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巧道:“我也懒得特意去查了,今日跟你一道去草场的都有那些人,你一一说来听听。”
林彧这才弄懂他的意思,他翻出仅剩的爪牙,“本少爷今天大意了才在你面前翻了船,可京城里这么些人,有的是你惹不得的人,你还敢每个人都绑了吗?”
卫衔雪俯视着他,“这就不劳林少爷费心了。”
“……”
夜里的冷风伴着滴水声,细雨又缓缓落了,还有些下大的迹象。
过了一会儿,站在那儿的暗探记下了林彧吐出来的名字,将个纸条递给卫衔雪。
卫衔雪折着纸条放进衣服,他让人把满身湿漉的林彧重新提起来,“林少爷这倨傲之气放在别处,也不一定有今日了。”
林彧满脸都是分不清楚的涕泗横流,他有些发抖地望着卫衔雪,张合的嘴里吐不出字,“放,放……我……”
“放了你?”卫衔雪诧异地望着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不自找麻烦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一把刀递到了卫衔雪手中,他掂量着道:“其实在今日之前,我早就久闻林少爷的大名,林家出身儒林,林大人名声在外,就是当今陛下也被他教授过诗文,就算没有国子祭酒的虚名,天下大家林老先生也算是一位,只是可惜了你。”
“你未学得半点家风端正,反而日日出去堕了林大人的名声,想攀上褚黎,也不过跟他喝酒玩乐,起不得半点旁的用处。”冷刀出刃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明晰,卫衔雪拔出刀刃,“今日有了流民在外,三殿下不知如何是好,是你先说起弃人不顾,抢先离开,那千百条性命就这样被你挡在门外,这事弃了人命,也是弃了道义,这事你回去问问林老先生,也能听到你不想听的答案。”
“林少爷,下辈子看准了人,轻易被人撺掇也好,觉得我是个软柿子也罢……”卫衔雪轻轻的声音像是勾魂锁命的恶语,那扬起那刀与他自己对了下眼,那刀柄上刻着个清晰的“娄”字,他的后话停顿在了嘴里。
林彧仿佛坠进了冰窟,恐惧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用尽力气挣扎,却头一回像个蝼蚁被人捏住了手脚,猛然睁眼之际,一把利刃深深捅进了他起伏的胸膛。
不一会儿,安静的沟渠中“咕咚”一声,一具尚且喘气的身体丢进水里,那身体没有挣扎,直接伴着水流沉进了水中
这夜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卫衔雪回到雪院的时候湿了半身,他外袍已经脱下了,叫人拿去烧了干净,回来时衣服有些单薄。
他才走到院子里,远远就看见门边站了个人。
江褚寒站在屋檐下,这屋外没有点灯笼,看不出来他脸上是什么神色,只是他站在那儿,和平日里纨绔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他像是有些认真地盯着卫衔雪。
卫衔雪平白顿了下脚步,随即又往屋檐下走了过去。
还没等谁开口,江褚寒直接推开卫衔雪的屋子进了门,他先进去,卫衔雪也没法子,只好跟着一起进去了。
江世子今日方才回来,又处理了蕴星楼的事,刑部那边的事他不可能不收尾,按理说他今夜不会来,但卫衔雪又隐隐觉得他会来。
他还是来了。
可他来干什么呢?
江褚寒进屋把屋里的烛火点上了,他点灯背对着人,不着情绪道:“去把衣服换了。”
卫衔雪从雨里回来,衣服不用想也知道湿了,他“嗯”了一声,往屏风后去换衣服。
江褚寒回过身,望向屏风隐隐透出的卫衔雪的身形——这人分明瘦弱得很。
可这人……江褚寒今日走到雪院外面,就听鼎灰说他把卫衔雪跟丢了,随后酡颜过来,说林彧被送回去,半道上人就已经不见了。
卫衔雪这人手无缚鸡之力,鼎灰竟然能把人跟丢,江褚寒原是想派酡颜过去再把林彧揍一顿,可人竟然失踪了。
两件事情碰到一起,江褚寒不可能猜不到卫衔雪去干了什么。
他等人把里衣穿上,就直接往屏风后走了,卫衔雪敛着眉,看他过来,自己抱着没穿上的衣服又从屏风后出去。
两人没打上照面。
江褚寒动作在屏风后停顿了下,他搭了下手,顺道似的摸了下卫衔雪换下的衣服。
“你躲什么?”江褚寒在屏风后问:“衣服湿透了也不知道打伞。”
卫衔雪背过他往床边去,“世子今日劳累,夜里就不劳烦你挂碍了。”
几日不见,卫衔雪这态度又冷下了,江褚寒没从他衣服上看出点别的痕迹,刚要收手,却从他那衣服边上摸到张折起的纸张。
踌躇的手在那一刻停顿了片刻,江褚寒将纸拿过去了,却没打开,他塞进袖子,从屏风里走出来。
卫衔雪披了件衣服,沉眼坐在床边,“世子……”
“又想下逐客令了?”江褚寒朝他那边走过去,有些怨道:“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人,你要躲着我。”
卫衔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抬头望了眼江褚寒的眉眼,“世子……丰神俊逸,不算凶神恶煞。”
这话说得江褚寒脚步停了一下,他很轻地笑了一声,“你是什么时候长了眼了?”
