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轻易感觉到，这个吻是烦躁不安的，带着一点泄愤般的粗暴。
这一点更像公爵了。
顾蚺并没有发现他的分神——双唇相接的一瞬间，他所有理智都丧失了。
责怪，愤怒，自暴自弃……全部消失。
他来不及去思考这些了。
分明就是一个冲动之下的吻，却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都不需要少年闷哼出声，他就有所察觉，稍稍退开，新鲜的空气填补进来，短短两秒，他再次倾身吻上。
时机精准，恰到好处地让对方免于缺氧昏厥，像是早已经练习过千百次
残缺的灵魂终于得到修补，碎片变得完整。
临时起意的吻，惩罚的吻，竟然变得欲罢不能。
直到那双绿眸盈满泪光，晨起的绿窗一样，满是雾气，他才撤开一点。
可分明是松开的架势，顾蚺仍舍不得松手，抵着宋默的额头，像是只要对方顺过气，就要再次吻上去一样。
顾蚺心脏跳得很快，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
这本是对宋默的挑衅或惩罚，却勾起了灵魂深处的渴望，他还想要更多。
最好让宋默哭喊着求饶，软绵绵地再也逃不掉。
费了很大的力气，顾蚺才能压下这个疯狂的念头，再一次看向宋默。
少年嘴唇肿得厉害，在刚才的混乱中，他被推至墙边，整个人都退无可退，喘息着，透过薄薄的泪意，双眼迷蒙地望过来。
像有一泼凉水当头浇下。
这双绿眸中有茫然，有忍耐，唯独没有恐惧或惊慌。
顾蚺想要逼出来的任何情绪都不存在，他唯一能够找到的，那双眼里倒映出的、他自己的模样。
痴迷到无法掩饰，像狂热的追随者，或失去理智的信徒。
顾蚺瞬间清醒过来。
他下意识松开手，过于陌生的变化令他无所适从，想要逃离这个混乱的源泉。
宋默却舔了舔唇：“结束了吗？”
看起来，再吻一次，他也不会拒绝。
顾蚺呼吸加快。
他必须用极强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受到引诱。
“你一向都这样吗？”顾蚺用力把头撇到一边，“难怪夏衍对你死心塌地。”
宋默有点生气了：“到底是怎样呀，能不能说清楚？”
“……”
少年骤然逼近，温热的体温就在跟前，他一伸手就能抱在怀里。
顾蚺耳根泛起红意，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宋默更生气了：“不说清楚，又要怪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顾蚺皱了皱眉，“你明知故问。”
宋默一把拽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不、准、再、打、哑、谜！”
他已经很凶了，可惜一张脸过于漂亮，眼睛圆溜溜的，大大削减了震慑力。
顾蚺手指抵住他的额头：“不准撒娇。”
宋默：“……”
抓狂，彻底抓狂。
他扯过顾蚺的手指，狠狠咬了一口，扬声道：“今天不说清楚，以后就不准再因为同样的理由生气！”
顾蚺吃痛，却很奇怪地笑了。
明明宋默在咬他，他居然心情很好，先前闷在心底的恼怒在这一刻消散。
不合逻辑到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因而嗓音软下来：“我说过，我会认真对待这段关系，也希望你能认真对待。”
宋默皱眉。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不认真了。
就听顾蚺紧跟着说：“最最基本的一点——只准有我一个人。”
宋默：“……”
在顾蚺眼中，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要求，由于先前宋默的好说话，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次也是一样。
直到空气陷入久久的沉默。
顾蚺愕然，不可思议地睁大眼：“这对你来说，有这么难以抉择？”
