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不渝by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公子轻尘/靡宝/煮字疗饥  发于:2025年03月03日

关灯
护眼

靛蓝:“……”
裴将臣趁热打铁,凑得更近:“书玉,我也想让你了解我。我想让你看到我这些年的改变。这不正是你信里写的吗?让我们都努力成为更好的人,然后再重逢。”
“我那是客气。”靛蓝冷声道,“我写那信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和你再见!”
“那我不管。”裴将臣耍赖,“反正现在已经再见了,连重逢炮都打过了,没法撤回了。”
靛蓝懒得争辩,转身继续走。裴将臣紧追不舍。
两道身影,一个追逐着另一个,在茂密的果园中穿梭。
“书玉,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裴将臣叹息,“尤其在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发现你居然那么优秀。老实说,我非常自卑……”
靛蓝哈地一声大笑:“抱歉,你自什么?”
这个男人,可以自恋,可以自大、自私,唯独不会自卑!
“所以我说我改变了很多。”裴将臣心平气和,“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成长。我想让自己配得上这么优秀的你。知道你还活着我,我就迫切地想让你看到我的变化。”
“你这是要做结业汇报吗?”靛蓝讥讽,“那你应该去找‘闻书玉’汇报,不是我。你有话可以去他坟前说。”
“你是说那些成分不明的骨灰吗?”裴将臣问,“它们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靛蓝说,“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裴将臣决定接纳靛蓝的建议。
“书玉,停一会儿吧。”裴将臣恳求,“让我们好好聊几句。这是座岛,你还想跑到哪里去?”
靛蓝终于停下了脚步。
两人都一头热汗,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
靛蓝一脸不耐烦。裴将臣则觍着脸,完美复刻了“闻书玉”当年的伏低做小、曲意逢迎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把自己活成了你的模样”吧。
靛蓝内心无不讥讽。
裴将臣语气低沉柔和,说:“你总说我分不清你和‘闻书玉’,那为什么不让我了解一下你呢?没准我了解后意识到我确实只爱‘闻书玉’那样的人,就对你不再抱有幻想了。又或者,你了解了现在的我后,又愿意和我再试一下了?”
靛蓝皱眉。他真切地意识到,裴将臣确实变了。
当年的“闻书玉”从没有忤逆过裴将臣,不光因为任务需要,也因为裴将臣不能很好地处理亲密关系上的挫折感。
放在过去,在这样接连的冷嘲热讽和拒绝下,裴将臣早就发脾气了。
如今的裴将臣不仅能良好地控制住了负面情绪,还精明圆滑地运用迂回战术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有理有据,态度温和,理智成熟,让靛蓝有种一拳捶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但人格是不会改变的。就前天夜里这男人的表现,他依旧偏执和强势。
“怎么样?”裴将臣目光炽烈,“我们俩都是重生的人。让我们试着重新认识,互相了解,然后看命运会怎么安排我们吧。”
顶着刺眼的阳光,重逢以来,靛蓝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这个男人。
岁月和战火风霜让他的容貌褪去了稚嫩,过分的精致棱角也被打磨殆尽。他稳重坚毅,又粗糙得恰到好处。
他的执著,还有真诚,酝酿出一股还不太浓,但已能醉人的香甜。
靛蓝知道自己是一口酒都扛不住的,他不应该去尝试。
但他的骨子里也有一种对冒险的渴望。不然他不会从事这个行业,不然他当初也不会一往无前地投入到这一段感情里。
靛蓝也很想看看,裴将臣究竟能坚持多久。
“你想试就试吧。”靛蓝听到自己说,“只是你恐怕会失望。”
“失望?”裴将臣哂笑起来,“对一个经历过绝望的人来说,失望不过是马拉松之前的热身运动。”
作者有话说
蓝蓝不仅在床上位于上方(并不),平时也压少爷了~~~~

这名据说姓闻,英文名叫Jason的年轻人的加入,受到了农场众人的热烈欢迎。
裴将臣许诺的厨师当天就到岗了,还自带了丰盛的食材。可以想象中午的这一餐会多么值得期待。
看着迅速和工人们打成一片的裴将臣,尤其是他那张天真欢乐、不知农场险恶的笑脸,靛蓝就忍不住在心底发出桀桀冷笑。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五年呢,仇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自己怎么能让他白跑一趟?