卫衔雪低下头,“我自来不瞎。”
“那你在这里等我做什么?”江褚寒走到床边。
卫衔雪的眉头立刻一皱,江世子夜里过来就难说什么好话,江褚寒接着就说:“你把裤子脱下来。”
“……”卫衔雪浅浅呼了口气,“江褚寒……”
江褚寒斯条慢理地“嗯?”了声,他等了会儿才道:“你在想什么?”
他这话任谁耳朵里都要多想,卫衔雪觉得他就是在刻意调戏,他没心情跟人开玩笑,“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留世子了。”
“还真下了逐客令。”江褚寒的身影遮住了床边的光,他微微弯腰,就引得卫衔雪下意识往后靠,可江褚寒只是碰了下卫衔雪的一只膝盖。
卫衔雪竟然轻轻打了个颤,江褚寒可惜地叹了口气,“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今日看你走路不对,是膝盖受了伤?”
这一句有些猝不及防,像是猛然钻出来一股清流,几乎把他吓着了,却又莹润地流了过去,卫衔雪居然羞愧了片刻,“我……”
“老是你啊我的。”江褚寒在他面前些微蹲了蹲身,“你总觉得我爱犯浑,看你一眼就当我不怀好意?分明是你肖想多了,觉得我是个见色起意的小人。”
他把手覆上卫衔雪的膝盖,还是惹得那人不自在地缩了一下,“你看着干干净净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话竟然把卫衔雪堵得严严实实,他被江褚寒推了一下,往床上又坐了些,这些动作他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江褚寒伸手去撩动他的裤子。
卫衔雪立马缩起那只腿,“不劳……”
江褚寒却当即抓住了他那只脚踝,在他说那话的时候稍微带点生硬地将他的腿拉了回来。
卫衔雪沉声道:“不劳世子费心。”
江褚寒好像不听他的,他抓着卫衔雪的裤腿往上撩,没真的要脱他裤子,他在那人要挣扎的时候把他的腿按下去,“再动可就不合适了。”
“江褚寒……”卫衔雪眉头紧皱。
江褚寒这人总是这样,说他不讲道理,他还能跟你套上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出来,让你片刻间被人忽悠过去,可说他讲道理,这人登堂入室的事做得信手拈来。
“你到底……”卫衔雪被他撩起裤腿,“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褚寒有些闷声地呼了口气,“给你上药。”
他用腿压了下卫衔雪那只脚,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打开一阵馥郁的草药香扑鼻而来,里头是膏药,他拿给卫衔雪看似地偏了偏手,“真是上药。”
“……”卫衔雪又犟不过他,只好停下动作,盯着江褚寒的手。
白天的时候卫衔雪被马球砸中了膝盖,借着幽幽的烛光,能看清他膝盖上青了一大片,江褚寒手上沾了点药,“我要是不来,你自己会上药吗?”
卫衔雪一晒,“我又不是傻子。”
“……”江褚寒的手轻轻落在他膝盖上,他那带点粗糙的手指覆上去,刮过时候有些许磨人似的,“你不是傻子……就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卫衔雪还盯着他的手,膝盖上触感冰凉,江褚寒的手出奇地落得轻,那点侵略似的粗糙让卫衔雪还能忍得下去,但这点感觉将江褚寒的存在感变得很高,卫衔雪平静道:“我没把世子当过傻子。”
江褚寒顿了一下,“那你说说,你怎么看我?”