片刻，宋默终于结束思考，用力点了点头。
“……”顾蚺呼吸都凝滞了。
“我一个人待了太久，待怕了，”宋默诚恳道，“所以，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很多很多人陪着我。”
顾蚺呆了。
好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那要多少人才够？”
宋默：“越多越好。”
顾蚺眼前一黑。

但由于宋默过于坦诚, 他反而生不起气，只有无与伦比的茫然。
宋默倒是一点也不介怀，很快换好裤子, 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我们走吧。”
他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 顾蚺却还有诸多感受卡在胸腔, 一时间有些难以平静。
眼看宋默要走，他下意识伸手，却抓了个空。
顾蚺愣了下。
宋默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神情坦然。
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
无由来地, 顾蚺心里有点发堵。
门口, 宋默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身后传来顾蚺的询问。
宋默依旧保持着停下的动作，抬头看着虚空。
在那里，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倒计时。
七十二小时。
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宋默盯了一会儿，重新迈向前方：“没什么，我们得快点了。”
行政楼位于整个校园的最左侧, 靠近三座食堂。
本该人潮人海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荒凉。
要到达行政楼，就得穿过整片食堂区域, 那里布满了怪物。
隔着老远, 宋默和一双血红的怪眼对上，心脏一通乱跳，猛地缩回建筑物背后。
顾蚺观察片刻，带队顺着墙沿, 从食堂背面穿过。
那里有一道天桥，可以直通行政楼。
“喂，”陈志轩在后面憋不住话, 压低嗓音，小声问宋默，“你们刚才在教室里，都干嘛了？”
他脸上是掩不住的八卦，视线落在宋默还没完全恢复的唇上，嘿嘿一笑。
宋默却连眉毛都没抬一下：“没干什么。”
陈志轩以为他是害羞，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有什么可掩饰的，大家都知道。”
“我们老大条件可好了，以后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陈志轩不带脑子地说完，又啊一声，想起宋默也是家境优渥的小少爷，连忙找补：“我说是身体条件。”
这话更不对劲了。
宋默还没有什么反应，陈志轩已经涨红脸：“抱歉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说，你和我们老大在一起，肯定很爽。”
不是，他都在说些什么？
陈志轩用力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懊恼不已。
眼看宋默扭头看过来，他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谁知，宋默只是诧异道：“我没有要和你们老大在一起呀。”
陈志轩：“.......”
其他人：“.......”
陈志轩：“啊？”
宋默一脸理所当然，好像这件事交代到这里已经足够，思考不考虑听者的感受。
陈志轩就是那个快憋死的听众。
“为什么呀？”陈志轩三两步赶到宋默边上，“老大不好吗？”
宋默说：“不符合标准。”
陈志轩：“外貌？家庭？权势？他都有啊。”
宋默：“三观。”
陈志轩：“......”
默默旁听的顾蚺：“......”
