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反派洗白指南by煅庚
煅庚  发于:202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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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焚如见他这样反倒觉得顺眼,收起本命妖魂,重新捡起那柄漆黑的生铁刀。
他舔了下唇,像是将最后一丝看不见的神血卷入口中,握着刀,头也不回地离开石室。
系统还是第一回接这么重要的任务。
“确定没问题吗?”系统变成黑漆漆的生铁刀,被陆焚如攥着,在后台给祁纠发消息,“真不能被看出来?”
祁纠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有信心:“不会。”
祝尘鞅这具身体,从修炼那天起就是他负责,哪怕没有上本书的记忆,操控起来也相当得心应手。
趁着陆焚如把刀放下,他们掉了个包。系统分出了点数据,扛着真刀就跑,剩下的大半数据交给祁纠,被做成了把看着一模一样的假刀。
系统跟着陆焚如去赴宴,原本以为祁纠回了缓冲区,却没找着人:“祝尘鞅这么经打?”
“不经打。”祁纠撑着地面坐起来,运转真元,将肩头伤口烧灼止血,“是这把刀。”
祝尘鞅身上的神骨神血至精至纯,修炼出的真元也强悍无匹,厉害固然是厉害,却已经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
哪怕没人折腾他,这具身体都随时可能出问题,更别说现在。
陆焚如看见的那些“装病”、“装伤”,估计也不全是装的,只是祝尘鞅身为青岳宗供奉,不能示这一层弱。
青岳宗之内的人族,原本就在各方势力间摇摆得厉害,只想抱最强的那一棵树,稍微被察觉出半点不对,就无法再镇住这些人。
如果不是这把刀,祝尘鞅早就该昏死过去,失去意识,只能等身体慢慢自行疗伤。
系统愣了愣:“这么说,这东西还有好处?算是法宝吗?”
“看怎么论。”祁纠催出点离火,把生铁刀架在上面烤了烤,果然连点变化也没有,“如果睡不着算是好处,它就是件法宝。”
陆焚如原本在祝尘鞅这里养着,并不偏激,性情也没有这样暴躁易怒。
如今心性大变,固然有惨遭欺骗背弃、身负血海深仇的缘故,但也少不了这把刀的影响。
任何一个人,日夜叫这把刀催促着拼命修炼,被藏在刀中的恨意诅咒着,仿佛这条命活着就只为了复仇,都很难再保持过去的脾性。
“可这把刀确实是陆焚如的。”系统远程翻了半天剧本,找到设定,“他们妖族,生下来就取一根骨头煅烧,做成本命兵器。”
陆焚如的这把刀,是他幼时被取走的一根肋骨,混合生铁精千锤百炼煅烧成的——所以陆焚如一见到它,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刀。
若非黑水洞覆灭时,这把刀尚未成型,它本该是把异常锋利的圆月弯刀,黑柄银刃,无坚不摧。
祁纠也还在研究,这个世界的谜团不少,一把刀的蹊跷已经算靠后的了:“有道理。”
系统愣了愣:“什么有道理——这是什么东西?!”
