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学的况大明星,很快就学会了利用卖惨达到目的,又在一秒钟内就被轻易看透戳破。
只不过,能看透、能戳破的那双琥珀色眼睛,就这么相当纵容地闭上。
况星野抬着头,他这会儿应该得寸进尺,但更鲜明的念头冒出来,闭着眼睛的人该被勒索一个吻。
狼崽子的吻技还是堪忧,祁纠重新睁开眼睛,况星野的手臂在他身后发抖不是出于任何一种情绪。
那是种想要勒穿血肉、把两个人合到一处,又生怕失控的力道闯祸,所以拼命控制的本能悸颤。
力道需要控制,吻不需要。
况星野花了点时间,弄明白很像太阳的东西是祁纠的眼睛。他用力呼吸,在肺和血管里轰鸣的雷声里压着近在咫尺的嘴唇,央求它们分开。
祁纠的舌尖有药的苦味,很苦的药,况星野不知道怎么才能替他喝。
有没有什么诅咒,或者魔法,接吻的人要分担另一方的痛苦,他一定提前十天就把自己变成全世界最幸福、最健康的人。
他带着体检报告跑马拉松冲去亲祁纠。
况星野乱七八糟地亲着祁纠,直到力竭才向后退,却被拢住后脑。
“乱亲。”祁纠并不是完全不受影响,他耳边的声音气息也不稳当,微微沙哑,“我是这么教你的?”
胆大包天、倒反天罡的新人打了个激灵,但为时已晚。
况星野的手脚发麻,没法动弹,激烈的心跳砰砰撞击耳鼓,缺氧的眩晕带来某种混沌到无法辨认的难受或者极乐。
这不难学。
这不难学。
况星野大口喘气,他搜刮身体,榨出新的力气,仰头看着祁纠。
祁纠也正低头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轻轻笑了下,很纵容地闭上,放松身体,躺进狼崽子手忙脚乱爬上去、用手臂草率筑成的巢。
况星野不知道怎么用力气,祁纠靠在他手臂上,琥珀色的眼睛被暂时遮住,懒洋洋任凭他尝试新学会的技巧。
那些眼睫微微动弹,像是沾了一点光。
“对吗?”况星野哑声问,他胸口起伏,摸索着握着那只稍稍暖热的手,“前辈,这样”
祁纠也有想吓唬人的时候,沉吟着衡量分数:“”
况星野怔了下,有那么几秒钟,他有点不知所措,紧张地伸手去摸祁纠的脉搏,却被那只手轻轻避开。
祁纠没有让他摸,有些时候,请个假、放放松也不是什么坏事。
偶尔他们不谈论以前,不谈论以后。他把可能会让狼崽子难受的事藏起来,不是因为不相信况星野,也不是因为他想独自处理。
偶尔,祁纠只是打算偷个懒,什么也不想,和他的狼崽子在雪地里打滚。
帐篷外又开始刮风,带来暴雨的云在夜色里压下来,海浪喧嚣,数不清的浪在礁石上摔得粉身碎骨,变成白色的花。
“下雨了。”祁纠同意今天放假,“亲得不错,九十五分。”
帐篷里安静,龙骨的质量的确不错,这么大的风,野营灯也只是轻轻摇曳。
况星野轻轻摸他的脸,摸那双弯着的眼睛,把自己的脸颊贴在狰狞凸起的疤痕上。
这些伤在祁纠的口中好了,早好了,已经不疼也不再有感觉,于是不需要他管可况星野把嘴唇碰上去,闭紧眼睛,额头轻轻抵着瘦削胸膛时,发现它们还是会发烫。
“疼吗?”况星野问,“难受吗,冷不冷?”
