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臣这表情,万里山没少在龙昆脸上看到过。
心里不屑,嘴里也满是讥讽:“就这样,龙昆还对他死心塌地,根本不相信人死了,整天琢磨着找人。好不容易追到你这里,结果又给他跑走了。”
裴将臣的眉毛重重一挑:“所以,龙昆也不相信闻书玉死了?”
万里山大笑:“他这些年还在继续找呢。前阵子……”
万里山突然皱眉。
“一口气说完!”见对方又要卖关子,裴将臣勃然大怒。
“他……”万里山茫然地望向裴将臣,口中突然咳出一口鲜血!
裴将臣倏然变色,立刻站了起来。
万里山双目圆瞪,双手拼命掐着自己的喉咙,鲜血如泉从口中喷涌而出。
裴将臣的手在桌上一撑,直接翻过桌子,跳到了对面。
万里山咣当跌倒在地,浑身剧烈痉挛,裴将臣根本摁不住他。
几乎是同时,审讯室的门砰地被打开,徐宗铭带着数人冲进来。
“快叫医生!”
“屋里的东西谁都不准碰!”
“草!来不及了!”
裴将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胶囊药丸,冲万里山厉声喝道:“想要解药吗?龙昆找到人了吗?人在哪里?快说!”
万里山渴望地注视着裴将臣手中的胶囊,喉咙中发出一串咕噜。
裴将臣附身将耳朵凑到万里山嘴边。
“……陆远……自由……爱国……”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裴将臣困惑不已,连万里山的血沫喷在脸上都没察觉。
万里山颤抖着朝胶囊伸出手,呼吸一顿,手垂落在了地上。还睁着的眼睛里,瞳孔飞速扩散。
一名国安局官员朝下属破口大骂。徐宗铭的脸色也全所未有地难看。
这一场发生在国安局等级最高的秘密基地的灭口,无疑是扇在众人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
裴将臣转过头,视线落在桌上那杯水上。
万里山从进来到死,只喝过这杯子里的一口水。
这人给出的情报尚未得到证实,但他至少说了一句大实话:龙昆确实对贡林渗透极深!
“Jason,你没事吧?”徐宗铭问,“那药……”
“是我的药。”裴将臣起身,将那枚枸橼酸坦度螺酮胶囊丢在桌上,“但你们这儿,是该把门关严实一点了。”
万里山惨烈的死状摆在众人眼前,徐宗铭朝国安部的官员递去尖锐的一瞥。这位以斯文优雅的贵公子形象而闻名贡林的年轻首相,终于露出他阴鸷冷酷的一面。
特勤们的环卫下,裴将臣走出了审讯室,耳畔回荡着万里山临死前破碎的话语。
在过去的几年里,裴将臣并没有将尚胤礼的这个走狗太当一回事。哪怕龙昆参与了长林道一案,裴将臣也只当他不过是一个中间人。
直到数分钟前,龙昆的副手在被灭口前告诉他,闻书玉曾和龙昆有过复杂的过往。而龙昆很有可能找到了闻书玉还活在人世的证明。
“去把龙昆的所有资料都找来。”裴将臣的语气里夹着冰雪,“还有,调查‘陆远’这个名字!我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陆远是一名警方卧底的化名。”
回到苏曼驻贡林大使馆,张乐天也从苏曼情报局拿到了裴将臣想要的资料。
“当年警方派了好几名卧底打入龙昆组织的内部,但只有这名卧底成功潜伏到了龙昆的身边,很受重用。后来围剿海皇岛的时候,这位卧底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这个陆远,后来怎么样了?”
“官方记录是已经牺牲了。”张乐天看着手里的情报,“他在围剿行动中受了重伤,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去世了。”
“有他的照片吗?”
