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立刻站定,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梁琛目光深沉,幽幽的道:“甯毋疫症已经消失那么久,宫中此次诸多人突然患病,绝不简单……夏开府与绣衣卫痊愈之事,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是是是!”医官点头:“老臣知晓,请陛下放心,老臣什么也不会多说。”
医官退下,梁琛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夏黎的身子那么弱,倘或真的是甯毋疫症,他怎么可能挺得下来?那样的后果,梁琛根本不敢细想。
只是欢心之余,梁琛又有疑惑,他的眼眸眯起来,目光滑动,最终落在龙榻边的话本上……
怎么会如此巧合?夏黎昨夜才在话本上写道,楚轻尘患上的并非甯毋疫病,天亮便会痊愈,这天色蒙蒙发亮,楚轻尘便真的好了?
梁琛伸手将话本拿起来,翻开第一页,开始仔细的阅读起来……
好冷……
好热……
夏黎在冷热之中恍惚,感觉过了很久很久,身体才慢慢的安稳下来,终于陷入了沉睡。又不知睡了多久多久,体力补充上来,夏黎动了动手指,艰难的睁开眼睛……
“阿黎……阿黎?”
“你醒了?”
夏黎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那声音很轻,很温柔,似乎生怕吓坏了刚刚睡醒的夏黎。
“陛……下……”夏黎沙哑的开口,嗓子实在太干了,完全说不出话来。
梁琛满目惊喜,甚至有些小孩子手足无措的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是不是渴了?别动,寡人给你喂水喝。”
梁琛倒了一杯水,还是温的,自己坐在龙榻上,将夏黎扶起来,让他靠在怀中,仔细的给夏黎喂水。
夏黎渴得厉害,喉咙沙哑,仿佛干涸的小鱼,大口喝了好几口,险些呛到。
“慢慢饮。”梁琛为他轻轻拍背:“别呛了。”
喝完了一整杯水,梁琛道:“还喝么?”
夏黎摇摇头,实在喝不下了,他刚醒来还十分虚弱,累得重新躺在软榻上。
“陛下……”夏黎虚弱的道:“楚轻尘……”
“你放心。”梁琛道:“楚轻尘已经退热了,他得的并非甯毋疫病,只是症状相似罢了,那些绣衣卫也是如此。”
“呼——”夏黎狠狠松出一口气,喃喃的道:“太好了……幸亏来得及。”
他的话说到此处,突然一顿,因为夏黎看到了《绮襦风月》那册话本,话本此时呈现摊开的状态,而且摊开在最后一页。
夏黎昏迷了整整一夜,这个时间足够梁琛看完这个话本了……
夏黎抿了抿嘴唇,昨夜情况紧急,他生怕耽搁一会子,楚轻尘会病死,其他绣衣卫也会感染,整个大梁宫都会陷入疫病之中,然后是上京,然后是所有郡县,到那时候,病患会淹没整个大梁的土地……
而夏黎当时又太虚弱,如果没有梁琛的帮助,他根本无法修改话本的内容。
夏黎张了张嘴唇,沙哑的道:“陛下……都看了?”
梁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点点头,道:“寡人都看了。”
夏黎道:“陛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罢。”
梁琛指着话本,道:“这到底是何物?”
夏黎深吸了一口气,梁琛是个聪明之人,若是临时编纂一个胡话来糊弄他,或许根本行不通,所以只能将话本这个金手指和盘托出。
再者……
昨日那么危机的时刻,夏黎感染了要命的疫病,梁琛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躲避病疫,反而留下来照顾夏黎,夏黎虽在昏迷,也感受到了梁琛的无微不至。
在危难关头,梁琛的做法令夏黎感动,夏黎觉得,这件事情可以告知他……
夏黎将话本的事情与梁琛说了一遍,《绮襦风月》看起来是一个狗血买股小说,但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金手指,但凡是话本中的攻君,都可以被夏黎支配,不止如此,话本本身还有预知的功能。
梁琛盯着那话本震惊了良久,终于反应了过来,迟疑的道:“所以……寡人闹肚子,是你写在话本里的?”
夏黎:“……”
夏黎没想到,梁琛第一个要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是不是搞错重点了?
夏黎干笑道:“当时陛下一心试探于黎,黎也是……出此下策。”
“还有,”梁琛还抓住了其他重点,道:“寡人时不时的健忘症,也是你搞的鬼。”
夏黎:“……”重点更加偏颇了!