“疼。”祁纠笑了笑,他摸摸赖在胸口的小狼崽,“难受,冷。”
需要九十五分的吻。
需要有人管。
况星野的确变成了很厉害的狼崽子,至少看起来有九十五分的厉害,听见这种话也能岿然不动,至少看起来有九十五分的岿然不动。
祁纠给分一向宽容,假装没发现很厉害的小狼崽发抖,没发现任何异样的端倪。
况星野低着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呼吸。
他看着仰在怀里的人,他摸了摸冰冷的手指,那些手指懒洋洋搭在他掌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朝他微微弯了下。
况星野假装没发现它们没有力气。
教他爱的人,教会他说谎。
“再亲一会儿吧,况老师。”
教他爱的人教他:“亲亲就不疼了。”
况老师组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比赛。
不仅是因为祁纠拍了照片, 虽然没人作证,但系统变出的拍立得清晰显示,他们会合的时候的确天还没黑、烧红海面的晚霞还正漂亮。
也因为第二天一大清早, 恢复清醒的节目组火急火燎杀过去紧急登岛,喊着“况老师、隋先生”冲进帐篷的时候不太是时候。
很不是时候。
最先冲进帐篷的副导演灰头土脸冲出来,手里还拖着摄像师,摄像师手里抱着摄像机。
为了弥补心动嘉宾互动环节被节目组打扰的严重失误,节目组狠狠心下血本, 作为第一组完成任务的嘉宾的奖励, 斥巨资租了搜相当豪华的游艇。
祁纠被况星野推着, 因为有点黑眼圈戴了墨镜,抬头讨论:“我们是不是亲太久了?”
况星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删录像的时候才发现,只能要了个口罩戴上,半张脸埋在衣领里:“不久。”
是这些节目组搞噱头搞习惯了, 什么事都咋咋呼呼,弄得好像很夸张。
这是近几年的不良风气, 圈内圈外互相影响、彼此裹挟, 隋影帝在的时候,圈子里的乱象还没这么严重。
况星野给祁纠补课,顿了顿, 又低声说:“少听他们胡说。”
还“狠狠心下血本”。
下的是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投资人的血本。
还被宰了不少, 这些租赁游艇的公司专门坑这种冤大头摄制组,又贵品质又一般, 连设施都没有。
况星野来之前心烦意乱, 什么都没管, 根本不知道节目组的安排。
要是他早知道有游艇环节, 就提前买一艘送去改,弄成适合祁纠自由行动,能放松休息,没事看看风景的了。
副导演看出幕后投资人神色相当不虞,讪笑了下,紧张搓手:“况老师,是这样咱们今天的环节和昨天挂钩,是一起的。”
今天的环节是“24小时逃跑计划”。
嘉宾们根据昨天的游戏排名,会获得不同的海上交通工具,不论用什么方法,需要在外面漂泊一整天,不能回到所在的岛屿上。
按照剧情发展,就是“分散的恋人会合后,彼此扶持、不离不弃,逃脱反派单身大BOSS在岛上的大肆追捕”。
况星野这组拿了第一,今天的交通工具是豪华游艇。
至于另外三组,伊冯娜和心动嘉宾在剧组的适量提示下,在天黑后顺利会合,拍出了很不错的相拥场景,排名第二。
孙迎花钱买了线索,还是在丛林里迷了路,最后因为大雨选择了弃权,被工作人员接回了别墅,所以自动排在最后一名。
至于乔潇,和炒CP的那个男星毫无默契可言,偏偏一样的死犟。
两个人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冒着雨绕岛一周,连续六次在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完美错过直到今天还在互相认为对方蠢得不可理喻,现在还在吵架。
这三组获得的交通工具,按名次分别是普通快艇、小渔船和小竹筏。
系统发誓祁纠家冷冰冰的小狼崽笑了一声。
况星野的确没能忍住,低头看见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笑,咬了下唇角,还是没忍住,把脸埋进祁纠肩头。
祁纠顺手胡噜有点扎手的短发,和节目组商量:“不能给Peter个龙舟吗?”
有年头没见识过隋影帝毒舌的节目组:“”
说实话,隋驿和Peter孙不对付这事,不论隋驿自己怎么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因为况星野。
只要孙迎又开始蹦跶,又开始小动作,明里暗里挤兑况星野,隋驿就也会做点什么。
让他身后那位金主知道,况星野也是有人罩着的。
当年那个金主还算意气风发,资产实力、影响力都不弱,在哪个圈子都能说上几句话。
跟这种人较劲,对隋驿来说,并不是个能得到什么收益的行为反而多少难免有损失,隋驿有几个忽然黄了的代言,就和这点纠葛不无关系。
但隋影帝吗,随心所欲肆无忌惮,仗着本事,想干什么干什么,当年从没半个人敢劝。
祁纠看出副导演的欲言又止:“有事?”