“学徒的任务之一,就是处理农场各处的杂活。”靛蓝将一张加急拟出来的工作任务单丢在了裴将臣脸上,“这上面都是你今天上午要完成的工作。”
只见单子上写着:办公区域地面卫生,办公室擦窗,办公室和园区厕所清扫(三处),垃圾分类和倾倒,仓库消防设施清点(名单见附件)……
“这些全都要在上午完成?”裴将臣有点懵。
靛蓝面无表情:“我曾经在一个上午内为你做早饭,陪你晨跑,为你改了两篇演讲稿,陪你完成了接待外宾的公务,帮你的论文查资料,还抽空做了一顿午饭!而这样的生活几乎持续了两年。”
裴将臣很识趣地把任务单往裤子口袋里一揣:“哎!不就是一点杂活吗?”
农场寻常的一日就在一股异样的气氛中开始了。
裴将臣头绑吸汗巾,腰系围裙,戴着橡胶手套,推着一辆清洁工小车再次出现在靛蓝的面前。
他甚至还从某个工人那里借来了一个便携式蓝牙音箱,在靛蓝反对的目光中摁下了手机上的播放键。
欢快且有节奏感的音乐洒向四方。
“When I wake up,yeah I know I'm gonna be,I'm gonna be the man who wakes up next to you.”(当我醒来时,我就知道,我想要做那个和你同床共枕的男人!)
当着裴将臣的面,靛蓝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但欢乐的音乐还是无孔不入。
“When I go out, yeah I know I'm gonna be, I'm gonna be the man who goes along with you.”(当我出行时,我知道我要做那个和你形影不离的男人……)
裴将臣熟练地操作着吸尘器,机器轰隆隆的声音都没能盖住那震耳欲聋的音乐。
靛蓝正在电脑上核算着账目,被吵得头晕脑胀,不得不拧了两个纸团塞进耳朵里。
可紧接着,眼前突然一暗,是裴将臣将玻璃清洁剂喷在了面前的窗户上。
“I would walk 500 miles,And I would walk 500 more……”(我愿意徒步500英里,然后再走上500)
随着水刮板滑下,露出男子俊朗的笑脸。
“……Just to be the man who walked 1000 miles to fall down at your door.”(我要做那个跋涉万里来到你门前的男人。)
唰地一声,靛蓝放下了百叶窗。
转过身,就见工头在白板上写着分工安排,屁股正无意识的随着音乐节拍扭动。
警队里的菜鸟也是从脏活累活开始干起。裴将臣从不搞特殊化,当年就给前辈们刷过臭靴子,打扫过淋浴间和厕所。
虽然和警队的厕所相比,农场园区的简易厕所简直是地狱……
裴将臣鼻孔里塞着纸团,五官扭曲地将满满一桶排泄物推了出来。扭头望见路过的靛蓝,又立刻绽开一朵欢乐的笑颜。
“……I'm gonna be the man who's working hard for you!(我要做那个为你勤奋工作的男人!)
靛蓝一脚油门,皮卡轰隆远去。
欢乐的音乐随着裴将臣忙忙碌碌的身影洒遍农场的每一个角落。
靛蓝清点仓库里的化肥时,裴将臣也在照着单子检查消防设施。
靛蓝巡视菠萝园的时候,裴将臣开着垃圾车路过。
甚至在靛蓝上厕所的时候,裴将臣就在外面拖地,并且在靛蓝洗完手后及时地递上了一张擦手纸。
“I'm gonna be the man who comes back home to you.”(我要回到那个有你在的家。)
歌手反反复复地唱着。
“I'm gonna be the man who's coming home with you.”(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I'm gonna be the man who's growing old with you.”(我要和你一起老去……)
魔音灌耳,以至于裴将臣不在附近,靛蓝的脑中依旧回荡着歌声。
这种状态下靛蓝根本没办法专心,对着电脑一个多小时,才核对了一页账。
他心烦意乱地把计算器丢下,低头扶额。
那个男人如热带风暴一样袭击了他的小岛,平静安详的农场生活就这么被彻底打破。
裴将臣不可能丢下工作就此赖在这里,来农场干活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玩的游戏。
最后不论是时间到了,还是他失去了兴趣,他总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
而自己到时候也能回归到过去的平静生活里。
农忙时候是没有午休的。
午饭后,靛蓝把裴将臣和新招的几名工人领到了养猪场。
因是第一次养这个品种的黑猪,所以猪场初始规模不大,只有十头母猪和几十头小猪。
“别看只有这几头猪,要做的活可不少。小猪每天要放风。母猪要配种,饲料要专门调配,猪圈还保持干净……”
靛蓝雇佣的猪场管理员经验丰富却年事已高,只动口不动手,活儿都由工人们干。
眼下就有一件比较棘手的事。
一头母猪正在发青期,脾气焦躁,很抗拒人接近。但是它的猪圈又该打扫了。
“这个活有点麻烦,还是我来吧。”饲养员大爷说。
“哪儿能劳烦您呢?”靛蓝拦住了大爷。
他微微侧头,唤道:“Jason?”
