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君碧呀:赵归璞?】
【是君碧呀:为什么?就为一个防咬颈环赵先生就变心了?why?how?怎么想的?】
【吴且:不知。】
【吴且:哎呀。什么都没做就被人盯着,日子难过死了。】
【是君碧呀:日子难过那就都别过了。】
【是君碧呀:无聊透顶了他们。】
正如一克拉以下的钻石都叫碎钻。
没有单独命名的宝石,再好看也是一堆出了店门立刻打骨折的工艺品。
吴且没再追问李君碧那句气势如虹的“那就都别过了”具体是指什么,总而言之如何理解都不是让她的儿子去死。
笑了笑收起手机,小吴老师拿起教具准备去教室上课。
走出办公室还在受到万人瞩目时,吴且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早知道来江城要卷入这种腥风血雨,他肯定不来。
说不定干脆都不会回国。
这种隐忍不得发火的憋闷让他连赵归璞也一块儿恨上了——
为人长辈,送礼时候就不能注意点影响吗!
吴且抱着一卷上课要用的教材走到走廊上,走廊上很多学生在站着闲聊,当看到小吴老师出现的一瞬,走廊上明显安静了几秒。
吴且费劲全身力气才忍着没翻个白眼。
然而他忘记了向来有“山不就我我就山”的处事原则,刚在走廊站稳,温和的低头对一个一脸惶恐的Beta小姑娘说“让让道,让老师过去”,这时候他的后背被狠狠撞了撞。
怀中的东西散落一地,吴且眼疾手快扶着A班窗户的窗框才没摔倒。
他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一个男生脸上挂着惊讶说:“老师你怎么在这,我没看到你——”
吴且将近一米八,不说多有存在感但好歹是个大活人,对方什么意思昭然揭示。
……他不理解这种类似性别歧视的话,为什么会从一个同为Beta的学生嘴巴里说出来。
正当万分困惑时,他一抬头又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林祖文被一群Omega和Beta包围着,这会儿正带着他璀璨的防咬颈环站在中间。
与吴且一个对视,他下意识地蹙眉,但很快眉毛松开,从后面踢了一脚方才撞到吴且的男生:“走路不长眼睛啊你,撞着人还废话那么多,跟老师道歉啊!”
那个男生回头看了眼林祖文,见他微微仰着下巴,想到了昨晚,林祖文质问赵恕是不是与吴且有约,没有遭到否定后轻易将人留在自己的聚会上的一幕……
他裂开嘴笑了笑,转头对面前的黑发年轻人说:“老师,不好意思啊!”
吴且“哦”了声,看的却是林祖文。
后者好像知道自己在被看,还给他一个灿烂又可爱的笑容,下巴仰得更高,抬起手像是不耐烦似的弄了弄自己的后颈发尾,白皙的指尖状似不经意蹭过颈环上的一块海蓝宝石。
今天之前,林祖文对他的攻击性还没那么强。
吴且对他笑了笑。
“林祖文同学,老师的东西被撞掉了,请问你能不能帮我把它捡起来?”
林祖文低头看向吴且脚边散落的,几本练习册,一本教案,还有几只新拿是白板笔,均匀的散落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边。
他一弯腰就能捡起来。
但他站着没动。
此时脚边散落掉的练习册被一只劲瘦修长的手捡起,耳边响起少年带着疏离却礼貌的声音:“老师。”
吴且转过头,就看见裴同学那张英俊年轻的脸近在咫尺。
少年立在他的面前,投下的阴影将他遮住。
这么一张脸对吴且来说总是很有杀伤力,脸上的蠢蠢欲动停顿了下,差点没挂住。
“还你笔。”
Alpha身高一米八七,弯腰扶着窗框微微俯首凑过来,连同着练习册一块儿,上面还压着一只水性笔——
不是吴且那只,只是同一个品牌,笔帽上坐着一只黑色的小猫装饰。
猫耳朵尖尖的还很长,和裴顷宇家那只喜欢站在高处的猫有点像。
这种要在小学门口文具店才有卖的水性笔,不知道裴顷宇上哪搞来的。
吴且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后者还是一脸严肃:“你原来那只笔我带出去竞赛,不见了,只能重新给你买了个。”
吴且慢吞吞“哦”了声,伸手正欲接笔。
这时候,林祖文从后面挤开人群,与吴且擦肩而过。
黑发Beta原本蠢蠢欲动伸向猫猫头水性笔的手缩了回来——动作以非常规Beta迅速的,摁住了正要大摇大摆离开的Omega的肩。
作为分化完成的Omega,林祖文被这么一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诧异,回过头,下意识的问了句:“什么?”
