被注视,某种意义上来说,追捕怪物的猎人和怪物一样,都蛰伏在暗处,见不得光。
被视线捕捉意味着暴露,暴露是危险的前奏,也是失控的开端。
阳光下的碎玻璃莹莹闪烁。
针尖穿透皮肤,细微的蛰痛引入冰冷的药水。
应曙按住那个针眼,等了几秒钟,慢慢揉了两下:“好点吗?”
“好多了。”祁纠笑笑,“多谢。”
他收回那条手臂,也不急着再起身,恢复成之前倚着墙的姿势,整理好袖口。
应曙低着头,无声蹙了下眉。
这是种有些古怪的感受离得近时不觉得,身体轻微触碰的部分拉远,温度的来源消散,再看空落落的掌心,居然有些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沿着神经冲动,一路传到胸口,最先唤起的不是接近的冲动和渴望,而是警惕。
特殊事件处理局,行动守则,第十三条。
怪物潜伏在人类之中,观察和模仿人类,等级越高,越难分辨。
高等级怪物擅长诱惑人,潜移默化,步步为营,设下叫人心甘情愿跳进去的圈套。
应曙的念头被一只手打断。
戴着手套的手,撩开他的额发,微曲的指节抵在他的额头上。
应曙醒过神,倏地后退,因为这个动作避无可避,径直迎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应该安全了。”祁纠问,“还吃不吃早饭?”
应曙回头,看了看那一地碎玻璃,再看这个仿佛真对暗杀、枪击毫无概念的“安分守己生意人”,一时居然有些头痛。
“不一定安全,可能还有监视。”应曙翻了下随身的装备,还好,车钥匙还在,“你留在这里,收到我的消息之前,不要出去,也不要叫人来。”
按铃叫人这种习惯,方便是方便,也相当危险。随便有什么人冒充侍应生,趁开门时下手,根本没法防备。
就算是个怪物,这样不知道警惕,叫猎人趁着开门的时候来一枪,也够受的打住。
应曙紧皱着眉,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用力按了两下。
他大概是疯了,要么就是昨晚中的招还没缓过劲想的这都是什么?
饲养怪物守则?
保证怪物安全存活的一百种方法?
训练有素的年轻猎人撑起身,重重晃了晃脑袋,抓起配枪闪到窗边,向外查看,确定过方位:“等我回来。”
祁纠点头:“好。”
应曙走到门口,又补充:“如果不是我,不要给人开门。”
祁纠:“好。”
应曙报了串数字:“我的电话。”
祁纠照着拨过去,应曙存下他的电话号,备份进联络人名单。
应曙看了眼手表上的定位器,确定过自己的位置,快速找到安全梯下了楼。
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系统冒出来,变成小刀片,裁开祁纠手臂上的绷带,露出还在渗血的伤口。
药没问题,应曙的处置方法也没问题,问题在怪物和人类的身体本来就不兼容。
对人类来说是普通的止痛药水,到了怪物身上,就变成延缓伤口恢复的拖累。
事实上,要治伤的话,只要应曙离得足够远就行了。
系统举起望远镜,看着一路沿子弹路径追踪过去的应曙:“他找过去了那边现在挺干净。”
应曙动身之前,系统就已经清过场。
就像昨晚,纠缠应曙的那几个“客人”,也都在昨晚魂飞魄散,逃命似的离开会所,拉紧窗帘门窗闭锁,瑟瑟发抖着不敢露头。
“被困在无边梦魇里的邪恶人类”这种存在,就目前而言,还是不被嫉恶如仇的年轻猎人发现比较好。
祁纠点点头。
脱离圣痕的范围,受压制的力量自然复苏。
系统分解掉药水的成分,那个伤口就飞速愈合,祁纠的手臂也恢复如初。
“真待在这?”系统跟祁纠讨论,“他这次出去,可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倒不是应曙不守时接下来的剧情绕不开,应曙还是会被带回去调查,判定是否在怪物的精神干扰下失控,袭击了人类平民。
他们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剧情,应曙没有被那些人带走,更没有杀掉那些人,所以也不至于受牢狱之灾。
但调查、问询、精神鉴定,少说也要三五天时间了。
“不着急。”祁纠弄了条毯子,这儿还有抱枕,“我们不忙。”
系统也挺赞同:“打不打牌?”
怪物的能力挺好用,不用特地动弹,蔓延的暗流卷起窗帘拉严,打开柔和的壁灯,连粉碎的玻璃碴也堆在一起,成了个挺有艺术感的雕塑。
祁纠靠在墙角,和黑暗半融成一体,系统往他身后塞了个抱枕,自己也扯了点棉花。
在他们完成的诸多任务里,这其实算得上是有点特殊的一次。
系统看了一会儿地毯上的光影,灯下的影子不是人形,而监控器里,跳上摩托越走越远的应曙,也并没发现肩头沾着的黑羽。
那是无形的羽翼,是来自猎物的庇护,和并不着急的等待。
系统出了三张J:“你确定他会回来?”