张乐天摇头:“资料上记载,他并不是国际刑警,情报局也一直没有查到他属于哪一个部门。”
“我知道。”裴将臣低语。
屏退了手下,裴将臣拿起了手机。
屏保里,闻书玉正沐浴着红崖湾的橙色夕阳,侧脸模糊但轮廓清秀。
他知道裴将臣在偷拍自己,腼腆地别过了脸,但唇角又忍不住扬起甜蜜的浅笑。
这么多年来,闻书玉只活在裴将臣的回忆里。
但裴将臣也一直在心底存着一份小小的期盼,希望书玉其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某一个处平静地生活着。
现在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疯狂的男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而且显然有所发现。
裴将臣按捺住疯狂的心跳,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您当初找人来保护我,接您委托的那一方,我想和他们的负责人对话。”
今天是周末,老宋的媳妇儿带着孩子上兴趣班去了,他则在家中打扫卫生兼做饭。
正在厨房里挥着锅铲炒糖色,手机里传出单位领导的专属铃声。
老宋骂骂咧咧地,接起电话的一瞬间,又对着空气露出恭敬的笑脸:“哟,李局,您有什么指示……哦?”
老宋关了火:“我知道了。”
数分钟后,老宋在书房接起了裴将臣的电话。
老宋还准备拿出他生疏的苏曼语,没想对面传来略有点口音却很流畅的汉语。
“宋处,很抱歉在休息时间打搅您。”裴将臣语气恭敬,“我这里有几个和自己有关的问题,想从您这里寻找答案,希望您会为我解惑。”
老宋也客客气气地说:“裴中校是想了解有关靛蓝的一些事吧。我已经获得上级领导的批准,可以适当向你透露一些情况。”
裴将臣问:“我想知道,‘陆远’是否就是书玉?”
“是的。”老宋很爽快地承认,“那是小蓝的任务化名之一。”
“那,”裴将臣有片刻犹豫,“他和龙昆的关系……”
你们这些成天就只知道搞对象的年轻人呀……
老宋揉了揉眉心,说:“当年,小蓝化名‘陆远’潜入海皇岛,原本只是为了营救一名人质的。但他在阴差阳错中救了龙昆,因此被龙昆看中了,留在了身边……”
说到这里,老宋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是你的这种看中!”
“……”裴将臣冷声问,“是吗?你确定?”
老宋之前一直都很确定。但是被裴将臣这么一问,他也有一点不确定了。
“宋处,”裴将臣严肃道,“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龙昆不相信书玉死了,还以为他和上次一样只是假死,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他。”
你不也一样吗?老宋从容地说:“这个我们也知道。但靛蓝这一次是真的牺牲了,遗骨也由你亲自安葬的,没法作假。”
“但我听人说,龙昆似乎发现了什么。”裴将臣的嗓音越来越低,“龙昆这人会对书玉做什么,我相信你们也很清楚。”
老宋依旧波澜不惊:“龙昆这人,在小蓝的问题上一直疯疯癫癫的。大概当年在海皇岛上被小蓝踢伤了脑子吧……总之,小蓝确实已经牺牲了,龙昆不论做什么,都伤害不了他的,你就放心吧。”
裴将臣沉默了片刻,说:“是啊。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书玉的!”
裴将臣走出办公室时,守在门外的阿曼达和张乐天的脑子里都不约而同地咯噔了一声。
裴将臣的面色十分平静。一点儿都不像骤闻死去的恋人可能还活着,而且天降一个情敌想取自己脑袋的样子。
但在眼下这种特殊的时刻,这份平静反而意味着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正在酝酿之中。
同时,一层环绕了裴将臣五年的黑雾正在消散,就像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停火,战地百废待兴。
裴将臣朝两名手下望过来,那雪亮的目光把两人扎得缩了缩脖子。
“书玉绝对没有死!”裴将臣笃定,“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找到。”
那位宋处虽然口头什么都没有透露,但他镇定的态度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官方已经知道龙昆还在寻找靛蓝。他们会对靛蓝提供保护,让裴将臣不用担心。
通话结束后,裴将臣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儿。
热汗争先恐后地从每个毛孔涌出,肌肤上泛着一阵阵麻刺。这种从半死的状态复活的感觉,就和当年看到闻书玉留给自己的信一样。
不同的是,当时他心如死灰,坠入绝望的深渊。这一次,他却是在深渊之中望见了一束光。
哪怕这一束光来自他的情敌!