夏黎连忙岔开话题道:“陛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梁琛思考了一番,道:“是了,寡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又问。”
夏黎点点头:“陛下请讲。”
梁琛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将夏黎一下按倒在软榻上,眯起一双危险的眼眸,沙哑的道:“阿黎,这话本里,为何那么多与你纠缠不清的男子?碍眼的厉害。”
夏黎眨了眨眼睛:“陛下说的是那些候选攻?”
“候选攻?”这名字倒是贴切,但梁琛很是不喜欢。
夏黎解释道:“陛下,这是买股文,嗯……买股文的意思就是,这些候选攻都有机会上位,成为正牌攻,但最后正牌攻到底是谁,一般都是看读者人气,不一定就是……唔!”
梁琛忍无可忍,低头吻住夏黎的嘴唇,让他不能再解释的如此清楚。
夏黎睁大眼眸,惊呼了一声,双手颤抖的推着梁琛的胸口,他才退热,还未痊愈,这样亲密的激吻,不知会不会传染给梁琛,便算不是甯毋疫症,这病来如山倒,也是难受的厉害。
夏黎轻轻捶打着梁琛的胸口,力气很小,一点子也不像是推拒,这可把梁琛给捶的酸爽了,一只大手捉住夏黎的手腕,在唇边亲了亲,笑道:“阿黎你摸得寡人更加兴奋了。”
夏黎:“……”
夏黎脸皮发烫,比昨夜发烧还要烫,明明是推,怎么就变成摸了呢?
梁琛郑重的道:“什么狗屁的候选攻,都不须要,阿黎只能看着寡人一个。”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陛下,这是话本啊,又不是黎设定的故事主线。”
“不管!”梁琛仿佛一个闹脾性的熊孩子,哪还有半点子暴君的模样:“寡人不管。”
他的眼眸一亮,将话本摊开在龙榻上,拿起毛笔,蘸饱了墨汁,唰唰两下,极其潇洒飘逸,在其他候选攻的人设上打了两个大叉子。
什么柳望舒,什么梁玷,什么楚轻尘,什么楚长脩,什么甯无患,等等等等,统统涂黑。
“陛下……”夏黎欲言又止,他不是怕梁琛把话本弄坏,他其实是怕梁琛更受打击,因为……
因为话本只有夏黎一个人可以撰写。
果不其然,唰——
黑色的墨迹好像粉末,突然在空中“升华”,都不需要被风吹散,一下子消失不见。
黑疙瘩的页面恢复如常,和之前一模一样。
梁琛:“……”???
夏黎无奈的道:“这话本是无法涂抹的,陛下便不要白费力气了。”
梁琛气得抱臂,将毛笔塞在夏黎手中,道:“那你给寡人多加些内容。”
夏黎:“……?”陛下这是想要加戏?
梁琛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想法,笑起来道:“寡人的内容,要比起其他候选攻夹起来还多,多百倍,多千倍!”
夏黎:“……”加戏有瘾啊!
梁琛又想到了什么,道:“是了,阿黎你再写一段故事,让柳望舒、梁玷、楚轻尘、楚长脩、甯无患等等,总之就是让这些候选攻,看到你与寡人亲昵欢愉,让他们羡慕嫉妒,知难而退。”
夏黎:“……”???
要不,笔给你,还是你写罢……
夏黎已经后悔扯开话题了,因为眼下的话题实在太过尴尬,夏黎可不想和梁琛讨论买股文的狗血情节,于是将话题扯了回来。
“陛下。”夏黎拱手道:“黎之前让陛下闹肚子,突然健忘,还请陛下责罚。”
梁琛一笑,道:“算了。”
夏黎诧异的看向梁琛,还以为梁琛会借机会讨些什么。
梁琛道:“这话本如此厉害,能随你心愿,落笔成真,而你却只是让寡人闹肚子,若换成寡人……寡人可不会如此温柔了。”
的确,话本如此大的金手指,若是放在别人手上,或许便可撒豆成兵,血流成河也不过是夏黎一笔的事情,可他并未这么做,只是与梁琛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梁琛笑起来:“看起来,阿黎当时心里便有寡人。”
夏黎:“……”
夏黎将话本翻开,道:“陛下,虽如今楚轻尘与黎患上的并非疫病,但是陛下也知晓,这不过是更改话本的缘故,其实传入宫中的病症,便是当年的甯毋疫病。”
梁琛严肃起来,道:“确实如此……”
目光一动,梁琛也是把话本都看过一遍之人,沙哑的道:“是甯无患和甯太妃?”
