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寅只能使劲浑身解数,抛出各种利益,将这些商队留下来。
其他的商队或许还会犹豫,但江南的商队就没得选,是一定要留下的,因为他们来到这里本身就去涉及到了一场交易。
——真要说起来,这事儿还和薛瑾安有关系,一切都源于他从数据库的各种小说里巴拉整合成的那本《基建手册》。
当初杜寅将书中提到的快递告诉刘正,感谢他帮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刘正觉得这事儿很有搞头,当天晚上就写信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如今刘家的家长。
刘父听着其实觉得不靠谱,他没看过书并不知道这什劳子快递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听起来有点像是镖师的工作,不同的大概是,镖师收费昂贵只跟大户人家合作,而这快递面向的是全体百姓,按斤收费,价格定得并不是很高,毕竟要做百姓的生意。
刘父这些听得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以为刘正这是打算做慈善给自己做名声了。
能理解,毕竟他们是商贾之家,哪怕刘正如今已经是官身,旁人提起之时也依旧心中有所微词,花些钱来填补这些好名声造势,刘父觉得不亏。
刘正看他自成一套逻辑自洽了,索性也就让他这样误会了下去,刘父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非常积极的接手了这件事,只不过他商人的本质,既然接手了这个事儿,就算已经注定没办法赚钱,那也是能少亏一点是一点。
所以刘父只是挑了名下的两支小商队,叫他们按照这个模式干一轮,也是没想到竟然盈利了一吊钱。
这一吊钱但凡是换在别的生意上,刘父都要开始发愁这店离关门大吉不远了,但放在他一早就认为会亏欠的项目上,着实就是一个惊喜了。
“这快递有搞头啊!”刘父眼睛一亮,立刻就开始联系刘正询问这快递的具体情况,听说最终目标是实现全国都有站点的时候,刘父简直心动不已。
一句非常经典的老话,这个国家人数数以亿计,他们每人给你一钱银子,那也是一亿钱银子,换算一下就是千万两!要知道大启年景最好的时候,税收也不过这个数。
刘父虽然很馋,但也很看得清局势,这涉及到全国的大项目,他一个人是绝对吃不下的,江南是富饶繁华之地,其消费水平比之京城也不会低,也正是如此,江南的商贾地位比其他地方要好得多,像刘家这种体量的,懂事的见到刘父都会喊一声刘老爷、
可惜这仅限于在江南,出了江南之后,很多事情哪怕是有钱也办不到,尤其他还是一个商贾出身。
为了节约各方面的成本,在各个地方建设驿站,或是同当地驿站合作是必须要做的,然而官员们不会听信一个商贾之言,不会给一个商贾行方便,更有甚至直接打压商贾抢夺财产,将其东西据为己有,而即便如此过分,商贾想要下半辈子安生的话也只能忍气吞声。
“此事,我们刘家一方吃不下。”比起赚大钱来说,刘父还是更想要命的,他痛心疾首地拒绝了这个项目。
却不想,他担心的这些事情,刘正那边一早就在思索了,当下也已经有了办法,他同五人组的其他人取得联系,他们帮忙说动了知府,这项目一跃就成为了湘鄂府、江南府、淮北府、晋阳府和豫中府共同进行的巨大项目。
说起来,他们五人当中,柳固是天下有名的大才子,别说在知府面前得脸,那就是放在京城,也有的是附庸风雅的官宦侯爵中人愿意同他结交,要说服湘鄂府的知府参与其中并非难事儿。
杜寅虽然官职很小,还在偏远地方当穷县令,但杜家也是淮北的名门望族,同京城杜家守望相助(在其他人眼中),杜家要牵头做些什么,都不用特意通知知府,消息放出去,他人就屁颠颠上门来拜访了。
谭灵越的父亲则是晋阳府学正,所有在府学上过学的学子,那都算是谭清徽的学生,他的地位非同一般,知府也是很愿意听听他的意见的。
江南更不必说,是刘正的大本营。
他们之间最窘迫的其实要当属田呈闵,他就是一个穷苦书生,没有什么背景也没有任何钱财,考了个不入流的三甲,在偏远小地方当县令的师爷——用现代人更容易听懂的话来说大概就是,虽然在事业单位上班但没有混上编制——这样的他,要怎么去说服以为知府老爷?
