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一觉睡醒,发现房门敞开着,缝隙刚好足够一只猫通过。
林鹤宁大惊失色,穿着拖鞋就冲出去找猫了。
他住的是18楼,一梯一户,电梯为安全性都是设定好的,户主只能停在自己家所在的楼层,无法僭越别的楼层。
猫不会乘电梯,只能走安全通道,林鹤宁顺着楼梯往下跑,根据从前在网上看到的铲屎官经验分享,说家里猫偷跑出去不会跑太远,因为不熟悉环境,顶多在楼道里徘徊。
可是林鹤宁爬完十八层,没有猫。
他又往上爬,从一层到三十三层,爬完全楼,还是没有。
林鹤宁只好往楼外找,先去物业办公室调小区监控,盯着屏幕足足看了快三个小时,终于看见他的猫出现在灌木丛附近。
而那地方距离小区外墙仅剩三米。
完了,如果猫翻过外墙跳出去,那就更是大海捞针没地方找了。
林鹤宁心急火燎的去“失踪现场”找蛛丝马迹,又从小区后门绕到外面,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林鹤宁回头一看,是从警车里探脑袋的简小西。
“鹤鹤,你咋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还光着脚,出什么事了?”
林鹤宁说:“你干儿子丢了。”
简小西:“什么?”
林鹤宁看警车后面铐着人,说道:“你该忙忙去,我自己再找找。”
车辆行驶出去,简小西大喊道:“你先别急着找猫,快回家穿件衣裳去,别冻着了!”
林鹤宁没回家,就怕自己一来一回错过猫。
找了一整天,没有。
连物业大叔都让林鹤宁别找了。
回到家里,猫粮猫罐头猫砂盆猫玩具都在,但是猫没了。
林鹤宁不由自主的给夏知乐打电话:“知乐,猫丢了。”
“你说什么?”
“猫丢了。”
“怎么丢的?!”
他那边乱哄哄的,有交杯换盏的说笑声和震撼的音响,可能在某个宴会上吧。
林鹤宁忽然有点心焦:“我忘了关门,它跑出去了,已经一天一夜了。”
“你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能忘,你赶紧去找它啊!马上要入冬了,它自己在外面饥寒交迫的怎么生存?!”
林鹤宁很想说他找过了,找了一整天,喊了一整天,比起猫,现在饥寒交迫的是他才对。
嗓子火辣辣的疼,不想说话了。
林鹤宁挂断电话,后颈枕上抱枕,头疼的闭紧眼睛。
上次这么心急如焚的找,还是他七八岁的时候。
午觉醒来,妈妈不见了,保姆说妈妈走了,他问去哪儿了,保姆说跟别的男人走了呀,他问什么时候回来呢,保姆哼了哼说不回来了,你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红着眼睛跑出去找,找啊找啊,找到太阳公公都下山了,却怎么也找不到。
当最后一缕夕阳淹没在天边尽头,他感觉心脏都坍塌到胸膛最底处,沉甸甸的好难受啊。
正如妈妈的突然消失,妈妈再也没回来。
没有任何征兆和提前预警,说消失就消失了,任凭他喊的嘶声力竭,跑得双腿抽筋,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林鹤宁有种预感,猫也不会回来了。
手机震动,是简小西打来的,林鹤宁接听:“喂?”
“你声音怎么回事,生病了?”
“没有。”
“猫找到了吗?”
“没有。”
“……毕竟不是从小养的,咋说呢,它本来就是流浪猫,有野性,回归大自然也是它自己的选择。”
“嗯。”
“别犯愁了,或许明天一早它就自己回来了。倒是你,听着声音不太对劲啊,你真没生病?”
林鹤宁不知道,反正有点难受,头昏脑涨没力气。
简小西问他:“吃饭没有?”
林鹤宁说:“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想修仙啊,正好我们订餐呢,给你带一份哈!”
林鹤宁想说不用了,但嗓子一紧没来得及,简小西也挂电话了。
林鹤宁轻叹口气把手机扔下,连说话都嫌费力,更匡论给简小西回拨。
一不小心居然躺沙发上睡着了,还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房子没开灯,乌漆墨黑的,林鹤宁找不到手机,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手机响,难怪没有亮屏幕。
穿上拖鞋走到玄关,按下可视电话:“哪位?”
“林检察官。”
林鹤宁猝不及防,睁大眼睛看清屏幕,果真是顾匪!
林鹤宁嗓音拔高:“你怎么来了?”