吴且没说话,而是转过头,把裴顷宇手中的练习册抽出来,重新扔回了地上。
“捡。”
他面无表情地从嘴里蹦出一个字。
林祖文震惊地回望他。
然而在平日里的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双眼中,此时看不见一点温度,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地盯着他。
空气有一瞬间的悬停。
“你们在干什么?”
此时从身后又伸出一条胳膊,半路拦截,眼疾手快得像抢篮板一样,气势汹汹一把将那只水性笔从裴顷宇手中抽走。
吴且后背一热。
硬邦邦、热烘烘的胸膛将他困在窗框与胸腔之间,一条结实的胳膊从后伸出来撑着窗棱。
“在搞什么私相授受?”
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吴且转头就看见赵恕高扬的眉毛,一副抓奸在床的理直气壮。
小黑猫的水性笔在他指尖灵活的转了个圈。
要说现在不想看到谁,林祖文排第一赵恕可能就排在第二,吴且不懂怎么有人敢招蜂引蝶后又一脸没事人似的,从天而降,在这闲晃。
“赵恕。”
除了黑发Beta连名带姓的叫了他名字,周围没人说话,赵恕站定了,才发现此时走廊十分热闹——
吴且站在一堆散落在地上的教具中间。
林祖文被他拎着一边胳膊,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满脸涨红的仿佛不知所措。
裴顷宇一脸冷淡的站在旁边,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赵恕:“?”
赵恕:“这是在干嘛?”
吴且:“什么也不干。我走在走廊上,林祖文同学与他的朋友走路不看路撞到我,东西落在地上,我腰疼,让他帮忙捡。”
赵恕:“哦。”
吴且:“你来得正好。他不捡你捡也成,不是你的朋友吗?”
赵恕:“……”
在过去,从未有人在学校这样指使赵恕小公子干这干那;
今日,这个人出现了。
黑发年轻人站在人群中央,因为身高差距微微仰着头,眯起眼看着面前的Alpha,阳光从走廊侧面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淡然。
虽然他只用一句话炸的走廊所有人都成了一个个“Σ(っ°Д°;)っ”的表情包。
赵恕脸上原本的懒散闪烁了下,就像电脑程序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看吴且,看看地上的练习册,最终转头看向好像要哭出来的林祖文。
高大的Alpha慢吞吞地蹙眉:“你搞什么?”
这话问的是林祖文。
林祖文使劲抽了抽抓在吴且手中的胳膊,没抽出来,他窘迫至极,憋着气道:“就是说的那样,刚才林德走路没看见小吴老师,撞着他了,东西掉在地上……”
赵恕:“然后呢?”
林祖文:“老师让我帮他捡起来……”
赵恕莫名其妙:“就捡啊,弯个腰有多难?”
一边说着,他转头跟吴且说:“这样行了吗?多大点事,你冲着我发什么脾气?”