况星野被拉走补妆,副导演犹豫了下,回了几次头,还是走过去:“隋先生,先跟您确认一下。”
节目组放出试水的正式嘉宾名单,隋驿这个名字和况星野一起出现,引起的反抗情绪相当大,风波绝不仅仅只是孙迎那儿。
作为况星野的粉丝,相当抗拒这种“破镜重圆”的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浑水摸鱼的有。
隋驿当初惹的人,也未尝没有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
这些人混在这场风波里面,趁机大肆爆隋驿的料,真真假假,把局面搅得很乱。
通常情况下,节目组喜欢噱头和流量。但如果这些料的性质太严重,甚至导致嘉宾不能再公开亮相,必须删减修改,前期的拍摄就全白费了。
副导演定了定神,提前为冒犯道歉:“您有过违法乱纪的行为吗?”
他问完这句,又连忙补充:“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
实在是隋驿的风评稍微有点太放肆,太荤素不忌。
说实话,很少有人相信,那位隋影帝一点违法乱纪的事都没干过。
祁纠理解:“没有。”
副导演仔细看了他半天,虽然不敢全信,但还是松了口气:“那您有做过违背公序良俗的”
话还没问完,副导演看见祁纠打的手势,愣了下,回过头:“”
况星野回来得很快,妆造做得并不细致,只是简单补了点粉,像是连离开仅仅几分钟都拒绝接受。
“我做过。”况星野说,“我亲了他一宿,还嫌不够。”
副导演咽了一声:“”
“昨晚我绑架了你们的现场导演。”
况星野垂着视线,没什么语气,继续向下说:“今天早上,我当着你们的镜头亲无辜公民,抢了你们的摄像机,删了你们的录像”
副导演按着心脏:“”
没有这回事。
副导演不知道,副导演今早什么都没看见,副导演在和摄像师找镜头盖。
副导演灰头土脸地跑了。
游艇看着倒是还不错。
祁纠待得挺舒服,真的挺舒服,不是为了哄有些狼崽子放心哪怕况星野确实有点紧张过度。
系统去上厕所,看见况星野在船舷边上抽烟。
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人没防备,走得也一样突然,这会儿的天空又很明朗,阳光澄亮,风里还有湿润的冰凉。
游艇上的信号不好,况星野应当是还在和私人助理联系,问医生和医院的事,也处理网上的舆论。
况星野咬着烟,偏头躲开乱飞的海鸟。他这会儿的状态像是正常又不正常,神色挺平静,垂在额间的头发遮着眼睛,偶尔却又会溢出不受控的烦躁。
况星野攥着手机,盯着屏幕翻大段文字,一页接一页地翻,其余的时间对着缓冲圈发呆。
系统研究了他一会儿,预测再像他这么抽下去,老了患呼吸系统疾病的几率是98.9%,就从后台给祁纠发了消息。
把乱跑的狼崽子叫回家的办法,其实也很简单,只要一步。
系统的消息发出去三秒,船舱里有重物落地的动静。
况星野几乎是立刻撑起身,系统没来得及看清,被风带着滚了两圈,人影已经进了船舱。
祁纠并没摔跤。
况星野闯进来的时候,祁纠一只手撑着膝盖,还好好地坐在床边上。
毕竟只是吓唬狼崽子回家,掉在地上的是“被碰掉”的一升桶装水说实话,这么个分量的东西能被碰到地上,几乎明晃晃写了蓄意。
但况星野像是看不出。
他缓和着力道,拦着看起来正准备自行缓慢离开船舱的祁纠,张开的胳膊没处下手,几乎把人抱在了怀里:“怎么乱跑?”
“昨晚那个破床不舒服。”况星野低声说,“歇歇,你会背疼,要躺下。”
这话被况星野藏在喉咙里含着,反复磨到没棱角了才说,听着就又轻又缓,像他手上的力道。
况星野坐下,一只手护着这个人伤痕累累的后背和腰,让祁纠靠在自己肩上。
他抱着瘦削到硌手的脊背,试着轻按,自己的下颌也轻轻搭在祁纠肩头:“不是说了?我出去透透气,就在外面,有事直接叫我。”
祁纠捏捏他的脖颈,弯下腰抬头:“透透气?”