和眼睛里淡到几乎透明的金色不同,此时由祝尘鞅这具身体胸口淌出来的光点有如实质,浓郁得叫人挪不开眼,几乎像是赤金沙。
这些赤金沙在祁纠手里汇聚,覆在这把生铁刀的外层,缓缓成型凝固,变成刀鞘。
刀鞘内离火灼灼,炙烤不为所动的冷硬生铁,将漆黑刀身映得赤红。
“骨头。”祁纠随手划地,掀开一大块石砖,将这把刀藏进去,“以前准备好的。”
祝尘鞅这一身神骨,受了太多觊觎,但凡炼化一块半块,都能做出相当强悍的法宝。
但其实神骨难折,就算是祝尘鞅自己动手,也得花上十年、二十年,才能用真元磨下来这么一小段,至于炼化……那就更难。
这世上能化神骨的,也就只有离火、弱水而已。
祝尘鞅早准备好了这一小块骨头,此刻只不过是拿出来,并没什么影响。但这具身体如今经脉尽是裂口,体内又俱是弱水寒毒,妄动真元,与刀割无异。
此时这些冰碴叫经脉裂缝渗出的离火真元融化,阴森寒气游走周天,无孔不入,一寸寸侵入丹田气海,翻腾不休。
不过须臾片刻,祁纠就回了缓冲区。
系统把大半数据留在陆焚如手里,分出点数据杀回来吃火锅,一口气倒进去半盘子鸭血:“你说得对,青岳宗那些老头在套陆焚如的话。”
巫族眼下内外混战皆不太平,暂时腾不出手来管下九峰的事,这些人自生自灭,已经成了相当彻底的墙头草。
如今陆焚如显然胜过祝尘鞅,青岳宗转投他这一头,恭维巴结自然是少不了的,却只怕仍不是全心全意。
毕竟陆焚如太年轻了,又是妖族,难免占了一个“出身不正”,若叫人拿这个做文章,也够他们一受。
——不过这些人也套不出来什么。陆焚如跟在祝尘鞅身边这么多年,虽说没学什么正经法术,耳濡目染,这一身沉静岿然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在席间冷眼看这些人推杯换盏、听着恭维奉承的陆焚如,神情淡漠冷冽,瞳色漆黑,看不出半点情绪念头,更看不出石室内对祝尘鞅的滔天恨意。
这样尴尬的局面,勉强撑了一会儿,也就相当生硬地静下来。
青岳峰的宗主环顾一圈,勉强挤出了个笑,捧起杯酒:“……上神,请。”
此番摆了盛宴请陆焚如,青岳宗也有自己的盘算,一是为了探些口风,二是为了请陆焚如收徒。
陆焚如垂着眼,不接这杯酒:“我不是上神。”
“什么话,什么话。”宗主赔笑,“巫、妖两族都是上神——若上神不喜欢这叫法,那咱们就叫亲近些,陆长老。”
这话总没法推脱,陆焚如需要落脚栖身之处,如今做了青岳峰的供奉,受一句“供奉长老”并不过分。
宗主见他不语,眼里更亮出异彩,欣喜道:“不知陆长老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陆焚如抬眼,漆黑眼底似有讽意:“我?”
宗主似乎全然不曾看出,笑着点头:“正是,正是……门里这厚礼早都备好了,收几个就行,挂个名字,不用怎么管。”
眼看又快到了宗门开山收徒的日子,如今人族这些宗门,其实没有正经修炼功法,无非是打坐、修道、山中无日月。
如此这般修炼个几十年,到苍髯皓首时,延些寿命,活个一两百岁。
再有些天赋斐然的,修得法术神通,能变化、能腾云,能占卜算卦,降妖拿鬼,能使遁术日行千里,已是极了不得。
巫妖两族的天赋神通、修炼功法,其实都不与人族相通,收了徒也教不了——祝尘鞅当初收的那些徒弟也一样,除了陆焚如,剩下那些都只是挂名而已。
“收了他们,也不用做什么。”宗主殷切解释,“叫他们洒扫伺候,奉个茶、做个饭就行了……”
陆焚如忽然打断:“哪天奉上来一杯毒茶,坏了我的修为,让我输给来下个打山门的‘上神’?”