屏幕里的男人晃晃手中塑料袋:“外卖到。”?
什么外卖?
啊,难道是简小西给订的?
林鹤宁帮开门,再给按电梯,等了大概三分钟,电梯传来“叮”一声响,外卖小哥到了。
顾匪穿着深灰色冲锋衣,提着外卖袋,精精神神的走到林鹤宁家门口。
林鹤宁有点懵:“你亲自送外卖啊?”
顾匪说:“正好骑手少,我就亲自送一趟,反正离得不远。”
林鹤宁虚弱的靠在门上:“哦。”
顾匪眨了下眼,上前半步,伸出手背贴到林鹤宁脸上。
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林鹤宁措手不及,尤其是男人的手背太冰了,冻得他一激灵:“干什么?”
顾匪道:“家里有体温计吗,你好像发烧了。”
林鹤宁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身体乏力,头晕头疼,难怪刚才起来应门的时候两条腿跟灌铅似的。
现在更是一阵恶寒,走路发飘。
顾匪抿了抿嘴唇,为避免林鹤宁脸着地,还是于心不忍的伸手搀住他:“你就自己吗?”
林鹤宁:“原本还有只猫来着。”
“……”顾匪搀扶摇摇欲坠的林大检察官进屋。
顾匪:“灯在哪儿?”
林鹤宁:“你的右手边三十公分处。”
客厅亮堂起来。
林鹤宁坐下沙发,见顾匪将外卖袋放到茶几上,然后问他:“体温计在哪儿?”
“电视柜左边第一个抽屉。”
体温计和各种药品都在一起,顾匪把体温计甩了甩,递给林鹤宁。
林鹤宁用五分钟时间琢磨自己是咋感冒的。
大概是早上穿着单衣出去找猫,先爬楼出了一身汗,再到外面冷风一吹一整天,能不感冒发烧吗!
不冤,所以不是他体质差。
顾匪蹲地上在药箱里翻找,拿起一样,过期了,再拿一样,还是过期的。
“……”他干脆把药箱全部掏空,所有药品码放一地,然后全部捧起来,送进属于它们的归宿——垃圾桶。
“时间到了。”顾匪伸手要道,“体温计。”
林鹤宁本想自己看,可平时2.0的视力直接变成0.2,被顾匪一把夺走:“40度。”
林鹤宁心想难怪烧的我眼花,快瞎了。
顾匪说:“去医院。”
林鹤宁果断拒绝,普通小感冒去什么医院呀,麻烦死了,再说他现在浑身难受,哪都不想动,不去不去!
林鹤宁直接往沙发上一趟:“我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你走吧。”
顾匪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然后真走了。
房门轻轻扣上,真,走了。
好吧好吧,他们非亲非故的当然走的理直气壮。
虽说他们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但也不能把人留下来当保姆使唤。
就是后悔没让顾匪给自己倒杯热水再走。
几分钟后,门开了。
林鹤宁吓一跳,抬头看去居然是顾匪去而复返?
原来刚才门没关严。
“你不是走了吗?”
“我去买药,你那些药全是过期的。”顾匪在客厅环视一圈,找到厨房所在,走进去的瞬间如鱼得水。林鹤宁还等着回答锅在哪儿勺子在哪儿煤气怎么开呢!
诶等等。
顾匪出去再回来,满打满算也就十分钟吧?
电梯一上一下要两分钟,他这栋楼距离小区大门三百多米远,出了小区距离最近的药店有八百多米远,再在药店挑选药品和付钱……
好家伙,真是闪电一般的男人!
林鹤宁不由得赞叹道:“你速度这么快?”
顾匪边接自来水边说:“如果坐电梯能更快。”
林鹤宁:“???”
顾匪把水壶通电,走回客厅,三下五除二将茶几上的外卖拆开,再掰开方便筷子递给林鹤宁:“不想去医院就先吃饭,吃完饭吃药。”
林鹤宁落目一看,左手边的是木须肉,右手边的是烧茄子,上方的是虾滑粉丝汤,下方的是铁板豆腐,中间的是享誉全国的家常名菜番茄炒蛋,总共四菜一汤。
这么丰盛,林鹤宁隔空在心里感谢简大队长。
扒拉几口米饭,嗓子疼的冒烟,但还是坚强咽下去了,夹一口番茄炒蛋,原本没食欲的胃口愣是被这些菜征服了,不知不觉吃完多半碗。
林鹤宁放下筷子,顾匪也倒热水放桌上晾着。
林鹤宁见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提醒道:“你店里不忙吗,我这儿不用人陪。”
顾匪不答反问:“你都生病了,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
林鹤宁不喜欢跟不熟的人讨论私事,尤其是顾匪还有幸目睹了王图引发的闹剧,更添尴尬。
林鹤宁含糊道:“他有事忙。”
顾匪没有刨根问底,起身道:“厕所在哪儿?”