夏黎点点头,道:“甯太妃以寿宴之名,采买时令用品,或许另有目的……轻尘与黎昨日拦截了一批没有手令便想入大梁宫的兽肉,黎是怕……”
梁琛幽幽的道:“兽肉有问题。”
夏黎道:“是,还请陛下令彻查此事,并且不要打草惊蛇。”
梁琛道:“你放心,寡人已经令医官严守秘密,一会子便让柳望舒去查此事。”
梁琛又道:“你啊,才好一些,刚刚退了热,便不要想这些了,都交给寡人便是,你躺好,再好好休息一会子,医官都说了,你身子骨太虚弱,从娘胎里带出不少病根儿,必须好好儿的将养。”
说到此处,梁琛顿了一下,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夏黎奇怪的看着他,道:“陛下?”
梁琛幽幽一笑,将话本翻开第一页,道:“说起阿黎的体质……”
他把话本展开给夏黎看,指着上面的文字,道:“阿黎,这是何意,寡人看不太明白,阿黎给寡人解释解释?”
姓名:夏黎
秉性:美艳倾城,颠倒众生
备注:天生圣体,媚骨之姿(可以男子之身怀孕)
夏黎:“……”
夏黎看着话本上摊开的人设一页,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嗯……”夏黎僵硬的打了一个哈欠,道:“突然好困呢……”
说罢,钻入被子里, 将锦被盖在头顶, 道:“困死了,还是睡一会儿罢。”
“呵呵……”梁城轻笑一声, 玩味的道:“好啊, 既然阿黎困了, 那就先睡一会子, 等你睡醒了, 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详谈。”
夏黎:“……”
梁琛吩咐柳望舒去查兽肉的事情,柳望舒走入圄犴之中,嫌弃的用手扇了扇风。
牢卒立刻迎上来, 恭敬的道:“柳大人!”
柳望舒道:“押解进来的犯人, 如何了?”
牢卒回禀道:“柳大人您可不知, 这个人犯大病了一场, 险些便要去了一条性命,不过幸好没事, 今儿个已经退热了, 您若是需要,随时可以问话。”
不只是夏黎和楚轻尘, 便是连运送兽肉的兽人也大病了一场, 拆点丢了一条性命。
其实若不是夏黎机智, 用话本改变了疫病, 此时这兽人恐怕已经没了,哪里可能如此幸运?
牢门打开,柳望舒慢悠悠的走进去, 那兽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他可没有夏黎那么好的待遇,眼神浑浊,好像一滩烂肉。
柳望舒用鞋尖轻轻踹了他一脚,冷声道:“是谁指使你这般做的?”
那兽人一脸迷茫,有气无力的道:“大人……您……您说什么啊……”
“装傻?”柳望舒挥了挥手,示意牢卒离开。
牢卒们恭敬的退下去,柳望舒这才蹲下来,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不知,你运送入宫的兽肉上沾有甯毋疫病?”
“什、什么!?”兽人瞪大眼睛,目瞪口呆,颤抖的道:“甯毋……甯毋疫病……那……那我……”
柳望舒冷笑一声,道:“无错,甯毋疫病厉害至极,但凡患上之人,九死一生,你得的便是甯毋疫病,不然的话,怎会如此要死要活?”
“我、我不知情啊!!”兽人大叫起来,他睁着扎爬起,道:“大人!我不知情啊!我真的不知情!我若是知晓兽肉上沾有疫病,我怎么敢、怎么敢自己动这些兽肉啊!”
柳望舒眯了眯眼睛,也是如此,这兽人看起来并不是死士,恐怕是幕后之人想要利用兽人,兽人碰过兽肉,必然会感染疫病而死,绝无活路,也算是这斩草除根,杀人灭口了。
可惜,兽人命大,还是活了下来。
柳望舒哪知晓,并不是兽人命大,而是夏黎反应机敏……
柳望舒道:“既然如此,你便老老实实的将背后之人供出来。”
兽人支吾道:“这……这……”
柳望舒挑眉:“你背后的主子,不顾你的死活,让你送疫病的兽肉入宫,怎么?你还想忠心于他?在他的眼里,你便是连一块兽肉也不值。”
兽人咬牙切齿,道:“好!我说……我说!其实……其实就是甯太妃!”