的笑僵在脸上,眼底透出隐隐错愕惊惧,冷汗大颗大颗冒出来。
陆焚如并非不知道这些人的勾当。
他垂着眼,抓着刀起身,黑袍袖口将那杯酒刮倒,泼在地上。
“这是琼浆玉液!”宗主慌声解释,“是冰山琼花蜜心酿的,五十年一开,百年一酿,清心明目,绝无半点害处……”
他说的不错,这的确是琼浆玉液,的确珍贵,的确没有毒。
青岳宗不可能对陆焚如动手,至少目前不可能——如今祝尘鞅显然已是废人一个,指望不上了,他们只能靠着陆焚如。
除非再有个更厉害的什么妖族来抢地盘,又或者是巫族总算从混战里抽出工夫,打上门来惩治青岳宗、救走祝尘鞅……除非是这些情况。
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些“除非”,几乎每样都不可能发生。
如今妖族中,陆焚如是唯一的一个突破新境界的,妖族天生懂得趋利避害,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挑衅更强者。
巫族那边……更是快把不周山打塌了,上九天乱成一团,没时间管下九峰。
那日陆焚如回来复仇,打上山门,滔天黑雾遮云蔽日,惨惨凄风血雨,竟令人生出几分灭世之惧。
青岳宗暗中观望,见祝尘鞅与他交手几次,明显有不支之态,回来后更是咳嗽吐血、虚弱非常,就已觉出不妙。
这些人衡量再三,决心放手一搏,这才叫祝尘鞅的徒弟暗中下手,给祝尘鞅端去的药茶里下了毒。
人间的毒,对巫妖两族效力其实都有限,无非是叫祝尘鞅经络淤堵、真元流转不畅而已……但只是这样一点差距,就足以分出胜负。
也就是这样一点差距,让那天的祝尘鞅在交战之时,露出了那么一丝不能再小的破绽。
这破绽叫陆焚如捉住,结结实实还他一掌,这一掌凝聚弱水至阴至寒,将祝尘鞅自山巅重重击落。
那一片山峦被碾成齑粉,扬起的烟尘遮了青岳峰三日三夜,才总算被宗门长老合力驱使的流风吹散。
祝尘鞅摔在乱石之间,周身经脉尽断,真元凝成的战铠更是彻底崩毁消解。神血顺着暗溪淌进山林,那一片林木都变得尤为茂盛,百年成熟一次的奇花异草争相成花结果。
陆焚如追下来时,已有眼疾手快的宗门弟子,“冒死”冲上去,以九幽陨铁铸造的锁链将祝尘鞅锁了结实。
……青岳宗这么做,也是深思熟虑了多日,再三衡量利弊,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一来,是为了叫这场仗尽快打完,免得株连青岳宗内无辜弟子,不跟着祝尘鞅受无妄之灾。
二来……胜败已定,也是想向陆焚如卖好。
“那祝尘鞅分明是——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行此险恶勾当,人人得而诛之!”
宗主急得几乎有些言语不畅,满脑门冒汗:“我们,我们并无与上神交恶之心,天地可鉴……”
陆焚如清楚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不喝这些人的酒,也不吃这些人的饭菜。
“我是妖物,不吃你们吃的东西。”
陆焚如垂着眼:“不必费这个心思了。”
宗主张了张嘴,心道陆焚如是妖物不假,可怎么就不吃人吃的东西了?祝尘鞅捡他回来时,还下了趟山,往离火园中牵了头牛呢。
……这话自然不能说,心里想想都得尽快,免得这些大能有拿魂搜念的本事。
宗主勉强定下心神,不敢违逆陆焚如,将收徒的事也暂且搁置,只是越发毕恭毕敬。
“既然如此……供奉长老有用得着本宗处,只管召唤,我等随时候命。”
宗主拱手保证:“祝尘鞅被看管在宗门囚室,万无一失,他周身经脉已然尽断,无法再动用真元,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这话尚未说完,他站在陆焚如黑沉沉的眸光里,又莫名打了个冷颤,闭上嘴。
“经脉尽断。”陆焚如念了念这四个字,好笑道,“谁与你们说的?”
宗主愣了下:“这、这不是明摆着?”