况星野僵了下,别开视线:“”
他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沉默半晌,还是抿了下唇,摸出半包烟,交到那只手里。
隋驿自己其实抽烟,却不让他学,反正那时候况星野被他拢在身边。
不论什么场合,隋影帝一句“不准给他抽”,再猖狂,再喜欢逼人抽烟、不抽不给面子的“大牌”,也不敢给况星野递烟。
毕竟那会儿,真要论耍大牌,也实在没什么人能耍过隋驿了。
五年前,急着长大的愣头青新人因为这个,其实很不乐意,总觉得这是把自己还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五年前,隋驿往他嘴里塞棒棒糖,让他将就着咬一咬过瘾:“抽烟有什么好?”
“有害健康,影响也不好。”隋影帝这是耍帅需要,人设定位在这,不得已才开发了一百三十二种不同的炫酷吸烟姿势,“不准学。”
年轻的况星野其实一定听他的话,只是偶尔不服气,非要嘴硬:“我听他们说抽烟能解乏,还管心情不好。”
这话当然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隋影帝不满意。
况星野这边的话音还没落,融化在沙发里的人就扔了手里的时尚杂志,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跨过游戏机:“累了?心情不好?谁干的?跟我说。”
年轻的况星野:“”
没有累,没有心情不好。
跟在隋驿身边的日子没有这些,一天都没有。
真觉得累、真心情不好,也不会坐在地毯上沉迷打游戏了。
落入圈套的新人被隋影帝检查,摸下巴捏耳朵,整个人都发烫,用力咬着棒棒糖的小白棍,走投无路地转移话题:“那你呢?”
这个问题似乎没得到答案。
也或许是得到了,但那段时间隋影帝戳痒痒神功大成,和他一块儿坐在地毯上,心满意足地得到了一只喘不过气、什么也没听清的小狼球。
况星野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这五年间,他其实很少想起这些过去的事。
除非要演那种相当无忧无虑、被惯坏了的角色,才会挑一件事想一会儿。
每件事能被人想起来的次数都是有限的,回忆多了就会褪色、就会苍白,就会索然无味。
祁纠没说多久回来,他不知道,他守着这些等,他不舍得。
况星野刚抽了烟,侧头避过裹着自己的气息,翻出包随身装的漱口水,低声说:“等我”
祁纠把漱口水也一起收走,打开那只生硬攥着的手,分给他块薄荷糖。
况星野试了几次,慢慢捏住塑料纸撕开,把冒凉风的糖块放进嘴里。
船舱里的光线很暗淡,外面风停了,这会儿没有海鸟,海上也没什么虫鸣,是种能让人听清心跳声的寂静。
祁纠慢慢研究那半包烟。
不是新开封的,但也不太旧,看起来买的时间不长,说明抽得很快。
况星野看着他的动作,咬着糖,喉咙动了下。
况星野开始后悔被发现这件事。
“累了?”祁纠放下半包烟,摸摸他的头发,“心情不好?”
况星野垂着视线:“没有。”
祁纠弯腰,看他眼睛:“没有?”
抽烟总要有个理由吧,总不能谁都像老天爷赏饭吃的隋影帝,是为了用一百三十二种方法耍帅。
况星野看着他饱经摧残的腰,就忍不住皱紧眉,按住衬衫下有些崎岖的脊椎轮廓,把人强行扶回怀里:“没有接新戏了,适应角色。”
这也算个不错的理由,演员为了角色,总要做些牺牲。
祁纠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信了,总算把那半包烟还给他。
况星野不接,摇头。
祁纠好奇:“不要了?”
“不要了。”况星野学着信口开河,“戏黄了,不用适应了。”
祁纠不喜欢他抽烟,他就不抽。
医生也说了,要照顾病人,最好长期保持家里的空气新鲜。
况星野已经想好了,等把这个节目拍完,他就把祁纠接回家,这半年到一年内不再接什么需要出门的工作。
况星野没再浪费时间,小心扶着祁纠躺下,反复嘱咐不准再乱动,想要站起身,却被背后的手臂拦住。
“躺一会儿。”困住他的人温声说,“狼崽子,陪陪我。”
况星野停下动作。
况星野听见自己问:“喜欢我陪着?”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会给隋驿添麻烦,只能添乱,惹越来越多的事。
祁纠笑了笑。
“喜欢。”祁纠说,他也在练习坦白,成果不错,“看不见就会想。”
况星野愣了下:“想什么?”