卫衔雪敛起眉,这话在他心口转圜了几遍,“我现在不想骗你……”
“……”这话比不说还要伤人似的,江褚寒手指在他关节处停下,跟着把药往卫衔雪身上丢了过去,“你自己涂吧。”
那药撞到卫衔雪胸口的位置,滚了一下滚在他的手边,卫衔雪平静地拿过去,自己手上沾了一点,“多谢世子。”
这人真的好疏离的态度。
江褚寒还觉得有些恼怒,他怎么没来由地对这人小心谨慎的,卫衔雪像是雾里藏花,乍一看美艳不可方物,实际上身上全是荆棘,些微一碰就容易被他咬上一口,江褚寒不像是怕被他扎着,他像是有些沉进了那团迷雾里。
可他身处其中,最是知道这人如何危险。
江褚寒盯着人看了会儿,“你今日去了哪里。”
卫衔雪涂药的手顿了一下,他潦草地涂完了,把瓶子盖了回去,“世子猜不中吗?”
“你想让我猜?”江褚寒整个人往床上挪了挪,往卫衔雪那边偏过身,“让我来猜可不觉得你做了什么好事。”
卫衔雪轻笑了声,“在世子眼中我可做过什么好事?”
“你做没做过好事我不知道……”江褚寒似乎犹豫了片刻,“你把手伸出来。”
卫衔雪有些诧异地抬了下眼,却还是把手伸出来了,他翻开掌心,江褚寒接着就往他手心拍了一巴掌,那一掌打得沉闷,他的手还在他手心上搁了一会儿。
可等他挪开,卫衔雪手心里落着张折起的纸。
卫衔雪:“……”
手心的麻传进心口,卫衔雪看见纸的时候心口立刻滞了一下,他当即阖上手心要收回去,可江褚寒抓他手腕抓得当机立断。
江褚寒几乎是攥着他的手腕,“你打开给我看看。”
卫衔雪的手也攥得很紧,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又停下手,眼里有些无情,“世子拿都拿了,你自己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来光明正大地逼迫我。”
江褚寒把他往面前拉了些,“我不想逼你,我想听你自己说。”
卫衔雪苦笑了声,“世子觉得你我是坦诚相待的关系吗?”
“你不是。”江褚寒更攥了一下,“但我是。”
卫衔雪喉间一涩,他只道:“疼……”
“疼死你得了。”江褚寒来气道:“跟你说什么都不管用,小殿下好大的能耐。”
卫衔雪:“……”
卫衔雪像被他敲了一棒,他本就知道今天做了什么要瞒不住江褚寒,可这样赤,裸,裸地被他抓住证据显得狼狈又可笑,他还跟自己说“坦诚相待”……他在这几个字里往返几遍,从前被他骗的那些时日像是一并都被前尘压进了虚无的轨道里,让他如今割舍起来像是可怜的笑话。
思绪里像是大浪淘沙,他不知道要怎么跟面前的江褚寒算起。
“世子跟我坦诚相待……”卫衔雪终于抬起眼,对着江褚寒问:“江褚寒,那你把我当什么人呢?”
江褚寒皱着眉,在这对视里还没回他,卫衔雪就接着说:“你登堂入室,现如今这样抓着我,又算什么呢?”
“难道旁人的话还要我说给世子听吗?”卫衔雪像掐着江褚寒说话的时机,“京城里有几个人提起我能给几分好眼色,若是把我挂在你名字后面,谁不骂我一句倚门卖笑才得了你侯府世子的青睐,江褚寒……”
卫衔雪又问了一句:“你觉得你我算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江褚寒居然在这话面前停住了,紧接着卫衔雪缓缓松开手,露出了手上折起的纸条,他眼里的恨意几不隐藏,“这纸条里写的,都是今日草场上欺辱过我的人,是我一句一句从林彧口中问出来的。”
他有些嘲弄似地望向他,“世子若觉得你我关系了得,那你不妨出手,替我教训了这些人?”
江褚寒看着那添了折痕的纸条,卫衔雪在他面前也算是装乖了一阵子了,这会儿竟然真的给他露了獠牙。
卫衔雪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这人的好心都是装的,旁人欺我一遍,我都记得,若非我力不能及我白日就要报回去,这话算是真的。”
“这样的坦诚相待,世子满意吗?”
两人的眼睛深刻地对视在一起,外头的雨声淅沥,仿佛在深沉的夜色里更加浓烈了几分。
“好。”江褚寒的声音穿透夜色,他另一只手覆上卫衔雪的手心,几乎和他整个手掌贴了一下,他将那纸张收入囊中,“我帮你收拾他们。”
卫衔雪一怔,“你……”
“卫衔雪。”江褚寒正视着他,他抓着卫衔雪未曾阖上的手,“你我算什么样的关系,旁人口中的定论就能作数吗?你问我倒是一句句说得轻巧,可是你呢?你给过我什么样的说法吗?”