原本四个人默契的跳过了豫中府,是不打算让田呈闵为难的,但他主动请缨,写了一封足有千字的信寄给豫中府知府,在久等不到那边消息的时候,他甚至直接回去一趟亲自求见知府,两个月嘴皮子都磨干了,最后田呈闵被逼得没了办法,,直接拿出七皇子的名头狐假虎威,这才算是让知府点头统一参与其中。
田呈闵这么积极的帮忙奔走,为的自然不只是做成这个项目,其实也是为了豫中,他虽然不懂商业上的事情,但也还是有脑子看得出来的,那些知府能被说服点头必然是因为这个项目它有能打动他们的价值,而这是豫中的一个谋求发展的机会。
田呈闵想要让家乡的百姓们日子能过得好一点。
这快递成了五个地方一起牵头开发之后,铺设站点就轻松多了,省去了很多麻烦,还有不少其他府的官员们有意想要参与进来,被刘正委婉地拒绝了。
不过即便有五方一起承担风险,这前期铺设站点的钱也着实不菲,他们虽然很看好这项目,却也怕铺得太大收不回本,就暂且先运营,然后再拿着赚来的钱继续投入开发其他地方的商路和站点。
顺便说,当初刚开始运营的时候,他们担心收不回本,就让大家在车上装半拉各府中的特产,就算快递开不起来,他们至少也是不会亏本的。
后来证明他们想多了,快递不过用了短短半年就开始盈利了,只不过这钱经了一趟手又投了进去,账目上又只剩下了应急用得钱。
其实原本按照规划来说,安知县这种偏远的边关城镇,会安排到最后一批修筑快递站,然而架不住杜寅在这里,他那么积极的说服杜老爷,本身也就有想要交换人情的意思,他要建设安知县,需要商队带活本地的经济。
刘正也很痛快,亲自吩咐家里最好的商队北上,而杜寅也很争气,修起了煤渣路,让整个祁州都看起来积极了不少。
总之,赫连城那边直接联系上了江南商队,杜寅也投桃报李当初赫连城给他提供煤渣的事情,十分关注这个快件,最后只花了这么些天就到了京城,再由崔醉带进宫中。
薛瑾安将东西拆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张油画,油画室上面有一男一女,瞧着是一对夫妻,男子五官颇为阴柔,一双细长凤眸里浅色眼瞳如琥珀,即便笑着也无端带着点冷意,女子五官则很是硬朗英气,穿着劲装手里拿着长刀,一看就知道是纵马江湖的女儿郎,倒是相当般配。
薛瑾安第一眼就注意到画中女人的五官格外熟悉,他曾经见过一张有五成相似的脸,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同的是,女子的表情和气质是开朗而纯粹的,笑容如同阳光一般的温暖,便是只是落在画上,仿佛能瞧见她周身的雀跃,而薛瑾安曾经见过的那个人,笑起来却时刻带着讥讽,那双浅色的眼瞳里被阴沉狠厉浸满,看人都仿佛带着尖刀。
倒像是,画中这对夫妻的结合体。薛瑾安若有所思。
“哇,这种画是什么流派?我竟然第一次瞧见这样的!”崔醉发出没有见识的惊呼,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都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薛瑾安大概是唯一一个对这样新奇的化作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丁点,毕竟现如今的西方画也还没形成正统的流派,大家都是摸索着自学,带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就比如说这张画里的两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像扑克牌里的jok牌。
好在这只是风格像。
除了这幅油画之外,包裹里面还有一个小袋子,小袋子里面有一些画着单个五官的废纸,还有一封没有封好口子的信,信是伊琳娜写的,字数不长,主要是交代她送这个礼物的意思。
原来这是伊琳娜在听了几耳朵张景华的事情之后,觉得戎狄实在是太疯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能赶出什么事情来,伊琳娜于是决定肃清自己辖区内的南疆传教士。
清理也顺带废物利用一把,伊琳娜请了好几个画师,根据他们说出的张景华和其家人的特征画画,然后给他们辨认继续更改,最后留下最像的那一张,为了防止出错,他把画师画的其他不同五官图也都留了下来,薛瑾安若是觉得哪里不对,也可以从中挑选着换。
是的没错,这画中的人正是张景华和他的妻子何氏。
薛瑾安将画中五官数据录入,然后拿出纸就开始拼凑,根据所有人口中说出的有关慧贵妃形象来捏造,好将慧贵妃的脸一点一点拼出来。
这是一个很细致的活儿,毕竟要不断的去调整,让她不断贴近形容的样子,哪怕是薛瑾安都废了一些功夫调整数据。
小夏子便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在听了玄十一那番话后,他踌躇了好些天,饭吃不饱睡也睡不好,整个人都不憔悴了好多,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却不想一进来就看到了那副油画,而七皇子正将手里的画叫给寿全,叫他将图挂起来。
油画上的人小夏子并不认识,他只瞥了一眼就去错开了眼神,然而七皇子手里的画他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慧、慧贵妃!”