“想”祁纠枕着胳膊,轻轻拨他的头发,“打没打架,咬没咬人,输了还是赢了。”
有没有打架咬人不知道,反正这会儿狼崽子在龇牙。
祁纠没忍住笑了,压了压咳嗽,收拢手臂:“有点冷。”
况星野就忘了前面的问题,扒了自己的外套,想了点让脸上发烫的事,钻进早等着的胳膊里,给祁纠暖胸腔和肩膀。
影帝先生看起来对这么个大号抱枕挺满意。
况星野蜷在熟悉的怀抱里,听着安静规律的心跳。
况星野低声问:“你现在不抽烟了?”
“不抽。”祁纠点点头,“戒了。”
况星野闭上眼睛,把脸仰起来:“好戒吗?”
他们在昨晚搭建起新的默契,况星野秉着呼吸,等了一会儿,就有柔软的吻雨点一样轻轻落下来。
“好戒。”祁纠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戒烟需要心态,得放松,不累,心情好。”
这逻辑很好理顺如果一个人已经习惯了用烟草来克服这些,那么在戒烟时再疲倦和心情糟糕,是很容易重新把烟捡起来的。
况星野听懂了:“哦。”
助理给况星野发来的消息也这么说。
有不少爆料,集中在隋驿销声匿迹的五年,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人怎么声色犬马、怎么放纵玩乐。
要不怎么折腾到家财散尽,不得不复出捞钱。
有些爆料甚至有照片,时间、地点不像作伪,隋驿似乎走了很多地方。
“不累,放松,心情好。”
况星野慢慢地说:“你是这么过的。”
这话听起来像找茬和挑衅,毕竟另一位当事人在这五年里,显然过得不怎么好。
不好,很累、很不放松。
但说这话的小狼崽轻轻蹭他的脖颈,声音很软:“想我吗?”
“不想。”祁纠摸摸他的脑袋,“玩得很爽,乐不思蜀。”
况星野帮他翻译:“不想回来?”
“本来不想。”祁纠敲敲他的后颈,“这不是把钱花完了?很缺钱。”
况星野咬了下腮帮里的软肉:“好吧。”
他很久没这么放松地生出倦意,藏在熟悉到极点的气息里,整个人放松得慢吞吞:“我记仇了。”
祁纠枕着手臂,空出的手揽着况星野,慢慢按揉僵硬的颈部肌肉:“啊。”
藏在他怀里的小狼崽拱了拱,把脑袋埋进他肩头的衣料,笑了下。
那是个一现即逝的笑容,很轻很快,被藏起来。很像过去,化妆成记者去看隋驿拿奖,以为没被发现,尾巴翘得很高的狼崽子。
这五年,祁纠说他过得好。
“真好。”况星野仰头,轻轻咬那只抚摸自己眼睛的手,“我有钱,你跟我回家。”
小狼崽的确自己学了不少。
况星野像是知道祁纠喜欢什么, 用鼻尖碰祁纠的手背,拿虎牙的那一点尖咬着磨他,趁机往祁纠的怀里拱。
祁纠摸摸他的背, 贴着他的狼崽子被哄舒服了,闭着眼睛,抿了抿嘴角。
“24小时出逃计划”算什么。
况星野觉得这环节出得没脑子,说了“出逃”、“只要不靠岸就算”,居然又不准他买下游艇开回家, 把祁纠藏起来。
开回家又用不了二十四个小时。
祁纠觉得这主意不错, 拉过条毯子, 把人裹上:“行吗?”
“不让。”况星野埋在他胸口,很乖地被裹成小狼卷,闷声闷气,“什么破节目。”
他只是提了一句,就轮番有人来给他做思想工作, 啰啰嗦嗦个没完开始还是“可能影响风评、被喷耍大牌罢录”,发现他油盐不进, 就变成“可能影响隋老师”。
副导演似乎弄明白了这两个人谁说了算, 苦口婆心地分析,要是况星野这么干,锅一定在隋老师头上。
这似乎是件可以默认的事直到现在依然是, 况星野做什么, 一定是隋驿教的。
好像谁都这么想,隋驿说的话, 况星野一定听, 隋驿教的事, 况星野一定做。
所以况星野不能闯祸, 否则就是给隋驿添麻烦。
况星野勉强听了,还是不高兴:“我就不能自己说了算?”
他现在也是大明星。
“能。”祁纠替他说话,“什么破节目。”
况大明星满意了,扒拉两下毯子,把祁纠一起裹上:“还冷吗?”