哪怕是年节也好,还是雪院也罢,江褚寒唯一可以瞥见的,就是卫衔雪揣着他的玉佩揣了几年,可这点事情他能说是念念不忘,卫衔雪的仇怨也来的深刻热烈,他就不能是恨了自己整整几年吗?
江褚寒带了点强硬,带了点一厢情愿,他怎么也算是把人若有若无地绑在身边了,可这人的情意和真心好像只能靠他自己杜撰和猜测出零星半点,从前的撩拨也像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之后呢?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江褚寒把他的手掌翻过来,他几乎强硬地按着他的手往下放,直接将卫衔雪的手按到了他的身下,让他自己摸着,“你呢?”
卫衔雪摸着自己,忽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江褚寒看着他问:“你对我又是什么意思?”
卫衔雪骤然间心跳如擂。
江褚寒按着他的手,生硬又直接地触碰着他,他更是来回地摩/挲两下,像是要挑动他的什么心思。
“倘若你我什么都不算,我跟你在这里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江褚寒拦住他想挣扎的手,“你天生冷情也罢,我江褚寒不是个什么贴心的君子,我对人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此前还挂碍着你的心绪对你小心翼翼,可你我既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关系,我何必要轻拿轻放地给你这么些颜面?”
江褚寒微微倾身,像是整个人都要压上来,“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我之前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这人危险得很,没人压着,指不定明日就敢在京城里杀人放火,要我全给你抖落出来吗?靠我给你藏着掖着还敢跟我蹬鼻子上脸,卫衔雪……”
江褚寒让人自己磨了半晌,就差自己上手了,他直勾勾盯着人,“真要我狠心给你看吗?”
卫衔雪的呼吸沉重了些许,他后背靠着床沿,再怎么退也没地方退了,他已经抵死抬手了,可在江褚寒面前他只能按着自己。
“你放手。”卫衔雪忍着道:“江褚寒,你放手。”
“不放。”江褚寒怼着人,冷着眼看他,“还是说你想让我来?”
他轻笑了声,带了点嘲讽似的,“好。”
他整个人又往前靠了些,像要把卫衔雪围起来,他把人捏红的手腕放开,立刻去抓住了他下面那东西,卫衔雪刚换过的衣服裤子都还单薄,还没抬起的念头就被他一把捏在了手心,江褚寒无情地说:“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的清心寡欲。”
“你……”卫衔雪整个人几乎一颤,他在江褚寒靠过来的时候就往他胸口推了过去,可江褚寒往下一压,立刻把人圈得无处可逃,卫衔雪当即一巴掌往他脸上扇了过去。
那一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像是炸开的惊雷,惊心动魄似的,江褚寒算是扼着人的命门,卫衔雪也就没有留手,可紧接着他脸色一变,江褚寒的手上下揉了两道,挑/弄似地又捏了一下。
“江褚寒……”卫衔雪攥起的手抓了下床帘,“你混……”
江褚寒扼着他,让他住口几乎轻而易举,“卫公子爱打人?”
他脸上还留着些疼,卫衔雪这一下还真打得狠,江褚寒无畏地探身前去,抵着人的肩膀把卫衔雪几乎按在床/上,“你忘了我之前怎么说的吗?”
“再敢打我……”江褚寒一字一句:“你打一次,我亲一次。”
卫衔雪浓重地呼吸着,他推不开人,抓着床帘狠狠一扯,这床上系着的床帘立刻铺天盖地地往下落了下来,窗幔几乎一整个铺下,一层纱布盖住了两人,两人中间也隔了朦胧的轻纱,具象了似的。
江褚寒竟然也没嫌这轻纱碍事,他隔着那蒙上脸的薄纱,当即俯下身子往卫衔雪嘴上亲了上去,一层轻轻的薄膜像是捅不穿的隔阂,横亘在中间,可江褚寒不在乎,他贴着人的嘴,紧紧闭着的嘴唇只是贴了一贴,半点滋味也尝不到,只剩柔软的嘴唇与中间一层一捅就破的帘子。
卫衔雪忽然闷声哼了一声,他生生地睁着眼,那一刻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掺了羞/愤与半点情/动,被江褚寒贴上的那一刻里他的情绪就这么硬/生生地抬了头。
江褚寒抬头时冷笑了声,“此前在驿站的时候就勾着我,你当我看不出你的欲拒还迎?”