后来薛瑾安将这幅画拿去给太皇太后坚定,太皇太后明说这五官其实并没有特别像,但那身上的气质,却叫人一眼就认得出来。
认出了慧贵妃,小夏子已经薛瑾安已经都知道了,自己没有了利用价值,小夏子惨白着脸“噗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
“殿下,殿下,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给我一次机会——”
小夏子颤抖的声音被打断,玄十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伸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我早就告诉过你,有些话不要等到没价值了再说。”
说着突然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作势就要把他勒死。
小夏子大抵是真的怕了吧,他竟然哭做一团,死死抓住玄十一的手,哽咽地祈求道,“我也不想,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命死不足惜,可我还有一个哥哥,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了,我们夏家的香火就要彻底断了,我……”
原来小夏子原本也是幸福美满的四口之家(不加伺候的奴仆),父母说起来也都是簪缨世家的少爷小姐,只不过家族庞大,他们又都是旁系,分家的时候分到的财产有限,等到他们手里的家产已经很薄了,他们两个又都不擅长经营,不到三年亏出去五个铺子,小夏子那时候每天睡前都很担心,自己会不会一觉醒来就成了破落户,要流落街头去了。
后来是他那自小会读书的大哥实在看不下去,把父母的管家之权给收了回去,恰逢当时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表妹来家中小住,他便将管家之权暂且交由她。
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夏子并不知道,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像父母的孩子,不会读书也不会经营,也就勉强在习武方面有点天赋,可惜他还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惰性子,最后也就轻功学出了点东西。
小夏子见家里没有要败落的危机了,不安分的心就躁动起来,跑江湖上闯荡去了,闯荡没闯荡出个什么名堂,转头发现家里被灭门了,都说兄长喜欢上一个江湖女子,厌弃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结果遭了报应……
他语无伦次的交代着,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完全没有注意到玄十一横在脖子上的力道松了松,让他能够清楚的将话吐露出来。
薛瑾安将玄十一的所有小动作都收在眼底,从他突然出现一副要杀小夏子的样子,薛瑾安就知道,玄十一是在救他。
小夏子讲得故事有点耳熟,薛瑾安很快就回想了起来,“庄妃谢红英。”
“什么庄妃?”小夏子被薛瑾安逮住的时候,庄妃的都还没进宫呢,自从到了昭阳宫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接触过人了,别说听说传消息,他连说话都快不会了。
他脑子缓慢转动着,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瞪大,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谢红英,临渊侯府的小姐谢红英,她入了宫当了妃子?她竟然入了宫当了妃子?!”
小夏子表情扭曲起来,似乎终于想明白了,白着脸惨笑道,“他们都是一伙的,谢红英和安王是一伙的!”
“谢红英进宫一定是为了皇后之位,只有皇后之位才能进入未央宫,里面藏着先帝的传位圣旨——传位给慧贵妃之子安王薛显的圣旨!”他掷地有声地说道。
薛瑾安闻言却忽而眉梢轻挑,眼眸看向了油画上那对靠在一起的男女。
“你是说,安王是慧贵妃那个本该流产的孩子?”可怎么更像张景华和其妻子的,却是那位平亲王世子?