或许应曙不回来比较好。
按照常理,应曙被带回局里,应该就会检测出身上残留的怪物气息。
通过这些残留的气息,不难推测出祁纠的真实身份,应曙大可以上报特殊事件处理局,回到会所安排抓捕,伪装成侍者来敲门。
暗流裹着的扑克动了动,掉下来黑红花片四张K。
“”系统手里就有张方片K:“怪物就能耍赖改牌面吗?!”
祁纠靠着抱枕笑了笑,他有段时间没这么放松,活动了下肩膀,抹掉上一轮纸牌,重新换成四张A两个王。
系统:“”
应曙沉默着站在检测器前。
怪物级别评定一栏,四个A级都在瞬间飙满,警报亮起红灯。
技术人员正满头大汗地鼓捣机器,研究哪出了问题。
“你在那个会所,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面目严肃的上级站在隔离罩后,若有所思凝视着他:“可能是机器出了问题,也有种可能,是出现了我们没见过的怪物。”
“没有。”应曙开口,语气和机器一样刻板,“我遇到了一些人,他们做的事我已经汇报过,会所的老板救了我”
“这些不重要。”上级打断他。
应曙停下汇报,恢复沉默,又变回惨白光照下的塑像。
上级似乎也意识到这样不妥,稍一停顿,又补充:“那些人是被怪物迷惑了心智。”
“是因为怪物。”上级说,“它诱使人类犯错,你明白吗?”
应曙:“是。”
上级还算满意,又看向那四个满格的“A”如果真有这么个怪物,那一定是特殊事件处理局成立以来,捉住最危险的猎物。
“如果真有这么个怪物,你应该和它擦身而过,检测数据显示,它对你没有敌意好像很喜欢你。”
说到这,上级的语气似乎匪夷所思,又像有嘲讽。
上级敲了敲隔离罩:“提高警惕,这是前所未有的机会,你能拿个S级勋章。”
应曙垂着眼睛:“是。”
上级离开,工作人员白忙了一通,没找到原因,满头雾水退去,刺眼的白光也在不久后熄灭。
应曙抬手,看了看掌心。
掌心是空的,没有什么东西,今早有,今早他握着另一只瘦削的手臂,那上面有古怪的伤口。
应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或许在想那只手。
那只手明明很凉,指尖倒真是温暖。
应曙活动了下手脚,控制好平衡,慢慢离开检测台。
他是在搜索那片区域的时候,被九局的人找到,强制带回来的。
为了避免他的意识里还存留有濒死怪物的精神攻击余波,防止他失控伤人,一路都用特制的束缚带捆着他,那种入骨的麻木仍未消退。
应曙弯曲了下手指,垂下的视线遮住瞳孔里的冰冷。
在他四周,光洁的墙面上,还张贴着数不清的行动准则,每张上都说,怪物诱使人犯错。
怪物窥视人心,怪物蔓生罪恶。
怪物该被清除。
接下来的几天,应曙始终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隐隐有人跟踪。
是人是他的同行,隐蔽的水平还算不错,但比起局里训练最为严苛、专门负责猎杀怪物的猎人,还差了一筹。
应曙擦拭匕首,收起还在冒着青烟的配枪。
身旁劫后余生的巡逻员瘫在地上,惨白着脸色大口喘气,还有些惊魂未定,不停看着身后的空地。
他们奉命跟踪监视这位九局的前辈,上报应曙的日常,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可怎么没人告诉他们,跟踪还会遇见怪物?!
他们撞见的是一群低等级怪物,又或者说“暗流”,漫无目的地徘徊游荡,险些就把他们全吞噬掉。
要不是应曙来得及时,他们说不定已经被暗流吞了。
这还不是最丢人的。
最丢人的,是这几天里,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四次。
都是应曙来救的!
这还算哪门子的跟踪监视?
“我告诉过你们。”应曙擦干净匕首,收进皮套,“躲在警署里,不要出来。”
最近是暗流活动的日子,夜间怪物横行,室外很危险。
应曙说:“你们该听我的话。”
这次的暗流尤为难对付,连应曙都花了些时间,几个巡逻员都吓得鼻涕眼泪齐飞,彻底涨了记性:“是是是”
要不是最近案子也不少,人手实在紧俏,他们也想躲在警署里安安生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今天凶杀案、昨天绑架案,前天还去查封了个会所,据说是叫人举报了,好好的人进去再出来就疯疯癫癫,说不定有怪物。
如今这世道,“说不定有怪物”是个相当常见的举报理由,别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大商巨贾,只要被怀疑,说封几天就封几天。
应曙原本已经要走,停下脚步,问那几个啰啰嗦嗦的巡逻员:“什么会所?”
“就就是那个,最大的,老板姓宿的那个。”
巡逻员愣了下,连忙竹筒倒豆子:“我们私下猜,应该是惹了什么人,被针对了,都封了好几天了前辈?”