林鹤宁指了下,顾匪进去几秒钟就出来了,手里提着把墩布。
林鹤宁:“?”
顾匪走到玄关处把马丁靴脱下,穿着一双黑色薄款袜子站地。林鹤宁本能说鞋柜里有拖鞋,等顾匪拿出拖鞋放地上,林鹤宁补充道:“码数小了点,你凑合凑合穿吧。”
于是顾匪穿着脚后跟半露的拖鞋,用墩布把整间屋子他走过的地方全部拖一遍。
林鹤宁愣愣的,心里一暖。
等顾匪回到卫生间,林鹤宁听到水流声和搓洗声,又过了几分钟,顾匪湿着双手出来。
林鹤宁莫名局促想说点什么:“谢谢。”
顾匪温和道:“应该的。”
他没有说“对不起啊刚才进来得急把你地板踩脏了”,而是直接拖地清扫的干干净净,少说话,多做事。
林鹤宁第一次接触这种人,虽然有点闷,但是挺踏实的。
“对了顾匪。”林鹤宁忽然想起来,“上回的面条钱还没给你呢!”
顾匪掀开嘴唇,又阖上。
手机一响,是来自林鹤宁的转账,一百元整。
顾匪面露诧异,说:“哪有这么贵的面条。”
林鹤宁失笑道:“还有药钱啊,你这人真是菩萨心肠,视金钱如粪土,都不在意的?”
顾匪说:“那也要不了一百,两种药加起来才50块零2毛。”
林鹤宁啼笑皆非:“剩下的当跑腿费,真的谢谢了,快收钱。”
顾匪没点,先说水凉了可以吃药了。
提到菩萨心肠,林鹤宁就自然自然想到周粥。
记得顾匪那家店挺大的,还有二楼。他没上去过,不知道二楼是用来营业还是隔出来住人。
饭店的地段儿不算差,顾匪给的菜码大,既实惠又好吃,生意肯定也不错。林鹤宁想起外卖平台的月销售量也很可观,或许他还真小看顾匪的积蓄了。
不过那可是两百万啊,不到三十岁且全靠自己打拼就有两百万存款,当然也会有这种狠人,但如果顾匪真的小有积蓄,就不会开二手面包了。
身为债主,现在挺为欠债人操心的:“你当大哥为兄弟两肋插刀,也得考虑考虑实际情况吧?是把饭店盘出去吗?”
盘出去了,满打满算还差一半呢!
顾匪咔嚓咔嚓挤着胶囊:“农民再穷也不会卖地。”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鹤宁心说你如果借高利贷那还不如欠我的,至少我不急着催债,还不需要利息。
顾匪把四颗胶囊递给林鹤宁,突然问:“我家饭菜还吃得惯吗?”
林鹤宁怔住,隐约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什么意思?”
林鹤宁把胶囊扔嘴里,灌一大口温开水吞下去。
顾匪坐到对面沙发上,说:“你工作很忙,应该没时间做饭吧?”
林鹤宁点头。
顾匪又说:“我是开饭店的,自认为厨艺不差。”
林鹤宁听明白了:“你是想给我当私人厨师啊?”
“来我店里吃饭或者点外卖都可以,我晚上营业到十点半,但如果你后半夜有需要的话,我也随时做好了送到你指定的地方,谁让你是债主呢!”顾匪说到最后一句时,笑了一下。
这让林鹤宁想起顾匪第一次笑的时候。
他长相硬朗,严肃的时候有点吓人,而一旦笑起来就特别阳光特别温暖。
严肃时像德牧,笑起来像只萨摩耶。
林鹤宁不由得把两相结合一下,又威风气派,又憨态可掬,又高冷肃穆,又平易近人,还又猛又能打,一身腱子肉。
嚯,藏獒!!
烧的稀里糊涂的林鹤宁浮想联翩,把自己逗得咯咯直乐。
顾匪:“?”
林鹤宁边笑边问:“接不接受上门做菜啊顾老板?”
顾匪想都不想:“可以,谁让你是债主呢!”