“卫衔雪……”江褚寒说话抵着唇齿,深刻地说着:“我不可能跟你就这么算了。”
摸着人硬、了,江褚寒也松了手,他抬起身把那碍事的床帘一把掀开,可紧接着他未曾回过神,卫衔雪几乎是扑上来,他扯下江褚寒半边肩膀的衣服,张口就对他肩膀上咬了下去。
那一口里像是带了他前世的恨,卫衔雪一点也没留口地咬破了江褚寒肩上的血肉,那口獠牙闻见血腥,他的眼里仿佛也带了血光,浓烈得像带了将人生吞活/剥的深仇大恨。
江褚寒立刻疼得“嘶”了一声,他这些年总归是习武的,差点就下意识一把掐上人的喉颈把他掀开,可他浓重地呼吸一刻,按人后颈的手竟然停下来了。
江褚寒接着把人肩膀一揽,狠狠地将卫衔雪按进了自己怀里。
他还是疼得有些忍不住地打了个颤。
“这么恨我吗?”江褚寒苦着声音,“你没咬破我的喉咙,我可还当你是手下留情。”
“……”卫衔雪满嘴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此刻他也不用压抑自己的心思了,他脑子里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他含着血腥味,又腥又甜,仿佛是把他自己也咬破了皮,卫衔雪也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终于从江褚寒的血肉里松口,卫衔雪闭着眼问:“不疼吗?”
“疼。”江褚寒声音微沉,肩膀除了疼还有些凉,“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疼过。”
卫衔雪抽了口气,“我也疼。”
他闭着眼,拦住了一切情绪的出口,他只重复了一遍,“江褚寒,我也疼。”
江褚寒心口上狠狠一紧,他把人抱得更紧了,他想说点什么,可江世子满腔的话压在胸口,觉得说什么都是不合时宜。
江褚寒偏过头,他轻轻吻了一下卫衔雪的后颈,从他衣领后面,一直吻到了脖间,他张开嘴唇,用牙齿碰了下他的皮肤,卫衔雪一碰就打了个颤,江褚寒轻轻咬一下,他更是有些压抑地在发抖。
卫衔雪其实是个天生怕疼的人。
血肉之躯,哪里有不怕疼的。
卫衔雪抵死的牙间好像松动了些许,他忽然蹦出几个字来:“我做错了什么?”
耳边充斥着外面的雨声与交织的呼吸声,卫衔雪心底压抑多年的情绪好像忽然奔泻而出,他是死过一遍的人,他还从满是尸身的空城里爬过来,挨过了人心与孤苦的折磨,他走到今天也没人告诉过他,他所受的苦痛来源于什么,是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江褚寒……”卫衔雪几乎呢喃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江褚寒心口堵得慌,这一刻他失望地发现这话他答不出,卫衔雪所受的苦痛里他实在地添过一份,这人的疼自己从前没能感同身受,现如今只能从他的恨意里尝出一点,几乎是深入骨髓的疼。
他在这疼痛里把人的头掰过来,深刻地吻了过去,也不知道卫衔雪是挣扎不了,还是无奈地接受了,他在这口齿/交/缠里并未抵抗。
江褚寒很轻地搅过他的喉舌,亲吻间鼻子碰在一起,呼吸与唇/舌都混在一块,难舍难分似的。
可无论江褚寒怎么吻他,卫衔雪的眼睛还闭着,仿佛他不睁眼,面前的人就不是他,只是个给他取暖的人——是谁都一样。
江褚寒心口滚烫,他在呼吸间索取,他摸着卫衔雪冰凉的手心,他不甘心地在人耳边也吻了过去,“你睁开眼……”
“你看我一眼……”
“卫衔雪……”江褚寒在这人微微发抖的时候解开了他没能系好的衣服,他在他胸口上也轻轻咬了一口,碰触到他凸起的软弱,他想听卫衔雪的声音。
可卫衔雪还咬着牙,他被江褚寒重新按到床上,江褚寒又碰到他了,赤、裸,裸的情/动好像抵了一下,江褚寒比他还要浓烈得多。
卫衔雪又一口咬上了江褚寒的肩,他咬着他的血肉,浓重的血腥味尝在嘴里,仿佛他们就能疼得感同身受。
江褚寒的动作一点也没停下,他拨开外面那层,独独把人圈在怀里,顶着生涩像是浅浅地拨开了云雾,他在这疼痛里与他连在一块,江褚寒疼得像被生啖血肉,他又尝到了卫衔雪的恨意似的,两人这样融在一起,潮湿的雨夜里仿佛生长出了多余的仇恨,蔓延得不止今生。
