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孟先生。”
孟泊秦淡笑道:“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泊秦就好。”
景宁哪敢,笑而不语。
孟泊秦将左腿架到了右腿,一副认真盘问的主人架势,问景宁:“你今年多少岁了?”
景宁老实道:“22。”
“这么小。”孟泊秦挑了下眉:“还在读书吗?”
景宁点点头:“嗯,在a大。”
孟泊秦笑道:“a大很不错。”
之前纪秉臣老是贬低a大,景宁还以为他们这些高学历的精英都看不上a大呢。
不过孟泊秦风度翩翩,显然和纪秉臣也不是一种人,他和纪温庭是朋友也丝毫不让人意外。
“学什么专业呢?”孟泊秦又问。
“建筑设计。”
没等孟泊秦再提出看法,纪温庭横他一眼,沉声道:“你要查人户口?”
孟泊秦两手摊开:“这就叫查人户口了?只是和景宁初次见面,想和他熟络一下,不可以吗?”
纪温庭面无表情道:“没必要。”
“行吧。”
孟泊秦对景宁满含歉意的笑了笑就不再和他聊天,和纪温庭说起了别的事情。
景宁是融不进他们的圈子的,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片刻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回房间了。。
看着人离开,孟泊秦朝向纪温庭不悦道:“何必故意这么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
孟泊秦哼笑:“我们一起长大,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他的底线想必你和秉臣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吧。如果不是足够好拿捏,你们也不会把他留在纪家这么久。”
纪温庭沉眉看着电视屏幕,并没有对孟泊秦的话做出评价。
孟泊秦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和纪温庭都是从小在那样恶劣竞争的环境下长大,习惯了做表面绅士。
“今天在马上我试探他对你的态度,神情不像做假。”
孟泊秦摸了摸下巴,眸色中流露出一丝有些残忍的玩味:“既然他愿意演给你看,何乐而不为?反正你也单身这么多年了,要是未来喜欢上什么人,这样的人还不好处理吗?”
男人的神色毫无波澜,没有为他的话所动,只是话语间带上了冷意:“孟泊秦,你要是把我弟弟带坏了,我饶不了你。”
孟泊秦吃了午饭就走了。
景宁下来的时候总觉得纪温庭和孟泊秦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一直到孟泊秦离开男人还冷着脸。
孟泊秦倒是不介意的样子,还笑着和景宁道了别。
人一离开纪温庭就回了房间,不再让任何人跟进去, 门也反锁了。
景宁有些担心, 去问管家。
管家观察四周无人,才叹着气对景宁说:“大少爷和孟少爷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只是孟家大半产业都转向了国外, 今年上半年家族里出了事孟少爷和孟小姐才一直滞留在国外。不过孟少爷和大少爷虽然感情深, 但因为从小被对比着长大,将彼此也看作竞争对手。我们大少爷又一直压孟少爷一头……唉,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孟少爷风头正盛,大少爷多少心里会有些难受的。”
听到管家这样说, 景宁的内心也跟着隐隐疼了起来。
管家愁眉苦脸道:“大少爷心情一不好就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电影。”
景宁沉默半晌,犹豫着问:“张叔叔,我能做些什么吗?”
他总不太放心纪温庭一个人。
管家摇了摇头:“让大少爷自己静静吧, 这种时候就是二少爷回来了都没用。本来下午大少爷还要进行康复训练的,现在看来又要叫医生回去了……”
景宁一直都知道纪温庭在康复训练这件事情上非常消极。按理来说康复训练应该是一天一次才对, 他来的时候还是两三天一次,转眼间不是四五天一次就是纪温庭什么时候心情好再来一次了。
景宁不了解纪温庭的病情, 内心觉得不对劲也不敢多问,只不过多少能从管家日渐加深的皱纹中推断出来。
这样下去才真的不是办法。
可是他应该做超出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吗?