“甯太妃……”柳望舒幽幽的道。
兽人使劲点头:“是甯太妃!真的是她!甯太妃找到我,给了我许多银钱,她说寿宴在即,采买的人根本不够多,所以临时需要人手,想让我将兽肉送进宫,会给我好大一笔银钱!我……我也只是一时贪心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柳望舒没有多说,站起身来走出圄犴。
夏黎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精神恢复了不少,轻轻伸了一个懒腰。
“醒了?”梁琛就坐在旁边,正在批看文书,因为担心夏黎,并没有离开紫宸殿。
“陛下。”楚长脩的声音响起:“绣衣使柳望舒求见。”
夏黎道:“柳大人怕是查到了瘦肉的事情。”
梁琛点点头,道:“让他直接进来罢。”
夏黎连忙道:“陛下,可是黎……”
夏黎还在龙榻上,盖着被子,倘或柳望舒进来,岂不是会看到如此尴尬的一幕?他想赶紧起身更衣,梁琛却伸手按住他。
梁琛笑眯眯的道:“阿黎,不要起身,你的身子刚刚转好一些,还要多将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梁琛微笑:“让柳望舒看到就看到了,左右寡人与阿黎的干系,也没想瞒着任何人。”
干系?夏黎一脸迷茫,什么干系?
梁琛的笑容扩大,道:“还有,寡人倒是很希望,让柳望舒看到寡人与阿黎亲密的场面,让柳望舒彻底明白,谁才是正牌攻。”
夏黎:“……”
夏黎无奈:“陛下,那都是话本里写的,当不得真的。”
梁琛才是无奈,揉了揉额角,自言自语道:“寡人的阿黎如此迟钝,不会没感觉到柳望舒喜欢他罢?”
“陛下?”夏黎奇怪的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梁琛可不想帮柳望舒表白,将夏黎塞回锦被里,道:“老老实实的躺着,不要起身。”
踏踏踏……
是脚步声,柳望舒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时夏黎想要起身已然晚了,他可没有穿着里衣在别人面前瞎跑的癖好,赶紧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
“拜见陛下。”柳望舒拱手作礼。
梁琛也是闷骚到了极点,故意装作给夏黎整理锦被的模样,分明锦被盖得严严实实,还是没完没了的整理,直到柳望舒发现了夏黎。
柳望舒的表情果然僵硬了一下,梁琛瞬间扬眉吐气,道:“望舒来了?别多礼,起来罢。”
“谢陛下。”柳望舒站起身来。
夏黎紧紧缩在被子里,恨不能连脑袋都盖住了,梁琛闷骚的道:“阿黎,怎么盖得这么严实?柳望舒又不是外人,你还害羞上了?”
夏黎:“……”
梁琛闷骚够了,这才言归正传,道:“那兽人审问的如何?”
柳望舒将兽人招供是甯太妃指使之事,全部说了一遍,道:“那兽人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看样子并非装模作样,也不知那瘦肉之上感染了甯毋疫病。”
“哼……”梁琛冷笑一声:“好一个杀人灭口啊。”
夏黎沉下眼眸,果然这件事情与甯太妃脱不开干系,这么说来,甯太妃寿宴绝对不简单,或许会有更大的动作。
夏黎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如将兽人病死的消息传出去,亦能叫背后之人放松警惕。”
梁琛点点头,他之前吩咐过了,让医官不要多话,此时若是将兽人病死的消息传出去,别人不知是甯毋疫病,但指使之人一定以为甯毋疫病在大梁宫中传开,必然会放松警惕。
梁琛道:“望舒,你去将兽人转移到一个秘密的地方,将他的死讯传出去。”
“是,陛下。”
柳望舒应声之后很快跪安,便离开了。
梁琛第一时间笑道:“阿黎,给寡人看看话本。”
夏黎正好也想看话本,他想看看甯无患和甯太妃此时此刻的反应,说不定会露出更多的马脚。
梁琛却道:“快给寡人看看,柳望舒现在是什么表情?”
夏黎的表情卡了一个壳子,奇怪的道:“……柳望舒?”
梁琛笑起来:“自然,方才柳望舒看到寡人为你盖被,不知心里怎么想?话本上可有写?”