听到了裴将臣的话,阿曼达和张乐天却没立刻欢欣鼓舞。
裴将臣不是第一次大张旗鼓地找闻书玉了。
第一次就发生在裴将臣知道了闻书玉的真实身份后。他不相信一名技艺高超的特工会死在炸弹袭击里,发起了一场彻底的调查。
重新进行证物勘查,亲自去长林道看炸弹袭击现场,调取附近的交通录像,用闻书玉的照片在海关系统里搜索……
当时确实发现了一些疑点。
比如闻书玉的遗骸不至于被损毁得那么严重,比如地面救援人员在爆炸点附近遇到过一辆私家车。
但因为闻书玉的遗骸已火化,连化验的样本都做了无公害处理,那辆私家车也下落不明,没有确凿证据支持裴将臣的猜想。
后来几年里,裴将臣又前后发起了三次调查。每一次都搞得轰轰烈烈,但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直到今天,裴将臣毫无准备地被告知他其实有一个情敌。这情敌不光也认为书玉没死,还有可能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龙昆是什么人,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吧。”裴将臣说,“如果书玉还活着,又被他先找到了,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我们必须赶在龙昆之前把书玉找到!”
这场寻找一个死人下落的独角戏,竟然发展成了双人竞赛,是两名亲信始料未及的。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两个疯子是对的,那闻书玉确实面临生命危险。
面面相觑后,由阿曼达斗胆发言:“中校,咱们怎么找?”
毕竟过去数次搜寻都没有结果,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
第115章
裴将臣思索着:“万里山死前说了三个词。一个是‘陆远’。另外两个,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是‘自由’和‘爱国’。”
两个亲信也不明白。
“难道是这人知道大限将至,突然醒悟?”张乐天猜测,“坏人死前不是都会向上帝忏悔么?”
“总不可能是龙昆他们组织的口号吧。”阿曼达讥笑,“一个黑道家族,企业文化居然这么……”
阿曼达突然定格,像人机被摁了暂停键。
她这表情和万里山毒发时一模一样,张乐天吓得头皮发麻,急忙扑了过去。
“姐……你不会也……”
阿曼达把张乐天拨开,两眼放光地对裴将臣说:“中校,敬业!”
裴将臣还是一头雾水。
“敬业农场呀!”阿曼达急忙掏出手机,“自打知道书玉是亚星联邦的人后,我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个国家。我记得曾经看到过他们国家的一个宣传口号,就和咱们苏曼的‘独立、民主、强大’是一类的……”
她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念道:“富强,民主,文明……自由!爱国!敬业!”
裴将臣将手机一把夺了过来。
“这什么意思?”张乐天小声问阿曼达,“书玉哥根据这些宣传口号给农场起名?龙昆是怎么发现这个规律的?难道他也给书玉哥买了农场?”
一道死亡视线从裴将臣眼中发出,将张乐天戳了个对穿。
张乐天:“……”
“查!”裴将臣将手机丢回给阿曼达,“就从这个方向去查!要是找到了,你年底奖金翻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曼达红光满面地接下了军令状。
“抓紧了。”裴将臣叮嘱,“龙昆已经知道万里山开了口,也肯定会加快速度。还有——”
他咬紧牙关,露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怒的表情。
“假如书玉没有死,那埋在我家祖坟里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滋滋作响声中,一块牛排被放在了滚烫的烧烤架上,白烟升腾而起。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沙滩上的游客冲得七零八落,椰树林下的烧烤摊子却迎来了生意最好的时候。
靛蓝关上了皮卡的车门,冒着雨跑进了吉拉家的酒吧。
“Jay!”吉拉先生热情地招呼着这个新邻居,“快来尝尝我新调的鸡尾酒。我打算给它起名叫‘火焰落日’。”
靛蓝瞅着那一杯火红混着橙黄的酒精饮料,十分为难。
“我相信它绝对很棒,吉拉先生。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喝酒。一口酒就能把我放倒在你家的地板上。”
“我和你说过了!”吉拉太太朝丈夫抱怨,“你总记不住我说的任何话!Jay,还是老样子?”
“是的。”靛蓝笑着,“一份烤牛肉三明治,一份水果沙拉,一杯菠萝汁。”
暴雨中的酒吧就像汪洋大海上的一座孤岛,但还是有许多年轻游客留在了雨中,欢笑声穿透雨帘。那青春活力十分让人怀念自己逝去的时光。
靛蓝坐在面朝沙滩的屋檐下,用着午餐,一边欣赏着那些在雨中嬉戏的身影。
“一个人?”
