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by折吱
折吱  发于:2025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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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笙其实吃不大习惯咸口的豆脑。
既然老师极力推荐了,阿笙也便依言坐下,麻烦豆豆给他打一碗豆脑尝尝,再给他拿个鸡蛋灌饼。
要是又吃豆脑,又喝粥的,他担心自己上午会一个劲地想要去解手,那样未免天耽误事。
不若鸡蛋灌饼,管饱不说,还顶饿,这样他不至于忙不起来,肚子便轻易地咕咕叫。
豆豆将买来放在厨房保温的豆脑同鸡蛋灌饼给拿过来。
阿笙先是尝了口豆脑,果然如同老师所说的那样,今日的豆脑十分地鲜嫩。
倘若是甜的便好了。
洒上白糖的豆脑,那才叫一个滑口,吃进去,不但又豆脑的香气,便是汤中都带着甘甜。不似是这咸口的豆脑,豆脑的鲜被调味给占去了几分。
虞清松:“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阿笙点着头,配合地竖起大拇指。
虞清松松一口气,看来,这下算是瞒住了。
“我吃饱了,那你先慢慢吃。我先走……”
虞清松说着便站起身,他忘了自己腿上还放着报纸。
这一起身,放在大腿上的报纸便掉落在了地上。
虞清松赶忙弯腰去捡。
还是迟了一步,报纸被阿笙给捡了去。
豆豆收拾碗筷的动作倏地一停,紧张得不行。
虞清松自己亦是“吓”得不轻,他朝阿笙伸出手,勉强笑着解释道:“这是昨天的报纸了,没什么可看的。我是今早闲着无事,随便看看的。来,阿笙,报纸给我吧,我给收起来,旧报纸还能卖钱呢。”
阿笙并为将手中的报纸给递过去,他迟疑着比划着,“可是,我瞧他上面的日期,是今天的……”
停了停,阿笙眼睛注视着虞清松,“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虞清松扬高了音量,“怎么会?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应当是你自己瞧错日期了,不信你问豆豆。这确乎是昨日的报纸。”他转过头,寻求豆豆的作证,“今日的报纸压根就还没买,是不是啊豆豆?”
豆豆拼命地点着头,“对,是这样没错。阿笙少爷,今日的报纸是还没买呢。”
阿笙比划着,“我自己看。”
“阿笙少爷,这报纸每天报道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近日北平又没出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家长里短,或者是明星广告,再不然就是那些名人的绯闻轶事,也没什么可看——”
豆豆还想着说服阿笙放弃看今天的报纸,虞清松却是朝他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儿迟早阿笙会知道。你便是瞒得了他现在,他也迟早会知道。”
“可是……”豆豆急了。
他是真的担心阿笙少爷会承受不住。
阿笙听了老师跟豆豆两人的对话,心里头愈发不安。
到底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是符城那边有兵乱,爹爹同师父两人出了什么事?
“是今日的报纸,阿笙,你看吧。”
阿笙不安地看了老师一眼。
片刻,他赶忙将报纸给放桌上,摊开——
昨日凌晨1点许,位于吉祥胡同的一处私人餐馆起了大火……

阿笙一瞬不瞬地盯着报纸。
这报纸上的白纸黑字,他每一个字都识得,可加起来,他竟是全然没能读懂这则新闻里头的意思。
他的眼睛瞧着这些字,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报上的这些字在他的眼前骤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阿笙,你也别太难过了,啊。到时候咱们再另寻一处地方,将吉祥居重新开张起来!如今老师在北城也算是结交了几位朋友,到时候帮你四处打听打听,再另外问一问,有没有谁家的四合院空置的,或是有意出租的。
实在不行,咱们就给买下来。总会有人家愿意出租或者是出售的,你别着急。”
老师的话,间断地传入阿笙的耳里,不知怎的,报纸上这些越瞧越陌生的字,再一次逐渐变得熟悉。
终于,他耳朵听见的同眼睛瞧见的组成了一个爆炸性的讯息,传入他的大脑——
吉祥居夜里起火了!
阿笙唇色苍白,他就像是被人给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唯有攥着报纸的指尖泛白。
怎,怎么会?
梦里的那场大火,冥冥之中竟成了真?