林祖文发出一声响亮的倒吸气音,他突然猛地甩开了吴且的压制,蹲下身去捡那些练习册,和几根滚落到角落里的白板笔……
在他弯腰捡东西的过程中,吴且转过身,伸手去够赵恕捏在手里的笔。
就好想身后地上掉落的一切东西他都不在乎,林祖文怎么样做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只在乎赵恕手中的这只……
一看就很一般的水性笔。
笔是裴顷宇送的。
赵恕挑起眉,顺势抬了抬胳膊,手中的笔直接从三楼走廊飞到了楼下。
“啪”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校园课间休息时间根本不值得一提,但这声轻响,却还是无限放大在吴且的脑海中。
“哦。”低下头,对着动作突然停顿的黑发Beta,赵恕脸上也很平静,“手滑。”
吴且不说话。
那边林祖文已经老老实实把他的东西捡了起来,双手递还到他的面前——
垂眸扫了眼,他没接。
赵恕不耐烦的伸手替他接过了那一大堆东西,推面前的黑发年轻人问他摆什么脸色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柔软温暖的掌心抵住。
他停顿了下。
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轻而易举就被推开。
眼前的人抬起头,那双在白皙的脸蛋上显得过分黑亮的双眸此时化作了漆黑的、仿若能吸纳一切的黑洞,写满了抗拒。
赵恕心跳漏了一拍。
唇边原本充满恶意的弧度僵硬住。
“我一早上什么也没做,只是吃了早餐,来到学校,走到走廊上,就开始接收你们所有人对于林祖文同学的颈环猜测,对赵家和吴家联姻关系的猜测……”
周围的人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自己的戏份,出于生物的趋福避祸本能,收起了看热闹的表情,开始以小吴老师为圆心,向走廊两边后退,撤退,消失。
“我想不到也想不通,一个Omega的防咬颈环,能和我一个Beta有什么关系。”
吴且瞥了眼此时微微蜷缩着身体,试图往朋友身后躲的林祖文。
“赵恕,我真的对你们这些中学生把戏感到厌烦。”
眼前的黑发Beta脸上就是他总有的那种表情——
目无波澜,扫视任何人的时候都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的,就像是死物在凝望另一件死物。
赵恕却恍然想起,其实他见过这双眼睛有在乎物件时的样子,当他手执篮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换手与拉杆上篮。
那时候,吴且的眼睛很亮。
喉头突然紧绷且干涩,在赵恕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前,吴且似乎是完全懒得再看当事人如林祖文等人是什么反应。
他转头对裴顷宇说:“笔又没了。”
赵恕:“不就是一支笔,又不是故意扔的,我下去……”
吴且回头瞥了他一眼,赵恕自动消音:三楼这么高,一支笔摔下去肯定已经四分五裂了。
裴顷宇此时依靠在墙边,闻言抬了抬眼,淡道:“可以再买。”
吴且抿了抿唇:“能要同款吗?”
裴顷宇点点头,大概完全不觉得这算什么事。
吴且说完自己想说的,转身就走,看也未看此时此刻站在旁边的赵恕,此时后者手里还抱着一堆林祖文捡起来的属于吴且的教具……
赵氏小公子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吴且快步走到了D班教室门前,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把揽住,向后扯。
背后撞到结实的胸膛,揽在腰间固定的手臂坚定不移。
走廊上看过来的目光犹如围观一场大戏。
“怎么?”
吴且微微抬头与面前人高马大可惜智商不怎么合格的Alpha四目相对时,走神地心想他的眼瞳是深棕色的,当瞳孔缩聚成一根针大小时,确实更像是一头狼。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说话。
上一刻还在吱哇乱叫的Alpha一瞬间像是被人摁下了停止键或者是静音键。
大约三十秒之后,吴且失去了耐心。
将固定在自己腰上的大手一根根手指的掰开,他冲着面前低头盯着自己发愣的少年提起唇角,送他一个灿烂且虚伪的微笑后,再次果断转身。
“等等!”
伴随着上课铃响,D班教室里的学生们眼睁睁看着一条腿刚刚迈过门槛的小吴老师又被身后空有一身蛮力的Alpha拎了出去。
“我没想到林祖文会戴那个颈环来学校……算了,也有点猜到,但是没猜到他会想不开来找你。”
吴且拍开了他的手:“你猜不到的事会有很多,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事之前动动脑子……我不信赵先生送一个Omega颈环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是赵家对这场联姻有别的后路,那我们可以坐下来重新谈一谈。”
是的,那就是赵归璞的错。
赵归璞的错,跟老子赵恕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站在这挨你眼刀子?
赵恕有点服气——
早知道今早把吴且送来学校后,他出去找个网吧补觉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我去把林祖文的防咬颈环要回来?给他换一个?”