靛蓝扭头,望着那个同自己打招呼的英俊男子。
他穿着沙滩救生员的制服,微卷的黑发,高大健美的身躯和金蜜色的肌肤无可挑剔,是岛民和白人的混血。
在檀岛,漂亮的混血儿满地都是,但这个男人是其中翘楚。
“我叫布兰登。”男人热情爽朗,“你就是买了阿奴巴大爷农场的人吧?那我们算是邻居了。我就住在前面那栋红房子里。”
“很高兴认识你,布兰登。”靛蓝友好而疏离地微笑。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不大适应同性带着目的的搭讪。
但男子的自来熟弥补了一切。他在靛蓝身旁坐下,开始向他介绍着自己。
“我是警察,不执勤的时候我会在这片沙滩上做义务救生员。听说你之前住在纽约。我去纽约旅游过,那确实是一座漂亮的大都市。我还是洋基队粉丝。”
布兰登嗓音低沉悦耳,有一种靛蓝很喜欢的稳重、坚毅的硬汉气质。最关键的是,他就像这座热带岛屿一样亲切随和。
既然选择在檀岛定居,就是想结束四海飘零的生活,找一块陆地重新扎根了。那么,改善一下自己单调枯燥的社交生活也是应该的。
他也不想整天被藤黄科普:“科学证明,长期没有性。生活的男人患前列腺炎的概率比正常人群高出20个百分比。所以对你来说,最适合找一个泌尿外科医生做男朋友……”
摇头把藤黄的魔音从脑中驱赶出去,靛蓝拿定了主意,朝布兰登微笑:“你是本地人?”
“土生土长。”
“那你对这座岛一定很熟悉了。我很喜欢潜水,但又不喜欢凑热闹。”
“那你就问对人了!”布兰登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知道有一处珊瑚礁景色好极了,有一点远,但没有游客。我有一艘小帆船……”
“贡林第一任首相徐宗铭的就职仪式于当地时间早上九点在大王宫举行。”国际新闻的声音突然飘入耳中。
“贡林王尚君尧在现场颁布了任命诏书……多国代表参加了就职仪式,其中有……苏曼卫国军代表裴将臣中校……”
吧台上方的大电视机里,画面随着解说一一切换到嘉宾身上。
电台导播明显偏爱俊美的面孔,一名军装男子的画面明显比别的嘉宾要长一秒,哪怕他脸色阴沉,像是吃坏了肚子。
纯黑的制服被金色的肩章和绶带装饰得华丽异常,胸前的累累勋章同男人年轻的面孔一对比,更给人深深震撼。
这是靛蓝第一次见这个男人穿得这么隆重。
都说男人的军装是女人的春。药。裴将臣这一身装扮,确实有着倾倒众生的资本。
“抱歉,”布兰登的情绪明显冷淡了下来,“我让你觉得有点无聊了吗?”
靛蓝猛地回过神:“真对不起!我只是……你刚才说到哪里了?”
但布兰登已失去了兴趣:“雨小了,我该回去巡逻了。改天再聊吧。”
得,又一个合眼缘的帅哥从指缝里溜走了。
靛蓝有些遗憾,但没有出言挽留。
记得是阿曼达当年和自己说的,男人就像出租车,走了这一台,还会有下一辆。
国际新闻里还在继续播放徐宗铭的就职典礼,裴将臣身影时不时在屏幕里出现。
现场气氛一派祥和喜悦,只有裴将臣一个人板着臭脸。这要不是就职仪式而是婚礼,别人会当他是新郎的怨种前男友。
又有什么事惹这位祖宗不开心了?
手机震动,屏幕上浮现一个熟悉的黄色闪电标志。
靛蓝将果汁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了酒吧。
檀岛的暴雨就像一场公路恋情,突如其来,把人弄得一身湿,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农场的时候,天已开始放晴。
道路两边的菠萝园里,工人们正在把菠萝苗从车上卸下来,准备种植。三四个月后,农场的菠萝将会迎来新一季的丰收。
靛蓝同工头遥遥地招了招手。工头朝木屋的方向比划了一下,告诉靛蓝他有客人。
院子大门口,果真停着一辆裹满了泥的越野车。靛蓝绕着车转了一大圈,才透过厚厚的包浆辨认出这是一辆尊贵的奔驰大G。
屋子的大门是敞开的,玛卡不见踪影。靛蓝从门廊处随手抓了一把伞,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屋里。
一阵动静从厨房里传出来。
就见一个男人撅着屁股正在冰箱里翻捣着,一只胳膊下还夹着小狗。玛卡的小尾巴转成了螺旋桨。
靛蓝用伞尖戳着那男人的屁股,低喝:“不准动!放下我的狗!否则老子爆了你的菊花!”