毕竟其实不管纪温庭怎么样和他都毫无干系,男人对他也并不信任。或许这样做了还会惹得他更加不开心。
可他脑子里又不禁冒出孟泊秦在马场策马潇洒的画面。
孟泊秦的身量和纪温庭差不多,如果纪温庭能站起来的话,姿态只会比他更好的吧。
那个意气风发的纪大少爷, 凭什么要活在别人的感叹中。
景宁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本该上楼回房间的他脚步一转,按响了纪温庭房间的门铃。
他在门口踟蹰着,按了一次却又开始打退堂鼓, 心想如果纪温庭假装没听到那他就走开好了。
然而没想到就按了这么一下,门就自动在他面前打开了。
景宁呆愣片刻,捏起拳头鼓起勇气,迈着小碎步缓慢地走了进去。
里面比景宁过去来的任何一次都要昏暗。房间里的窗帘全部被拉上,卧室门紧闭着,只有会客厅那块有投影仪发出来的细微光亮。
而纪温庭就在投影仪前坐着,察觉到他的靠近也没有回头。
“纪先生,打扰您了吗?”景宁忐忑的轻声问。
纪温庭仍是没有回头,只是问:“什么事?”
低沉的嗓音让景宁的心跟着沉了下来。
他深吸口气,咬咬牙说:“您下午要康复训练,我是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安排训练师过来……”
纪温庭淡淡道:“这件事情好像一直是管家在管。”
景宁生怕连累了管家,忙道:“是我无意中听见,我察觉您心情不好,怕您忘了。”
纪温庭终于转头看向他,眸中倒映着投影中的亮光,却平静的如泛不起波澜的死水。
“知道我心情不好,还敢过来吗?”
景宁不敢看他的眼睛,心虚的低下头,硬着头皮说:“我只是觉得大少爷这样好,不会生我的气。”
纪温庭为他的措辞笑出了声,眉眼间却没有笑意:“我很好吗?”
景宁说:“是,大少爷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撒谎总是理直气壮,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纪温庭总是对着他生不气来,转回头,淡淡说:“我知道了。”
景宁的心放下了一些,想找借口告辞往外走时,纪温庭又突然问他:“看过这部电影吗?”
景宁一愣,抬眸和纪温庭一起看向投影幕布,发现纪温庭看的是部很老的电影。
“有印象,但是很久之前看的,已经忘了情节。”
其实是因为景宁肚子里没什么水墨文采,看不进太有深度的电影和书籍。他不想刻意去记的东西总是容易忘得很快。
纪温庭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景宁,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景宁心口一紧,斟酌着措辞回答:“死亡是一切的终结。”
“不相信来世今生吗?”纪温庭反问。
景宁认真说:“至少我确定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真实的。上一世太远,下一世太虚无,我不想追忆过去也不想过早探究未来。”
纪温庭沉默许久,抬眼看向他:“那如果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洗刷过去,安放灵魂呢?”
景宁笑了下,缓缓说:“那洗刷掉过去的我,还是我吗?”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纪温庭,好长时间他都没有说话,只有投影里传来的电影里的声音。
实际上这部电影的节奏非常慢,而且大多时候只听得见夏日的蝉鸣和主人公走路时的拖沓声。
“let me tell you,forgetting of forgetting.that's true oblivion.'”
直到电影里再次响起主人公的说话声,纪温庭才缓缓侧目,沉声问他:“景宁,你时常会为自己的遭遇感到痛苦吗?”
景宁想了想,说:“没有。世界很大,我只觉得未来可期。”
纪温庭让景宁出去了,他也不敢再多说了。
景宁不知道自己刚才和纪温庭说的话管不管用,也不知道纪温庭有没有把下午康复训练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过当管家发来信息告知自己让他跟随纪温庭一起过去训练室时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才不是为纪温庭,只是为自己。
就像是房间里投影仪前的谈话没有展开过一样,景宁平静的将纪温庭带到了训练室,然后和管家站在门外等待。
又是两个小时的训练。
如往常一样,纪温庭满身满头的汗,面颊泛白,神色郁郁。
管家也是一脸忧色,显然这次的训练也不怎么顺利。
景宁说:“我带纪先生回房间洗漱吧。”
管家看向纪温庭,征求他的意见。
纪温庭垂着眼,哑着嗓子对管家说:“你先去忙你自己的。”
“好的。”
纪温庭这次洗澡的时间有点久,平常半个小时就能出来,今天却近四十分钟还没动静,里面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在景宁正纠结要不要敲门进去查看时,里面就传来了纪温庭压抑的声音:“景宁,可以进来帮帮我吗?”