陈志轩啊了一声，看看宋默，又看看走在最前面的顾蚺，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有点后悔八卦了。
当众被拒绝，这让他们老大多没面子啊。
幸而顾蚺始终板着一张脸，倒也看不出情绪好坏。
几人很快到达食堂中部，只需要再过一小段路，就可以进入后厨，经由食堂内部到达天桥。
顾蚺推开门，却在下一瞬猛然关上门。
他的动作已经够快，声音还是引起了注意，后厨里的怪物们齐刷刷扭头。
下一刻，整扇门被撞得哐哐作响，厚实的金属门在撞击中变得极度不稳定，紧接着扭曲、变形。
门缝被撞出一条缝，怪物的触手已然探了出来。
顾蚺毫不客气，一刀砍掉了那只触手。
但已经晚了。
寂静的校园里，他们的动静轻易扩散开，外面的怪物听见声音，迅速摆出攻击姿态，向地面俯冲而来！
陈志轩尖叫着拿出武器，边打怪边喊：“这不还是要打吗？老大，你快点！”
“都趴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漫天怪物扑向他们的时候，顾蚺突然开门！
呼啦啦一片怪物飞出来，和外界的怪物迎面碰上，两波怪物显然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发出尖锐鸣啸，纠缠到一起。
趁这时，众人钻进厨房。
部分怪物直冲他们而来，陈志轩扭头看见，连声大喊：“快跑！”
宋默动作慢，落到最后，眼看来不及，突然停住，钻到旁边。
顾蚺回头没看见宋默，脸色瞬间变了。
面前就是一只怪物扑过来，他想也不想，直冲过去。
陈志轩下意识伸手，却根本没能碰到他。
顾蚺就地一滚，视线迅速扫过整个后厨，一眼看见角落的宋默。
宋默居然在拧燃气！
顾蚺心脏漏跳一拍，几乎是肝胆欲裂地吼：“别碰那个！”
宋默却极为果断，将燃气管缠到另一侧的独立炉灶上，而后拧开独立炉灶的火。
他抱着煤气瓶跑出去几步，看见迎面过来的顾蚺，连忙喊道：“快跑啊！”
顾蚺这时才明白他想做什么，抓起一旁的铁锅，狠狠敲碎几个追上来的怪物，护送着宋默狂奔而逃。
燃气管很快扯到尽头，宋默毫不犹豫，拧开煤气瓶的阀门。
滚滚热浪自独立炉灶上燃起，燃气管成了喷火管，将火焰喷射至全屋各处。
只是短短十来秒，火势迅速蔓延。
独立炉灶无法承受如此高温，爆发出惊天巨响，金属碎片和燃料炸开，怪物们躲闪不及，尖叫着被火焰吞没。
最前方的怪物追到近前，大火却还没赶到。
宋默想也不想，将煤气瓶塞给顾蚺。
后者配合默契，举起煤气瓶，重重砸出去！
身后，陈志轩大喊：“快过来！”
他们迅速跑出去，陈志轩几人顺势关门，将所有怪物的哀嚎都锁在里面。
厨房大门透出隐隐火光，众人气喘吁吁，一阵劫后余生的感觉。
顾蚺定了定神：“这里不安全了，火势随时可能到这里，快走吧。”
天桥入口就在前方，一行人踏上最后一段路。
这一回，顾蚺抓住了宋默的手。
很用力。
爆炸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也包括天台上的那个身影。
黑影站在天台边缘，静静地看着下方。
他看见了靠近的人，也同样看见了人群中的宋默。
黑影很轻地笑了一声，抬手，当空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原本已经快要平息的爆炸忽然冲破厨房，热浪将所有人冲散！
这变故没有任何人能够想到。
宋默只觉自己像被一辆大卡车撞上后背，整个人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五脏六腑全都移位了似的，险些吐出一口血。
昏昏沉沉之际，他似乎看见一个人向他走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默从头痛欲裂中苏醒。
一只手按住他。
“别乱动，”那人轻声细语道，“你受伤了。”
陌生的声音。
宋默强撑着睁开眼，看见一张更加陌生的面孔。
硬朗的五官，眼眶很深，看着很凶的一张脸，却因为脸上局促的笑容而软化了棱角。
金发扎在脑后，多余的发丝垂落在肩头。
这幅打扮有些眼熟。
“你是......”