夏黎:“……”
夏黎翻一个大大的白眼,翻开话本,不过并没有去看柳望舒的那段,而是寻找着甯无患和甯太妃的情节。
“有了,在这里……”
话本是有预知功能的,所以即使柳望舒刚刚离开,兽人的“死讯”还未传开,但话本已然预知了甯太妃和甯无患的举动。
【甯无患匆忙推门进入甯太妃的屋舍,甯太妃正在对镜梳妆,精心打扮,看得出来心情甚好。】
【“母亲!”甯无患沙哑的道:“宫中传来消息,说是一个运送兽肉的兽人病死了。”】
【“哦?是么?”甯太妃的反应很平静。】
【甯无患迟疑的道:“听说他患上了怪病,一夜之间殒命,且那病状与当年的……甯毋疫病一模一样!”他顿了顿,艰涩的又道:“是你做的么?母亲……”】
夏黎眯了眯眼睛,看来疫病的事情,甯无患并不知情,是甯太妃的意思。
【甯太妃终于停止了梳妆,她没有转过头来,而是在镜鉴之中看着甯无患,慢吞吞的道:“儿啊,你不要怪母亲心狠手辣,想要报仇,我们无路可退。”】
【“可是……”甯无患焦急的道:“可那是甯毋疫病啊!”】
【甯太妃嫣然一笑:“那又如何?甯毋疫病咱们娘俩当年都染过,咱们已经不会染病,这些小小的疫病,不会伤害我儿的。”】
【甯无患道:“母亲知晓我不是这意思……甯毋疫病有多严重,母亲当年是经历过的,一旦爆发,整个上京城,不……或许整个大梁,都将陷入人间炼狱!母亲,我们不能这样做……”】
【甯太妃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儿!你难道忘了咱们的血海深仇了么!!当年,当年他们是怎么对待甯毋的?难道你都忘了么?!”】
夏黎和梁琛一起看着话本,两个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梁琛沉声道:“甯毋?难道……”
夏黎也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甯无患的人设目前还有空缺的内容,他的秘密……
夏黎若有所思的道:“甯毋遗后?”
【甯无患垂下头,双手攥拳:“儿子不敢忘怀,一刻也不敢忘怀,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甯太妃打断了甯无患的话头:“我儿,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绝不能妇人之仁!难道……难道我儿还在惦记着那个夏黎?你舍不得他?”】
梁琛看到此处,立刻拍案:“这个甯无患,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惦记寡人的阿黎!”
夏黎:“……”
第60章 我喜欢你
夏黎有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按照甯无患和甯太妃的说辞,他想要试一试填写甯无患的人物设定。
夏黎将话本翻到人物设定的一页,梁琛似乎知晓他要做什么, 立刻拿来笔墨递给夏黎。
夏黎惊讶的看了一眼梁琛, 没想到他在想什么,梁琛都一清二楚, 道:“多谢陛下。”
他提起笔, 在甯无患的人物设定上落下墨痕……
姓名:甯无患
秉性: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秘密:甯毋遗后
填写完毕, 二人同时屏住吐息, 紧紧盯着话本上未干的墨痕。
少许之后,夏黎微微吐出一口气,梁琛不确定的道:“成了?”
夏黎点点头, 道:“陛下有所不知, 这人物设定若是填写的不正确, 墨迹是会消失的。”
“眼下的墨迹还在, ”梁琛挑眉:“看来阿黎填写的是正确的。”
夏黎沉声道:“恐怕如此。”
梁琛幽幽的道:“没想到甯无患竟然当真是甯毋之后。”
说起甯毋,那是大梁北面的一支狄人部落。这支狄人部落发展的十足强大, 四处南征北战, 兼并了不少部落,后来因为太过强大, 被梁琛的父亲盯上。
梁玷的父亲帮助梁琛的父亲打下了甯毋, 甯毋溃散, 国君自缢而亡, 听说只剩下了美艳的夫人和一个小儿子。
很多人都想得到这位美艳的夫人,她可是甯毋第一美人,只是没人见过这位夫人, 战乱之后,这位夫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也有人说是给国君殉情陪葬了。
梁琛沉思了一会儿,道:“当年甯毋亡国之时,他们的小王子尚且年幼,如今算一算,恐怕和甯无患一般大……”
夏黎紧紧蹙起眉头,看来甯无患大有来头,他是甯毋王族的后人,而甯太妃是当年甯毋国君的夫人,他们流落在外,阴差阳错的被梁琛的父亲看中。
梁琛的父亲喜爱美色,又怎么会放过甯太妃呢?于是甯太妃带着一个儿子进了后宫……
夏黎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甯无患总是怪怪的,为何楚轻尘也觉得甯无患怪怪的。甯无患看起来无欲无求,温柔体贴,但他背负着血海深仇,在原书中,他其实并非毫无回报的帮助楚轻尘上位,他是想借助楚轻尘的势力,推翻大梁王朝。
无论是谁,只要能推翻大梁王朝,无论这片天地姓什么,是谁的,都无所谓……
梁琛道:“看来他们这么做,就是想要借着甯太妃的寿宴作为借口,将当年的甯毋疫病传入上京,到时候便不需要一兵一卒,也可以瓦解整个大梁。”
“寡人绝不能让他们得手……”梁琛沙哑的道。
夏黎似乎在思考什么,道:“陛下,其实黎有个办法,不必打草惊蛇,只需要做一个局。”
“哦?”梁琛看向夏黎,道:“阿黎有什么好法子?”