景宁几乎是立刻就拧开浴室门把手推门而入了。
浴室里的场景算不上狼藉,但到处都是水渍。他进去时纪温庭就穿着条内裤坐在他平时洗澡坐的辅助椅上。
浴室很大,而轮椅不知为何滑到了门口。
景宁忙将轮椅推到他身旁,目光不敢乱晃,只敢盯着纪温庭的眼睛,紧张的有些木:“纪先生,您伤到哪里了吗?”
纪温庭语气冷硬:“没有。”
景宁点点头,掩饰似的移开了视线,固定好纪温庭的轮椅后,轻声问:“需要我帮您穿衣服吗?”
他是大着胆子问出的一句,因为他不确定纪温庭是不是因为今天训练时间太久所以有些力竭了。
“你觉得呢?”纪温庭匪夷所思的反问。
景宁愣了下,看不懂纪温庭的神色,试探道:“那我去给您拿衣服?”
纪温庭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事实上衣服就在纪温庭的手边,但他没动,所以景宁只能探出上半身在不弄湿那件睡袍的情况下将它拿过来披在了纪温庭的身上。
快速的给纪温庭穿好衣服,景宁忙道:“我扶您起来……”
纪温庭任由他摆弄。
男人身量太高,景宁每次扶他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还要防止被他压塌导致两人双双倒地。不过好在这一次轮椅就在旁边,所以这压力消减的很快。
只是沾染到的纪温庭的身上的沉木香味却像是黏在了自己身上一样,萦绕不退。
“我现在这个样子很难看,是不是?”
景宁正走神,身旁的男人便冷不防说出这么一句。
景宁惊吓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的加大了音量:“怎么会!”
纪温庭此时变得有些斤斤计较:“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
景宁被戳中心事,面颊慢慢爬上绯色。
这落在纪温庭的眼中反而成为了一种心虚的有力凭证。
“出去吧。”
纪温庭语气骤然变冷。
“纪先生,我、我……”
景宁一直也觉得自己是个厚脸皮的人,此刻才发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厚。
明明之前是听到污言秽语也能装作没听见的,如今却连句直白大胆的话都要犹豫半天才敢说出口。
然而此时的纪温庭显然没有了那么多耐心。
“出去。”
男人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近人情。
但他不想让纪温庭生气,起码在自己明显察觉到纪温庭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不想再让他生气。
比起他心情不好导致自己遭殃,脸皮还是没那么重要的。
景宁垂下眼,凝神认真看着面前的男人,和他说:“纪先生,我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他们离得近,浴室也足够安静,甚至能隐隐听见回音。
因此哪怕只是那样轻的一句话,纪温庭也肯定听见了。
“什么?”
纪温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是什么。
景宁的脸颊爬上红晕,浑身滚烫着,结结巴巴道:“纪先生身材很好。”
纪温庭回以沉默。
景宁再接再厉:“很香。”
纪温庭静了许久, 而景宁大约是被浴室里的热气熏了头,以至于一时头脑冲动就将这些直白露骨的话说出了口。
浴室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水顺着玻璃门往下滴的声音。
景宁说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纪温庭的表情, 见他穿戴整齐了, 躲在他身后小声说:“纪先生,我推您出去吧。”
“嗯。”
见纪温庭并没有追究的意思, 景宁才稍稍松了口气。
景宁将纪温庭推回了房间, 往常般进去收拾浴室里的狼藉,将需要换洗的衣服拿到了玄关处的置衣架,到明天管家会取了叫专人拿去分门别类的洗。
做完这些,景宁才忐忑的踱步到纪温庭房间门口, 照常问了句:“纪先生,需要我帮您吹头发吗?”