陆焚如原本也以为,祝尘鞅经脉尽断,只要再以弱水寒毒封住气海,就折腾不出半点花样。
可这人远比他想得命硬,在石室里,祝尘鞅为了化去那些寒气,又动了真元,催出离火。
灼烈的离火气息,与黑水洞中残留的一般无二,陆焚如舔了舔上颚,狼灵舐去的神血味道仿佛还残留在口中。
“如何处置他,是我的事,你们不必插手。”陆焚如说,“弄些吃的给他,别饿死了。”
堂堂战神冻饿而死,实在丢人,陆焚如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克扣祝尘鞅。
既然祝尘鞅不肯点菜,陆焚如也就不再管他。
今日夺了祝尘鞅不少神血,陆焚如察觉到体内妖力不稳,激荡不休,多半是又要突破,要寻个僻静处闭关。
陆焚如又看向手里的刀,忍不住蹙紧眉,垂首沉思。
——往日到这种时候,他只要握住刀,就仿佛被无数双眼睛凝视,催他不眠不休,催他日夜修炼复仇。
可现在……这把刀却没了半点动静,这种感觉并不让他轻松,只觉得不安。
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还是有什么变故?
又或者是祝尘鞅在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倘若真是这样,他会让祝尘鞅好好尝尝他曾受过的罪。
陆焚如无心再与这些人虚与委蛇,突破在即,他不打算再耽搁时间:“我今夜闭关,你等不可打扰。”
宗主与一干长老连忙不迭称是,立即发下宗门令,警告各峰弟子今夜不可擅动,违令者严惩不贷。
宗主将陆焚如送出们,还想客套几句,迎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竟觉心神一瞬恍惚,大骇之下晃了晃才站稳。
陆焚如盯着他,缓缓问道:“你们青岳宗,还有没有瞒我的事?”
陆焚如的修为境界,眼下尚且不能搜魂夺魄,但也只差临门一脚,彻底突破境界稳固后,就能将人神魂抽出查阅。
这些人若仍有什么心思瞒着他,多则半年少则三月,便要无处遁形。
宗主满心骇然,连忙矢口否认:“怎么会有?!我等诚心,绝无二意……”
陆焚如静看了他一阵,攥着那把刀,转身离开。
宗主叫余悸淹没,连腿都有些软,此时却也有些慌了起来,忍不住反复思量,有没有什么事不能告诉陆焚如。
……除了他们也想趁机打些秋风,惦记祝尘鞅身上那点神血神骨,想捞着些来做好处,剩下的也就没了。
这种小事,想必陆焚如也不会在意……硬要说的话,还有另一件小事,的确没敢说过,但想来也无足轻重。
这事不敢讲,倒也没什么阴谋,只是怕落了陆焚如的威名,惹陆焚如不悦。
——祝尘鞅与陆焚如鏖战三日,面上难分难解,内里却已不支,回了离火园内休息时,已能听得见咳嗽声。
透过窗子,看得见祝尘鞅按着胸口,伏在桌边,咳出斑斑血迹。
所以他们熬了药茶,在这茶内下了毒,叫祝尘鞅手下的徒弟送进去……偏偏这些遭瘟的废物东西,个个怕遭报复,没一个敢用真身。
最后送茶进去那个,悬心吊胆蹑手蹑脚,放了茶拔腿就跑,化形术拼命使到顶阶,用的居然是陆焚如的面目。
他们还以为功亏一篑,怒骂了那夯货一夜,却没想到祝尘鞅平日里警惕到极点,居然真把那下了毒的茶喝了。
这也就是所有瞒着陆焚如的事了……再怎么想,应当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被陆焚如折腾了这么多天,祝尘鞅也没问过。
或许那天晚上,祝尘鞅也并没看清,那一杯茶,是陆焚如端进去的。

陆焚如去赴宴的工夫, 祝尘鞅刚被几个青岳宗弟子“侍候”完。