裴将臣挑眉,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你来吧。”靛蓝将一把扫地刷丢了过去,“哦对了。你的实习期只有十天。犯一次错,就扣掉半天。扣完了你就直接滚蛋。”
打扫猪圈能出什么错?
本地的黑猪个头不大,成年的母猪也就百来斤的样子。
裴将臣不屑,拉开了栅栏。
那头原本安安静静趴着的母猪突然起身,不等裴将臣意识到需要采取对策,它就以和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直冲而来。
裴将臣在单兵作战时能挑战体重超自己二三十斤的大汉,重装越野跑个二十公里也不在话下,眼下却硬是被这只百来斤的畜生一头拱翻在地。
靛蓝眼疾手快地关上了栅栏。等裴将臣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工人联手把这头母猪套住了。
裴将臣一身猪屎,虽然没有摔着头,脑子却是有点懵。
直到一声咔嚓快门声响起。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啊。”靛蓝记录下了这历史性的时刻,“裴上校在战场上能冲锋陷阵,在农场里却搞不定一头母猪。”
“麻烦请注意一下用词。”裴将臣想扶额,但他双手都有猪屎,“你拍我的照片没问题,就是别乱发。”
“放心。”靛蓝把手机揣了回去,“我只是分享给了乐天、阿曼达、李哥、大刘,以及农场的内部员工群而已。”
你不如直接发Instagram算了,裴将臣心想。
“你在想,‘闻书玉’可不会这么做,对不对?”靛蓝笑容促狭,“闻书玉现在肯定正围着你嘘寒问暖了,是吧?”
裴将臣垂下了眼帘。
靛蓝没有说错。有那么短暂的一瞬,裴将臣的脑海中确实冒出了这个念头。
但他随即又将其打消。
不论眼前这人和闻书玉到底该是不是一个人,他都不再是当初那个重度缺爱,需要人宠溺呵护的孩子了。
“抓紧时间吧。你还剩九天半了。”丢下这句话,靛蓝大摇大摆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歌是The Proclaimers的《I'm Gonna Be (500 Miles)》。
很欢快好听。

靛蓝说的没有错,术业有专攻。
但裴将臣曾在敬业农场里见过工人们养猪,努力回忆之下还是能想起很多有用的知识。
而且,伙食赞助也起到了效果,另外两位工人都对裴将臣十分友好,主动来教他。
裴将臣操着他半生不熟的西班牙和对方交流着,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和母猪相处,如何高效地打扫猪粪,还学会了怎么调配猪饲料。
等靛蓝和管理员大爷转了一圈回来,猪圈里响彻热情奔放的拉丁音乐。裴将臣和两个工人们一边随着音乐摇头晃脑,一边利索地干着活。
“他上手还挺快的。”大爷有些惊讶。
裴将臣这人,缺点不少,但优点也还是有的。
他确实能力出众,聪明好学又吃苦耐劳,而且从不抱怨环境。
家族的托举固然重要,他的这些品质,才让他他年纪轻轻就攀升到普通人用尽一生都很难抵达的终点。
看着裴将臣举着一只小猪仔,笑嘻嘻地随着音乐扭屁股,靛蓝的心里却是在直冒坏水。
“喜欢吗?”靛蓝问。
“还挺可爱的。”裴将臣笑着,“其实猪的智商非常高,受过训练后能掌握很多技能,甚至能缉毒。”
“猪肉也很好吃。”靛蓝说,“你知道猪肉好吃的要素是什么吗?”