金发男子嘴角略有些僵硬，端在手里的茶杯也跟着捏紧了。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也是，对你来说，我总是可有可无的。”
他嗓音压得很低，宋默耳边还有爆炸后的嗡鸣，一时间没有听清。
金发男子将水递到他面前，那么大的块头，却低着脑袋，可怜兮兮地说：“我是夏衍啊，你怎么能忘了我？”
宋默想起，自己在顾蚺和许明泽口中都听过这个名字。
定定看了对方一会儿，他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他眼熟了。
他的背包里有一只破旧钱夹，里面的照片就是眼前的人。
不止如此，他的手机里也有两人的合照。
显然，在设定上他们是很亲密的关系。
而根据前面的信息，和他关系亲密的人物里，有且仅有小少爷的保镖。
宋默还在头疼，只能梳理到这里。
见夏衍还在委屈地坐着，他勉强开口：“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
“哦，这样，”夏衍嘴角有一丝怪异的笑，又很快被羞赧掩盖，“我确实差点死了，好长时间才找到你。”
他欺身过来，小声说：“这么久没有陪在你身边，你不会怪我吧？”
夏衍突然间把距离拉得很近，直勾勾地盯进宋默眼底。
尽管知道两人关系亲密，宋默还是产生一种个人空间被侵占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往后仰了点，做出一个回避的姿态。
夏衍敏锐地察觉到这点。
他仍在笑，眼睛却是冷的。
“也是，你身边从来也不会缺人，”夏衍笑笑，“我这算不算失业了？。”
说着，夏衍双手撑到宋默身旁，面孔压低，直将宋默逼得靠紧沙发，才低笑道：“应聘一下其他岗位，可以吗？”
宋默抵着他，发觉手底下的肌肉非常结实。
而且冰冷，不像活人的体温。
宋默眨了眨眼，有些愣怔。
“不说话就是可以了？”
夏衍笑意更深：“或者，我先展示一下专业技能。”
“什——”宋默茫然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夏衍毫不客气，落下一个深深的吻。

第29章 恐怖高校08
在宋默接过的吻中, 大多是粗暴或冲动的产物，包含着主动者浓郁又难解的个人情绪。
但夏衍不同。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练习，在某个严苛的完美标准下, 极富技巧性地进行着。
比起自己的感受，他似乎更在意宋默是否愉悦。
第一次, 宋默被人亲得满脸涨红。
他微微颤抖着试图闪躲, 夏衍手掌托住他的头颅，确认他脸上并非痛苦，便顺着他躲开的方向, 贴着唇角亲过去。
宋默这下无处可躲, 整个人都陷入沙发, 脑子里晕乎乎的。
像是忽然生了场热病，不住战栗，又像沉沉醉在酒坛里，神智昏蒙。
宋默紧紧蜷着脚趾，呼吸紧促, 再也无法忍耐，鼻腔溢出一点呜咽：“不、不要……”
然而他的哀求也紧随其后，被这个缠绵的吻吞噬。
更多陌生的感受涌上来, 宋默只好拽着夏衍的衣襟, 咬了一下对方的嘴唇。
本来是用疼痛中止一切，谁知夏衍只是稍一停顿，动作更加缠绵深入。
宋默没有任何办法，崩溃得哭出声：“够、唔, 够了……”
夏衍这才停下。
和动作的精准娴熟不同，撑起上半身时，他脸上有一丝薄红, 稍稍花了点时间，才将呼吸平稳下来。
身下少年已经承受不住地低声哭泣。
夏衍拿开他遮挡面孔的手臂，凑到耳边问：“为什么哭？”
宋默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很混乱，好像再过头一点，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这太陌生了。
面对夏衍的询问，他无从回答，只好哽咽着说：“你别亲我了……”
“很难受？”
宋默犹豫着，摇摇头：“舒服的，但是……不一样。”
夏衍：“……”
宋默绿眸含泪，湿漉漉地睁着，懵懂如带露的嫩芽。
夏衍可不像他这样一无所知，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立刻，眉尾不受控地上扬。
“你的意思是，别人都没让你这么舒服过？”
宋默找到嘴替似的，飞快点了点头。
夏衍嘴角也跟着上扬了。
但他紧接着想到什么，忽地压低上半身，紧盯住宋默的眼睛：“我只是在网络上找了些资料，全程自学，没有和别人试过，你别误会。”
宋默一愣。
他不明白夏衍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个，但对方神情紧张，好像这是件很重要的事，他只好点点头，哦了一声。
夏衍眉宇终于松开，低笑一声：“真是些废物。”
宋默：“？”
夏衍挤到他身旁，手臂穿过宋默身下，抱着腰将人抱进怀里。
温暖柔软的触感，在现实里，他没有资格触碰。
现在却可以这么放肆，所有敢想、不敢想的事情，通通都能在这里完成。
夏衍脑袋埋进宋默肩窝，深深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低声呓语：“我会一直让你舒服的，待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宋默：“……”