巡逻员还没回警署,这地方又黑又空的,最适合暗流徘徊,说不定随时都有新怪物冒出来。
怪物最喜欢空荡的地方。
就好比那个被封了几天的会所,人去楼空,又被搜查队相当蛮横地翻箱倒柜,弄得一片狼藉。
像那种地方现在说不定已经全是怪物了。
新人们抱成一团,吓得脸都白了:“前辈?应前辈?!怪物”
一把带有圣痕的匕首挟着风,从夜色里被抛过来。
摩托车的轰鸣几秒内飙远,应曙把油门拧到头,风声刮过耳鼓,沉默着咬了咬后槽牙。
他遇见过数不清不听话的人。
这还是第一次,应曙单手操控摩托,对着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冒出这种念头。
那个有琥珀色眼睛的家伙。
最好别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
祁纠:牌局,酣战中。
忘了回家的冷酷狼崽:夺命狂飙。

应曙扔下摩托,跳进用于隔离的封锁带。
他看也不看,抬手扣下扳机,泛出赤光的子弹驱散盘踞如乌云的暗流。
怪物有催生植物的能力,原本被精心修理过的花园,只不过几天时间,就变成荆棘横行、荒草乱生的野地。
暗沉沉的月色下,爬藤植物肆意蔓生,覆盖住原本光鲜的建筑,卷曲藤蔓探进破碎的窗户。
负责看守的探员听见动静,拦上来:“应前辈,这里已经被封锁了”
“我在里面落了东西,很重要。”应曙打断,“麻烦方便。”
探员们有些为难,攥着警棍,面面相觑。
不是他们不想给这个“方便”,实在是这里面的怪物浓度,已经到了不适宜人类进入的地步。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这家会所真像被举报的说法那样,一早就是怪物的根据地而是因为怪物有种奇怪的规律,凡是“空屋”,就会召来怪物。
一开始,还只是些不那么起眼的地方:废弃的汽车,长满荒草的操场,陈旧的、长久无人打理的居所。
“不要去碰它们尤其当你看到,天气十分晴朗,它们却被黑雾笼罩的时候。”
许多生在近几年的小孩子,从记事起,就被反复强调这句话。
不要去碰它们,否则会被怪物吞噬。
后来怪物越来越多,或许是实力增强,也或许是暗流需要更大的活动范围,“空屋”的定义也越来越宽泛。
比如一家被查封,人去楼空的会所。
只要随便推翻几段围墙,锁上大门,打碎几扇玻璃,就会有暗流被吸引前来盘踞。
所以这个世道,举报别人“和怪物有牵扯”,算得上是最蛮不讲理的手段。
“局里说不准任何人进。”探员壮着胆子,对应曙说,“再过几天,这里会被标准化处理,等那时候,您再进去也”
他的话还没完,应曙已经跳进那片黑雾。
探员完全来不及反应,错愕惊呼:“前辈!应警官”
应曙扯住手臂粗的尖刺,玫瑰墙已经完全变异,强壮的藤蔓生出浓郁到极点的花朵,香气糜烂。
圣痕能够驱散暗流,消耗的是猎人自身的力量,力量越强,圣痕的覆盖范围也越广。
近乎实质的暗流受到惊扰,仓促流动四散,让出一段通路。
太慢了。
应曙单手扯着藤蔓,稳住身形,空着的手摸出配枪,朝记忆里的方位扣下扳机。
子弹的灼光迅速开出一条路,应曙抛出攀索,锋利的爪勾钉住三楼走廊的一扇窗户,接着荡势掠到窗前,刚一拉开,就被迎面涌出的黑雾淹没。
应曙闭紧眼睛,把脸埋在手臂里,屏住呼吸。
手机在这时候突兀地响起来。
应曙低头看见来电,握了握那个冷冰冰的金属机械,指腹停在绿色的接通键上,没有立刻按下。
在这样的环境里,再强的无线电信号也已经完全无法穿透。手机的信号栏已经彻底变灰,这个忽然打进来的电话,就显得突兀至极。
只有怪物,才能在这种地方打电话。
怪物最擅长窥探人心,给予人类最渴望的事物,诱惑猎物陷进圈套。
应曙咬了咬牙根,在肩头蹭去滑落的冷汗,收起手机,加快脚步。
黑影不停变幻,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漏进来,清寒凛冽,又不知在哪一块地砖扭曲,变成仿佛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噪点。
灰白的雪花噪点扭曲几下,在嘈杂声里跳出画面。
应曙快步穿行在黑洞洞的走廊里,余光扫过那些画面,这是种性质类似磁带的怪物,可以记录下曾在这个空间里发生的内容。
在他离开后不久,会所就来了查封的探员。
应曙用力握了下手里的枪。
这是个很麻烦的时间点。
不论怎么说,他都很难向对方解释清楚,这次查封和他无关而接下来的画面,更印证了这一点。
应曙停下脚步,攥着枪,盯住那片嘈杂的噪点。
这次查封并非和他无关,又或者说,多亏了他。
他给了那些人动手的借口。
“多亏那个九局的猎人。”看不清脸的人影晃着手里的袋子,得意洋洋,“宰了只肥羊,这回可赚大了。”
“那边的好东西更多!再找找地下室,他们这种有钱人,钱、金子、保险箱,都藏在地下室。”
一旁的人影催促:“动作快点,咱们也就捞这一波,大头有人盯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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