同样一句话,也是笑着说的,只不过里面浸了一抹二人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和温柔。
“两百多万靠做饭来抵,你得做多少顿满汉全席能还完啊?”林鹤宁觉得太逗了,揉了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花,“看来以后我得往贵了点,什么阿尔马斯鱼子酱,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
顾匪抿了抿嘴唇,从抽纸里抽出一张纸,随意的递给林鹤宁,就像递筷子一样自然:“我这是中餐厅。”
林鹤宁接来纸巾揉揉眼睛:“那就佛跳墙,黄焖鱼翅,龙井虾仁,松鼠桂鱼。”
顾匪笑着说:“想吃了就在微信上写给我,不过像那种复杂的菜你要提前说,不然原材料不好买。”
林鹤宁开个玩笑而已,哪想到顾匪还挺认真,忍俊不禁道:“好啊!”
“对了,你家有早餐供应吗?”
顾匪:“有,豆浆包子之类的。”
林鹤宁:“那我先要份早餐,一杯原味不加糖的豆浆,一笼牛肉小蒸包。”
“嗯,明早给你送来,六点行吗?”顾匪停顿几秒,又说,“你发高烧了,明天不用上班吧?”
“我明早就好了。”不夸张的说,林鹤宁现在就觉得好多了,这啥牌子的感冒药,神了神了。
林鹤宁催顾匪回去忙吧,别搁这儿陪聊了。
顾匪起身把冲锋衣穿好,说:“你睡觉吧,记得多喝热水,我烧好灌进壶里了,夜里要是有事的话就……打给你男朋友,他不是医生么。”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林鹤宁心想就算真高烧抽搐了也不打给夏知乐,还不够气我的呢!
顾匪走后,林鹤宁去厨房提了提玻璃壶,满满当当的全是热水。
林鹤宁发了会儿呆,给自己倒一杯,手机响了,以为是夏知乐,结果是简小西。
[吃到外卖了吗?我这边已经吃上了,杏花饭庄A套餐,咋样?]
[图片]
林鹤宁点开图片,是简小西端着饭盒的自拍,后方是公共办公区,他的同事们围在会议桌前热热闹闹的干饭。
木须肉,烧茄子,紫菜蛋花汤。
林鹤宁:“?”
番茄炒蛋和铁板豆腐呢?
汤也不对啊!
林鹤宁发送文字道:[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要不咋说铁哥们呢,单独给他开小灶。
简小西:[就是一样的啊,我们队里13份A套餐,带你一份,怎么了?]
简小西:[猫猫问号gif.]
这下轮到林鹤宁一头雾水了。
他忙打开外卖平台,找到杏花饭庄戳进去,看热销的单人套餐区。
没有四菜一汤?!
林鹤宁赶紧要翻垃圾桶,却见垃圾桶干干净净。
顾匪临走前还体贴的为他拎走了垃圾袋。
顾匪和周粥把桌子擦一遍,地扫一遍,关门打烊。
饭店二楼原本是做生意的,只不过单隔一个房间出来给周粥住,后来顾大雷突发脑血栓住院,顾匪能省则省就退了单租的房子,也搬来店里住。
这样反倒方便,每天能晚起半个小时。
次日凌晨,顾匪准时起床,周粥抱着枕头黏黏糊糊眷恋不已:“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
顾匪洗脸刷牙剃胡子,趁胡子软化的时间再叫周粥起床。
“三分钟,最后三分钟……”
顾匪对着镜子把胡茬刮的干干净净:“周粥。”
“起了起了。”周粥打着哈欠困得直流眼泪。
顾匪在柜子里清一色的黑灰深色短袖里随便拿一件穿上,再套件毛衣,然后到楼下的厨房忙活起来。
周粥晚一步下来,擦桌子和扫地,再对收银台的财神爷和金蟾蜍拜一拜,然后开店门。
五点钟,天刚微微亮,还能看见白蒙蒙的月亮。
周粥把店门敞开,再用灭火器卡住门。
顾匪把浸泡一宿的黄豆倒进豆浆机,再把昨晚调好的肉馅端出来,周粥别的活差点儿,就包包子的手艺特厉害,五秒钟一个包子,每个包子十八个褶,治好所有强迫症。
包子上屉后,顾匪趁此清闲时间翻一翻手机。
他的朋友圈特“乱”,有邻居有供货商有客人,最多的就是顾客,而顾客的职业五花八门,干什么的都有,所以朋友圈特别热闹且丰富,都称得上一个迷你版微博了。
看着看着,看到一个昵称“鹤”的好友。
顾匪鬼使神差的戳进去。
林鹤宁的朋友圈很丰富多彩,一点也不枯燥,很有生活气息。
他会发有草莓车厘子和意式咖啡的精致下午茶,大理石的台面,多肉绿植做装饰,优雅高品位;也会发一碗浸泡着鸡肉肠和卤蛋的泡面,塑料凳当桌面,竹编扫帚做装饰,平凡接地气。
他隔三差五会晒一晒猫,品种是最普通的中华田园三花猫。
顾匪想到林鹤宁的职业特殊性,能拥有这么鲜活的朋友圈,肯定是林鹤宁的私人微信。
不小心点错刷新,弹出一条新的动态。
顾匪定睛一看,是寻猫启事。
鹤:[各位亲朋好友,本人家猫丘比于昨日凌晨两点一刻离家出走,逆子虽忤悖,为父亦心痛。品种为黄白灰三花公猫,脾气倔性高冷爱咬人,如被冒犯请不要打它,尽快与我联系,我将家法伺候!另,必有重谢!]