夏衍：“你不是想要很多人陪你吗？我让他们都留下，你喜欢谁都可以。”
他声音很低，模糊得像在说梦话。
宋默有些不确定，还在想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可夏衍搂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他渐渐不安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
夏衍的力道远比他大，宋默没能挣开，抬头看见绿色的倒计时，上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六十几个小时。
他不禁焦急道：“你放手，我得走了。”
夏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皮，喃喃地问：“走去哪里？”
“当然是离开这里呀，”宋默奇怪道，“你不想走吗？”
夏衍没有出声。
宋默继续说：“只要到达天台，找到真相，就可以离开这里啦。”
他努力拉开一点距离，用坚定有力的目光看向对方。
“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明明是鼓舞人心的话，夏衍却没有半分动容。
他盯了宋默片刻，很轻笑了下：“真相有什么可好奇的，留在这里吧，我保证你会开心。”
宋默当然不会同意。
趁着夏衍臂弯松开的瞬间，他跳下沙发，然后去找自己的背包。
手刚碰到包带，就被那只冰凉的手按住。
夏衍自后方揽住他，小声恳求：“别走，留下来。”
宋默越发觉得他奇怪：“可是这里很危险呀。”
这里大概是行政楼的某个休息室，一扇落地窗恰到好处，可以看见整个校园。
宋默看了看满目疮痍的学校：“你要呆在这种地方？”
夏衍收了声，一言不发。
宋默看了眼倒计时，加大力道，掰开他的手。
夏衍呆呆地跌坐在地毯上。
就在宋默快要离开的时候，夏衍忽然开了口：“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果然，这话吸引了宋默的驻足。
夏衍抬头，很温和地微笑，眼底却是化不开的痛苦忧伤：“你还记得许明泽吗？”
宋默一愣，想起困在教室的黑影。
“许明泽家境贫寒，在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而为首欺凌的人，就是你。”
看着少年身躯一震，夏衍面无表情，继续说下去。
“我劝过你很多遍，不要这么做，可你不听，总是要去找他。”
“打他，骂他，甚至是人格侮辱，逼迫他做很多不愿意的事……”夏衍轻易看出宋默脸上的自责，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以为仅此而已吗？”
“你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由于你的行为，所有人都默认，许明泽就是可以随意欺凌的对象，他的日子更加难过了，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宿舍，都不得安生。”
“终于，他忍不下去了。”
“你大晚上把他叫出去，准备肆意侮辱，他也带上了小刀，准备鱼死网破。”
宋默手心渗出冷汗，恍然看向窗外：“行政楼天台……”
夏衍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你猜猜，那晚发生了什么？”
空气像在短短一瞬灌注了大量胶质。
黏稠，沉重。
令胸腔每一次呼吸都极度困难。
夏衍伸手，握拳虚虚向着窗外。
在宋默紧张的视线下，他五指朝下，握紧后猛然松开。
“砰！”
模拟的气声，由夏衍口中发出。
声音并不大，却如雷霆万钧，砸在宋默心头。
宋默意识到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夏衍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满意地勾起唇：“没错，他从天台摔下来，死了。”
宋默呆愣愣地重复：“死了？”
“是啊，”夏衍语气极度温柔，却吐露着一个又一个残忍的字眼，“都是你的错。”
宋默脸色煞白。
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小世界中的人设很讨厌，却从没想过，居然可以过分到这种地步。
将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残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大概是怨气太重，许明泽死后，整个学校都变成了一个恐怖游戏，”夏衍轻易捕捉到他的震惊与内疚，轻声说，“你该留下来接受惩罚的，这是你犯下的错，不是吗？”
“我……”
宋默听见自己干涩的嗓音。
他无法反驳。
许多不曾关注的细节一瞬间涌上脑海。
那个漆黑教室里，唯独许明泽的桌子上画满了嘲讽的涂鸦。
兜帽之下，许明泽脸上满是伤痕，像是碎裂后又重组。