“因为……是你煮的?”这一刻,裴将臣有点张乐天附身。
“因为公猪都要被阉割!”靛蓝面无表情,“把这只猪仔抱过来吧。下面要教你怎么劁猪。”
连特警队的经历也算上,裴将臣在沙场摸爬滚打了六年,手中的人命都数不过来了。但他还是被靛蓝的表现震惊住了。
就见靛蓝先是给小猪扎了一针兽用抗生素,熟练地把人家倒挂在了特制的架子上。
碘伏一抹,找准位置,手术刀对准蛋的位置重重一划。
血并不多,蛋就像挤痘痘一样滋溜地被挤了出来。靛蓝利落地将其切掉,接着如法炮制另外一边。
冷漠、熟练、快速,无视小猪仔的挣扎和刺耳的尖叫,就像他在厨房里切菜片肉。
裴将臣觉得胯。下凉飕飕的。
“学会了吗?”靛蓝把手术刀递了过来,“后面的你来。”
裴将臣当然不怕杀猪。但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从劁猪变成了杀猪。
“万一我割到了动脉怎么办?”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吃烤乳猪。”靛蓝说。
他这模样摆明了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裴将臣偏偏不肯把笑话演给他看。
人都杀过,还怕猪乎?
裴将臣当即执刀上阵,信心满满打算一鸣惊人,没想在第一步就受了挫:他摸不到小猪的蛋。
“用一点力气。你会感觉到皮下有个圆圆的东西在滑动。”
靛蓝开始还细心指点,但很快就不耐烦起来。
“你为什么摸一只猪都摸得这么色?你是不是还打算先请它吃一顿晚饭?”
裴将臣额头冒汗:“因为我真的找不到!”
“这玩意儿你也有,怎么会找不到?”
“因为它还小!”
“手活烂还怪别人小。”靛蓝讥笑。
这话触了裴将臣的逆鳞。
他恶狠狠地把靛蓝给盯着,压低了嗓音用苏曼语说:“任何人都可以质疑我的手活,就你不行!”
靛蓝语塞。
“还有口活!”裴将臣补充,“还有腰活儿……什么活都不行!”
靛蓝的脸颊正在飞速升温。
“向我道歉!”裴将臣命令,“男人这方面的自尊不能被冒犯。尤其是你这种放下碗骂厨子的人!”
他后一句话甚至转成了华语。
工人和管理员大爷正在另外一头忙着,没空,也无心留意这两人的动静。
迎着裴将臣气势汹汹的目光,靛蓝以极小的声音说:“对不起。”
裴将臣满意了,手起刀落,切口挤蛋割蛋一气呵成。
“瞧!”裴将臣将那枚蛋抛。
“很好。”靛蓝指着猪圈里剩下的几十头小猪,“它们的蛋也都归你了。”
裴将臣在农场的第一天,就在小猪仔们凄惨的叫声中结束。
金色夕阳盈满小小的办公室,工人们都回家了,靛蓝却还在电脑前忙碌着。
裴将臣敲响了门,斜靠在门框上,影子长长地拖到靛蓝身上。
“不回去吗?我还等着蹭你的车呢。”
“你先回去吧。”靛蓝头也不抬,“有些账目,我想今天对完。”
“你不是都退休了吗?”裴将臣拖来一张椅子坐下,“怎么还这么拼命?是闲不下来,还是钱不够?”
“我喜欢赚钱的感觉。”靛蓝敲着键盘,“也喜欢收获的那种喜悦。”
“难怪你要经营农场,可以一年到头不停地收获。”裴将臣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做一名军人,其实并不是很想转型成政客。”
靛蓝终于从复杂的报表中抬起了头,朝裴将臣望去。
“大概做军人比较简单。”裴将臣说,“分析军情,指定策略,执行任务,这些都是有规矩和定律可循的。军人只需要忠于国家,完成命令就好了,不需要勾心斗角,虚情假意。”
说到这,他摇头一笑。
“但走到我后面的路都定好了。哪怕我没能力上,家族也会推我上去。更何况——这可不是我自恋了——我是有能力的。”
“可我记得你说过,那是十几年后的事了。”靛蓝说,“谁知道那时候你们家还行不行——抱歉。”
裴将臣摆手,毫不介意。
“潮起潮落,阴晴圆缺。谁也说不准十几年后的事。裴家要真不行了,我来投奔你,你收留我不?”