顾匪点开附着的猫照片,正是林鹤宁晒过的三花猫。
他确实在林鹤宁家里看到猫粮猫砂,却没看到有猫,原来是走失了。
这条朋友圈是三分钟前发的,看来林鹤宁起床了,不禁言辞清晰还生动幽默,说明感冒好了大半,至少没再发烧。
顾匪退出朋友圈,找到林鹤宁的微信发送道:[现在给你配送早饭吗?]
顾匪等了一会儿,林鹤宁没回复,就先忙碌别的事了。
今天店里生意一般,没有堂食的客人,倒是外卖订单接连不断。周粥忙着打包外卖,余光瞥见外头有车靠店门口停下,心想第一个顾客总算登门了,结果抬头一看,大吃一惊:“林检察官?!”
林鹤宁非工作时间不穿制服,所以此时的他身穿白色高领羊绒衫作为内搭,外套驼色的长款风衣,既时尚又休闲随意。周粥羡慕的不行,明明很普通的穿搭愣是被林鹤宁穿出高定的样子来,颈高肩宽腰细背薄,腿还那么长,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
周粥心说哪像自己啊,脖子短个头矮,同样的衣裳穿起来就跟逃荒似的。
不过比起林鹤宁比明星还明星的形象,更让周粥叹为观止的是那辆一看就好哇塞的车!
宾利慕尚。
周粥虽然穷,但有觊觎十大名车的白日梦野心,啥品牌啥LOGO啥型号,认识的门儿清。
周粥叹为观止,才报废一个法拉利,转身就又弄一个更牛逼的宾利。
林鹤宁在空位坐下。
欣赏完美男和豪车,周粥如芒在背,从顾匪那里听说林鹤宁是检察官的时候,周粥是有点崩溃的。
撞车撞到富二代已经很苦逼了,还他娘的直接撞到公检法,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林鹤宁看周粥杵那半天不动:“罚站呢?”
周粥一哆嗦,小脸煞白:“林检察官,您来是……”
林鹤宁哭笑不得:“我来吃饭啊。”
“啊?”周粥闹了个大红脸。
任谁都会误会检察官是亲自来催债的,也不怪周粥“做贼心虚”。
顾匪早听到外面动静,端一屉牛肉馅小笼包出来。
周粥忙着处理外卖订单去了。
顾匪问:“怎么亲自来了,感冒好了吗?”
林鹤宁说:“包子还是刚出锅的好吃,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锅气,对不对?”
顾匪失笑:“嗯。”
其实如果不顺路的话林鹤宁是不会来的,从他家到检察院有两条路,距离都差不多,他之前总走简小西分局所在的那条路,运气好时跟哥们儿碰上还能聊几句。
也是林鹤宁大清早看高德地图才发现顾匪的饭店也正好顺路,甚至比简小西那条路近一百多米,还不堵车。
顾匪掀开不锈钢保温桶,舀一勺热浪滚滚的豆浆,在初冬的早晨绽放袅袅的白气。
林鹤宁双手捧着碗喝上一口,胃里暖融融的,双手也被捂得热乎乎。
再吃一笼汤汁浓郁的牛肉小包子,还有酱香解腻的清脆小黄瓜咸菜,烟火气十足的早餐,平淡到不值一提,却让他一大清早精神焕发,从咽喉到胃底都舒舒服服。
顾匪说:“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猫丢了?”
林鹤宁点头:“嗯,就是为了找它才感冒的,我下班之后还得再找找。”
“养了很多年?”