虞清松见阿笙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似的,很是担心,“阿……”
老爷子的“笙”字尚未说完,阿笙动了动,他将手中的报纸飞快地交还给老师,抬脚就往外走去。
“阿笙!”
“阿笙少爷,您要去哪儿?”
豆豆见阿笙往外走,赶忙放下在收拾的碗筷,追了出去。
虞清松的手脚要稍微慢上一些,也急急忙忙地追出门。
阿笙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依然疾步往外走。
“阿笙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小毛在院子里打扫卫生,瞧见了快步往外走的阿笙,手里头持着扫帚,纳闷地问了一句。
虞清松在后头喊:“小毛,快,追上阿笙,别让阿笙出门!”
老爷子担心阿笙才知晓吉祥居出了事,就这么让阿笙出门,很容易出事,便赶紧出声让小毛将人给拦住。
“啊?”小毛一时没能反应得及。
豆豆跺了跺脚,埋怨道:“哎呀,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追上阿笙少爷吗?什么时候扫你这破地不行啊!算了,我现在没工夫说你。”没心思再继续数落,赶忙追阿笙去了。
小毛手里头拿着扫帚,郁闷地不行。
他这招谁惹谁了他?
见豆豆同老爷子都追阿笙少爷去了,虽说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地是没法扫下去了,也赶忙追出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够帮得上忙的。
脚底生风,阿笙加快了步子。
胡同狭小,阿笙同迎面而来的谢放以及福禄二人险些撞了个正着。
“抱……”歉。
阿笙只顾着闷头走路,没注意到前头人,他刚要比划着道歉,肩上搭上来一只手,“神色这般匆忙,发生什么事了?”
听出是二爷的声音,他倏地抬起头头,神色焦急地比划着,“小骗子还在吉祥居,我得去看看小骗子有没有事!”
谢放低头,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到要去看‘小骗子’?”
豆豆终于将人给追上,他双手撑在膝上,微喘着气,二,二爷。报纸上报道了,吉祥居夜里起了大火,阿,阿笙少爷读,读了报后就出门了,我们怎么喊,他,他也不停。许,许是要去吉祥居,您可得好好劝劝他。”
一心只顾着将人给追上,豆豆没瞧见阿笙方才朝二爷比划的手势,见了二爷,气息都没喘匀,便着急地道。
阿笙少爷为了吉祥居,前前后后忙活了那么长时间,开张后又日日在店里头忙活着,要是当真去了现场,指不定该有多难过。
谢放:“你想要去吉祥居,只是为了想要确认‘小骗子’是否安然无恙?”
阿笙皱起眉头,有些生气地看着二爷,何为只是为了确认“小骗子”是否安然无恙?无论如何,总归是一条生命,何况,有‘小骗子’的日子,即便是没有客人登门,吉祥居也从未缺过热闹。
豆豆了二爷的话,也是一愣,“啊?阿笙少爷,您见了报以后,这般匆匆忙忙地往外走,是……是担心‘小骗子’啊?您……您不是想去瞧,瞧一眼吉祥居么?”
虞清松紧赶慢赶,总算追上阿笙同豆豆两人。
得知阿笙方才瞧见新闻那会儿,第一时间竟不是心疼吉祥居,而是在意院子里头的那只八哥,虞清松难免想起自己同阿笙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想当初……若不是阿笙,他如何能有现在。
这孩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心善。
阿笙听了豆豆的话,垂下眼睑,比划得极慢,“我仔细看了新闻,那样大的火,吉祥居……”吉祥居是很难保住了。
“小骗子”不同,新闻报道里头,说是邻居报得火警。既是如此,兴许有邻居发现了在院子里的“小骗子”,会将它给救下不一定,他得去吉祥居走一趟。再一个,他也想去现场看看,总得去收拾一番……
阿笙收起感伤,对二爷比划着,“二爷,我先不同您说了……”他得去打听一下,“小骗子”究竟有没有出事。
“你仔细瞧瞧,这是什么?”谢放说着,从边上福禄的手中,接过一样物件。
阿笙一眨不眨地盯着二爷手中遮盖着黑布的鸟笼。
他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直勾勾地盯着鸟笼。
这个鸟笼里,难,难不成装的是……
谢放见阿笙一个劲地盯着鸟笼,温声宽慰道:“放心,没多大碍,就是翅膀受了点伤,有点出血,还有些受惊吓。所以我给它用黑布给遮起来了,这样它会觉得安心一些。
现在各家报纸都在报道凌晨吉祥居失火一事,你此时去吉祥居,定然会有记者在等着你。我已派了人过去处理相关事宜,等迟一些,确认现场的记者都散了,我再陪你过去?现在,我们先带‘小骗子’回你院子里,可好?”