吴且伸手拿过他怀里抱着的那些自己的东西,随口道:“可以,你去吧。”
“……”
赵恕也就随口一说,这人怎么还顺杆子往上爬?!
难以置信的低头,发现他好似不是开玩笑的,赵氏小公子开口时声音充数着不自在,“Omega用什么款式的防咬颈环都是比较私密的行为——”
“那你还送?”
“………又成我送的了?草,吴且,你能不能讲点道理,一大清早的谁不是吃了早饭,来到学校,走上走廊就他妈看到一出鸡飞狗跳的大戏?!”
赵恕说完,发现自己的声音息事宁人到好像已经无限接近于“卑微”,说完之后薄唇一抿,好像有点后悔,原本又想去拽面前人的手缩了回来。
吴且沉默一瞬。
拍拍怀中的练习册上面的灰,正好此时上课铃响了,一抬头看面前的人还杵着不肯走,他指了指身后,平静道:“上课了,赵恕同学。”
“……”
一抬头,D班里三十几双眼睛放光的看着门口,赵恕后知后觉一般意识到这不是扯皮的时候,终于缓缓举起双手,肯后退一步。
“微信说。”
他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但面前的黑发Beta却并没有搭腔,未说可与不可,他只是面色平常的回到教室,站在讲台上,翻了翻手中的教材,头也不抬地说:“今天讲地球运动下地理特征的相关专题。”
吴且把赵恕的“微信说”看作是一个礼貌性的结束,就好像人们分开的时候总会说“下次约”。
但当他打开投影,第一页PPT刚念完一半,亮起来的手机屏幕告诉他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喷火龙头像第一次弹出来出现在手机屏幕时,小吴老师确实是讲课的节奏卡壳了一秒。
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但很快的,他淡定地伸手摁了下锁屏,将屏幕熄灭,然后手挪了大概两厘米到PPT上,屈指敲了敲。
“注意看这个经典例题,根据图示信息,春分日到夏至日三个月左右,太阳的直射点纬度位置向北偏移23.5°,又有从三月二十一日到五月一日大约四十天,太阳直射——”
手机屏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是以轰炸他屏幕的速度。
吴且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打字那么快。
【恕:所以是什么意思?】
【恕:说到底你应该还在生气昨天我两次“非主观性恶意地”放了你的鸽子,所以今天林祖文带了个我哥送的防咬颈环来学校这件事,也算在我头上?】
【恕:他撞你是他有毛病,又不是我让他来找你事。】
【恕:怕你阅读障碍,强调下,“我哥送的,防咬颈环”。】
【恕:要不第二次世界大战也算在我头上好了?】
手机屏幕开始跳密密麻麻的字,吴且来不及看也不打算看,那一个个的气泡框跳的他头疼,他怀疑自己的手机电量撑不到下课。
“在这四十天,太阳直射点的纬度位置向北偏移了10°。”
【恕:今天的集训过后一对一继续,以后如果我有事会提前在集训前通知你,这样总行了吧?】
【恕:哑巴了?】
【恕:好的。至少提前半天通知你。】
“也就是说,五月一日这一天太阳直射点在10°N附近,对应北极圈内极昼的范围是80°N到90°N。”
【恕:这样还不行?】
【恕:你吱声,别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上个破D班的课有什么必要全神贯注,哪怕手机现在放在你口袋里都够给你震成后天性帕金森了。】
手机在震。
而且因为频率过于频繁,以至于整个讲台都不得消停,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明显已经注意到这个情况,已经投来茫然又莫名的目光。
“……”
讲台上,小吴老师默默揉了揉太阳穴,他回国之后,联系的朋友并不算多,除了理英和兰因乐队那几个,在过去微信从来没有人这么频繁的找过他,震动模式完全够用……
显然今天是个例外。
把这道题迅速讲完以后翻到下一页,将历年来考核中相关的题型放出来一道题,布置给下面的人做。
当大家低下头开始做题,他总算是抽空拿起手机取消了手机静音下的震动模式,开启会议模式。
然后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翻开教案,等了三分钟,开始讲刚才布置下去的那道题。
手机在他的口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如鸡,但他知道赵恕应该没有停下来。
直到下课铃响,赵恕其人果然已经完成了个人自说自话的全部历程。
从质问,到怀疑,到承诺……
最后开始自动化道歉。
【恕:我为昨天在篮球馆放鸽子的事道歉?】
【恕:是该提前通知你一声。】
【恕:我没想到你会等。】
【恕:第二次迟到是因为花了点时间跟林祖文说清楚了我们联姻的事不是开玩笑的,让他早日良禽择木,有问题?】