“嗯。”
“那好的,我先……”
景宁本想趁早溜回去, 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纪温庭的回答是同意。
“……”
景宁面上一热,不免心虚, 在纪温庭开口前忙道:“我这就去给您拿吹风机。”
景宁从来没有给人吹过头发,更别说是给纪温庭了。
纪温庭的发丝金贵,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指摸上去都是一种亵渎,只敢拿着吹风机远远对纪温庭的头发见缝插针的让风往湿漉漉的发间钻。
“景宁。”
不知道这是纪温庭喊他的第几声,景宁甚至听的也不太真切,但还是很快关掉了手中的风,忙道:“怎么了纪先生, 烫到您了吗?”
纪温庭侧头意味不明的瞥了他一眼, 叹了口气,伸手说:“算了,我自己来吧。”
之前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他自己亲力亲为, 今天居然能让自己来,那说明已经累到极致了吧。
听说腿部的康复训练大多靠的都是手臂力量,纪温庭现在肯定浑身乏力,手酸腿痛。
景宁不肯,小声问:“纪先生,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总觉得你吹不干。”
“我可以。”
景宁的声音很轻但坚定。
纪温庭没说话了,放下了手也转过了头,似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景宁看着面前的脑袋,犹豫几秒,还是忍不住问:“纪先生,我可以碰您的头发吗?”
“嗯。”
得到首肯景宁再无顾忌,将那发丝拢入手指中间,任由他的湿漉粘连在自己的手指间。
大概过去了四五分钟,直到景宁彻底确定纪温庭的头发间都是干的他才关掉了吹风,又后知后觉的为自己刚才的僭越难为情起来,拐回洗手间放完吹风机才磨磨蹭蹭出来。
纪温庭仍待在原位置上没有动,直到景宁出来才稍稍抬眼隔着额前的碎发遥遥看他一眼。
景宁发现纪温庭的头发好像有些长了。额前的发耷拉下来能遮住他英俊的眉眼,刚被热风吹干的发丝柔软蓬松,这样的纪温庭看上去不但没有一点攻击力,反而带上了丝意味不明的温厚,如同一只被鬃毛遮住双眸的雄狮。
景宁移开视线,转身回浴室找到洗漱台后面的檀木梳。
“我帮纪先生梳一下头发?”
纪温庭接过景宁手中的梳子,淡淡道:“我自己来吧。”
“好。”
看着纪温庭额前的碎发,他忍不住道:“纪先生,您的头发有些长了。”
纪温庭没回答,用梳子将额前的发向后拢了一下,露出了光洁漂亮的额头和深邃漆黑的眉眼。碎发登时向两边散开,只有少数几缕落在额间。
像男模。
他在心里如此评价。
从纪温庭房间里出来后,景宁的心还在不规律的跳动,面上血色未退。
他无法细究这忽如其来的躁动是什么,那是给过他血淋淋教训的痛。
周日纪秉臣没有回来,至少景宁没有看到他的人,这人反正神出鬼没的。
下午他就要回学校,因为周一一天都是满课。
纪温庭仍然安排了车送他回去,景宁在看到那辆迈巴赫时不由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问纪温庭:“能不能换辆低调一点的?”
纪温庭愣了下,看着他不说话。
景宁还以为自己的这个要求没有被采纳,忙给自己打圆场说:“没有也没关系的。”
管家看不下去,向景宁解释:“纪先生知道您不喜欢高调,面前这辆已经是最低调的了。”
“……”
景宁看着面前的迈巴赫,陷入了沉思。
管家见他一脸不可置信,又补充:“是很老的款式,不值什么钱。”
景宁对车没概念,但是对钱有概念,从这辆车在学校接送他时的回头率就足见其价值。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不敢再提出异议,转头和挥手道别。
坐进车之前,纪温庭忽然问他:“钱还够用吗?”