虞清松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阿笙,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这会儿若是过去,报社记者指不定架着相机在等着采访,阿笙眼下,又哪里有那样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事。
听二爷说“小骗子”受了伤,阿笙隔着黑色的遮布,满眼的心疼。
可到底是捡回了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笙一面望心疼地着被黑布遮挡的鸟笼,一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谢放陪着阿笙,一行人回到小院。
阿笙在院子里找了棵树枝较为粗壮的树,小心翼翼地将“小骗子”给挂在树梢。
鸟笼仍然由黑布遮盖着,待喂食的时候,观察下小东西的状态,才能决定,能不能掀开黑布。
阿笙妥善地挂好鸟笼,转过头,比划着,“二爷,二爷,您是怎么找到小骗子的?可是火灭得及时,院子里没有起火?”
新闻里头只说吉祥居起火严重,可因着是凌晨,照片他也瞧不怎么清楚,不确定院子里有没有起火。
谢放解释道:“我早上去吉祥居现场待了会儿。就有一位大爷,问我同吉祥居的老板可认识,他说他院子里飞进来一只八哥,轰了又飞回来,偷吃他家晒在地上的玉米。”
原来,是吉祥胡同里一户人家发现的“小骗子。”
这小东西聪明,会开鸟笼。估计是发现着火了,就“越狱”了。
受了伤,飞不远,又开始干起从前“偷鸡摸狗”的勾当,飞进人家院子里混吃的。
只是这一回,没像遇见阿笙那样的运气。不过运气也不算坏,毕竟大爷虽然不喜欢八哥偷吃他家玉米,倒也没伤了它。
“小骗子”登过报,大爷认出它是吉祥居的鸟,便碰碰运气,找上门来——让谢放帮着阿笙陪他家玉米的钱。
玉米不值几个钱,大爷这举动多少带点“讹人”的性质。
谢放却是并未介意,还额外给了大爷一笔赏钱。
阿笙听后,又哭又笑。
可真是货真价实的吃货,都被人轰了几回,竟还又飞回去,也不怕被打。
转念一想,又亏得小东西贪吃,落了又玉米的大爷家里,倘若是落别人院子里头,兴许他当真再见不到这小东西了。
谢放掏出手中的帕子,“瞧你,小骗子不是没事了么,怎的还哭了?”
阿笙本来想对二爷笑一笑。
接过二爷的帕子,不知怎么的,他鼻尖一酸,眼泪竟掉得更凶了。
虞清松在一旁瞧见了,也不由地红了眼。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他转过头,轻声地对谢放道:“南倾,你好生安慰安慰他。我们便都先进去了。”
谢放点头。
待人都进了屋子,他缓缓揽过阿笙的肩。
阿笙脑袋趴在二爷的肩上,手紧紧地揪着二爷腰际的衣裳,呜咽大哭。

谢放拥着阿笙,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虞清松让豆豆同小毛暂时都不要去院子那边,好让阿笙的情绪能够尽情地宣泄出来。
“叩叩叩——”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我去看看。”谢放低声地对阿笙说了一句。
阿笙微低着脑袋,拿手背擦拭眼泪,缓缓地点了点脑袋。
“南倾兄?”
听出是罗先生的声音,阿笙赶忙再用用食指将眼泪给揩干净。
谢放去开了门。
罗有光出现在门外,瞧见是谢南倾开的门,倒是没有太过意外。
吉祥居出了那么大的事,以谢南倾同阿笙小兄弟的关系,会出现在这里不足为为怪。
谢放双手作揖,“见过罗先生。”
“不必见外,不必见外,阿笙小兄弟可在屋里?”
阿笙听出,罗先生的声音似是有些着急。
可是有什么急事找他?