“不?”靛蓝果断拒绝,“你现在年轻精壮,我都不要你,更不会要十几年后的你。”
裴将臣非但不恼,反而笑得很开怀。
他喜欢过去那个闻书玉的温顺软糯,但他好像更喜欢现在这个闻书玉的强势和傲气。
靛蓝关上了电脑:“走吧。”
“不加班了?”
“你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我还能干什么活?”靛蓝把笔记本塞进了包里,“晚上回去再继续做吧……怎么了?”
裴将臣正注视着靛蓝,神色一时怔忡。
金色夕阳照得靛蓝浑身发光,清俊的面容柔情似水,那带着妥协和宠溺的笑,同回忆中的闻书玉完全重合。
但裴将臣什么都没说。
从农场办事处到露营地,大约十来分钟的路程。
“为什么搬去露营地?”靛蓝问,“为了盯梢我?”
不然呢?裴将臣心想。还不是怕你被龙昆那老疯批抓走么。
“我给团队放了假,他们自己愿意去露营的。”裴将臣说,“说到这个,我能在你那里借宿吗?”
“不能。”靛蓝一口回绝。
“我住客房也行……”
“不行。”靛蓝面无表情,“露营地那么大块儿地方,还装不下一个你?”
“我不是给团队放了假了么?我继续和员工住一起,他们也玩得不痛快。”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但靛蓝忍不住狠狠剜了裴将臣一眼:“我给你打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对员工这么体贴?”
“我就是从你这里吸取了教训。”裴将臣讪讪,“那,我去你的院子里露营总行了吧?”
靛蓝这次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拒绝了:“我经营的是农场,不是B&B。”
裴将臣屡屡受挫,只有祭出撒娇大法:“书玉,你就可怜一下我……”
“阿臣,”靛蓝冷静地打断了裴将臣的独角戏,“你不能通过祈求得到你想要的。你得去争取。”
低沉的语音里,那一股年长者劝导后辈的口吻,让裴将臣第一次深切意识到两人在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
稳重,睿智,温和,但又强势。
也是过去总是无条件地顺从、宠溺自己的“闻书玉”从没用过的语气。
裴将臣本以为自己会失落,可反而像被人狠狠地挠中了痒处,浑身一个激灵,毛孔都全张开了。
这种感觉,在前天夜里和闻书玉交手的时候也出现过。
每一次闻书玉出其不意地反击,打得他不能招架的时候,他都会亢奋得无以复加。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又要石更了……
身旁这个男人,是连死遁五年都干得出来的狠人,怎么可能会被撒娇轻易拿下。
裴将臣也不过是把各种手段都拿出来试一试,碰壁后就立刻调整策略。
“所以,”裴将臣兴致勃勃,“如果我努力争取,还是有机会借宿的?”
靛蓝瞥了一眼,眼梢飞挑,波光流转,含着无言的戏谑。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在如何争取上,裴将臣并不需要旁人指导。他只认准一点:书玉缺什么,他就给什么。
所以这天靛蓝回家后刚洗了一把脸,裴将臣带着一堆食材敲响了门。
“我来给你做晚饭。你继续去做账吧。”
靛蓝的眉毛都快挑进鬓角里去了。
“你?”
“对,就是我!”裴将臣笑容可掬,“你昨天不是吃了我做的早饭了吗?我手艺还不错。小张他们都说好吃。”
靛蓝不屑:“你做菜,只要毒不死他,他都只能说好吃。”
裴将臣大笑。
他真喜欢这个伶牙俐齿,对自己毫不留情面的闻书玉!
“是你说让我试一试的,总得给我个机会呀。”裴将臣继续诱惑,“我今天准备做菠萝烤猪排,蒜蓉粉丝龙虾煲,XO酱炒时蔬,还让厨子提前炖好了海皇羹。都是你喜欢吃的。”
“不。”靛蓝淡漠道,“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当年我做的菜,全都是按照你的口味来的。”
裴将臣的心头猛地一酸,片刻后苦笑:“原来是这样。瞧,我又自以为是了……”
但他随即又打起了精神:“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立刻学!”