景宁把头点得像拨浪鼓。
“没钱要和我说。”
“好的。谢谢纪先生。”
“嗯,下周见。”
“下周见。”
景宁坐进车里时见纪温庭还站在台阶上没有进去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弥漫出一丝荒谬的不舍。
他鬼使神差下打开后车窗,大声问纪温庭:“纪先生,下周我回来还可以去骑马吗?”
纪温庭笑了下:“当然。”
景宁说:“可以跑吗?”
“先检查过手。”
景宁弯唇笑起来,又说:“谢谢纪先生。”
“不客气,好好学习。”
景宁玩笑道:“天天向上吗?”
纪温庭也笑起来,却说:“天天开心。”
车子开动时景宁还望着纪温庭,在男人快要离开自己的视野里时,探到窗边挥了挥手。
他在后视镜里看到纪温庭望着他车离去的方向一直没有动。
到学校时已是下午日头最盛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回宿舍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
简单收拾过后景宁才想起给纪温庭报个平安,结果点开手机看到的就是一条转账短信。
就在刚才,他的账户被人转入了……一百万。
和转他生活费的来源一模一样,不是纪温庭又是谁?
景宁吓了一跳,问纪温庭是不是转错了。
纪温庭回复说:“怕你不够用。”
景宁用感叹号回复:“已经很够了!!!纪先生,我把钱给您打回去吧!”
纪温庭突然霸道起来:“你打不回来。”
“……”
好吧,有钱不拿是傻子。
只是景宁总觉得良心不安。这个钱是景家傅家的人和人,又或者纪秉臣给自己,不管多少他都会收的心安理得,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但纪温庭是个好雇主。他给自己交了学费不说,还负责了母亲的医疗费,他就算在他身边打一辈子工都不一定能还的清这些。
尽管景宁也明白这点钱对纪温庭来讲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所以他也不会让纪温庭觉得亏的。
关融和乔南直到晚上快要门禁了还没有回来。
他们宿舍有一个三人小群,景宁在群里艾特了他们,问他们今天晚上还回不回来。
不过片刻,乔南就私聊他给他发了信息。
“宁宁!救救我和关融!”
景宁回:“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乔南发来几个哭泣表情包,着急的说:“关融被人打了,现在在校医务室!我一个人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可以过来帮帮我吗?”
景宁犹豫道:“可是马上到门禁时间了。”
乔南说:“没关系的,宿管阿姨人好,让她通融一下肯定会放我们进去的!求求你了宁宁!我一个人架不动他!”
景宁还是去了。
快到门禁时间的校园要安静许多,通往校医务室有一条林荫小道,这个时间点这条大路上几乎空无一人,只有景宁独自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入秋的a市到了夜晚秋风萧瑟,昼夜温差大的让人想不起来正午顶头的太阳。
景宁穿着件单薄的衬衫拢了拢手臂往前走,然后在拐弯处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人影挡住了去路。
秉承着谦让的原则景宁试图绕路,没想到他往哪里走,面前的几个人就跟着往哪里堵。
景宁这才抬头,看到了面前几张并不陌生的脸。
“老熟人啊。”
有个男生嗤笑一声,垂眸看他:“和我们走一趟,叙叙旧呗。”
景宁被带上了一辆车,那几个男的倒没对他做什么,见他乖乖配合也只是酸酸嘲讽几句,就驱车带他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碧涛阁。
景宁被他们领着到了碧涛阁的顶层。那是几个月前他和傅峥聂佟经常出现的地方——顶层套房501。
推门进去时,他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几个老熟人,甚至包括他的好弟弟——景樾。
他们几个人中只有齐琛和傅峥不在。
聂佟看到他,如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般笑着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见,景宁。”
聂佟这个人报复心极强, 他早该想到自己上次的挑衅会换来这样的结果。
景宁面露怯意,煞白着脸环顾包厢,嘴唇抖动:“你们想干什么?”
“放轻松。”
聂佟笑着对他招手:“你过来。”
景宁不敢反抗, 乖乖走到了他面前。
向乐成自他进来开始就用一种怨毒的表情瞪着他。见他走近, 阴笑着咬牙切齿:“景宁!我要你把欠我的今天通通还给我!”