“我瞧见他了。阿笙小兄弟——”
未等谢放回应,罗有光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阿笙的身影,他疾步朝阿笙走了过去。
冷不防瞧见阿笙彤红的眼睛,以及脸上没能擦干的泪痕,罗有光明显一愣。
对上罗先生错愕的眼神,阿笙脸颊蓦地通红。
定然是他方才眼泪没擦干净。
阿笙飞快地比划着,“不要意思,罗先生,我先失陪下,去去便回。”便匆匆往里屋去了。
谢放走了过来,他翻译阿笙方才的收拾,“阿笙说他先失陪一下,很快便会回来。”
罗有光哪里会介意这个,反倒是一脸抱歉地道:“对不住,这事怪我,是我唐突了。”
阿笙离去的太过匆忙,罗有光没来得及道歉,只好愧疚地向谢放表达自己的歉意。
是有一些唐突,只是阿笙对罗先生向来颇为敬重,否则在门口,他就会将人给拦下。
趁着阿笙洗脸去了,谢放替他问清楚这位兴报大记者的来意,“不知罗先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罗有光语气沉重地道:“吉祥居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说着,他将右手中的茶叶给递过去,“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茶叶,希望阿笙小兄弟能够喜欢,也早日从此次事件的隐隐当中走出来。他日若是另觅吉屋,吉祥居再次开张,有需要我执笔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罗某绝无二话。”
“罗先生有心了。”
谢放代为接过,却并未出口邀请这位罗大记者进屋一叙。
罗有光毕竟不是他的访客,他无权赶人,他希望对方能够主动告辞离开。
罗有光也不是傻子,他察觉出谢南倾似是不大欢迎他,原因他也不难猜到。
倒是并未生气。
他此番前来,的确还为着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是以,莫说人家只是不邀请他进去,便是人家下达了逐客令,他也会厚着脸皮留下,直至阿笙小兄弟回来。
阿笙去井边洗了把脸,回来瞧见罗先生同二爷还待在院子里,很是有些疑惑。
怎的二爷没有邀请罗先生进屋坐坐?
又瞧见了二爷手中的茶,是罗先生送的?
谢放注意到阿笙的视线,主动解释道:“这是罗先生送你的茶,阿笙,罗先生还有事,要回报社,我们送送他可好?”
阿笙眼露惊讶,罗先生才刚来,便要告辞么?
罗有光:“……”
好家伙,感情方才没有下逐客令,是特特等阿笙小兄弟回来,才“赶”的他呢?
罗有光赶忙为自己“争取”留下的机会,“不忙,不忙。方才是有些事想着得回去一趟,忽地想起同同事调了班,阿笙小兄弟若是不介意,可介意我进屋讨杯茶喝?”
阿笙自是不介意,他比划着,“罗先生您太客气了。里头请。”
既是阿笙邀请的罗有光,谢放便也没有出声制止。
虞清松在屋子里头,同福禄两人低声说着话。
主要还是问吉祥居眼下的景况。
得知吉祥居几乎都被烧空了,老人家忍不住红了眼圈。
阿笙在这吉祥居付出这般多的心血,眼见就要开始正经八百地盈利,却是遭逢此难,命运实在是太过弄人。
瞧见谢放同阿笙以及罗有光三人进屋,虞清松便赶忙停止对福禄的询问。
阿笙领罗先生进屋坐。
“阿笙,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注意到阿笙手里头拿着的东西,虞清松好奇地问道。
得知是罗有光听说了吉祥居的事情,特意拿了茶叶前来慰问阿笙的,虞清松心中感念,这位罗先生倒是个有心之人。
虞清松招呼道:“罗先生,您请坐。”
“多谢老爷子。”
阿笙将主位让给了二爷,罗有光便在阿笙旁边的位置坐下。
谢放谢放吩咐豆豆倒茶。
罗有光瞧着,这位谢二公子比起阿笙,倒更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心里头多少有些纳闷。
不一会儿,豆豆端上茶盏
罗有光是一个无肉不欢,不茶不快的人,这一回,却实在没有饮茶的心思。
他想起吉祥居的遭遇,便十分愤慨地出声道:“这帮东洋人,实在太过混账!”