倒不是这几个子弟擅处——是宗门的命令,祝尘鞅这一身狼狈血污,莫冲撞了陆上神,惹上神不快。
还是将人洗干净、换身利索些的衣服, 弄得体面些更为妥当。
青岳宗一贯皆是如此, 当初祝尘鞅还是“供奉上神”时, 也这样处处仔细伺候, 精心侍奉,生怕哪一点做得不够周全。
就连祝尘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将一个妖族余孽当人族婴孩来养, 掌门也不敢声张哪怕半句……更莫要说旁的事了。
“可惜啊,偏偏自作孽, 不可活。”
一个弟子边挽袖子边念叨:“灭人家满门也就算了,不知道斩草除根永除后患,还贪心不足。”
“正是。”旁边那人捻着诀,也附和,“偷鸡不成蚀把米, 上好的妖丹没落到手里, 倒是落到了如今这副田地。”
若是放在平时, 给这些人千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议论这些——可如今祝尘鞅看着实在凄惨,身上血迹斑斑、伤上叠着伤,手脚皆受重锁, 几乎成了个废人。
任他们怎么看, 都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威胁。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巫族战神狼狈至此, 这些弟子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倒是不少人想来看看新鲜。
他们身后,为首的弟子皱着眉,打断这些人的话:“少说几句。”
“他再卑鄙下作、咎由自取,毕竟身负古神血脉,非我等凡人能比。”
首座弟子说:“说不定就有什么杀手锏藏着,提防着些,免得他使阴招。”
那几个下级弟子连忙闭嘴,随意捻了个诀,唤来峰底涧中水,浇在祝尘鞅身上。
今夜宗门严禁弟子擅动,他们还要尽快赶回各峰,免得吃罚,确实也没什么时间再多废话。
如今虽是夏日炎炎,但这涧中水乃是山顶积雪所化,流入峰底山涧,又常年阴寒不见日光,冰寒刺骨异常,碰一碰手都扎骨头。
也不知陆上神怎么就喜欢这种水……或许妖族与人族的确不同,这也是特异处。
这些人七手八脚,忍着冻将祝尘鞅涮洗干净,又草草套了身新衣裳上去,就算了事,匆匆离了石室散去。
陆焚如回到石室时,便正看见这一幕。
祝尘鞅已洗去身上血污,叫素白衣衫一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暂时遮住……倒叫陆焚如想起覆住人间疮痍的新雪。
人间战火频仍,祝尘鞅带他下山走动时,陆焚如也见过整片烧毁的村庄,叫雪盖得仿佛一片明净。
只有走近了,才知那底下藏着什么样的狰狞险恶。
陆焚如走过去,抱着刀蹲下,抬头看祝尘鞅。
那些弟子为了省事,将铁链胡乱箍在一处,走了也未曾再管,就那样绞着。
祝尘鞅闭着眼,双手倒缚在背后,被铁链拽着身体不至倒地,头颈无力垂落,半湿的额发散在眉前。
陆焚如伸手拨开他的额发:“师尊。”
他知道祝尘鞅醒着,如今祝尘鞅浑身干净,虽难掩虚弱无力,却毕竟与记忆隐隐相合。
陆焚如被祝尘鞅养在身边那些年,每逢突破前,都会往祝尘鞅身旁凑,几乎成了本能。
妖族境界极难突破,每回都是一场生死关。若是能熬过去,自然脱胎换骨;若是熬不过,便身死道消灵智尽陨,再珍贵的天地灵宝也救不回。
每到那段时日,祝尘鞅对他都是最好的。
陆焚如幼年时那几次突破,甚至都是被祝尘鞅抱在怀里,一面拍抚着哄他忍痛坚持,一面以真元替他疏经理脉、引气入体,几日几夜地熬过去。
“师尊,你再对徒儿说一次。”
陆焚如仰头问他,声音很轻:“你助我突破,是为了什么?”