第161章
所有人都被小夏子这突如其来的一番爆料给惊住了, 面上的表情是难以控制的空白,思绪一片混乱,根本找不到思考的线头, 他们只能下意识地看向主心骨——面无表情的薛瑾安。
薛瑾安在沉思,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
纵然, 这世上长得相似之人非常多, 有些陌生人的五官相似度高到代码生命都会忍不住想打开老天爷的数据库看看模版是不是太少了,但长得这么相似,连这种浅色的眼瞳都复制到,并且身份也对得上的,是巧合的概率低于1%。
而且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别忘了,这是小说世界——实际上, 现实是不需要逻辑的,剧情发展往往癫得人反应不过来,但小说发展是需要逻辑支撑的,无理由的巧合太多会被读者认为作者牵强附会, 强行制造看点。
因此小说里的种种巧合, 往往意味着背后还有隐藏剧情。
综上所述, 平亲王世子和安王身份有异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百。
薛瑾安代入上面的已知条件,结合数据库中相关线索,得出两个结论:一,慧贵妃就是蛊神医张景华流落在外的女儿, 当年蛊神医入宫就是为了给慧贵妃看病续命;二,安王和平亲王世子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调换了,而调换者显而易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先帝。
迄今为止,对于慧贵妃腹中的孩子对外的说法都是流产, 之后身体虚弱情绪不佳,不到两年时间就郁郁而终。别的或许能作假,但慧贵妃的病还牵扯上了太皇太后,以太皇太后的性格必然是不可能被糊弄,所以慧贵妃的虚弱大概率是真的。
那样的慧贵妃基本做不了什么,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她做什么,慧贵妃在宫中根基薄弱,心腹势力基本等同于没有,她就是攀附在先帝身上的菟丝花,最多能吹吹枕边风,是以,太皇太后都根本不拿她当一回事儿,手段也都是朝着先帝而去,拿捏住了先帝,慧贵妃就翻不出什么浪来。
思来想去,能瞒过太皇太后耳目悄无声息完成“狸猫换太子”,还能让当时是皇子的平亲王心甘情愿当便宜爹的,也就只有先帝了。
至于先帝到底为什么不昔混淆皇室血脉也要这么做,或许是觉得这孩子的存在对慧贵妃有碍,或许是觉得当时正在气头上的太皇太后绝对不会留下这个“孽种”。
——毕竟慧贵妃那两个儿子可是犯了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而太皇太后就是这桩案子的主办人,她就算看在皇室血脉的份上,不杀慧贵妃和她的孩子,也必然是要将其掌控在自己手里的。
斩草除根的道理没人不懂,太皇太后再不是嗜杀的人,也不可能放任一个和自己有仇的皇子自在逍遥,也不会给他丰满羽翼崭露锋芒的机会。
薛瑾安能想到的原因有很多,但他不是先帝,也并不是很了解先帝,一切猜测便都缺少了主要数据支撑因而可信度降低,或许只有等先帝复活,才能揭晓其答案。
但这并不重要,结果摆在这里就行了,薛瑾安现在真正想知道的是,都有谁知道平亲王世子和安王身份调换的事,又是谁利用了这件事?
平亲王作为替父亲养儿子的倒霉蛋当事人,必然是知道世子身份问题的;经过上次和世子的接触,以及世子的种种传闻经历来看,世子本人有87%是知道这件事的,他都说自己随母姓张,张姓虽然是大姓,但有张景华在这里的前提下,很难不叫人多想几分。
那么,皇帝呢?现在在这个位置上的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又会不会是他故意在利用这件事误导安王?
薛瑾安莫名的锁定了皇帝,觉得这一切事情都同他有所关联,也不怪薛瑾安会这么想,实在是皇帝的表现差劲到完全不符合逻辑。
若他当年真有这么无能,太皇太后根本不会推他上位,而他若真的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能,太皇太后又怎么在慈宁宫蜗居这么多年,被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上述猜测为真,那么皇帝迄今为止的种种放任就很耐人寻味了,相比起放任来说,更像是一种放肆,有恃无恐的放肆。
可是为什么呢?误导安王以为自己是慧贵妃之子,误导他觊觎皇位,进而放任他在后宫安插人手让后宫乌烟瘴气,与此同时对朝堂大臣也展现出了超强的包容心……这些都是为什么?