男人转过身,嘴里咬着一只烤鸭腿,手上正拿着一片鸭肉在喂玛卡。
紧接着,靛蓝感觉到一个硬。物顶住了自己的后背。
“别动!”一个年轻的女声道,“否则我逼你们俩互相爆。菊给我看!”
靛蓝:“……”
数分钟后,面朝山崖的屋子后檐下。
雨消云开,澄净的阳光落下,将一朵朵云影投在海面。
靛蓝将玫瑰曲奇饼干,什锦水果拼盘,以及一大壶冰镇水果茶摆在了茶几上。
烟紫放下了怀里的玛卡,享用起了下午茶:“还是你这儿的伙食好呀。阿黄做的饭,狗都不吃。”
她是一个充满青春朝气的女孩,二十来岁的年纪,调整过的容貌呈现出多国混血的特征。金蜜色的肌肤,身段高挑匀称,瘦而健美,肩背和手臂都有着明显的训练痕迹。
旁人或许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的时髦女郎,却不知道这个姑娘能一拳打晕一个成年男人。
“你有手有脚的,你干嘛不做饭?”藤黄嚷嚷。
“就因为我是女人,我就该呆在厨房里吗?”烟紫怒。
藤黄伸出手指:“首先,你不是女人。你是纳美克星人在地球的非法移民。其次,我可没觉得我做的饭难吃。”
烟紫拍案咆哮:“谁会用猪大肠和绿豆一起炖汤?谁会用油条蘸韭菜酱?谁会用辣炒土豆丝做面条卤子?是谁——”
玛卡感受到了小姐姐的愤怒,也跟着汪汪叫了起来。
靛蓝朝藤黄望去,沉痛地摇头:“你在厨艺上的创意,简直可以拿诺贝尔发明奖。”
藤黄啃着饼干,委屈兮兮:“油条蘸韭菜酱明明挺好吃的……”
烟紫冲上去就要殴打搭档,被靛蓝及时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顺道过来蹭饭,还是老宋又想来薅我的羊毛?”靛蓝抱怨,“我现在正式退休了,是一名务农人员。有事没事都别找我。”
“没找你干活。”烟紫说,“系统发了你的黄色警报。我们俩正好在洛杉矶办事,老宋就让我们顺道来看看你。”
“警报我已经收到了。”靛蓝很平静,“是谁?”
“你的老情人。”藤黄说。
烟紫踢了藤黄一脚,补充:“是龙昆。”
“不就是他的‘老’情人嘛。”藤黄委屈,“姓裴的那个是‘小’情人。我分得很清的。”
“吃你的大油条吧!”烟紫抓起一个没去皮的芒果塞进了藤黄的嘴里。
藤黄终于不堪忍受霸凌,奋起反抗,和烟紫从后廊的东头打到西头,又翻过栏杆滚到了外面的草地里。
玛卡狗生中第一次看到这种大戏,追过去看热闹。
靛蓝就在这片嘈杂声中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吃着饼干。
做饼干用的玫瑰花酱是他的独门秘方,就连用的花都有讲究。
普通人一般用大马士革玫瑰花,但靛蓝喜欢用亚星的平阴玫瑰。两种玫瑰的香气略有区别,做出来的甜品风味也有所不同。
他的这一门手艺和配方,只传给了张乐天一人。
藤黄他们打完了一局,两人都顶着一头草屑爬了回来,没事人一样继续喝茶吃点心。
“你这个农场叫什么名字?”藤黄问。
“没名字。”靛蓝说,“在地图上只有一个门牌号。当地人叫它阿奴巴农场,或者叫灯塔农场。但我打算改名叫‘和谐’。”
“换一个别的吧。”烟紫说,“龙昆好像发现了你起名的规律。”
“你在这事上也太大意了。”藤黄也说,“而且,和谐?将来龙昆和裴将臣同时找上门,你难道希望他们能和谐相处,三人大被同眠?”
“你少说人家。”烟紫讥嘲,“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哦,是哦。”靛蓝抓住机会迅速转移了火力,“阿黄,我听说你前两年做任务的时候效仿我。是这事儿吗?”