【恕:还是你觉得我也需要为颈环的事道歉?一,这颈环就他妈不是我送的;二,这颈环林祖文带来学校还对着你发力80%的可能是因为昨天我跟他说我们不可能;三,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被牵扯进来莫名其妙,但防咬颈环这么私人的东西我插手管Omega的佩戴场合这种行为才叫过分亲密;四,我今早冲每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人解释这个破颈环不是他们猜的意思,没人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恕:我昨晚都告诉林祖文虽然是契合度很高但我对他没那方面的想法……艹,以前可能觉得无所谓吧,但现在真没可能。】
【恕:百分百契合度怪吓人的。】
【恕:现在让我去喊他换个防咬颈环,跟我要求你换条内裤有什么区别?】
【恕:去把那个颈环拿回来这个行为太古怪了……我拒绝。】
【恕:……】
【恕:算了,下课你等下我,我们再商讨这个事的可操作性。】
如此分段式小作文,以二到三分钟不等一条持续输出,从时间分布来看,是完美的贯穿了三年级D班的一整节地理课。
下课之后,重新拿出手机,撑着2%的电量用了大概四五分钟才潦草看完他的长篇大论。
赵恕的演讲稿以【“你们这些中学生把戏”别带上我,我还烦你们老年人式冷漠我说话了吗】作为铿锵有力的结尾。
小吴老师深刻地感受到,自从“赵恕”这个人在红铁中学的存在感从“那个赵恕”变得具象化,他的教学生涯正无可挽救地一步步地走向艰难。
……………………可能人生也是。
慢吞吞收拾完教具,吴且走出D班教室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某位Alpha已经黑着脸堵在门口。
因为其分化等级过高,存在感强烈,压迫感极强,此时此刻D班的同学无论是Alpha甚至是Beta,都被完美的堵在了班级里,走不出教室门。
Omega纷纷拿出了抑制贴。
Beta往教室后排缩。
同学们向小吴老师投来求救的目光。
小吴老师不得不抱紧了怀中刚刚卷起的图纸,走到赵恕跟前,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别在这堵着。
走廊上再次回到了上课前的那一幕,黑发Beta出了教室往前走,少年Alpha冷着脸跟在他身后。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伸手扒拉黑发Beta,只是让自己所投下的阴影很有存在感的笼罩着他。
赵恕发现自己很满意吴且走在自己阴影下的姿态。
这让他突然没那么着急,能做到不动手动脚,全程只是微微低头,跟走在前面的人说话。
“看见我的信息没?”
“很难没看见。”
“那你为什么不回?”
吴且走到楼梯转角处,无论是来往的人群还是看热闹的目光都骤然锐减,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相当怀念以前当透明人的时候。
脚下迈开的步伐停下来,黑发年轻人转身对身后紧紧跟随的人道:“不回是因为我不想回。就像你想拉黑我也可以一言不合拉黑我。”
冷眼看身后的人匆忙刹车、差点儿撞自己身上的脚步,吴且停顿了下,补充:“拉黑很多天。”
现在罪名又多了一条。
刚站稳的赵恕露出茫然的神情:“那次是我——”
“总能随心所欲的人不只是你,赵恕。”
吴且深呼吸一口气,那双总是温吞又温和的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烦躁。
“虽然具体原因未知,但我确定我家没有濒临破产,不需要把我卖给你家,才能避免全家住到桥洞下面去。”
“……”
“幼儿园的毕业照我是唯一一个坐在老师的腿上的学生;小学的时候毕业照我就坐在中间,因为我是班长,也因为同学都很喜欢我;中学的时候老师觉得我是班上最出色的学生,毕业照时我就站在校长身后;就读的高中奖杯陈列室里有我和我篮球队的队友的合照,虽然已近注定是Beta无法加入更好的大学继续打NCAA,因为是队长,我坐在教练的身边,其他人只能在我身后,站着。”
“……”
“我上一次走在走廊上被人故意撞到,可以追溯到大学四年级,对方是一位想要我联系方式的Omega。”
“……”
“我今天没把林祖文从三楼扔下去,只是因为我在试图成为一名称职的人民教师——而不是因为我和你有婚约关系,我在为你忍气吞声。”
“……”
“你和林祖文的事无论如何不该牵扯到我,他为什么带那个颈环来学校,总不能真的因为它够贵够好看……你决定和他掰了也无所谓,但是屁股得擦干净。”
吴且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让赵恕牙痒。
“至少不可以臭到我。”
“听懂了吗?”