从游戏最开始就公布任务终点，玩家必须到达天台，揭开真相。
什么真相？
他冤死的真相。
宋默心脏突突直跳，在强烈的自责之中抬起头，低声说：“我要怎么才好？”
夏衍很轻地松了口气，唇角也再度勾起：“留下来。”
就像刚才那些鲜血淋漓的话不是他说的，夏衍再次露出温柔的笑意，望着宋默，语气是一贯的柔和。
“我会保护你，没人能够伤害你。”
“只要你愿意永远待在我身边。”
他是那样循循善诱，像舀着蜜糖，哄诱着不听话的孩子。
宋默本能地感到异常，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他攥紧了背包，声音在紧张之下拉长扁平，下一刻就会破碎似的，“我要离开这里。”
夏衍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没了。
他居高临下，冷冰冰地盯着宋默。
而后歪头，讥讽一笑：“你准备去哪里？”
宋默不想和npc聊太多，后退几步就想走。
身后的门却不知何时关上了。
他一愣，猛地回身，想把门打开，可房门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锁住，他根本无法撼动。
哒，哒，哒。
是房间里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夏衍早有预料一般，向着他缓步走来。
“离开？”他带着一丝审视，嘴角笑意更甚，“你打算彻底离开这里，去往另一个世界，是吗？”
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在头上，双耳嗡鸣。
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语从夏衍口中吐出，宋默不可置信，睁大了眼。

明明还只是傍晚, 落地窗有夕阳铺洒进来，宋默却无法从中感到一丝暖意。
后背紧贴房门，冷汗渗出。
他不住战栗。
面前, 夏衍歪头，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他依旧是之前的装束, 衬衫, 马甲，短靴，没有丝毫变化。
金发束在脑后, 乍一看很柔和。
他也的确笑意温柔：“看看你, 吓成这样。”
说着, 就要走过来。
宋默瞬间神经紧绷，几乎是反射性地拔高声音：“你别过来！”
可他的话不起作用。
没有条约束缚，这位失业保镖只是充耳不闻，毫不客气，撕碎雇主纸糊的权威。
只是片刻, 他就走到了宋默面前，高大身影投下影子，将其完全笼罩。
宋默心脏剧烈跳动, 陷入强烈的恐惧。
他不明白, 夏衍为什么会知道？
按照系统的设定，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这个秘密更不该由原住民知道。
怎么会这样？
更重要的是，夏衍想做什么呢？
想要杀他的人是夏衍吗？
宋默望着夏衍的眼睛, 试图从里面寻找一些线索。
只有一片虚无。
那双眼睛仅仅有着微笑的形状，半分情绪也没有。
夏衍忽然探出手。
宋默呼吸僵住，下意识闪躲。
冰凉的手并没有扼住他的脖子, 而是落在了额头，轻轻抚去上面的冷汗。
“你出了很多汗，”夏衍带着些许歉意道，“我没有想吓你。”
但在场的两人都清楚地知道，刚才那番话就是直白的恐吓与威胁。
一时间，四周短暂沉默下来。
宋默抿了抿唇：“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过度的惊恐令他的声带缺乏水分，以至于他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干涩。
夏衍听出来了，递给他一罐瓶装水。
宋默不敢接，摇头拒绝。
夏衍的脸色就猛然沉了下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夏衍出手如电，突然捏住了宋默的脸颊，强迫对方张开嘴：“既然听不懂，为什么这么怕我？”
红润的唇在外力作用下变形扭曲，张开一道不情不愿的缝隙。
瓶装水流淌进去，因为来不及吞咽，溢出大半，洇湿了脸颊和衬衣领口。
曾经高高在上的少年，此刻无比狼狈，连最起码的尊严也无法维持，只能受人胁迫，承受一些他不愿接纳的东西。
直到有水呛入气管，宋默咳嗽起来，夏衍才停了手。
“少爷，我都是为你好，” 他叹了口气，“你要听话。”
宋默捂着嘴，躬身蹲下去，剧烈地咳嗽，直咳得脖颈侧颊涌上血色，才堪堪缓过一点。
夏衍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宋默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肩膀猛地一弹，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仰起的绿眸满是惊恐。
宋默终于发觉，夏衍和他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更危险，也更恐怖。
他必须得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