阿笙眸色一黯。
虞清松叹了口气,“有什么法子呢?咱们当局太软弱,那些个带兵打仗的,又忙着窝里横,却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被鱼肉。”
罗有光出声道:“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阿笙同老爷子一同看向罗有光。
“只要我们的百姓团结一处,只要民心团结,就一定能够将东洋人驱除我我们的国土。”
阿笙被罗先生这一番话听得热血沸腾,是这样,只要人人都团结一处,人心往一块使,定然能够将东洋人驱赶出去!
虞清松亦是十分感兴趣地问道:“罗先生有什么法子,可使咱们的民心往一处使?”
就在这时,谢放淡淡地出声道:“罗先生,茶还是趁热喝的好。”
“不急,不急。”罗有光一连说了两个不急,他忽地转过头,看向阿笙,“阿笙小兄弟。昨晚上,在吉祥居,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笙一愣。
阿笙尚未回答,谢放的眼神陡然转为锐利起来。
他问的问题,更是一针见血,“请问罗先生是来代表兴报的,还是以朋友的身份,问的这个问题?”
罗有光早就猜到了,这位谢家二少多半猜到了他此行前来的真正目的,故而才会对子的到来并不欢迎。
此时听他问出这句话,更是对谢放的聪明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纵然此次来访目的被一语道破,罗有光面上亦未有半分尴尬,他神情严肃地道:“实不相瞒,罗某此番前来,既是出于朋友的身份,来表达自己的关心同慰问。
同时,亦是以一个记者的身份,想要对阿笙小兄弟做个专访。我想,我们有这个责任跟义务,让民众知道东洋人的丑恶嘴脸,让更多的民众知道他们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所做的恶行。如此,才能唤醒更多麻木的看客,我们将团结起来,将东洋人驱除我们的国土!
我想要专访阿笙小兄弟,绝不只是为了博一个眼球,或者是为了那所谓的销量。不知道阿笙小兄弟,可愿意接受我的专访?”

第220章 愿意一试
“罗先生这一番话说得实在叫人热血沸腾。不过罗先生许是忽略了,阿笙只是一个小小掌柜,更勿论吉祥居已然付诸一场大火。唤醒民众,驱除异族这样大的事情,还请罗先生去说服当局,拥兵的大将军们,阿笙只怕是难以胜任。福禄,送客。”
福禄还在纳闷呢,这位罗先生不是看了报纸,来探望阿笙少爷来的么,怎的探望着,探望着,说上采访的事儿了。
什么既以朋友的身份,更是以报社记者的身份的,这不是说此番来意不纯呢么。
听了二爷的话,应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点也不客气地对罗有光道:“罗先生,您请……”
这,这就送客了?
罗先生一杯热茶都还没喝上呢。
虞清松想说些什么,缓和点气氛,哪有热茶都不让人喝一口,便下逐客令的道理。可罗先生提的这个要求,确实叫人难办。
阿笙不过是昨日得罪了东洋人,吉祥居就遭到了报复,倘若此次接受罗先生的采访,报纸的影响力可广多了,介时阿笙将东洋人给彻底得罪,万一危及性命怎么办?
南倾的拒绝是对的。
拒绝他的人是谢放,不是阿笙,至少阿笙尚未表态。
罗有光自是不死心,他看着阿笙,竭力说服道,“阿笙小兄弟,我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我方才所说的话,我相信,只要你肯站出来,揭露东洋人的罪行,定然能够唤醒更多的民众,我替北城百姓谢谢你。”
阿笙摇着头,他比划着,“罗先生您言重了。”
他哪里就有那样的能耐。
谢放如实地替阿笙转达了阿笙手势的意思。
罗有光脸色难掩失望,不过他到底没有勉强,他双手作揖,“如此,罗某便先行告辞。阿笙小兄弟便在家里好生休息,我先前说的话仍然有效。若是他日吉祥居在他处再次开张营业,只要阿笙小兄弟有需要,罗某便不会吝惜文字。”
“罗先生,您等等——”阿笙见罗先生误会了他方才的意思,忙比划着,“您说的这些家国大义,我觉得太重了,阿笙担待不起。至于北城百姓的感谢,阿笙更是不敢当。可您说,希望借由我这件事,能够唤醒更多的民众,阿笙愿意一试。”
谢放微拧起眉,“阿笙——”
罗有光没能瞧懂阿笙的手势,可他从谢放的反应,以及虞老先生的惊讶的神情当中,猜出了阿笙许是改变了主意。
他着急地看着谢放同虞清松两人,希望两人能够为他解释。
可南倾没有开这个口,虞清松怎好自作主张,便也没有出声。
此时此刻,罗有光多希望阿笙能够会说话,如此他就不用记急得跟只热过上的蚂蚁似的了,只能干着急!