薛瑾安总觉得中间缺了很重要的一环,导致完全没办法将皇帝的行为逻辑连贯起来。
薛瑾安想到这里,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直憋着一口气等着薛瑾安反应的小夏子心中一慌。
小夏子也就是怒气上头冲动之下才将传位圣旨的事情脱口而出,话出口后他就有些后悔,但话已经出口,再隐瞒就是真的找死,倒不如借势全盘托出,兴许还能搏一条活路。
然而,小夏子预设的震惊表情并没有在薛瑾安脸上看到。
薛瑾安听到的瞬间是挑眉,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答案和他心中猜测有了点微小出入”的神态,小夏子当即心里就一个咯噔,脑子不受控制的冒出玄十一前些日子告诫的话:“有些话不要等到没有价值了再说。”
所以他说得还是太晚了,他的消息已经没有价值了……吗?小夏子心中无比忐忑,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屏气凝神地等着薛瑾安的反应。
却不想对方竟然原地思考了起来,短短时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忽而一皱,黑沉的眼眸看着都幽幽泛着冷。
薛瑾安感觉到注视,抬头看过去,眼底对皇帝的嫌弃和烦躁尚且没散去,被小夏子看了个正着。
小夏子当即一慌,脱口就开始道,“不,不要杀我,我没有说谎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我有证据!”
“嗯?”薛瑾安本来都要飘走的视线重新挪回到他身上,顺手把刚唤出的小X老师重新关了回去。
因为太皮被关停了很多权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除菜皇帝之外的人交流过,迫不及待想要望风透气的小X老师:??
小X老师出离的愤怒了,不爽地开始刨薛瑾安的数据库。
薛瑾安没有管他,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神盯着小夏子,无声地给他施加压力。
不管多坚固的木桶,只要开了个口子就存不住水了,稍微施加点力道,木桶甚至会直接破掉。
小夏子咬了咬牙,不等玄十一再来一波威胁,就主动交代了这事。
“是平亲王,安王的身世是平亲王亲口说的。”小夏子说道。
皇帝的嫌疑拉满了。薛瑾安这么想着,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小夏子以为是自己透露的东西还不足以说服他,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到底还是揭开了最后的伤疤,“这是我哥哥还能说话前亲口同我说的,是他亲耳听到的。”
小夏子花了很大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然而他不知道,当他说起“亲口”“亲耳”这些字眼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咬紧后槽牙,面颊绷紧一瞬间绷紧的肌肉将他的隐忍展露无疑。
别说是薛瑾安了,就连站在小夏子身后看不见他全部表情的玄十一都看了出来,只是不等他细想,就听见薛瑾安笃定地声音,“你哥哥现在口不能言耳不能听。”
“!”小夏子蓦然抬头看过去,震惊在眼中一闪而逝,很快就被翻涌上来的情绪所取代,他后槽牙紧咬,努力克制着声音,让自己的愤怒和怨恨不要那么的狰狞,“不止如此。”
“他眼不能看,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手不能提,脚不能走……唯一还有点用的大概就是脑子了,他至少还没有彻底傻掉,不过估计也不远了。”小夏子将亲兄长的惨状说出来。
灭门惨案发生的时候,小夏子很幸运的在外游荡,没有遭受折磨,但他又不是那么的幸运,正因为他在江湖飘荡居无定所,凶手没办法不费力地逮到他,便故意放出灭门消息将他引了出来,还让他亲眼目睹了兄长是如何被折磨的惨状。
饶是已经见识过世面的玄十一闻言都不由皱眉:“他受了酷刑?”