这人物脱离设定太远了一些,靛蓝越发觉得裴将臣被什么玩意儿上了身。
“我是为了纪念你才去学做饭的。”裴将臣解释,“你走了后,我吃谁做的菜都没味道。后来我想起,你和我说你学做菜是为了纪念父母……我的手艺当然远不如你,但是做菜的时候我心情很平和。就像你还在身边一样……”
靛蓝抿了抿嘴。
虽然他对裴将臣的厨艺还是报以极大的质疑,但自己给这小子煮了两年的饭,也该让他反过来伺候自己了。
“我的厨房还不能用。”
“我带了露营炊具!”裴将臣说,“你想吃什么菜,我可以现学。现在的厨艺软件非常好用……”
“就做你准备好的吧。”靛蓝不再刁难。
裴将臣不用旁人帮忙,自己便把摊子支棱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靛蓝很怕他把自己的草坪给点燃,拎着水龙头守在一旁。
裴将臣还真没吹牛皮,他烹饪起来确实像模像样,虽然非常刻板,但所有工序都掌握熟练。
为什么说他刻板呢?
因为裴将臣做菜就像执行军令,严格照着食谱来。
食谱说放一勺盐,他就不多放一克。食谱说煮十分钟,他就不多煮一秒。
绝不偷工减料,也绝对不会“灵光一闪”整点什么新尝试。
这样做出来的菜,你可以说它缺乏自由的灵魂,但味道还真过得去。
靛蓝厨艺极佳,但他在吃上并不挑剔。只要不是藤黄的那种地狱料理,他都能吃得下。
为了尽一下地主之谊,靛蓝主动负责了饭后的水果和甜食。当那两碗浇了玫瑰花酱的酸奶端上来的时候,裴将臣明显动容。
“你还在继续做这个酱呀?”他明知故问。
“从小吃到大的,习惯了。”靛蓝说。
两人坐在露营椅里,眺望着灯塔和海崖对岸灯火通明的小镇,品尝着冰凉香甜的酸奶。
“还是你做的好吃。”裴将臣说,“小张做的还是差远了。”
“心理作用罢了。”靛蓝说,“你以前也尝不出区别。”
“区别大了。”裴将臣说,“他做这个是工作任务,没有心,你做的则包含了你的爱。”
“我当年做这个的时候对你也没什么爱。”
裴将臣:“……”
农场位于郊区,入夜后四野完全没入黑暗之中,灯塔的光有规律地从小屋上方扫过。
海湾里船灯点点,都是趁着夜色归来的游子。
“这里确实是个适合退休的好地方。”裴将臣感慨,“当初看到农场的照片,还没确定你本人的时候,我就想,应该是这里了。”
“因为也是一个农场?”靛蓝问。
裴将臣思索:“或者说,这一种豁达、自在,回归自然的生活方式,是你的风格。是你在‘闻书玉’这个皮囊下保留的自我,让我找到了你。”
靛蓝笑了笑。
如果不是确实花了时间去了解自己,裴将臣是找不到的。在这事上,可以给予这男人一点肯定。
“我能向你提个请求吗?”裴将臣望了过去,“你能暂时做回一下‘闻书玉’不?我有一些话,憋了太久了,很想对他说。”
“说呗。”靛蓝平静道。
靛蓝在夜色中的侧脸朦胧且优美。裴将臣贪婪地凝视了片刻,才轻声开口。
“书玉,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话音很快就被海风带走,但已在靛蓝的耳中留下了足迹。
“联姻那事,我做得简直又蠢又坏。”裴将臣苦笑着,“其根源在于,我没有尊重你。我弄不清自己的真心也就罢了,还把你当做一个附属品。我傲慢、贪婪、自私,仗着你对我的包容为所欲为,挥霍你的爱。这五年的惩罚,都是我活该!”
靛蓝慢吞吞地继续吃着酸奶,似在听,又似没在听。
“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我就一直不相信你死了。”裴将臣自顾说,“我还突然意识到,如果闻书玉不是一个身怀绝技的特工,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的结局会有多凄惨?有那么一阵子,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爱我的好,还是假装爱我更好。后者的话,至少你没有被我伤了心……”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