赵恕哑口无言。
才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
“你讲话怎么那么难听?”
“……已经努力不要更难听了。”
“那你的努力挺成功的。”
吴且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以上自己的发言能不能够使得面前的Alpha醒醒,别再试图跟自己讨债。
“马上就要为你破功了。”
他扔下这句话,转头钻进了教研组办公楼,透过大落地窗的倒影,满意地发现这一次,那个烦人的Alpha崽子终于没有跟上来。
上课铃再次响起,赵恕已经不记得F班这一节是什么课了,可能是体育课,也可能不是。
他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消失在课堂上,爬上了学校的天台。
转弯的拐角处散落着几枚烟蒂,赵恕关上门时,四名二年级的Alpha像是豺狗一样不耐烦的冒出来,然后与赵恕四目相对。
空气有一瞬间的悬停。
当赵恕无声地皱起眉,四条豺狗瞬间变成了土狼。
在认清楚面前站着的不速之客是谁后,几人立刻夹起了蠢蠢欲动的尾巴,淅淅沥沥地喊着“恕哥”,然后麻利的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天台终于只剩下赵恕。
他得到了想要的清净。
趴在栏杆边,赵氏小公子盯着远处的浮云发呆了十来分钟,试图理清思绪……
然后在他因为混乱思绪从楼顶一跃而下之前,他选择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非特殊情况,他绝对不会主动拨通的号码。
手机响了几声,被人为挂断。
赵恕面无表情地拨打下一个。
不厌其烦的重复“拨号——被挂——拨号——再被挂”这一流程大约十次左右,这一次,通话终于被那边接起来。
“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
手机里响起来的男声低沉缓慢,或许是因为正在或者刚刚结束不久的吸烟行为,声音里带着些微沙哑。
握着手机的指尖压了压手机坚硬的边缘,无论是如何朝夕相处,赵恕永远吃不消亲兄弟刻在骨子里的高高在上。
那种拒人于千里的冷漠并非装腔作调。
人人都怕赵归璞是有原因的。
舔了舔下唇,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树,少年心中的天平在“怨念”与“认怂”之间逐渐倾向了前者——
他是赵归璞唯一的亲弟弟。
哪怕赵先生骨子里流的是冰山雪,也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质问就动手杀了他。
想明白这一点后,赵恕听见自己的声音怨气冲天响起。
“哥,你昨天为什么要给林祖文一个防咬颈环?”
手机那边安静了几秒,片刻之后又响起清脆的“啪”的微响,是打火机的声音。
“什么?”
唇边咬着新点燃的烟草,赵归璞嗓音模糊不清,尾音慵懒拖长。
完全漫不经心。
“我问你为什么要送林祖文那个珠宝的防咬颈环?你怎么想的?送这种东西?就不能送他个等身金象?或者一艘游艇?一架飞机?反正随便什么不能带来学校的东西——”
“赵恕。”
男人的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全名叫弟弟的名字。
“再把喊当做沟通的唯一方式我就挂了。吵得我头疼。”
“你头疼,我就不头疼?!你知道为了个破颈环我现在被搞得多难做吗——我问你为什么送林祖文一个颈环?!!”
“……”
“啊?!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