如果不是景樾牵制着他,估计他下一秒就能冲上来把景宁撕烂。
景樾倒是一直没说话,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神情漠然的好像根本不认得景宁。
景宁垂下眼没说话,被吓得不知所措。
聂佟安抚性的看向乐成一眼,又抬眸瞥向景宁,温声道:“别急嘛, 今夜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关融和乔南被聂佟收买有一段日子了。
大二开始聂佟就找上了他们,让他们把景宁的行踪报给他们。景宁平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要事无巨细的发给他。
那时候的关融乔南和景宁关系还好,又自知私自贩卖他人信息是犯罪的, 打算婉拒。
然而聂佟却提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一个重要信息,一千。”
他们都不是什么非常贫困的家庭, 只是总有一些虚荣心是小康家庭满足不了的。
于是通过这个赚钱渠道,两人这一年多里, 赚的盆满钵体。
他们愧疚着,但私底下也曾看不起景宁;心虚着,表面上还要装出义气大方善解人意的模样。
其实也许愧疚占比要多一些,在他们看到景宁被学校论坛骂得体无完肤,被造谣被侮辱被诽谤, 被傅峥和聂佟等人当众欺凌的时候。
景宁是个非常好的朋友。他很拮据, 但对朋友很慷慨,他性格温柔,并不代表他懦弱。每当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最快出现, 要他帮的忙几乎从不推辞。
了解他的人都不会相信他是学校论坛里传的那样。
然而有几篇拱火的帖子,却是他们买了账号发出去的。
他们本来决定这一次后就和聂佟说清楚再也不做这种事情,以后和景宁也还是朋友。
没等他们去和聂佟说景宁就突然退学了。
两人如释重负,在联系不上景宁的时候又几次为自己的良心谴责。
他们本以为可以永远不再见景宁,这样也就永远不用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景宁却又回来了。
聂佟还是给他们开了同样的条件,他们想拒绝,聂佟却开了一条信息五千这样诱人的条件。
挣扎、犹豫,内心翻滚,想到金钱带来的虚荣又想到开学时断了只手臂、额头上都是淤青的景宁。
乔南最先义正严辞的拒绝了,关融被他感染,和聂佟不再联系。
但在开学第一周的周六,聂佟又找上他们,居然开了十万的价格,让他们把景宁骗出来。
他威逼利诱,一边有意无意的提起两人明年即将毕业实习的事情,一边又说不够可以再加。
最终聂佟以十五万的价格买走了他们的愧疚。
踩着门禁回到寝室的时候两个人都非常沉默,坐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熄灯的时间来到,寝室的光亮消失后没多久,乔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颤抖着嗓音说:“关融,我有点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之前和他们出去不也没什么事吗?”
乔南白着脸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一次我总是心里不安。关融,你说万一乔南他们真的对景宁做了什么,怎么办啊?”
寝室里静默了好半晌,关融才自我安慰似的说:“不会的,聂佟他们不敢……”
“他们什么不敢!”乔南心脏跳的越来越快,内心也焦躁起来,“景宁可是为了我们才出去的!”
“那怎么办!”
关融猛地坐起来,对着乔南怒吼:“钱都拿了!人也骗过去了!你还想怎么着啊?乔南,你别给我在这里装圣母,你之前拿着聂佟的钱挥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景宁怎么办!现在装什么啊!”
乔南崩溃大哭:“是!我他妈的圣母!我后悔了!我就不该拿这个钱,万一景宁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就全完了!”
关融阴沉着脸,指着门口道:“那你去找他啊!你敢去吗?啊!”
“我……”
乔南卡壳半天,最终用被子罩住自己闷声大哭。
此时敲门声突然“砰砰”响起,门外有人不耐喊道:“你们寝室他妈的吵什么呢!都几点了不知道啊?!”
两人都冷静了一些。
寝室再次恢复安静,就在他们心惊胆战时不知道谁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关融仅剩的睡意也消失无踪。
“是你的手机吗关融?”
在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之后,乔南小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