卫衔雪在抵弄里深刻地沉进了深渊,满嘴的血他分不出你我,绝望中好像拉了什么东西共同沉沦,直到他真的在那一刻尝到了欢/愉的味道。
松开牙齿的瞬间卫衔雪终于忍不住溢出了声音,连带着眼睛终于掀开了片刻,可他紧紧闭着的眼睛才一睁开,一行眼泪接着就流下来了,那眼泪流进发丝,被江褚寒紧接着亲吻了过去。
江褚寒亲了他的眼角,仿佛舔舐了他的眼泪,他要安抚,却只能做个躁动不安的野兽,他和卫衔雪在唇/齿间撕咬在了一起。
雨夜里四处都是血腥缠绵的味道。
一夜大雨,仿佛能盖住所有为所欲为的痕迹。
这一夜的雨声仿佛扰得谁也没睡着。
江褚寒大半夜的就走了,他顶着满肩头血淋淋的伤,从卫衔雪屋里拾掇了件衣服,回身看了眼并不挽留的卫衔雪。
卫衔雪躺在床上,并不言语,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或许视线的余光里探了一眼江世子的背影。
翌日雨停了,一大早满院子都是鸟鸣。
卫衔雪兴致缺缺地往院子里望,才发现些此前未曾注意的事,院子里那棵被江褚寒砍断的树梢,又重新抽出了新芽,葱郁的新叶被雨洗刷了,透亮得别有一番生机。
他看了两眼,按部就班地去用了早饭。
这个时辰江褚寒已经不在了,听府里下人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嘴,今日江世子入宫面圣。
许些事的确是该有个了结了,北川那边的案子不必再拖下去,江褚寒这几日出京办的事也要报个结论,还有昨日蕴星楼的事免不得要传到陛下耳中,江褚寒处置了事,这事怕是要招人恨,尤其褚黎,少不得被口诛笔伐一回。
还有林彧……他的尸身冒出来,还得有场风波要起。
江褚寒要做于言μ的事还多着……
他今日……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卫衔雪一个人在书房呆了一日,偏偏什么也没看进去,黄昏的时候,他起身去院子转悠,又重新看了眼那树梢新长的枝叶,葱郁的新芽在微风里摇摆,仿佛能让人瞥见来日参天大树的影子。
这时候鸦青过来了。
卫衔雪看他一个人过来就猜到了什么,果然鸦青给他行了礼,“世子今日就不过来了。”
卫衔雪淡漠地“嗯”了一声,“劳烦鸦青大人。”
“卫公子……”鸦青有些欲言又止。
卫衔雪朝他微微叹了口气,了然似的问:“世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世子……”鸦青皱了皱眉,“世子今日被陛下责罚。”
卫衔雪有些诧异地抬了下头,“陛下责罚?”
江褚寒今日入宫,怎么都是冲着讨赏去的,他近来做成那么多事,明眼人都知道江世子劳苦功高,哪里像要被责罚的样子。
“他……他跟陛下说了什么?”卫衔雪沉着声问。
“世子说——”鸦青还是有些缄默,他敛着眉说:“他想向陛下求娶卫公子。”
“求陛下给他赐婚。”
御书房,里头静得落针可闻,只剩偶尔一阵翻动书页的声音。
永宴皇帝下朝不久,今日在朝会上听了一箩筐吵架的动静,几乎全是抵着他的耳朵骂他那个小儿子,他才回御书房,就喊褚黎跪了过来。
江褚寒也大概是这时候跟了进去。
大理寺那边递过来的折子陛下还没来得及看,这会儿连带江褚寒带来的文书一道读了,他看完良久地默声了片刻,抬首望向一边,“雪院那事褚寒怎么看?”
江褚寒今日脸色有些不好,站在御书房里还像走了神,他反应过来道:“开府宴上投毒,差点让洪公公深受其害,怎么都算胆大包天。”
永宴帝放下折子,等着江褚寒继续,可江世子视线虚虚落着,心不在焉似的,等了会儿他竟然没了后话。
“……”永宴帝咳了一声,“褚寒。”
江褚寒揖起手:“陛下。”
江世子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此事追根究底,还在他们燕国人心不齐,那边的太子示意手下人陷害远在他乡的兄弟,小肚鸡肠得令人不齿,让身处其中的卫衔雪平白受了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