陆焚如知道祝尘鞅醒着,他从小就跟在祝尘鞅身边,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太过熟悉。
祝尘鞅每次装作昏迷,骗他妖力,就是这样——陆焚如过去都佯装不知,忍着彻骨煎熬,乖乖任祝尘鞅抽取内丹,从没说过半个不字。
如今再没这种好事了。
陆焚如按住祝尘鞅的肩膀,隔着衣料,在那个狼牙豁出的伤口上缓缓使力,直到这件衣服上也渐渐洇出血色。
他将石室整个闭锁,磅礴妖气生成天然护罩,近者便已剧痛如刀割,若是敢伸手碰一碰,那只手都要化成血水。
那几个来“侍候”祝尘鞅的宗门弟子,并自作聪明的掌门长老,都被锁在妖灵大阵中,惊惧乱撞拼命挣扎,在风卷黑砂中惨叫连连。
这是妖族的天赋阵法,各族不同,鬼车的金光阵、毕方的烈焰阵,黑水洞这一支妖族阵名“化血”,功效也顾名思义。
不等他突破成功,这幻境永远不会结束,大阵也再不会解开。
祁纠睁开眼睛,迎上陆焚如漆黑如墨的眼瞳。
这会儿只怕不是缓和关系的时候。
系统也这么觉得,紧张到哗啦哗啦翻剧本,给祁纠提醒:“祝尘鞅已经对他承认过了,是为了他的妖丹。”
陆焚如的境界越高,内丹也就越精纯,其内妖力越凝练,效用越强。
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有人得了件相当强横的法宝,肯定也会没事擦拭、精心养护,恨不得随身带着。
他们来之前,祝尘鞅落在陆焚如手里,叫陆焚如的妖灵大阵折磨下来,已承认了许多事。
陆焚如此刻外表温顺,单手撑地,几乎是跪着蜷坐在祝尘鞅身前,其实妖力已汹涌异常,漆黑眼底有隐隐血光,凶煞毕露。
这种时候……要是稍微说点别的,比如“确实是为了你好”,多半连话都不用说完,当场就被陆焚如撕了。
祁纠能理解,看了看系统举起的剧本:“是为了你的内丹。”
“你的妖力对我有好处。”祁纠说,“焚如——”
九幽陨铁的锁链被妖力生生炸开。
崩飞的碎铁深深没入石壁,无声无息,几乎像是没入一块豆腐。
祝尘鞅的身体失了铁链牵扯,再难保持平衡,坠在陆焚如臂上,胸口伤处被硌得负痛震颤。
陆焚如问出这个问题,就没打算得着什么想听的回答——祝尘鞅要是敢说谎,他当场剖了这卑鄙之徒的骨头,祝尘鞅实话实说,他同样会叫恨意冲得无法自控。
但陆焚如要的就是这份恨意。
比起虚无缥缈的安慰,对妖族而言,突破最需要的饵料是怨力、是仇恨,越恨力量越强,境界越稳固。
到了他如今的境界,寻常恨意已派不上半点用场,所以陆焚如才会在突破之际,来找祝尘鞅。
陆焚如将祝尘鞅抛在地上。
他只震碎了铁链,祝尘鞅手上的镣铐仍在,这镣铐沉重冰冷、粗糙无比,转眼就将祝尘鞅腕间磨得血痕累累。
陆焚如平日里对祝尘鞅这一身伤痕视而不见,此刻却像是连些许磕碰都容不得,垂着眼睛,轻轻舔舐那些血痕。
他突破在即,妖性压过理智,动作像极了幼狼,温热舌尖舔舐过的地方,妖力淌进祝尘鞅的体内,伤口就痊愈。
……近在咫尺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他身上。
陆焚如脊背绷紧,倏地抬起头,迎上那双眼睛里转瞬即逝的淡金。
失控戾意在陆焚如体内冲撞,他按住祝尘鞅的手臂,肩背前倾,盯住那双眼睛,嗓音喑哑:“为什么看我?”