夏黎道:“甯太妃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知还有多少后手等着陛下,况且……甯太妃对陛下还有一饭之恩,倘或陛下真的对甯太妃先行下手,恐怕……会坐实暴君的淫威。”
梁琛笑起来,笑得夏黎直发毛。
夏黎奇怪的道:“陛下?”
梁琛伸手捧住夏黎的面颊,道:“阿黎,你这么关心寡人?甚至还考虑到寡人的名声?寡人好欢心。”
夏黎:“……”暴君也太容易高兴了罢?
夏黎拨开他的手,言归正传,道:“陛下不必先下手,只要让甯太妃和甯无患深信,他们的计划得逞了,寿宴之上,甯太妃必然会露出狐狸尾巴。”
夏黎患上了重病,不知是被绣衣卫传染,还是传染了绣衣卫,总之绣衣司很多人都患上了重病,听说发热不退,仿佛中邪了一般,十分骇人。
除了医官之外,天子甚至吩咐了巫师来给夏黎跳大神,但是都不成功,夏黎的病情愈发严重,加之他的身子骨本就不强壮,只是短短几日,竟然……
“什么?”消息传到了馆驿,甯无患震惊的道:“夏黎病故了?!”
甯太妃眼眸转动,先将送信来的仆役打发走,然后关紧门窗。
甯无患还未从讣告中缓过神来,喃喃的道:“夏黎他……他……”
甯太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儿,想开一些,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好人没有?等我们推翻了大梁,我儿便是天子,母亲一定给你做寻最好的。”
“唉——”甯太妃叹了口气,道:“也是可惜了,夏黎这个孩子,虽以前嚣张跋扈的,如今再见面,我却喜欢得紧,可偏偏……谁让他拦截了那批兽肉呢?儿啊,你也知晓甯毋疫病的厉害,九死一生,就夏黎那个身子,是熬不过去的。”
当年甯毋疫病肆虐,甯太妃和甯无患都经历过,他们都是幸存者,已经不会再感染疫病。
夏黎身子骨那么弱,若是患上了这种疫病,便算是名贵的药材顶着,恐怕也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性……
甯无患看着讣告的帖子,夏黎在朝中也是开府,年纪轻轻突然病逝,很多朝廷大官都要去府上祭拜,他沙哑的道:“母亲,无患好歹与夏黎相识一场,打算去送送他。”
甯太妃张了张口,本是要阻止的,眼眸一动道:“也好,凡事要亲眼看一看,才能作数,母亲也陪你去走一趟,这样心里头才会有底儿。”
夏黎的府邸挂着一片白布,门前的石狮子也被白布严严密密的包裹着,府中的管事儿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已然哭成了泪人。
登门来送行的人非常多,门口哭声一片,哀嚎阵阵。
甯太妃的辎车在门口停下来,车帘子还未打起,甯太妃已经哭出来:“我的黎儿——”
甯太妃从车上下来,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哭诉道:“黎儿……黎儿你怎么就去了?我的黎儿啊,快让姨母看看你……呜呜呜……”
管事儿的亲自引着甯太妃与甯无患走进去正堂,正堂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楚轻尘跪在堂上。因为夏黎没有亲人,楚轻尘亲自为他披麻戴孝,默默的烧着纸钱。
灵堂的正中间,抱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夏黎便躺在里面。
“黎儿!我的黎儿……”甯太妃一路往里走,似乎是想要去查看棺材,道:“快让姨母好好儿的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