祁纠笑了笑,摇头:“暖和。”
况星野抿了下嘴角,那种一闪即过的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
这回他们离得太近,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琥珀色的眼睛捉到。
况星野本来嘴硬,发现笑容原来能传染,就改了主意,自欺欺人地把眼睛闭上。
祁纠低头亲亲他:“歇一会儿。”
况星野觉得这句话弄错了,是祁纠该休息,但抚在颈后的手捋着慢慢揉,实在舒服过头。
他像是往暖洋洋的、泡了阳光的海水里沉进去。
不论怎么说,节目组虽然多舛,但总算赶上了个好天气。
海上几乎没风,阳光明亮,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浅水区几乎能看清沙子和珊瑚。
浪很浅,于是漫无目的的船也只是轻轻晃。
对游艇来说,这是个相当不错的唯美场景,可惜节目组的摄像机架了大半天,嘉宾还在船舱里睡觉。
有个跟组的摄影助手在自己的私人号上发牢骚,不知道怎么就被推了,一下子火得不行。评论区却没一边倒,反而两极分化:“你知道好好睡个觉多难吗??”
尤其况星野的粉丝,一直知道他睡眠质量奇差无比,甚至因为这个进过几次医院。
这是况星野从小落下的毛病,他长在离异家庭,亲爹酗酒赌博家暴五毒俱全,脾气上来就把他往死里打,睡觉必须支棱着耳朵。
他出道也是为了钱,他那个亲爹欠了不少,其中一大半是高利贷。那几年治安混乱,追债的手段也狠绝。
况星野在这种地方长大,对脚步声敏感到极点,对他来说,任何忽然靠近他的人都可能有危险。
粉丝这么说,就有黑子看不惯:“真这么惨,怎么那个隋影帝走来走去,他还照睡不误?”
这两天的腥风血雨,掀起不少隋驿的旧视频物料。确实有好些日常VCR,都是隋驿在各种酒店挥金如土被他栓在身边的新人,当然也难免出现在画面里。
有不少一扫而过的画面,况星野都蜷在沙发里,裹着隋驿的外套,睡得仿佛天塌不惊。
有人阴阳怪气:“还不是靠山倒了,自力更生,得凹个新人设了”
这话把况星野的粉丝噎得进退两难不反驳自然憋气,可反驳的话,要怎么说?
“不是新人设,是只有在隋驿身边,况星野才能睡得着”?
这话况星野的粉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就像也没人愿意承认,况星野那个吸血作孽、五毒俱全的亲爹,是被隋驿请律师收集证据送进监狱的。
网上能查到判决书,相当公正,按判的年份,大概能在里面养老送终。
是占有欲,有看起来挺专业的人振振有词分析。
就算是对没怎么用心的玩物,也不会允许一个毒瘤这么扒着,没完没了地作妖。
再说了,难道隋驿不赌、不爱玩、不五毒俱全?
“才出狼窝又进虎坑。”
那个看起来挺专业的博主,在分析的结尾唏嘘:“这是当事人一生的课题。况星野会再回去找隋驿,也是因为他被潜意识PUA,无法逃离童年的阴影”
很多人是这样,为了从熟悉里找到安全感,甚至宁肯让阴影重现。
就像饮鸩止渴,哪怕知道是毒酒,也要往下吞。
况星野的粉丝也陡然警醒,追问那个跟组的摄影助手:“姓隋的流氓没在船舱里吧?!?”
摄影助手:“”
怎么说呢。
根据摄像机的观察,“姓隋的流氓”是想从船舱里出来的。
最成功的一次,轮椅已经从门框出来了半个轮子。“姓隋的流氓”衬衫扣子掉了一颗,领口有点皱,脸上有半个牙印,想和摄制组借针线熨斗创可贴。
但顶着毯子的人形生物显然没睡够,摇摇晃晃梦游着飘出来,靠着轮椅蹲下,因地制宜地睡成一小团。
被流氓摸了摸脑袋,人形毯子就又很乖地站起来,闭着眼睛,把轮椅拖回去睡觉了。
摄影助手对着评论斟酌,还没纠结好怎么回复,摄制组已经开始叫人:“快快,各部门就位,下船了下船了!”
下船不是为了上岸,是因为到了第一个补给点,当地面向游客开放的合法娱乐性赌场。
电视节目审核相对严格,这部分内容不一定能播出,但当地赌场的钱给得太多了但这部分的环节设置又颇具张力,难以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