祁纠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想摸耳朵”肯定算不上个好答案,陆焚如妖力冲撞,化形不稳,凌乱发丝间冒出两只立耳,覆着软绒,还会动。
系统把他的手牢牢拽住:“……”
祁纠也只是想想,他不能现在就死,这个世界的谜团还有不少,他们还得保证陆焚如活过巫妖量劫。
这同样是个怎么答都不对的问题,所以不如不答——祝尘鞅适时旧伤复发,呛出一大口血,闭上眼睛。
陆焚如微怔。
他伸出手,拍了拍祝尘鞅的脸,发现这人脸颊苍白湿冷,触之寒意如同净雪。
陆焚如拨了下,祝尘鞅头颈就跟着软坠向另一侧。
这具身体之前还因为负痛,偶尔轻颤,此刻却静得毫无反应,像是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陆焚如伏在他胸口,耳朵尖动了动,听见微弱的心跳声。
他知道这人没这么容易死。
可惜倒是很容易晕……才受了这么点伤,居然就力竭昏死没了意识。
陆焚如还不能叫他死,按住祝尘鞅胸前伤口,注入了些妖力。
便宜了祝尘鞅。
严格说来,巫族这一身血也不尽是神血。祝尘鞅呛出的这一大口血,在地上绽开大片殷红,就只有点点流金。
陆焚如不肯吃亏,随手扫净那片殷红,舔了下祝尘鞅霜白的嘴唇,把那一点神血卷进口中。
这样也不错。陆焚如想了想,发现自己更喜欢这样的祝尘鞅。
没法再对他说那些残酷到极点的话,也没法将他亲手凌迟、击落弱水……那些剧毒将他溺得死了一次。
是真的死了一次,这就是妖族突破新境界的秘密——非得死一次不可,还得是怨气冲天、恨意凛冽,彻骨憎恨凝成护体罡风,才能有灵识不散的机会。
重新活过来的陆焚如,这一身血肉都已是弱水所化。他浑浑噩噩了数日,随波逐流到黑水洞,终于堪透迷雾,将散未散的灵识叫恨意穿透,剧痛着倏然震醒。
在那些仍冒着点点火星的焦土之前,他终于记起自己被击入弱水时,看见的那双冰冷的眼睛。
祝尘鞅在九天之上垂眼看他。
“斩草除根,今日除此后患。”祝尘鞅说,“焚如,你我师徒缘分,到此尽了。”
还是现在这样的祝尘鞅更好。
陆焚如抱起祝尘鞅的身体,叫这人靠坐在石室角落,又把软垂的头颈扶正,把凌乱的衣襟理顺。
陆焚如蜷在他身旁不远处,妖力激荡之下,整个石室阴风惨惨,越发凄厉诡异,黑雾间渗出隐隐血红。
细看之下,这血红里半点也不安宁,彻骨阴寒裹着悲风怒号,恸哭撕心裂肺、哀嚎凄惨,更可怖的却还不止这个,而是凝聚如实质的咒力怨力。
这怨力阴森冷厉,缭绕不散,徘徊陆焚如耳边,时而如同喃喃低语,时而又凄厉异常,仿佛切齿诅咒。
系统都察觉出分明不对劲,在缓冲区里拉着祁纠:“这是怎么回事?”
陆焚如再怎么也是主角,就算身世的确凄惨到了极点,在突破这个关口,也不该叫这样强烈的怨力诅咒包裹。
这时候是心神最脆弱、最易动摇的时候,稍一不小心,被夺了心窍,就只剩下杀戮本能,连灵智都要被吞噬了。
祁纠暂时也不清楚,也在研究。
缓冲区里难得的没在煮火锅,系统还没注意,细看之下被他吓了一跳:“这又是什么东西?”
“元神。”祁纠想了想,“应当是我上本书封印的。”
上本书的剧情截止到祝尘鞅败于陆焚如,按照祁纠的习惯,接到这种成套的书,以防万一下本书还是自己,就会预先留点线索。
祝尘鞅的身体里封印了一部分元神,里面大概存着不少记忆——但眼下这具身体受伤太重,要想解开,已经没当初那么容易了。
祁纠刚分离出来一个场景,是陆焚如小时候,第一次妖力失控突破境界。
系统猜陆焚如也正梦见这个:“他在喊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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