阿笙心里头也着急,他何尝不想能够亲口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轻扯了扯二爷的衣袖,“您替我说给罗先生听么?好不好?”
谢放眸色深沉,“阿笙,你当真想好了?”
那晚上发生的事情,阿笙甚至事后都不愿意同他提及,这种情况下,确定要接受罗先生的采访?
阿笙听出了二爷的言外之意,“我,我想试试……”
那日发生在包间的事,他的确不愿多提。
可倘若,他的遭遇能够让更多民众知晓东洋人所做的恶性,像罗先生所说的那样,能够让更多民众觉醒,他是愿意的。
谢放向来尊重阿笙的选择,即便这件事他希望的是,阿笙能够早一些从昨晚事情的影响当中走出来,而非像撕开伤口那样,再面对一次。
既是阿笙已做了决定,谢放只好将他方才所说的那一段话,说给罗有光听。
罗有光听后,神情激动地拽住阿笙的双手,一个劲地晃,“阿笙小兄弟,谢谢你!谢谢你!”
松开阿笙的手后,罗有光就像是变戏法那样,从衣袖里,取出纸笔,他一脸郑重地问道:“阿笙小兄弟,你觉得在哪里接受访问比较好?”
虞清松建议道:“画室怎么样?画室的屋子向东,有阳光,那儿也安静,且有桌椅,你们坐着也舒服一些。”
罗有光一口应下,“行!我在哪儿都行。”
阿笙小兄弟终于答应他的采访,他还有什么可挑的,便是在这大厅,他都没意见。
阿笙也觉着就在画室挺好。
于是,地点便定在了画室。
阿笙不好一个人接受罗有光的访问,因此,全程由谢放陪着。
画室里,摆放了不少画作。
罗有光被一幅名为《车水马龙》的作品所吸引,满是店招的街道,川流不息的马车、行人,还有人牵着骆驼,走在街上。
是北城极为寻常的一景。
可也恰恰因为寻常,叫人格外地熟悉跟亲切,站在这幅画前,仿佛都能够听见画里头小贩的叫卖声,恨不能当真能够搬了张椅子坐过去,吩咐老板舀上一碗豆花,听隔壁桌的客人天南地北地侃。
“这幅画,是虞先生近段时间尝试的风格么?”
阿笙红着脸,微摇了摇头,比划着,“是我画的玩儿的。”
画上画的,是他第一日进北城所瞧见的热闹景象。
他不止这一幅,而是画了一组,全是他这段时日在北城的所见所闻,包括他去年岁末去逛长楼,人们围在一起吃茶、听戏的画面。
大部分都已经完成,还剩少部分需要上色。
听说这些话是阿笙所作,罗有光很是惊讶地转过头,“这是阿笙小兄弟你所画的?”
阿笙略微羞涩地点了点脑袋。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阿笙小兄弟,你这画的风格,完全可以自成一派了!”
阿笙瞪圆了眼睛,赶忙摆着手。
他尚未出师呢,哪里就能自成一派了。
罗有光注意到边上还有几幅画,他一幅幅认真仔细地看过,有以火车站的为背景,众人赶火车,在站台送别,或者是挤在车厢里聊天的画作,也有茶馆里听戏的热闹场景。
这些画作,不都是人声鼎沸,可从这些画作了,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到一种热闹,甚至是一种宁静。
只有在太平盛世,才有的宁静……
仿佛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并未历经战乱,一切都是那样地祥和。
是叫人看了心窝都会一暖的作品。
“这边上……跟这幅画,是一组作品么?”
阿笙点点头。
“我从前只听说过,见天地,见众生。我今儿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在一幅画里头,也可以见众生。阿笙小兄弟,等你这一组作品画完,我替你拿到画展上展出怎么样?我不能向你打包票说,你的画定然会大卖,可定然会有知音欣赏你的画的!”
阿笙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真的么?
当真会有百姓喜欢他的作品么?
事实上,在北城的这些时日,阿笙由二爷还有老师陪着,也见识了不少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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