“何止!”烟紫连连点头,“他还玩脱了,搞成了囚禁play!”
“我没有效仿你,也没有什么囚禁play!”藤黄义正言辞,“我不过是口头开了玩笑,对方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没放心上人家干嘛也在到处找你?”烟紫反问。
“就不能是想找我报恩吗?”
“美得你!”靛蓝嘲笑,“我听说你囚禁人家的时候,天天逼着人家吃你做的饭。对方八成是来找你报仇的!”
“老宋愁得直脱发呢。”烟紫说,“听说上头专门把他叫去问话,说咱们部门怎么尽出一些男狐狸精……”
“我不是!”藤黄呐喊,“我真的是直男!”
“我以前也是。”靛蓝给了致命一击。
烟紫笑倒在地板上。
靛蓝和藤黄在训练营里时就住一间宿舍,互相闻了两年脚丫子味,后来又被招进了同一个部门。烟紫比他们俩晚两届,和藤黄是多年搭档。
三人在部门里关系最好,也曾多次一起执行任务,并肩作战,互相依托后背。
靛蓝是三人中最早退休的,藤黄和烟紫却还一身干劲儿。靛蓝知道在他们俩退休之前,他们三人聚会的机会不会多,也很珍惜这短暂的时光。
黄紫两人在靛蓝的农场里小住了两日。
靛蓝租了一艘帆船,大伙儿白日里出海钓鱼潜水,晚上就在后院里烧烤观星。
藤黄为了证实自己的性取向,整天穿着沙滩裤在甲班上晃悠,露着他窄瘦的腰和结实漂亮的腹肌,冲附近船上的比基尼女郎抛媚眼吹口哨,惹得人家的男朋友差一点冲过来揍他。
但欢乐的假期总有结束的时候。
在高压水枪的反复冲洗下,大G恢复了霸气的原貌。烟紫把本地各种特产干货和靛蓝赶制出来的食物装满了后备箱。
“真不让组织派个人过来?”藤黄再一次确定,“或者换个地方避一避?”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靛蓝说,“你们陪了我几天,我已经很感激了。再说了,菠萝苗才刚种下,接下来又要收咖啡豆了,我也走不开。”
都是战士,藤黄也明白靛蓝不想躲避的心理。
“也是。国际刑警那边一直想抓龙昆,没准儿不等他找到你就落网了。你多保重!”
目送大G消失在了椰林的尽头,靛蓝扭头望向农场门口那块才做好,还没来得及写上名字的牌子。
不能用“和谐”,不能用任何能让人联想到他的词,那该起个什么名字呢?
“找不到?”裴将臣打领带的手一顿,“是线索不对,还是你能力有限?”
阿曼达无语凝噎。线索也是她提出来的,这两个选项有什么不同?
“是线索中断了。”阿曼达解释。
之前他们已经查到,龙昆当年名下有一艘游艇叫‘自由’,有一匹马叫‘爱国’。
亚星组织的总部大楼叫‘富强’,分部叫‘民主’。
后来,又找到了闻书玉四年前居住过的‘法制’大道,他因任务而开设的‘诚信’杂货铺,和‘友善’(友谊)旅馆。
这三处地方分别位于欧洲、东非和北美。可见闻书玉这些年环游世界,并未长期定居在某处。
“剩下的文明、和谐、平等和公正,能查到的信息怎么都没法和书玉联系起来。”阿曼达无奈,“当然,调查组还在继续搜查着,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裴将臣没有如阿曼达所料那样发火,反而露出隐隐的喜悦。
“大概率是找不到了。”裴将臣继续打着领带,“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发现这个线索,剩下的词他不会再用了。”
这也从侧面证明,闻书玉确实还活着。
“我们的线索断了,龙昆那边也一样。但我们比他多了一分优势。”裴将臣的脸上浮现隐隐笑意,“书玉对我透露过真实的自己。”
裴将臣笃定书玉没对龙昆说过半句真话!
“我会继续对亚星那边施压,你根据我给的那些线索继续查。”裴将臣吩咐阿曼达“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不可能找不到!”
但现实随即给了裴将臣一个大耳刮子。
一连数月过去,搜索毫无进展!
苏曼的清扫行动也在这段时间里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集中火力将最顽固的几大恶势力连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