小夏子说:“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如果不是为了逮他这个活口,兄长或许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已经同父母团聚了。
“其实这样也好。”在其他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小夏子没什么表情的勾了勾唇角,说道,“哥哥清醒的时候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造成了这一切,他心如死灰一心寻死,后来被灌了蛊,脑子逐渐不好了,才不再寻死。”
小夏子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都还历历在目,其实他在知道真相之后也是怨恨兄长的,最开始看着兄长的痛苦,他心中是有快意的,只是这已经是他唯一的亲人,而无法报复的仇恨太过沉重,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承担,需要一个同他一起煎熬,他才能勉强当一个正常人。
后来,或许是相依为命的日子多了,又或许是时间久了,压抑在心中的仇恨逐渐麻木褪色,兄弟情又重新冒了出来,他们又开始手足情深起来。
“也许,对他来说死了才是解脱,可是我想活。”所以他也必须得坚持活下去。
小夏子想道:他啊,果然如父亲说的那样,是个任性自私不堪大用的小鬼。
寿全有些听不下去,他面色不忍,眼睛都跟着红了,叹息道:“难为你如此深仇大恨,还能强忍着给仇人办事了。”
很显然,夏家就是因为他兄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所以被灭口了。
“谢红英这个侯府小姐都什么也做不了,我待如何?我又能如何?”小夏子顿了顿,“哦,我忘了,谢红英同安王是一伙的,他们本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小夏子对庄妃的仇恨已经到达了巅峰,已经赶超幕后真凶安王了——这也无可厚非,比起真小人来说,人们总是更讨厌伪君子,庄妃在小夏子心中便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小夏子说完,看薛瑾安依旧没什么表情,忍不住问道,“您信我说的吗?”
薛瑾安不置可否,只是问他,“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
薛瑾安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小夏子露出迟疑表情来,竟然是真的还有没交代的。
“老实点!”玄十一立刻扣住小夏子的胳膊一扭,微微用力逼迫他仰头暴露面部表情,他压低了声音道,“事到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已经没有退路,别犯浑,我不想给你收尸。”
“你只有这一次活命的机会。”玄十一着重强调道。
玄十一以为小夏子还拎不清,实际上小夏子只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他想活命的话,该说不该说都得说。
小夏子连忙解释道,“是有一件事情,但我并非想要隐瞒,只是并不确定是真是假。我听安王府的那些江湖好手说,他们来投靠的并不是安王,而是蛊神医张景华的亲传徒弟,他们大部分人都受过蛊神医的恩惠。”
虽然蛊神医杀人比救人要多,但他毕竟活了那么多年,纵使一年只救一个人,也有两位数了。
薛瑾安并不意外那些江湖人同张景华之间有关系,不过比较意外那传说中的徒弟竟然在这时候得到了验证。
“张景华的弟子是谁?”薛瑾安不抱希望的询问。
小夏子果不其然的摇头,“我不知道,那些江湖人也很多都不知道,他们大部分人甚至以为投靠徒弟是谬传,真实的应该是投靠后代,我猜应该只有一刀大侠这些个最初来的人知道这件事。”
小夏子作为夏家人,即便投奔了安王做事,也注定地位不会太高,他给人端茶送水点头哈腰是常事儿,以至于府邸很多人都那它当小厮使唤,不过小厮也有小厮的好,至少别人对他没什么防备,都以为他能近前伺候,一定是安王的心腹。
探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小夏子是想过要查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就不知道安王突然发的什么疯,说他端茶倒水伺候人很有一套,正好宫里缺一个探子,要噶了他送进宫里来,让他好好想想。
小夏子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然后日子就突然变得格外难熬,穷困潦倒的人都恍惚了,安王趁虚而入拿出一笔银子问他愿不愿意做事,他二话没说就点了头,然后就现在这样了。
他想到这些,心里对安王的恨转眼超过对谢红英的,成为了榜首。
薛瑾安再等了等,发现小夏子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之后,点了点头:“你说得消息都很有用。”
玄十一明了的拉着人离开,小夏子茫然了一瞬,就要挣扎起来,被玄十一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活下来,别再把自己的命作没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准你还能看到你的仇敌凄惨的样子,也算是报仇了。”
说得是说不准,玄十一却知道这是一定的,安王既然在七皇子这里挂上了名字,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