“才满两年。”林鹤宁说,“夏知乐非要养的,捡回来却扔给我。”
嘴里嫌麻烦,却为了“麻烦”心急如焚。
顾匪安慰道:“如果你们有缘分,肯定失而复得。”
林鹤宁也是这么想的。
起身说:“记着账啊,我上班去了。”
周粥听见林鹤宁要走,忙把人送到店外。
听说林鹤宁给打五折还抹零头,只要两百万赔偿时,周粥嚎啕大哭。
虽说两百万他也赔不起就是了,但人不可以贪心嘛,扣除狗主人承担的一部分赔偿款,他还需要承担一百九十万。
周粥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九万。
只能先依靠顾匪了,周粥感激涕零,说“哥你是我亲哥,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这话正好被踩点上班的胖子听见,毫不客气的揭短道:“你本来也只能给顾匪打工哈哈!”
林鹤宁等红绿灯时看一眼手机弹出的消息。
人品好,朋友圈转发无数。
他往下扒拉扒拉,原来顾匪也转发了,只不过淹没在泱泱大军之中。
与此同时,他收到汇款一百万的短信,不禁吃惊顾匪还真的小有积蓄。
过了半分钟,顾匪发来微信。
[还欠89万9908元3角7分]
“……”林鹤宁被3角7分逗笑。
其实他不差这区区小钱,上学那会儿跟朋友们聚会,随便一晚上就几十万挥霍出去。
他心情一好,可以因为体谅顾匪他们经济条件贫困就这么算了的。但林鹤宁没说这话,他总觉得这话会对顾匪的自尊造成伤害,对顾匪的人格造成侮辱。
说顾匪猪鼻子插大葱装蒜也好,没苦硬吃装逼也罢,这份吃糠咽菜也要承担责任的硬汉做派林鹤宁不腹诽,反而很欣赏。
这种有点傻的执拗和坚持,很像当年自力更生吃清水挂面的夏知乐。
想到夏知乐,林鹤宁心里一空。
过去一天一夜了,夏知乐没打电话来也没发微信。
丘比也还是下落不明。
记得两年前他们在雨夜中捡到小家伙的时候,夏知乐喜欢的不行,缠着他说这是爱神丘比特送来的见证,于是取名“丘比”。
林鹤宁被逗笑,说让你丘比丘比的,弄得我突然想吃沙拉酱了。
于是它大名丘比,小名沙拉酱。
林鹤宁到检察院,换好制服,跟走廊遇见的同事打招呼。
进办公室时,被案卷淹没的二胎宝妈正在啃煎饼果子,还问林鹤宁吃了没?
林鹤宁说吃过了,还是被母爱泛滥的大姐投喂了两包小熊饼干。
林鹤宁边看卷宗上惨不忍睹的碎尸照片,边“咔嚓咔嚓”嚼饼干,边寻思等下班之后去哪里找猫。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找不到丘比,他和夏知乐之间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林鹤宁跟助理小微针对碎尸案走访调查,附近居民七嘴八舌的讨论,死者家属哭天抢地。正巧犯罪嫌疑人的家属经过,他们本就住在同一小区,遇上也正常,双方碰面立即动起手来。
林鹤宁跟小微忙着拉架,双方家属激动到互骂互撕,死者他妈抓着林鹤宁胳膊嚎啕大哭,质问他为什么不起诉凶手判死刑,为什么退回公安。不等林鹤宁解释是证据不足需要退回补充侦查,嫌疑人他爸抓着林鹤宁另一只胳膊火上浇油,说根本不是我儿子干的,检察院都不帮你。
死者他妈瘫软在地,大喊没天理不活了。
现场混乱不堪。
夏知乐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
林鹤宁没接。
直到死者家属被救护车带走,林鹤宁也身心俱疲的回到检察院,总共十三个未接来电。
林鹤宁回拨过去,夏知乐问:“很忙?”
“嗯,刚消停。”
“猫找到了吗?”
“……没有。”
“什么时候下班?再找找。”
“……”
“怎么了?不说话?”
“没怎么。”
林鹤宁挂了电话,从警车上下来,坐回宾利,开车回家。
准备行驶进小区的时候,林鹤宁一下子眼花以为看错,仔细瞅瞅还真是顾匪?!
顾匪骑着一辆小摩托,应该是在送外卖吧。
林鹤宁开门下车迎过去,只见顾匪叫住路过的行人,指着手机屏幕上一张照片问:“您见过这只猫吗?三花公猫,脾气倔性格高冷爱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